周六和朋友約定去水上樂園,菜菜把她的男朋友也帶上了,以前高中都是一個學校的,雖然不同班級,倒也沒有太陌生。
菜菜男友高考完那個暑假就考了駕照,今年大二暑假,家里出錢給他買了一輛車,不過這男生不是那種愛炫耀的性子。
菜菜說來我家小區接我,我才知道她男友有車。按照路程遠近,就一路過去,把大蝶和阿夢都接上。
由于最近我心神不寧,在淺水區玩了半個小時,我就坐在公共的遮陽傘下休息,看著朋友們在水里鬧騰。
菜菜租了一個大天鵝,趴在上面,讓男朋友推著她去深水區沖浪。我先前就與大蝶、阿夢去玩了水上滑梯和漂流。
大蝶今年就準備考研,壓力還是挺大的,今天出來放松,玩得相當瘋。
對于年輕人當下卷生卷死的情況,我倒是從畢業的學姐學長們那里聽過一些。九月份時也要讀大三了,對于未來,我確實沒有什么想法的。
家里人對我的要求不高,但是對弟弟的要求挺高的。我爸還說等弟弟有出息了,我這個姐姐上可以啃老下可以啃小,這話術多好聽。
我這種普通的本科普通的專業普通的成長經歷,實在是普通到讓人覺得無趣,可能會讓人連翻開我的履歷的想法都沒有。
相比姜深,他這一生可以說是精彩,就連落幕都充滿了戲劇性。
“從容!下水來啊,我們去玩旋轉大喇叭!”
潛水過來的阿夢趴在岸邊喊我,太陽光灑在她裹滿水珠的臉上,顯得亮晶晶的,好像貼了很多童年時喜歡的小碎鉆。
躺在椅子上的我往前坐起身,對著她搖頭,“我有點累了,你們幾個去吧。”
“不是吧,你進來以后連一個小時都沒游上,這么體虛嗎!”
“是的,最近總這樣,萬一溺死了咋辦。”
“呸呸呸,瞎說。那我也只能找大蝶了,菜菜和她男朋友如膠似漆的,別當電燈泡。”
我還是癱著,懶洋洋地說:“也行,我休息會兒,等好了以后再和你們玩。”
“明天說是要下雨,我們今天這日子還是挑得不錯的。你休息好了,就來淺水區那邊找我們。”
阿夢說完又調頭游走,我往后躺回椅子里,交疊著雙腿,就這么放空地看著遠處。
明天下雨嗎,可是明天一家人都要去山區的道觀。
出神地想著,我的視線又落在自己的泳褲上面,和我人一樣無趣的泳衣,純粹的深藍色,沒有條紋沒有花朵。
我對于泳衣是偏向保守的那種,連體的半袖,褲子的長度也到了膝蓋,這樣會讓我很有安全感。玩滑滑梯時,也不會被湍急的水流沖爛布料。
室外氣溫三十多度,躺在遮陽傘下還是沒有室內涼爽。這一排的傘下,就剩下我一個人癱在這,可我并不覺得有多燥熱,反而帶著一種陰涼感。
一個穿著卡通泳衣的小男孩從我的傘下跑過,看著也就一年級的樣子,他的身上還穿戴著救生衣。
“你這里好涼快。”
濕漉漉跑出去的小男孩又倒退回來,在遮陽傘下說著,他還指著隔壁幾個位置,又講道,“比旁邊幾個都涼快。”
我臉皮一抽,緩慢地從椅子上坐起。眼前的小孩還滴著水,他的家長從后面慢悠悠地走來,并不是我產幻,是真實的孩子。
要不是他的影子那么明顯,活人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大概要以為自己看到了鬼。
“真的么,我去隔壁看看。”
起身走到左邊的遮陽棚下,還是挺涼爽的,我懷疑小男孩誆我,沒想到他拍著身上的救生衣,喊道:“我這里變熱了!”
“你在和姐姐講什么呀?是邀請姐姐一起去玩水嗎?”
我被小孩的話說得沒敢亂動,他的媽媽笑著從我身旁走過,還對我點了點頭。
“沒有,我只是說這里比較涼快,媽媽快點,一會兒會有沖浪活動!”
這位年輕的媽媽牽過孩子,又對著我點點頭,母子倆向著兒童區域那邊過去。
我站在棚子下面,聽著耳邊傳來歡笑聲,覺得這聲音時遠時近。不是遮陽棚涼快,大概是我的周圍涼快。
難怪很多人都沒在棚子下,而是去了室內。
想了一會兒,我感到毛骨悚然,想到一些足以讓人尿顫的情節,可能我的背后站著誰,極端點,我的背上背著什么東西。
有個胖胖的大叔從我不遠處跳進水中,濺起的水花打在腳背上,我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
打了兩個噴嚏,我無端感覺到冷。
后續我沒怎么下水去游泳,但也陪著朋友們到了下午四點才走。我們一塊去吃了烤肉,晚上八點多,我被菜菜和她男朋友開車送到小區樓下。
后面這幾個小時倒是沒發生什么怪事,沒有幻視也沒有幻聽。但我現在有點抗拒一個人坐電梯回家,生怕發生被困在電梯里的恐怖事件。
可是就這樣爬15樓,萬一樓梯里出現什么,也是很經典的恐怖怪誕情節。
我站在樓下,撥通了梁晟晟的電話,讓他下樓來接我。在等他的這幾分鐘里,我大概是又出現了幻視。
這棟單元樓前面是一片花壇,小區年代也有二十多年,建筑群不是很密集,綠化是非常好的。但這樣也很容易讓人躲藏,我讀小學的時候,小區是出過事的。
我望著面前的綠化帶,心里的情緒在放大,感到一陣陣的手腳發麻。
在灌木叢后面,燈光下,模糊地出現一團影子,漸漸地,那氣體一樣的淡淡陰影成了半個小孩。
小孩有模糊的五官,它從樹后飄忽忽地出來,我清晰地看到,它不僅是沒有影子,甚至還沒有下半截。
心臟在這一刻瘋狂跳動,身體的血都不知道是熱還是涼,我挪不動腳,它好像也在看我。
是不是發現我能看到它,這影子有人的眼睛鼻子,可我認不出是誰,難道我最近真的被鬼魂纏上了?
不對,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鬼?
“姐!”
肩膀被梁晟晟拍上,我猛地驚醒,拽著他的短袖,指著前面幾米的花壇。
“有、有東西。”
“什么啊?”
“我……”
“怎么結巴了,干嘛?突然還要我接你回去,你以前都不用的。最近真的撞邪啦?”
我的嗓子抽緊,干澀地問:“你有沒有看到那里有個小孩。”
梁晟晟比我還高一些,他在這看不清,就干脆走過去,繞到花壇后面查看。他一走過去,我也就看不見那模糊的東西了。
“哪里有小孩,你亂講。”梁晟晟就站在剛剛小孩出現的地方,叉著腰埋怨。
“我剛剛確實看到,但……可能也不是正常小孩,可能我眼花。”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描述,我可能是游泳有點累,聲音說道最后,反而沒有了篤定的氣勢。
我最近一直挺不在狀態的,所以現在也不敢完全確定。
“咦,你別是真的撞鬼了。就算要見鬼,也該是看到深哥,哪里是什么野小鬼。”
話是這么講沒錯,但我現在思維很混亂。梁晟晟也放暑假了,我干脆要求他陪著我在小區里轉轉。
梁晟晟迫于我的威嚴答應了,他嘴上好奇地說:“你該不會真要帶我去找幽靈什么的,國內國外的都不一樣。姐,你說國外的恐怖還是咱國內的恐怖?”
“都恐怖。”我臉色陰沉地回答。
不管是哪一樣,只要自己撞見,那就是不得安生的。
“初三的社團學長說招魂電影好看,還有各種解說,要是真有這些惡靈,那不就世界大亂了。還有國內的什么邪術之類的,我發現研究這些還蠻有意思。”
身旁的少年絮絮叨叨地講著這些,我開頭聽了幾句,后面就聽不進去。
還好明天一家人就要去道觀求福,應該會沒事的。不會今晚就發生什么電影里的情節吧,然后我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弟。”
“啊?”
“你說按照外國鬼片的劇情,明天我們一家去山區的道觀祈福,路上會不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
被我這嚴肅的表情給震懾到,他停下腳步,也有點結巴地說,“你玩真的啊,不要烏鴉嘴!”
“如果我真的見鬼了,撞邪了,遇到什么靈異事件,給家里帶來災禍怎么辦。”
“不會的!姐你別怕,明天找道長看看,求個福就沒事的。”
“嗯,也是。我隨便說的。”
我也不想嚇唬他,便閉了嘴不再說這件事。在小區看了十幾分鐘廣場舞,我又在墻角邊看到了模糊的輕飄飄的身形。
正常小孩怎么會趴在兩米高的墻柱子上,這一定是剛才那個只有半截的阿飄小孩,但它的五官好像又變了,一會兒像男孩,一會兒像女孩。
我發現自己沒那么犯怵了,也沒到尖叫躲避的程度。柱子上的小孩還是就半截,像是電腦中加載不出下半部分的圖片。
它沒有在看我,而是盯著廣場舞,不看我最好,要是突然四目相對,我可能會慘叫。
慢慢地,我將視線轉開,假裝看不見異常,但是我又拽住了梁晟晟的衣服,多少有些心虛。
我現在是變成什么招陰體質了?
熱鬧的廣場舞在九點散場,梁晟晟去小賣部買冰棍,我沒心情吃,那個墻柱子上的半截鬼魂也不見了。
回去的路上有弟弟陪著,我心里踏實些。回家看到爸媽都在,我先是去房里放了背包,將自己換下的泳衣洗了晾曬,這才走到客廳問。
“媽、爸,光明小區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哦,建成后我們就搬進來,一年后你就出生了,隔壁……”
爸爸可能還想提隔壁的姜深,畢竟我倆同一年生的,但考慮到現實情況,他沒說出這后面的話。
我回憶著過往,可惜記憶太少,只說:“我還記得我讀小學時,是在這里抓到一個殺人犯吧?”
“我怎么不知道?”梁晟晟好奇地放下游戲機。
媽媽和爸爸都想了想,彼此對了幾句,就把這事還原了出來。
大概是我二年級時,梁晟晟都才幼兒園,他當然沒印象。雖然那個時候網絡也挺發達,治安也變得好很多,刑事案件降低不少,但還是會有一兩件刑事案發生。
住在光明小區16棟的一戶人家,這家人被親戚上門尋仇報復,一家六口只有一個最小的女兒活了下來,就連讀中學的兒子都被殺了,差一點就被滅門。
這家小女兒送去給親姑姑收養,從此搬家不再回來,作案的那個親戚也執行了死刑。16棟樓受這件事影響,有幾家都搬了出去,租房的價格也比旁邊的單元樓低。
這件事當時轟動整個市區,不管是網絡還是電視、報紙都在講,所以我也到現在還有點印象。
那段時間警察經常出入小區,還多了很多巡警來巡邏。我上學放學都是爸爸接送,他隨身還攜帶一個大公文包,里面有辣椒水、警報器、防狼電擊棒。
“除了這件事,光明小區還有別的事件么?”
看我這么問,爸媽交換一個眼神,就說還有別的,跳樓的,男女都有。不過光明小區住戶加起來三四千人,二十多年來有這么個別例子倒也不算事故高發地。
這么些年,總有人搬走,但也有新人住進來,比如我們樓上好幾戶就是我高中搬進來的。
“這幾年有沒有小孩子被拐,或者出事的?”講了這么久,我終于提到了小孩。
“沒有的,各家的孩子都看得緊,也就16棟那家,還有……小深出了事。”
媽媽說完就起身去洗澡,讓我有什么就問爸爸。但我好像沒什么要問的了,如果光明小區總有小孩出事,早就被警察重點排查。
這陣子的話題就是姜深,沒有別的孩子,可我為什么沒見到姜深的阿飄,倒是看到一個不認識的小孩。
既然我真的看到了鬼魂,那為什么不是姜深的?要不哪天找個時間,我去掛個精神科看看吧。
怕不是我出什么問題了。
爸爸和梁晟晟開始父子閑談時間,基本上這種時間段,爸爸都會給弟弟教育一些做人道理。以前我也有這個環節,讀了大學后就少了許多。
我回了房間準備睡覺,而這次剛關上門,我聽到了很清楚的叫我的聲音。
“梁從容。”
我是真的不想在樓下看到的半個小孩出現在我的房間,我說不定會嚇得失禁。
通風的窗口吹進來強風,在我準備尖叫時,窗簾啪一下打在我嘴上。
我沒能喊出來,但這次我看到了窗前出現的鬼影。
透明的身體還能看到后面樓棟的燈火,他不是小孩,而是高挑的少年身形。淡淡的氣體如煙霧,腳下懸空,沒有燈光投射的影子。
姜深的阿飄就這么出現在我面前,我后背靠在門板上,嘴巴張著,一句話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