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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 第 361 章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老百姓窮買不起田, 那么梯田開出來后,總不能空留著,也不可能等百姓賺夠銀子了再來買, 這不現實。

    白子豪是想著,開出來的梯田,按人頭分, 誰家人多?誰就分得多?。

    因為人少, 怕是也種不過?來。

    但不是白給。

    得算銀子的,但這銀子朝廷不一次性要, 讓老百姓們按年還款。

    蔣小?一眼睛都亮了,撐起身:“大哥這法子好, 只要不是一次性讓老百姓交這么多?銀子,那定?是大把人搶著買。”

    換位思考, 蔣小?一覺得他要是還在村里?, 碰上這種事, 死了也得買他個十來畝。

    只要有?田,能種莊稼種玉米, 那還愁賺不著銀子?這不可能。

    比較當初村里?的劉家為啥一個月能吃兩頓肉?還不是因為他們家田多?地多?, 年年都能賣幾百斤糧食。

    賣了糧食不就有?銀子了。

    白子慕十分贊同又引以為傲:“我師兄確實聰明,他可是有?腦子的人。”

    隔天蔣父幾人起來發現白子慕回來了,十分高興。

    白子慕一走就是兩個月,大家都覺得家里?冷清了不少。

    白子慕和大家吃了頓早飯,才進宮忙活,到的時候白子豪已經?在等他了。

    白子慕看他臉色有?些不對:“師兄, 你這是怎么了?昨晚做賊去了?眼圈這么黑。”

    白子豪臉還白著:“別說了, 那人昨天有?點不對勁。”

    白子慕知道他說的誰:“二哥怎么不對勁了?”

    白子豪:“我都不知道該咋的說。”

    昨兒一回宮,周辭越就跑去找周初落, 哪怕知道已經?晚了,夜深了,父皇應該已經?睡下了,可周辭越許久不見他,想他想得厲害,一落地就噠噠噠的往他寢宮跑,馬公公攔都攔不住,周初落聽見聲?音剛起來,周辭越已經?小?炮仗一樣沖到他懷里?,黏糊糊一疊聲?的喊父皇父皇。

    怕餓著孩子,周初落讓馬公公去御膳房那邊讓人備些菜,白子豪跟著吃了,那一頓飯,白子豪享受到了周初落前所未有?的‘主動’。

    周初落不僅主動給他夾菜,還殷勤的想給他盛湯,一雙眼睛似乎長在他身上了一樣,白子豪當場就覺不對。

    這人哪里?是會干這種事兒的。

    哪怕以前周辭越還小?,周初落再疼他,也沒親自給他盛過?湯,都是馬公公盛了放他跟前他才抱著兒子喂。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詐啊!

    白子豪差點被嚇出魂來,還沒來得及防備,就覺胯部燙燙的。

    那碗湯倒在了他的不可描述處。

    周初落神情瞬間僵住,難得有?些手忙腳亂想給他擦,白子豪卻先來一句:哦,你現在不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兄弟的命了是不是?我兄弟當初確實是對不住你,但你能不能放過?我這二兩肉?

    這么小?氣?可不太好。

    話落,周遭陷入無邊的沉默,變得很安靜。

    周初落性子一向冷淡,臉上鮮少出現明顯的表情變化?,但只這么一會兒他臉上神情卻是變來變去,一會兒驚慌無措,一會兒又羞惱詫異,最后臉寒如鐵,當場丟了帕子走了。

    周辭越捧著個臉大的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說父親啊!你應該是誤會父皇了,父皇剛才是想給你盛湯,推過?來沒注意,推猛了。

    “孩子他爹好像有?點生氣?了,今天早上見了我,還想拿眼神刀我。”白子豪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我也沒說啥,可他就是氣?。”

    白子慕倒也能理解。

    周初落那般身份,屈尊紆貴給他師兄盛湯,區區小?事卻都做不好,周初落那會兒應該是有?點臊了,可偏的一片好心還要被他師兄弄成別有?用心,不氣?才怪。

    白子慕都不知道這兩人如今算個什么關系,又想鬧什么,只好說:“他生氣?,那你就哄哄他嘛,你可是個男人,男人就得大度一點。”

    白子豪神色為難:“你以為我沒哄過??你都不知道那人,我嘴甜了,他說我阿諛諂媚,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我不說話不犟嘴,他又覺我像蠢豬笨牛,所以你說該怎么哄?”

    白子慕這下為難了。

    他哪里?知道怎么哄,二哥又不像小?一,小?一隨便說兩句就能笑嘎嘎,二哥呢?這人總是一副禁欲清冷的模樣,就像是莫有?感情。

    白子豪:“快出招啊!咋的哄?不然等會下朝見了我,他鐵定?還要拿眼神刀我。”

    “怎么哄啊!這個,這個……”白子慕想了想:“嘛尼嘛尼哄?”

    白子豪:“……”

    兄弟兩坐御書房外頭嘰嘰歪歪大片刻,才去了農司部。

    農司部也大,好幾個部門?,但都是管理農業、水利、鄉學和義倉等事務的,方案行不行,還得同人討論討論。

    到的時候是兩年輕的小官招待,問?有?啥子事,白子慕說了事,那兩人先是怔了下,待他拿了方案出來,那兩接過粗粗看了不過幾秒,就搖頭說不行。

    白子慕哪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他如今在人眼里?就是專業不對口。

    那兩位小?官確實是沒把他當回事兒,翰林的白探花,他們知道,這人很得皇上寵,入了翰林就為皇上辦了兩件事,還把國款拿回來了。

    他們原以為這人是個實務的,結果后頭這人直接是兩個多?來月一個影都不見著。

    這會兒見了,卻拿了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說什么梯田。

    這人懂田頭的事兒嗎?懂春種啥夏種啥嗎就妄想同他們討論這些,真是浪費時間。

    不過?兩人不敢得罪白子慕,說的也客氣?,但大意是他們忙,沒什么事你們快走吧!

    白子豪心生不虞,覺得這兩恃才傲物,打?心眼里?覺得他們不成,沒心思同他們交談,那就只能叫旁人了。

    “把你們郝大人叫來。”

    “啊?”那兩年輕小?官不認得白子豪。

    白子慕也不耐煩:“我師兄讓你們叫就叫,趕緊的,忙著呢!”

    “是是是。”一小?官趕忙去喊人。

    沒一會兒白子慕就見一老頭兒從里?頭出來:“白大人找老夫,可是……國,國師??”

    郝大人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

    白子豪當年從宮里?出逃時,郝大人還是個五品的官,曾有?幸同上峰參加宮宴,在宴上見過?白子豪。

    但白子豪‘銷聲?匿跡’近二十來載,如今除了一些老臣、還有?宮里?的老人,大多?已都不認識他了,但白子豪是人不在江湖,江湖卻處處有?他的名聲?。

    這人煉丹了得,只憑一顆丹藥,就能讓先皇下不來床,但又吊著一口氣?不死。

    能夜觀星象,占卜未知

    可凝氣?成冰,摘葉成雨。

    有?遁地飛天之術……

    當初被御林軍一箭射到屁股上,他還能跳丫丫的四?處躥,這還是個人嗎?

    這是神啊!

    白子豪是被傳得神乎其神。

    這些傳言不全?是假。

    年輕小?官可能不知道,但追隨先先皇,如今還在朝的大多?老臣都知道,當初蠻夷皇來進貢,國師曾看著太子說,蠻夷要覆滅了。

    太子急急追問?什么意思。

    國師卻只說了一句,蠻夷皇室星微,不出九年將會隕落,至于因果,于太子有?關。

    旁的卻不愿多?說。

    蠻夷皇室來那人,滿臉的喪氣?,白子豪是只一眼就瞧出來了,太子那會兒是龍氣?升騰,大有?興旺發達之勢,敵弱我強。

    由?此可見,蠻夷覆滅和太子有?關,之于關系深淺,他也不知,道破太多?天機,可是要遭的。

    可眾多?老臣激動啊!

    國師所言,是不是說蠻夷要滅于太子之手?如果這般,那再好不過?,滅了蠻夷,那他們大周又能拓展疆土了。

    可后頭太子登基,然后直到死,蠻夷都還在。

    那會兒眾多?老臣就覺國師是個水貨沒本事,不僅練丹是個假丹,連占卜之術都占不出個狗屁來。

    可先皇死了沒一年,年僅不過?十六的新皇剛一登基就以雷霆手段,領兵踏平了蠻夷。

    那一年,正?好是九年。

    那會眾大臣才恍然大悟,原來國師說的太子,不是指彼時還是太子的先皇,而是指太子的太子。

    老太師又跳出來,說了,當初先先皇吃了丹藥之所以竄稀躺床上起不來,不是因為國師沒有?水平練了假丹,而是國師故意的。

    當初老太帥說這話,大家不信。

    直到那會兒見著蠻夷滅了,大家信了,御史又跳出來說,當年他正?妻無子無女……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御史那正?妻是個不能生的,快四?十了肚子都沒動靜,到處看醫到處求神,最后都求到護國寺去了,但大師卻是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旁的沒多?說,御史懂了。

    但他不死心,最后進宮求到國師頭上。

    國師那會兒只是略略算了算,最后給了個八字,讓他們領養了一個孩子,結果沒出兩年,御史夫人便老蚌含珠。

    那會兒國師已經?叛出宮,御史還以為是因為在護國寺求的愿靈了,回去還愿,誰只大師見他夫人頂著個肚子,詫異無比。

    御史一問?,大師才說,你夫人命中無子,老衲無解,可怎的,結果看見他旁邊的孩子,才恍然大悟喃喃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還追問?御史,求的何?人點的迷津?

    御史一頭霧水,說國師,然后又問?怎么回事兒?

    大師:“你夫人命里?無子,可這孩子命有?手足。”

    那會兒國師正?被通緝,御史也不好把這事兒往外傳。

    直到蠻夷被打?下來,他才說了這事兒。

    護國寺的大師都解決不了的事,人國師卻毫不費力就解決了。

    這若是還沒本事,那啥才叫有?本事?

    后頭京官圈里?國師又再次出了名,還越傳越離譜,幾乎把國師吹得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那兩小?官以前聽過?一耳朵,這會兒都要暈。

    國師?是他們想的那個國師?聽說前朝國師一頭白發,這人也是……

    哎呦我的娘啊!

    那兩人腿直接也軟了。

    國師什么人?

    那可是先皇出動上萬御林軍都抓不住的人。聽說此人入宮時,已一副弱冠之樣,如今又過?去這般久,這人還是一副仙風道骨的年輕樣。

    果然是個厲害的術士。

    這種人,萬萬不能得罪。

    不過?國師大人咋的會在宮里??他不是被通緝了嗎?哦,忘了,那是先先皇通緝,又不是皇上通緝。

    人能堂而皇之的來他們農司部,那么想來皇上是知曉的。

    郝大人是畢恭畢敬:“國師親臨,不知是有?何?吩咐?”

    “你看看這個。”白子豪示意白子慕把本子遞過?去。

    方案有?些‘粗糙’,第一頁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什么開墾丈量,什么防山體滑坡,還有?什么引水問?題,后頭完善時,很多?注意事項和要點白子慕是在主體旁邊直接打?了箭頭進行標注,因此有?些亂,但言行間,可看出這是一份開荒的計劃方案。

    看在白子豪面上,郝大人耐著性子繼續往后頭翻,是圖紙,圖紙上標注的是嶺南環安鎮,林家村主山體圖。

    白子慕畫的素描。

    左則是原圖,一眼掃過?去,大致可窺探出其原貌,

    林家村前頭是一片田頭,后方則是兩座坡度不怎么傾斜的大山,又高又大,開在山上的農田并不多?,也就山底下頭開了一點點。

    而右側,那兩座山上頭不再是草木,而是一塊又一塊的梯田,旁邊是四?通八達的溝渠,梯田一直開到山腰,全?程標注,約一千九百畝。

    這是兩座山的總畝數。

    其中一山頂上,圈了個大圈,旁邊標注蓄水庫,又寫?著備注,左近泉眼,右近山溪……

    “這,這是?”郝大人手都顫栗起來,兩小?官就見他似乎很激動,眼都是亮的,呼吸更是牛一樣,本子越翻到后面,整個人越是激動,瘦巴巴的身子都晃了,這是咋的了啊?

    郝大人是激動萬分,看了圖紙,又翻前頭看,方才單看前頭文字,還不解大意,可搭配圖紙看,簡直是一目了然。

    “這是要開田嗎?”他問?。

    白子慕:“嗯。”

    “小?田,你馬上去把唐大人、范大人、丘大人叫來。”郝老道:“白大人,國師,咱們里?頭細細商議。”

    這一商就商到了大半夜。

    蔣小?一進宮來找,周初落說人還在農司部那邊沒出來。

    白子慕和白子豪早想溜了,可幾位大人直拉著他們問?東問?西。

    不錯啊不錯。

    沒想到還能這么開。

    蓄水好,雖建庫費些人力,但可保萬無一失,未雨綢繆。

    “白大人,這里?為什么沒畫溝渠?”

    白子慕心都累:“因為這里?是山底啊!靠河了,灌溉可直接從江里?引水。”

    “哦,對對對,瞧我,都高興得糊涂了。”

    白子豪是差點前胸貼后背:“你不是高興得糊涂,你可能是餓得糊涂了,要不先歇歇,吃個飯吧!”

    “啊!微臣未感饑餓,多?謝國師關心,咱再來討論討論。”

    “是啊是啊,白大人,國師,這梯田咱該如何?修建呢?”

    不怪大臣們激動,見了白子慕遞交上來的方案歇都不愿歇。

    方才唐大人是翻了文策的。

    嶺南環安鎮林家村,記錄在冊的是一千三百一十四?畝地。

    這是前兩年前底下交上來的數據,如今可能有?所變動——有?些人家子孫多?了,存夠銀子了,會買荒地進行開荒,如此數值自是有?所變動,但按照以往數據來看,增也增不到哪兒去,畢竟一畝荒地好些銀兩,也不便宜。

    一千三百一十四?畝,聽著似乎極為龐大。

    可林家村共計一百多?戶人家,一千三百一十四?畝田地,平均分下去,一戶其實也不過?八/九畝。

    可一戶人家多?少口人?

    往低了算,是七/八來個,這是家里?兄弟少的,多?的話,那光是孩子就是一串串。

    村里?少有?獨子,最少都是兩個孩子往上走。

    八/九畝地再平攤到人頭上,一人頂了天就一畝多?。

    一畝多?地一年能收多?少糧食?布、油、鹽、這些銀子哪里?來?就是靠賣糧換來的。

    兩畝地收上來的糧食,原本就不夠吃,還得賣些換銀子……

    往年南部交上來的稅,是讓人看了都覺磕磣。

    真真是窮死人餓死人。

    但沒法子啊!

    南部山多?,老百姓靠地頭吃飯過?活,地少,自是要受窮受餓。

    直到套種出現推廣下去,嶺南那邊好些了,這幾年沒怎么餓死人了。

    可也只是好一點。

    因為有?些地方,并不適合套種。

    但如今……有?出路了。

    真真是有?出路了。

    要是這梯田真能做出來,那一千九百多?畝地,平攤到各戶上,那一戶能多?將近十五畝地,這是什么概念?

    這意味著家家戶戶土地翻一翻。

    之前是一戶十畝堪堪餓不死,未能圖得溫飽。

    那若是再來十五畝呢?

    那家家戶戶在能保證溫飽的基礎上,還能有?余糧了。

    白子豪看大家高興,不得不先潑冷水。

    這梯田,可不是哪兒都能搞的。

    “老夫在位四?十三年,之前在戶部做過?十三年,往年冬季下頭總有?折子往京城遞,淮州寧平鎮和平村死人了,五個,和柳村八個,和谷村七個,和安村四?個……光是一個鎮一個冬天就死了二百三十多?人,而北部各洲從沒死過?那么多?人。”丘大人眼是紅的,聲?是顫的:

    “咋的北邊沒死那么多?人,就偏的南邊死?是因為咋大周南邊窮,那兒的老百姓冬季不僅要挨餓,還要受凍,染了寒,沒得銀子,多?數是熬啊熬,可往往都是沒能熬得過?冬季就走了。”

    “這梯田雖不是哪兒都能搞,但只要能竭盡全?力,讓一個地方,哪怕只是一個鎮的百姓能吃飽飯,老夫就覺滿足了。”

    他們在京城,雖是沒下到地方去,可年年底下傳回京的那些數據那些稅收,他們就知道老百姓好不好過?。

    但沒有?辦法。

    年輕無知的小?輩可能會來一句,沒田,那不懂買嗎?

    有?了田有?了地,還能餓死?

    但一畝荒地多?少錢?

    好一點的,離山腳近的七/八兩,差一些的六七兩,窮苦人家要存多?久才能買上一畝?

    一年賺個二兩銀子,存三四?年也就夠了,可不能這般算,這四?年間,總不能不吃不喝不穿衣,就是再怎么省,布可以不買,油可以不吃,但鹽無論如何?都得吃,人情往來得去銀子,還有?各種稅,這些都是銀子,省不了。

    所以即使一年賺他個二兩,可結果往往都是花一半存一半,存個五六年,夠買一畝地兒了,可這五六年,孩子大了,又該娶媳婦兒了,那只能先娶媳婦,再存五六年,能買一畝地兒了,可家里?又多?了兩張嘴,再買那一畝地,還是沒能剩糧,也沒能讓家里?吃飽,所以窮人家,很難有?出頭的日子。

    現在要是梯田能開出來,又出新政策,百姓‘買’得起了,那民富是遲早的事兒。

    一行人商討了兩天一夜,完善好方案,第三天早朝時,周初落提了這事兒。

    立馬有?臣反對了。

    凡是新事物、新政策的出現,難免的總會受到質疑和抵觸。

    特別是守舊之人。

    有?老臣立馬出列說皇上三思,這什么梯田微臣從未聽說,聞所聞問?見所未見。

    此事不是小?工程,要是不得行,那虧大發了。

    郝大人幾人站出來,方案他們雖是覺得萬無一失,可畢竟還沒做出來,話也不敢說太滿,只說鄭大人所言極是,那初期就不在南部全?面推廣了,先拿幾鎮試試。

    鄭大人冷笑一聲?:“郝大人倒是說的輕巧,一村若是能修一千多?來畝,那一鎮多?少個村?幾鎮得多?少畝?得去多?少財力物力了?”

    “方才皇上已言,此事是翰林白大人率先提出來的,白大人學識如何?,老夫不敢斷言,可于農事一道,實為外行。”

    這什么梯田,怕不是你們農司部和白大人異想天開,就沒見過?人水稻種山上去的,在山上種水稻,簡直是天方夜譚。

    郝大人和農司部幾人同幾位大臣是唇槍舌戰。

    周初落給他們斗了大片刻,才一掌拍在桌子上。

    朝上立時鴉雀無聲?。

    “國家之所以能進步,主要原因便是下一代不聽上一代的話,朕當初說推廣套種,眾位愛卿也曾如今日這般,言此乃無稽之談,可如今,不是行了嗎?”

    “皇上,這……這乃兩碼事。”

    “是啊皇上。”

    周初落掃了他們一眼,視線落在前頭幾位老臣身上:“蘇愛卿,韋愛卿,尚愛卿,錢愛卿,你們是何?想法?”

    蘇鶴悄悄抬眸看了眼。

    能位極人臣,除了能力,再有?一點,便是懂得揣摩圣上的心思。

    皇上看似在問?他們,征詢他們的意見,可要是他覺得不得行,絕不會在朝上提這一嘴。

    而且聽說白大人這兩月一直未上工,他問?過?卿哥兒,卿哥兒說哥夫忙去了。

    能忙啥呢?

    怕是跑外頭去實地考察了。

    農司部的郝大人幾個也不是吃白飯的,這幾個心有?百姓,要是此事當真屬異想天開,不說皇上,怕是郝大人幾人都不會贊同。

    如此……

    蘇鶴抱拳出列:“皇上,老臣認為可一試。”

    尚老想到套種,也站出來:“微臣附議。”

    左相韋橫,太師錢景逸沒說話,還在思忖。

    這四?人在朝廷上,除去在外的幾位武臣,是位最高,權最重。

    左右兩相是一品。

    太傅太師也是一品。

    太師的主要職責是輔佐皇帝處理國政,制定?國家方針政策,有?時太傅位缺,還得負責教育皇子,甚至代表皇帝出使鄰國或處理外交事務?

    而太傅的主要職責便是教授皇帝知識和道德,通常是皇帝的老師,負責教育皇子,有?時也參與朝政管理?。

    尚太傅和錢太師這兩學識淵博,平日處事也最為嚴謹。

    尚老是知套種是白子慕率先推出來的,所以他知道這人不是像旁人說的,腹中只文章。

    可太師不曉得:“皇上,微臣覺得此事需慎重,誠如李大人所言,此梯田咱大周沒有?,大夷沒有?,大良沒有?,若是推之,不行,恐是勞民傷財……”

    “國師大人同朕說可。”周初落話一落,太師一頓,瞬間有?些激動,他不可置信急道:“國師?皇上可是說白國師?”

    周初落點點頭。

    眾大臣立時激動起來。

    國師回來了?

    太師話鋒立馬一轉:“皇上,既然國師說可,那微臣覺可。”

    這可是國師說的,太師是誰都能不信,但必須他,畢竟當初他親眼目睹國師踏空而來,救他一命。

    左相咳了一聲?。

    太師看過?去,見他屁股不動聲?色動了動,立馬秒懂。

    太師和左相是同批進士出來的,當初在國子監就是同窗,認識快四?十年了,彼時相熟,對方只撅個屁股,他們就知道對方想放什么味的屁。

    左相意思是當年國師是怎么出宮的,那是被先先皇追殺。

    走時屁股還被射了一箭。

    國師什么人啊!當年先先皇剛把人帶回來,朝中有?人質疑,說沒準這道士是徒有?其表,結果當場就被國師嗆得下不來臺。

    后頭但凡國師來上朝,便要隔三差五嗆一下那人,那嘴厲害得很,直把人說得面紅耳赤要暈過?去他才肯罷休。

    看看。

    就一句話,他就記恨針對人整整大半年。

    如今回來是不是……

    那些小?動作沒逃得過?周初落的眼,他穆然想起父皇還在那會兒,同他說過?的話:

    ‘這豪哥雖懷才,但無遠志,可此人瞧著桀驁,恃才傲上,如此,怎肯居與人下,若不早除,恐為大患,可他有?恩于你,殺之將寒,傳出名損,以后若是可行,將其召入麾下,若不能,既殺之。’

    殺是不可能殺的。

    這是他孩子的父親,也是他……

    周初落斟酌了很久,才道:“國師乃是朕欽定?之后,不日朕會舉行立后大典。”

    啥???

    這,這……

    滿朝又是嘩然。

    第362章 第 362 章

    眾大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震驚、錯愕到腦子都是嗡鳴說。

    皇后?

    那?,那?國師是,是……

    周初落眼?神飄忽一瞬, 說:“他是哥兒。”

    一旁的?馬公公差點一個踉蹌,瞪大眼?不可思議的?看他。

    皇上,你說的?是人話嗎?

    堂上又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鴉雀無聲。

    有人眼?神立馬就不對了?, 看著皇上一臉擔憂。

    國師那?么高的?個,竟然是個哥兒, 皇上能不能壓得住人啊!可要是國師是大周皇后,那?想?來不會存那?害國之心。

    畢竟皇后和國, 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次再沒人敢出列說‘皇上請三思’。

    誰敢說?

    以什么理?由?說?

    國師是德不配位嗎?

    誠然國師草間出生, 并未出自?世家大族, 自?古往來也并無哥兒為后之例, 如今皇上此舉應是不妥,但那?是國師。

    要是國師都不配, 那?何許人方可?

    自?古一國之君一國之后, 當是人中龍鳳,以德為先,然后再是其家世。

    國師不知?出自?何門何派,但這?人這?般本事,能做他們大周之后,是他們之幸, 要是反對, 人跑他國當皇后去,那?……

    不行。

    絕對不行。

    白子豪早前就已名聲大噪, 被?稱神棍也,朝中大多老臣那?是見了?他都得規規矩矩躬身做輯喊一聲國師大人,眾多老臣都沒出聲反對,年輕一輩更是不敢說了?。

    左相出列:“臣附議。”

    四大重?臣皆是附議,其他人即使不贊同,又還能說什么。

    那?個梯田先不說了?,皇上終于要立后了?,他娘的?,就看看哪國皇上是打光棍打到三十歲都沒立后的?。

    現在放心了?。

    雖然這?‘不日’不知?到底是個啥時候,但皇上這?么說了?,那?想?來也不會太遠。

    可還是有臣覺得這?梯田不得行,下了?朝往外?走時沒忍住。

    “皇上實在是昏庸了?。”

    “鄭大人慎言。”有人語氣嚴肅呵了?一聲,朝周邊看。

    鄭大人心里氣,但聲小了?:“老夫哪句不對?前兒大夷運了?幾十萬斤土豆回來,說是白大人買的?,皇上說是要運到地方讓著百姓們種,老夫求他三思,他卻也不聽勸,白大人說行,說可,可他種過?了??親眼?見到行了??怕是鋤頭長啥子樣他都不曉得。”

    “應該曉得吧!探花郎畢竟村里來的?。”

    “……那?他也沒種過?,張口就說行,那?跟胡說八道?有什么區別?森*晚*整*理皇上還力排眾議支持他,扭頭就讓人把那?啥土豆運到地方去,行事如此莽撞沖動?,偏聽偏信,這?樣下去,咱大周遲早要亡。”

    這?話便是危言聳聽了?,但幾十萬斤土豆也不是小數目。

    大夷運來后,周初落又讓人馬不停蹄運到地方去。

    這?土豆容易保存,挖了?地窖放里頭就行,怎么保存,怎么種植,怎么吃,又該注意些啥,白子慕都一一寫了?,交由?王儼然和樓宇杰,讓他們全?權負責,隨押運的?官兵一起下到地方去,到了?地方再協助本地知?府一起推廣。

    白子慕這?是提拔兄弟,但也是為了?預防旁的?事兒,鄧大人和侯大人看他不順眼?,還有翰林院里頭幾個,要是這?幫人使壞,但凡一個村子種不出來,餓死人,那?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怕是立馬就得被?百官架在火上烤。

    王儼然和梁大人是姻親,而梁大人和候家也是姻親,京城人關系是樹根一樣錯綜復雜,要是候大人家真的?出手,梁家不可能做事不管。

    王儼然和樓宇杰曉得事情嚴重?性,也絕不可能馬虎。

    他能信任的?就這?兩人。

    只要防住小人,旁的?白子慕不擔心。

    雖說土豆種植起來和紅薯有些許差異,但也不是什么特別難種植又需要特別呵護的?農作物,種植起來還算簡單。

    至于氣候問題,那?更不是問題,當初沒穿過?來,那?是東南西北都可種。

    大周雖不是現代,可氣候大差不差,都是南暖北寒。

    這?土豆能種。

    大夷運來的?時候已經九月中旬,十月中旬左右水路全?面停運,只能盡快將土豆運出京城。

    運往哪里,白子豪在地圖上圈了?好些地,都是像著山里屯那?種種不了?水稻的?地方。

    白子慕有信心。

    可朝中大臣哪里曉得這?些。

    按規矩,像這?種從?外?頭引進來的?作物,應當交由?農司部種一茬,試驗試驗,看看是否好種,是否可種。

    因為有些作物,旁國種得,但其他國卻是種不了的。

    像著西國種的?葡萄,又大又甜,可引進來,農司部種出來的是個啥樣?酸得根本就沒法下口,有的?藤子綠油油,卻一個子兒都不結。

    還有大良的紅瓜薯,人大良人種,一畝能收四麻袋,大約四石左右。

    可他們農司部種出來的,卻一畝才一麻袋,這?種推下去讓老百姓種,那?老百姓不得餓死。

    還有些東西,南方能種,北方不能種。

    這?土豆,沒讓農司部的?人試驗試驗,就運到下頭去,要是種不出來,先不說花的?銀子心不心疼,畢竟銀子是次要,沒了?等五年后各國進貢國庫里就又能有了?,無甚大礙。

    他們怕的?是,要是讓著老百姓種了?這?玩意兒,玉米不種了?,土豆卻又種不出來,那?么一季糧食沒了?,老百姓吃啥喝啥?

    人老百姓不是那?行商的?,商人種不出糧食也不會傷筋痛骨,他們兜里銀子滿滿,一茬糧食沒了?還能買了?吃,可老百姓吃喝拉撒就靠那?么一畝三分地,

    少一茬糧食,怕是都要餓死一批人!

    有官員搖頭嘆氣道?:“皇上糊涂啊!”

    “黎大人也不能這?么說,有國師在呢!要是此法不通,國師應是能算得出來。”

    “誰知?道?,聽聞那?白子慕可是國師他弟,要是這?人有點本事,那?老夫旁的?也就不說了?,可要是他不學無術,國師又偏袒于他,那?到頭來遭遇的?還得是老百姓。”

    旁邊人不說什么了?。

    這?擔憂不無道?理?。

    白子慕和白子豪的?關系,如今朝中人已都知?曉,先前眾臣還不明白,皇上作何那?般看重?探花郎,后頭是曉得了?,再看白大人和國師時常湊一起,在宮里走個路還要說說笑笑,一副哥兩好的?樣,眾臣也明白了?,這?兩關系怕是親厚得很。

    自?古漢子為博得美人一笑,能眼?都不眨一擲千金,有些甚至能枉顧人倫,國師疼弟弟,皇上愛美人,那?還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

    “我瞧著太師幾人也是老了?。”

    “可不是,國師說啥就信啥,他再厲害,那?是他,白探花能一個樣。”

    “那?白探花早前入職,可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次倒好,直接兩個多來月都不來上職,皇上也沒問罪于他。”

    這?般玩忽職守,是能辦事能靠的?人嗎?

    有些人卻又不這?么想?:“土豆這?事兒就不說了?,這?梯田一事,老夫瞧著到是可行。”

    黎大人哼笑一聲:“可行?趙大人見過?水往高處流的??哪兒田是擱山上的??擱山上種谷子,簡直荒謬至極。”

    要是正巧哪座山頭有山河,那?梯田倒是可行,可以從?山河直接引水,可要是沒,那?咋的?灌溉?建水庫?水庫哪里來的?水啊?

    趙大人眉頭輕輕一皺:“就是稻田做不了?,做地總能行。”

    有人贊同:“趙大人這?話是極。”

    真種不了?谷子,那?不是還能種旁的?么,種玉米種麥子也行啊,不能讓所以百姓完全?吃飽,可只要能讓老百姓多收一斤糧,每頓能多吃半碗飯,那?都是好的?。

    白探花提的?那?先種后還的?政策,梁大人覺得還是可行的?,就是可惜先頭他們竟都沒想?到。

    這?法子實乃是妙哉。

    黎大人見說著說著竟沒人附和自?己了?,心里不爽快,疾步走了?。

    周辭越趴屋頂上聽了?片刻,不由?撇了?下嘴。

    這?幾個老頭子真是小看人。

    叔叔都說過?了?,父親圈的?地兒環境和氣候適合種那?個小土豆,父親圈的?那?些地方山區多,他們去大夷買土豆的?時候,父親都帶著父皇去看過?了?,那?些山區雖然山多,但開的?小土地土壤還算肥沃,不算貧瘠,是能種的?。

    父皇和叔叔,做事可都精著呢!啥子都想?到了?,要是不能種,叔叔還能帶他去買土豆?讓大夷賺他們銀子,那?不可能。

    要不是這?幾個心里有百姓,這?么誹謗他父皇和叔叔,他肯定要邦邦兩拳過?去。

    不過?心系百姓的?好官難得,隨他們說吧!等老百姓種出來了?,看他們還怎么唧唧歪歪。

    ……

    白子豪收到消息的?時候人都是懵的?。

    他要做皇后了??

    什么情況啊?

    白子慕也是怔了?大半天,飯都差點忘了?吃。

    白子豪抹了?把臉,有些氣道?:“我堂堂八尺男兒,這?么高一個個頭,年輕英俊又肌肉壯碩瀟灑帥氣,他竟然說我是哥兒,我昨晚撞的?是他屁股又不是他腦袋,他傻了?說這?種話?簡直是豈有此理?。”

    蔣小一嘴里的?飯都要噴出來了?,整個人是目瞪口呆。

    白子慕已經木了?:“……師兄,你這?話信息量有點大。”

    趙云瀾蔣父幾個是啥也不敢說,也不敢置信,朝中的?大臣都信了?嗎?

    要是信了?,這?……這?他們大周還能存這?,真是奇跡。

    就問問,多少個哥兒能這?么高?

    白子豪擱下碗,說不行,他得回去問問。

    沒一會兒白子豪又咻的?回來了?。

    白子慕:“師兄,二哥怎么說?”

    白子豪整個人像是被?鎖在冰柜里頭好幾天,蒼白著一張臉:“他問我有啥意見。”

    白子慕:“那?你怎么說?”

    “我說我沒意見。”白子豪說:“他看我的?眼?神太可怕了?,我不敢有意見。”

    白子慕:“……”

    蔣小一:“……”

    眾人:“……”

    白子慕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很擔心:“師兄,你沒事吧?”

    “我很好,我沒事,我也很平靜,我靠,他來了?。”白子豪端起碗,把臉遮了?起來。

    周初落牽著周辭越從?外?頭進來,到了?桌邊,他目光淡淡撇了?白子豪一眼?,便收回視線。

    趙主君讓人再加兩張凳子,如今吃飯的?桌是宮里搬來的?,周初落特意讓人打了?個大的?,十六人坐不成問題。

    再加兩人也不擠。

    周辭越是挨個叫人,爺爺曾外?公叔叔一頓喊了?才往趙鳥鳥旁邊躥,他很黏趙鳥鳥,大家都見慣不怪了?,幾個孩子是抱著比腦瓜子還大的?螃蟹就啃,臉上是滿滿的?贊嘆和滿足。

    周初落隨意拆了?只蟹腿,把蟹肉夾到了?白子豪碗里。

    白子豪嘴里的?排骨都要掉了?:“孩子他爹,你,你沒給我下毒吧?昨晚可是你叫我……”

    感覺到眾人投來的?視線,周初落只覺得一股熱氣往頭上涌:“你閉嘴。”

    這?種事怎么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般說?

    這?死太監就是不要臉的?。

    白子豪立馬縮起脖子不說話了?。

    周初落又看向一直盯著他看的?欲言又止的?白子慕,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白子慕忙搖頭“沒,沒什么。”

    “那?吃飯。”

    “哦,好的?好的?。”

    蔣小一面露崇拜,小聲說:“二哥,你真厲害。”

    周初落撇了?眼?正在幫小六夾蝦的?白子豪,對方察覺他看過?去,又立馬抱起碗來扒飯,那?模樣活像豬圈里的?母豬在拱白菜,他喉嚨微微發緊笑笑沒說話。

    不是他厲害。

    是白子豪性子好,不然以他的?本事,怎的?會怕他。

    碗里突然多了?塊排骨,周初落微微一怔,掃了?白子豪一眼?,對方沒看他,卻是又給他夾了?一塊。

    這?是他愛吃。

    周初落抿了?抿唇,聽著周邊咀嚼的?聲音和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兒,眼?前這?碗大米飯,忽然就讓人升起了?強烈的?食欲。

    趙主君看幾個孩子吃得香,一邊吃還一邊嘟嘟囔囔,說好吃好吃,眼?里也帶了?笑。

    飯后周初落沒直接回去,和趙主君、趙云瀾坐屋檐下看孩子們在院子里玩。

    他突然道?:“趙小外?公,趙叔。”

    “嗯?”

    “你們覺朕……同國師合適嗎?”他問。

    趙主君扭頭看他,周初落什么情況他是知?道?的?,年幼喪母,少時喪父,這?些事,怕是都無人可問。

    皇上看著好似風光無限,但往往高處不勝寒,兄不似兄,說實話,哪怕如今三王爺,四王爺幾位都在,但皇上同孤身一人形單影只并沒有區別。

    他也不過?是個哥兒,不過?才三十歲。

    趙主君心疼,默默嘆了?聲,說實話:“我娘還在那?會兒,說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這?合得來就是合適,你看小一和白小子,這?兩成婚快十年了?,我就沒見他們吵過?架。”

    “你瀾阿叔和你蔣阿叔也沒吵過?,雖說他們性子不一樣,可你蔣阿叔性子溫潤,會體諒人。”

    這?周初落知?道?。

    但他和瀾阿叔、蔣小一都不一樣。

    白子豪和蔣父也不一樣。

    趙主君又道?:“小豪他性子跳脫些,和白小子沒差,這?兩雖然活了?好幾百年,但咋的?說呢……就是旁的?事都聰明,在大事上向來都很靠譜,也能讓人很安心很踏實,可在有些事上又傻得很,我是看得出來,小豪他心里是有你的?。”

    周初落穆然看向他,緊崩的?神經頃刻之間就放松了?,攥緊的?拳頭也慢慢松了?開來。

    幾個孩子方才還在院子里玩,這?會兒不知?道?跑哪去了?。

    院子里靜悄悄。

    以至于那?幾個字讓周初落震耳發聵。

    趙主君笑了?:“我不會看錯的?。”

    “爹爹說的?是。”趙云瀾也道?:“白小子只對小一低過?頭,小豪……他若是心里沒你,他能這?般?旁的?先不論,小豪他什么出身?以前說是天之驕子都不為過?,那?般人,心性高,脾氣傲,咋的?能甘心情愿朝人低頭做小?你們一個冷,一個熱,雖是不一樣,可熱的?卻能把冷的?給捂熱乎了?,你們這?般湊一塊,是恰恰好。”

    周初落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正要說什么,小六抗著鏟子,一手提著褲頭,急急忙忙從?后院跑了?出來,一溜煙往周初落和趙云瀾跟前跑。

    “皇伯伯,小爺爺,曾小外?公救命,救命。”

    “咋的?了??”

    趙云瀾話剛落,蔣小一追了?出來:“你小子,還跑。”

    “怎么了?這?是?”周初落想?攔住他。

    蔣小一氣呼呼:“這?臭小子,方才在馬廄鏟馬糞,他一鏟子鏟他爺爺屁股上,夫君和大哥剛把父親從?馬廄里扛出來,說父親屁股都脫了?一層皮。”

    趙云瀾:“你父親去馬廄里頭干什么?”

    蔣小一:“小貝子說咱家的?馬好像有點瘸,父親就想?去看看。”

    小六從?趙云瀾身后探出個腦袋:“小六不是故意的?,爺爺蹲在里面,小六都沒看見。”

    “……”

    趙云瀾幾人直接笑噴了?。

    老六從?后院出來,旁邊周辭越牽著趙鳥鳥,一蹦一跳的?:“二叔,爺爺屁股都紅了?。”

    蔣小二:“小六那?一鏟子有點威力。”

    蔣小三沒良心,笑得比花還燦爛:“父親太倒霉了?,哈哈哈。”

    趙云瀾幾個又笑開了?。

    周初落摸了?摸小六的?腦瓜,一邊笑,一邊搖頭。

    院子里一時間充滿了?笑聲。

    周初落這?會兒倒是明白了?,右相家那?哥兒為何的?不選唐家、鄧家,偏的?選蔣家,因為在蔣家,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爾虞我詐,在這?里,有歡聲笑語,像個家,讓人感覺踏實自?在,心胸平靜。

    白子慕把蔣父扶屋里,出來和白子豪上了?屋頂,問他怎么想?。

    白子豪神色遲疑,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以前鮮少見到爹娘,是跟著師傅長大的?,師傅平日也忙,大多時候都是我一個人,我那?會兒……”

    他頓了?一下,神色少見的?落寞:“后頭你來了?,我真的?很高興,恨不得把全?部的?愛意和時間都傾住到了?你身上,發現你體內一點靈氣都沒有的?時候,我甚至跑去和娘大鬧了?一場,那?會兒我壓根就不知?道?娘的?苦心,我只知?道?,我們生來性賴好睡,我生怕你會走在我前面,擔心的?怎么都睡不著,更無心修煉,那?種焦慮到病態的?情緒持續了?很久。”

    “我改道?去練丹,我希望你能永遠陪著我,可時間一久,我便知?道?這?不現實,兄弟會長大,以后他會有家,會有比命重?要的?人,這?輩子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不會是兄弟,也不會是兒子,只會是伴侶,人是這?樣,妖也是這?樣。”

    “之后師傅走了?,你又時常閉關,天道?異變,我將宗門遣散后,宗門里就只有我一個人,無人打理?,我親眼?看著昔日繁盛熱鬧的?宗門慢慢敗落開始腐朽,墻檐傾塌,滿地枯葉,野草從?生,它們一點點包圍似的?蠶食著宗門,我受不了?,看你還在閉關,我便遠渡衡洋去了?國外?,后頭到哪我都是一個人,有時候實在孤獨了?,我……還是挺想?有個家的?。”

    “我想?每天回到家里不再是一個人,我想?有人跟我說說話。”

    白子慕定定看他,一顆心酸酸脹脹的?。

    周邊安安靜靜,在暮色中,只有晚風還不知?疲倦的?反復的?吹著,白子慕垂下眼?,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白子豪目光虛空的?盯著瓦沿:“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他雖然很兇,但我挺好他這?一口的?,我和他去邊境打仗那?幾年,他平日總罵我,但他會半夜起來偷偷把營帳里唯一的?火盆往我榻邊移,出戰會下意識的?把我護在身后,會在軍糧緊張的?時候,惡聲惡氣說湯不好喝讓我喝掉。”

    “我跟在他身邊,看見他上了?戰場還不要命的?總到處尋我身影,那?時候我心底忽然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波瀾,突然就覺得生活有了?熱乎氣,因此就算每天來回奔波,被?他指來喝去,我也沒覺得有多累。”

    越是在苦難中的?人,越容易被?一點輕微的?善意所打動?。

    那?是他熊生第一次因為一個人的?在意而有一種高興到無措的?沖動?,在狼煙四起哀鳴不斷的?戰場上,在對方一次又一次喊‘豪哥,你在哪,快到本宮身邊來’,聽不到他應答,對方那?一聲聲呼喚漸漸夾上了?掩飾不住的?恐慌時,他眼?眶慕名有些發酸,甚至生出了?……

    “我活了?幾百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也心動?過?無數次,但能讓我舍了?命,讓我第一次對家有了?不可抑制的?渴望,幻想?和他組成家庭的?,只有他一個。”

    “所以在他喝醉了?,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兄弟立馬就起立了?,不然我一個雄鷹般的?男人,在色字跟前怎么可能會迷了?心智,結果誰知?道?他一醒過?來直接一腳把我給揣飛了?,看我那?眼?神就跟惡鬼要索命一樣。”

    白子慕想?起周初落寒著臉時那?恐怖的?樣,頓時對他師兄心生佩服:“師兄,輪膽量還得是你。”

    白子豪挺不好意思的?:“……后頭我不是逃命去了?嘛!”

    ……

    提議既然已經通過?,那?剩下的?便是實施。

    梯田如何做,咋的?做,該注意些啥,白子慕和郝大人幾人都詳細討論過?,可郝大人幾人還是不放心。

    因此十月下旬,白子慕,白子豪、周辭越,郝大人,還有農司部三十來人,帶著四十來官兵護衛,踏著風雪,浩浩蕩蕩的?從?京出發。

    十月下旬京城已經落了?雪,周邊河道?已冰凍,一行人只能官道?過?去。

    頂著風雪趕路難免累人,可郝大人幾人心熱呼呼的?等不住,要是等開了?春再去,那?就白白耽誤時間。

    早點做出來,就能早點讓老百姓們吃飽飯。

    白子豪和白子慕商討過?。

    先帶著農司部前往較近的?林家村,以林家村和周邊幾個鎮做示范,等農司部的?徹底上手,再分派他們到各地方,實地考察,要是環境,地形能修筑,那?么就協助當地縣令一起修筑梯田。

    白子慕要忙,蔣小一也沒閑著,又跑工廠那?邊去了?。

    第363章 第 363 章

    蘇尚卿在?南洲、方洲、秦洲等地跑了?兩個月, 倒是和?八家商戶搭上了?線。

    這八家也不是什么大?商,只是小有名氣,剛開始挺難拉人入伙的, 因為魚仔,香辣蟹是個啥誰懂啊!

    可后?頭蔣小一打先?鋒,把名聲打出去后?, 蘇尚卿拉人就容易了?, 那商戶先?頭大?概是日理萬機,知道蘇尚卿是京城來的, 還?抽出時間接待,可魚仔真沒聽過, 誰知一旁的夫人先?驚奇說:“你說的是香辣小魚仔嗎?”

    “嗯。”

    “那你有帶來嗎?有的話能不能賣我兩罐,我家老大?這兩天鬧吃這玩意兒。”

    那商戶眉頭微蹙:“夫人, 這魚仔你知道?”后?宅的都知道了?他竟然不知道。

    “哎呦老爺, 你忘了?昨晚我不是剛跟你說咱家大?寶之前在?街上買了?罐吃食, 回來沒半天就吃完了?,大?昨兒還?拿水把罐子唰干凈了?泡飯吃, 哎呦那可憐勁, 這兩天吃沒了?,一直鬧著想吃,可我讓丫鬟出去買,沒買著,咱大?寶不高興這兩天都沒怎么吃飯。”

    “大?寶這么喜歡?那魚仔真這般好?”那商戶眉頭擰得緊。

    “確實是好吃,香香的, 麻麻的, 還?挺辣,那魚有些硬, 不過很有嚼勁,口感雖是有些奇怪,可我嘗了?口,是吃完還?想吃。”

    蘇尚卿眼睛轉了?半圈,沒說話。

    后?頭再去和?人談,他都會帶上一罐子,讓人驗驗貨。

    因為魚仔味道好,蘇尚卿推銷的很容易:“咱們秦州這邊不靠海,就一運河,魚貨還?是比較稀缺,我家這魚仔味道好,別說小孩,就是一些姑娘哥兒都愛吃,是老少皆宜,我大?哥擱街上散賣,光是一天就能賣五百來罐。”

    嘶~

    王老板差點從凳子上跌下來。

    蘇尚卿:“這不是我吹,王老板可以?自己去打聽打聽,我瞧王老板你家的鋪子賣的吃食都很單一,要是同我家合作,也能給鋪子里?添點花樣,多吸引點客人……”

    王老板一打聽就知道了?,再看看自家大?寶,平日挑食得很,卻鬧著要吃這么個玩意兒,那想來定是好。

    蔣小一是一罐四?百文。

    蘇尚卿和?人砍了?半天價,給人一罐三百二十文。

    這個價,他們有得賺,商戶也有得賺,而且來之前,蘇尚卿是和?蔣小一商量過的。

    商戶要是賺的太少,怕是也不愿意干。

    蔣小一之前帶了?六千斤貨出去,回來后?倉庫里?又壓了?快六萬斤貨,差點沒地方放了?。

    他是不急。

    可工廠里?的工人卻都急壞了?,怕賣不動。

    要是兩個月才賣六千斤,那他們工廠怕是遲早得關門。

    晌午工廠歇息半個時辰,這兒離漁村不遠,先?前熱,是工人家屬送了?放菜來,如今冷不好送,大?多工人都是回家吃,可到家見著桌上飯菜熱騰騰的,也吃不下,歇也歇不著,憂心忡忡,家里?漢子公婆公爹問咋的了??

    兒媳實話說廠里?生意好像不太好,壓了?好大?一批貨。

    家婆聞言也吃不下飯了?:“可是之前明?明?賣那么好,咋回事??”

    “不知道,反正倉庫那邊都要堆滿了?,蔣老板上次帶了?六千斤貨出去,回來后?一直沒再賣過貨,是不是魚仔擱外頭不好賣?”

    這個大?家不知道。

    但都清楚一個事?實,要是賣不動,以?后?蔣夫郎肯定不會買那么多魚仔,蔣夫郎買不多,那他們的魚仔就賣不動,銀子就又沒得賺了?,眼看著日子正要好起來……

    一家子愁云慘淡,桌上擱著碗逢年過節才會買的五花肉,醬油燜的,香噴噴,但誰都沒心思吃。

    就是年紀很小的娃,臉上也帶了?憂愁。

    以?前他沒吃過糖,偶爾和?阿爹去賣魚的時候見別的小朋友吃過,可上次阿爹去賣蔣老板不收的花甲,回來時給他買了?兩塊,可甜了?,阿爹說阿娘能賺錢了?,他打的魚仔也有老板要了?,以?后?可以?給他買很多糖吃。

    要是蔣夫郎生意不好,那他就沒有糖吃了?。

    小孩子頓時眼淚汪汪,覺得大?肥肉都不香了?,低著頭抿著小嘴,難受得一下一下扣著衣角。

    可誰知飯都還?沒吃完,外頭有人喊。

    誰啊?

    是蔣夫郎的身邊那個護衛。

    有啥事?兒嗎?

    夏林濤:“商隊來拿貨來了?,人急著趕路,少爺叫你們趕緊過去裝貨。”

    “……”

    整個漁村立馬吵吵囔囔。

    “老二家的,快別吃了?,快干活去。”

    “林大?姐,來活兒了?,快,快。”

    漁民丟了碗匆匆的就往鎮外趕。

    到的時候蔣小一正帶著蘇尚卿在和三個商戶交談。

    這三商戶秦洲的,離京城就三日路程,其它洲離京遠,水路封了?,只能走官道,如今還?沒到。

    王老板看見工廠那么大?,又看見蔣小一一身正常衣裳,可頭上那發簪……

    他辛辛苦苦兩三年,賺的那點家當,怕是剛夠買人頭上那發簪。

    這人生意肯定是做的極好,極能賺錢。

    “蔣老板,這次我想拿五千斤。”

    “我拿六千。”

    “我四?千。”

    都是想著拿回去試一試水的,不敢一次拿太多,怕賣不動,虧了?。

    蔣小一點點頭,問身旁的蘇尚卿:“卿哥兒,南洲的孫老板同咱訂了?多少貨?”

    蘇尚卿看他一眼,立馬打配合:“孫老板同咱訂了?一萬一千斤。”

    蔣小一:“楊老板呢?”

    “楊老板訂的多一些,一萬八千斤。”蘇尚卿說。

    “嗯?一萬八千斤?上次他讓小廝來信,好像是說想要一萬斤就行了?啊!”

    “大?哥你沒記錯,可是楊老板離京不是遠么,來回不便,上次他同咱訂了?八千斤,回去沒一月就賣完了?,這次官道過來得花費不少時日,可不得多進?些貨了?,不然回去沒兩月就賣光了?,再來可就過年了?。”

    “……”

    周邊幾個工人都一臉懵,啥時候有老板來進?過貨了??他們咋的不知道?

    “這樣啊,那貨大?概不夠了?!”蔣小一蹙著雙眉,臉上帶了?點為難:“不過王老板你們信我,要的也不算多,這貨我先?撥給你們。”

    王老板幾個面面相?覷。

    那什么孫老板、楊老板訂這么多的嗎?

    一萬一千斤,那一趟能賺多少?幾人就是專門干生意的,腦子嘩啦啦一轉,立馬算出了?一個大?概,一萬來斤,那一趟能賺近一千多,這是純利潤。

    他們四?千斤,五千斤,能賺多少?就一百多兩百兩。

    雖說少些,原都不值跑這么一趟,可大?家都是想著先?試試水,來看看,沒指望第?一趟就能賺著錢,要是這魚仔真的好賣,那肯定是要長久合作,一罐他們就能賺快八十多來文,那以?后?就不得了?了?。

    方蘇小哥兒說那啥子楊老板上次要了?八千斤,回去沒一個月就賣完了?,這事?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蔣老板一天就賣了?幾百斤這事?兒,他們是調查過的,人一天能賣三四?百斤,他們這幾千斤,沒道理賣不動。

    他娘的,撐死大?膽的,餓死膽小的。

    “蔣老板,我想訂九千斤。”

    蔣小一:“啊?王老板剛你不是說五千斤嗎?”

    王老板:“……剛說岔了?。”

    “這……”蔣小一一臉為難。

    另一老板指著旁邊站著的一堆衣著有些破舊,但卻漿洗的很干凈的工人:“哎呦,蔣老板,那孫老板南洲的,要是我沒記錯他官道過來,怎么的都得大?半個月才能到,你先?勻給我們幾個,你這么多工人,半個月后?等孫老板來,你們廠里?頭肯定也產夠了?。”

    蔣小一:“……那行吧!”

    “還?是蔣老板仗義。”

    蔣小一笑笑,看見漁民們來了?,立馬招手:“你們幾個幫王老板他們把牛車牽過去,仔細些裝,王老板是九千斤,周老板是……”

    “我也九千,魚仔,小蟹,龍蝦各三千。”

    蔣小一:“那鄭老板?”

    “我,我一萬,各三千五。”

    工人們是一改先?前頹喪,雙眼是亮晶晶,臉上是帶著笑,那模樣那積極勁,看得王老板幾個都害怕。

    “蔣老板這里?的工人干活真是積極。”

    “是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自家干的呢!”

    “難怪蔣老板發大?財。”

    這幾人是趕路來的,還?未歇,蔣小一問了?嘴,吃過飯了?沒?要是沒吃,不嫌棄的話我讓人做些。

    趕了?幾天路,是又冷又餓,今兒午飯確實是還?沒吃,王老板幾人是急著來裝貨,想趕著回家,到了?祥柳鎮也沒多停留。

    這會兒不嫌棄,說行,不過不用做,麻煩,隨便買點東西?墊墊肚子就成。

    蔣小一去叫桂花,讓她回村里?拿些蘿卜和?白菜來,又給她六十文錢,讓她在?村里?買幾塊臘肉,這會兒冷得厲害,外頭地沒啥子菜,但蘿卜和?大?白菜,村里?是有的。

    桂花一聽蔣小一想要蘿卜白菜,只以?為他要在?這邊吃午飯,這幾天蔣小一一直在?這邊忙,午飯都是在?這邊吃。

    蔣小一又讓護衛跑鎮上買了?二十個饅頭。

    怕老板餓,桂花跑得飛快,路過自家門口都沒停,只掃了?一眼,正好看見兒子和?家婆坐火堆邊烤火,兒子兩手捧著個烤紅薯吃得滿臉花,只一個烤紅薯,小娃兒卻一臉滿足。

    以?前這紅薯她都是當飯吃,還?一天只能煮六個,多了?等不到糧食出來就得餓肚子。

    可現在?好了?,這紅薯他兒子當零嘴吃,也不怕餓肚子了?。

    如今這好日子都是老板給的。

    趕緊拔菜去,不能餓著老板了?。

    一到自家地里?,她是立馬撩開稻草,拔了?兩蘿卜兩白菜,又去隔壁家買了?三斤臘肉,然后?火急火燎跑工廠那邊。

    王老板幾個原本?在?蔣小一逛工廠,逛著逛著,聞了?一股子辛辣刺激的味兒,香得很特別。

    一開始只以?為是鹵煮房那邊飄過來的,幾人是香得直咽口水,肚子也是咕嚕嚕叫。

    看見蔣小一和?卿哥兒看過來。

    王老板幾個不好意思。

    “讓你們見笑了?。”

    蔣小一剛要開口,桂花跑過來說菜好了?。

    幾人到了?鹵制房外,就見屋外頭擺了?幾張凳子,門口架了?口鍋,下頭生著火,那股子讓人十分上頭又很吸引人的味道從鍋里?飄出來。

    這,這咋那么香?

    “哎呀,蔣老板破費了?不是,隨意吃兩口墊墊肚子就行。”王老板說,他以?為蔣小一讓人做了?大?菜。

    也就大?菜才能這般香。

    旁邊兩老板也是客氣:“就是就是,這么麻煩作甚。”

    蔣小一擺擺手:“不麻煩不麻煩,就是隨便整兩口。”

    話剛落,桂花打開鹵煮房的門,拿了?個籃子出來,下頭還?滴著水,里?頭裝著剛洗好的白菜,她到鍋邊,拉過一凳子,把籃子放上頭,然后?抓起一把白菜葉,咔咔掰兩下,就往鍋里?放:“蔣老板,蘇少,王老板,快坐,準備開飯了?。”

    王老板幾人:“…森*晚*整*理…”

    這也太過隨便了?點。

    可,可咋的就能那么香,哦喲,這鍋里?的水咋地這么紅咧?一看就人起食欲。

    這么香,里?頭放的東西?肯定多,不過看著,好像就白菜和?蘿卜塊,好像就沒見著旁的了?,王老板實在?好奇,拿鍋鏟一撈,里?頭蘿卜快,肥瘦相?間的臘肉,還?有白菜,然后?,沒了?。

    就沒了??

    這不可能!!!

    可鍋鏟翻來翻去,真的沒了?,連塊姜片都沒有。

    那到底咋的那么香?

    蔣小一和?蘇哥兒已經?吃起來了?,旁邊還?有作陪的竇夫郎和?桂花,四?人是一口饅頭一口菜,冬日的蘿卜又甜又脆,跟著香油燉入味得很,吃饅頭覺干巴了?,打點紅湯放碗里?嗦一口,全身都熱乎了?。

    看見王老板三人沒動,蔣小一招呼說:“王老板,你們吃饅頭啊!”

    “……好。”

    這蔣老板真……真是實在?人啊!

    他們說隨便,蔣老板就真的隨便了?,連米飯都不煮一鍋,就給他們整饅頭,可是……香的咧。

    這蘿卜塊,哎呦娘哎,怎么這么入味,還?這么甜?

    好吃,實在?是好吃。

    比他們在?客棧里?頭吃的大?菜都好吃。

    王老板平日就好辣,沒辣他是干飯都不香,鍋里?放了?兩次白菜,上頭沒那么多紅油了?,蔣小一讓蘇尚卿再拿兩塊紅油來,鍋里?頓時又是紅紅辣辣。

    王老板三人這會兒還?有啥不懂的,蘿卜白菜誰沒吃過?平日或跟著豬肉炒,要么跟著雞肉燉,啥花樣都吃過,但沒哪次這么香。

    這會兒實在?是沒忍住,問這是啥呀?

    蔣小一笑笑,說:“這是香油,我們京城冷,冬日鮮少吃炒菜,都是這么吃的。”

    這不是商機是什么。

    冬日又不是只京城冷。

    王老板幾人安耐著激動:“那這香油賣不賣?”

    蔣小一忍著笑:“賣。”

    另一邊。

    趙云瀾和?蔣父正在?攤子前忙活。

    去年這攤子蔣小一租了?賣烤魚和?海蠣子,今年沒賣了?,想吃就去客棧。

    如今賣旁的。

    “趙老板蔣老板,給我來三罐香油。”

    趙云瀾笑得客氣,一邊給人拿香油,一邊道:“蘇大?姐,你前兒不是剛來買?”

    “是咧,這不是吃完了?嘛!”

    趙云瀾聞言,手上差點一個不穩:“吃完了??”

    他賣的香油可是一罐子兩斤,剛賣那會兒,他在?攤子這邊涮火鍋,那香味是從街尾一路飄到了?街頭,大?家是見他就放了?香油,然后?涮個白菜就無敵好吃,大?家嘗了?一口就知道了?——這是福來客棧的火鍋簡潔版。

    福來客棧入冬那會兒推出了?個火鍋,那是不得了?,天天的那客人差點從街頭排到街尾,吃過的都說好,說那鍋底相?當的不錯,涮個抹布都好吃,比大?骨燉出來的湯都要香。

    大?家去過,好吃是好吃,就是可惜了?,忒難排上,也忒貴,也忒不值。

    他奶奶個腿的,就點個白菜,就三百文。

    這會兒好了?,有香油了?,他們買回去自個整,那不得香死個人。

    多少錢。

    四?百文一斤。

    比去客棧好。

    畢竟大?冬天的,誰不想吃口熱乎的?

    香油就賣了?一個多來月,如今整個京城誰不曉得,就是高門大?戶的蘇家都吃起來了?。

    回頭客一大?幫,可沒誰像這位蘇大?姐這么厲害,前兒剛買今兒又來。

    蘇大?姐往外掏銀子,語氣十分無奈:“咋的能不快,我家是老的老小的小都好你賣這一口,頓頓鬧著我打火鍋,就是我早上煮了?粥,我家那幾個都得舀勺香油擱粥里?,氣死我了?。”

    “害,你這有啥,我當家的喝口水還?要擱一勺呢!”

    蔣父:“……”

    趙云瀾:“……”

    多少是厲害了?點。

    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攤子前停了?輛馬車。

    蘇尚卿探了?顆腦袋出來,急說:“蔣叔,趙叔。”

    “怎么了??”

    “有老板來拿貨。”

    “多少?”

    “一萬八千斤。”

    大?生意啊!蔣父趕忙同趙云瀾道:“你快去作坊那么點一下貨,看還?夠不夠。”

    “嗯,我現在?就去。”趙云瀾火急火燎走了?。

    積壓的罐頭一下就空了?大?半,香油也快沒了?,趙云瀾是做生意這么些年,從來都不曉得生意還?能這么好做的。

    但他知道,他們賣的,不管是魚仔或是香油,好吃是一點,能沒遭人眼紅受半點打壓,都是周初落的功勞。

    夏林濤擱蔣小一身旁,其實是有些大?材小用,周初落把這人派來,一是看重,二也是讓京城有門路的知道,這人是什么,是他周初落罩著的人。

    香油差點要賣完了?,趙云瀾又招了?人,加班加點的趕工。

    還?有好些商戶沒來,蔣小一讓大?家勤快些干,可林漢子跑來了?——冬季冷,魚仔沒那么多了?,咋整呢!

    “魚仔少了?,那魚呢?”蔣小一問。

    “魚還?是有的。”

    蔣小一想想,那就做香辣魚醬,他又扎鹵制房里?開始忙活。

    香辣魚醬制作過程其實和?香辣魚仔有些相?似。

    就是一個殺了?直接曬干。

    魚醬卻不行。

    大?魚殺了?,把骨頭剃掉,魚肉切成半個雞蛋大?一塊,得加鹽和?少許香酒腌制一天,過后?洗干凈了?,得擱簸箕上,用火烤。

    這時候跟做臘肉差不多,就是煙熏,不過不用像熏臘肉那么久,尋常熏個兩三天,讓魚肉九成干就行。

    熏這一步,其實不過是為了?讓魚肉更香一些,鹵制的時候不好散。

    要是直接把魚塊放鍋里?鹵,不出半小時就得爛了?。

    為了?使魚肉更香,可以?拿柏樹葉,香樹葉來熏制,熏制好的魚塊放鹵制鍋里?鹵制一個時辰,再炒一鍋增香入味的拌料——蒜末,姜末炒香了?,再倒干紅辣椒,香油,炒出紅油,再加點五香粉,白糖炒它九十九八十一下,再倒入鹵好的魚塊,再翻兩下,大?功告成。

    蔣小一嘗了?嘗,真是香辣過癮,一口一塊滿嘴都是香。

    竇夫郎幾人在?一旁學的認真。

    “老板,為什么要翻炒八十一下?是不是炒八十一下,這魚醬做出來才比較香?”

    蔣小一:“……不知道,之前我見我夫君就是這么做的。”

    這話又把眾人嚇一跳。

    白大?人還?,還?下廚啊!!

    這下是大?魚小魚都要,漁民們差點高興壞了?。

    不管是客棧,作坊,還?是工廠,生意是蒸蒸日上。

    一家人是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客棧那邊還?好,小二多,忙的過來。

    作坊和?工廠那邊,就夠嗆了?,得看工,又得出貨,這些事?蔣小一和?趙云瀾得親自盯著,畢竟作坊和?工廠剛開不久,有些事?情下面人也不會,而且貨出的多,銀子交易的數額太多。

    工廠那邊信得過的竇夫郎幾個干活行,可記賬這些哪里?會哪里?敢,那么多銀子,要是數錯了?或弄丟了?咋的整?這個老板說訂幾千斤,這個月派人拿,那個老板要一萬斤,還?說魚要多少,蝦要多少,下個月來哪天……亂七八糟的,壓根就記不住。

    蔣小一忙得很,不過蘇尚卿和?蔣小三跟著幫忙,他倒是能喘口氣。

    京城入冬后?是大?雪紛飛,哈氣成冰,樹梢屋檐,連同著地面,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風夾著雪花呼呼吹,個個都穿得像個粽子,可沒用,照舊的是冷,沒活兒干的,幾乎都是貓屋里?,烤烤火,但光坐著總是無趣。

    今兒李家剛吃完火鍋,李夫人就見小兒子又竄隔壁屋里?摸了?罐魚仔出來,她無奈搖搖頭:“剛不是吃了?兩碗飯了??咋的就不能讓嘴巴消停消停,整天沒個正經?樣。”

    阿奶聽了?這話不高興:“孩子愛吃就吃,不吃咋的長個?你也真的是,之前咱小寶不吃飯,你要罵,不愛吃零嘴你又說沒個孩子樣,有毛病,如今小寶吃了?,你又罵,咋的,吃飽了?撐著力氣沒處撒是不是?還?是小寶你不愿疼?”

    “哎呦娘,瞧你這話說的,我咋的不疼孩子。”李氏指指旁邊院子:“我就是這幾天見大?寶聽話,勤快,再看小寶這個樣,心里?就不得勁兒,你說大?寶比小寶大?多少?就大?兩年,可你看大?寶,如今天冷了?不用去學堂了?,可他多乖多自覺啊!一吃飽飯就曉得去看書。”

    提起大?孫子,阿奶一副欣慰樣:“咱大?寶是長大?了?,懂事?了?。”

    小寶聽了?這話撇撇嘴:“看書?娘,你以?為大?哥多勤快啊!你知道他看的啥書不?”

    “你啥意思?”

    “娘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李氏和?婆婆對視一眼,起身朝旁邊院子去,沒一會兒里?頭傳來大?寶求饒的聲。

    “娘,啊!娘你住手,別打了?,別打了?。”

    “我還?當你這幾天勤快了?,曉得上進?了?,天天吃飯就鉆屋里?,原來你竟在?屋里?看畫本?子,還?看這……神奇小哥兒?這,這不是姑娘哥兒看的?你個漢子看這你也不覺得臊。”

    “大?寶,你太讓阿奶失望了?,老大?家的,打,孩子不打不成器。”

    小寶聽見阿哥嗷嗷叫,像殺豬一樣,心虛的往外頭跑,去鋪子里?喊阿爹救大?哥。

    第364章 第 364 章

    李家漢子聽?了小兒?子的話?, 沒當回?事?兒?。

    打就打,打不死就成,生意?要緊, 小寶見爹見死不救,跑回?去?了,下午又來了。

    “阿爹, 大哥又被打了, 你真的不回?去?救救大哥嗎?”

    “救啥救?爹不得看著鋪子啊?不然有人來打醬油了咋辦,你先回?家。”

    “哦。”

    然后傍晚小寶又跑來了。

    “阿爹, 小寶肚子餓。”

    “餓你找你娘啊!你娘還沒煮晚飯啊?”

    “沒有。”

    李家漢子覺得不對,看了眼?時辰, 天都?快黑了,他家婆娘每天這個時候飯菜都?要煮好了, 今兒?竟然還沒煮?

    咋的回?事??

    “你阿奶呢?”

    “和阿娘在屋里看話?本子。”

    “??????”

    “你阿奶也看?不可能吧, 你阿奶最不喜歡看書了, 她們看什么話?本子?”

    “神奇小哥兒?。”

    “哎呦,小寶, 你也看神奇小哥兒?。”隔壁嬸子站在門口, 原是來打醬油的,聞言高興說:“你小子能看得懂嗎?”

    小寶搖頭:“不是小寶看,是娘和阿奶,還有大哥看。”

    “哦,那你阿娘他們有下冊嗎?”

    “沒有,今天阿娘和阿奶叫大哥去?買, 大哥沒買著, 還被我阿娘打了。”

    “買得著才怪了,我都?跑書鋪跑了六趟了。”對街老王也過來了。

    “哎。”隔壁嬸子一臉失望:“我還以?為你阿娘有下冊呢!還想借過來看看, 也不知道龍哥兒?識破他朋友的計謀沒有……”

    “要是沒識破可就遭,他那朋友就是沖著他外公和他手里的方子去?的,居心不良。”

    李家漢子聽?得云里霧里,他們這些做生意?的,是認得些字,但尋常都?不愛看話?本子,畢竟小鋪子小生意?,沒小二,忙得很,現在這兩竟然看話?本子了?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最近出了本話?本子,幾乎是男女通殺,火得不得了,火到幾乎不看話?本的蔣小一和趙云瀾都?聽?了一耳朵。

    晚上剛吃完飯,趙云瀾把蔣小一叫屋里,從桌上拿了本書給他:“你看看,覺不覺得有點熟悉。”

    蔣小一原以?為是賬本,可看見封面五個大字——神奇小哥兒?。

    “……”

    剛翻開頭他就呆了。

    龍哥兒?剛出生時,他阿爹就摸著他的小辮子,說此子骨骼清秀,將來勢必不凡,就叫他龍傲天吧!

    蔣小一咽了下口水。

    很離譜的開頭,不過也許可能這個龍哥兒?一出生下來頭發?就比較茂密,他爹爹是扎了小辮子,才說了這話?。

    可繼續往下看,蔣小一就覺得越來越不對味兒?了。

    龍哥兒?他阿爹和渣男父親合離了,帶著兩歲的龍哥兒?回?了娘家。

    他外公生意?失敗,好不容易老年來子,卻不料孩子剛一出生就咽了氣,在雙重打擊下,龍哥兒?那外公整天借酒消愁,他的阿爹為了養活家里,天天早出晚歸,給人倒夜香,就為了那一天六文錢。

    而小小的龍哥兒?才兩歲大,在屎尿都?無法控制的年紀,便一個人撐起了家務,他不僅要學著自己做飯,還要照顧剛坐月子的小外公。

    蔣小一:“……”

    簡直難以?置信。

    后來龍哥兒?阿爹改嫁給了村里一農戶,那漢子瘸了一雙腿,不良于行,家中還有三個孩子。

    上頭大哥是個只會悶頭干活的。

    中間的二哥是病秧子。

    下頭的三哥是個小傻子,時不時還要發?一次大癲。

    家里原本就窮得叮當響,可大哥招了個贅婿,那贅婿十分帥氣,也認得兩字,龍哥兒?和大哥拼命干活,供哥夫去?讀書,然天有不測云,在哥夫中舉當天,因為高興過度,哥夫瘋了。

    這一瘋就是好幾年,始終未好,后來瘋了的哥夫帶著傻子三哥跑山里不見了,龍哥兒?每天干完活,就進山去?找人,再尋回?來時,兩人已經沒了人樣。

    大哥自此郁郁寡歡,卻不料天又有不測風云,大哥生了兩個孩子。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看著一直餓得嗷嗷叫的兩個侄子、白發?蒼蒼的兩個外公,還有做輪椅上的繼父,瘋了的哥夫和三哥,又看郁郁寡歡,身體消瘦不已,已經干不了活整天只會唉聲嘆氣的大哥,還有時常咳血的二哥,再看一碗野菜湯,家里人卻互相推來推去?,最后看著餓得只剩一把骨頭的阿爹,龍哥兒?發?誓,他要撅起來,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然后六歲的他,開始做生意?,供二哥去讀書……

    蔣小一:“……”

    龍哥兒?小小年紀,卻出落得亭亭玉立,鎮上的少爺總是故意往他跟前湊,他邪魅一笑:“男人,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很好,你成功了。”

    龍哥兒有點欣賞這位少爺,可他不知道這少爺人面獸心,將剛從茅房出來的外公拉進墻角,動情?的用?強有力的臂膀將他外公困至墻角:“老男人,來,給小爺親一個,爺給你一個火辣辣的夜晚。”

    “不要,不要~”

    蔣小一:“……”

    在男人強吻上外公時,龍哥兒?從天而降,一腳將人踹飛,然后鳳眸微瞇,邪魅冷酷,說:“男人,你在玩火。”

    蔣小一:“……”

    小說劇情?俗套又讓人十分上頭。

    反正就是龍哥兒?帶著一家子老弱病殘,從茅房到瓦房,從全村最窮的人家,成了富甲一村的故事?。

    期間情?節跌宕起伏,遇險無數,可每次他都?憑借過人的智慧化?險為夷,手刃壞人,打臉反派,每次看著看著,總覺得龍哥兒?要完了的時候,他又能轉敗為勝,轉危為安。

    劇情?有點狗屁不通,卻讓人看得熱血沸騰又欲罷不能,反正爽點爆滿,又十分勵志。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的這些人物形象有點熟悉。

    特別是那瘸腿漢子有三個孩子。

    老二病老三傻。

    這怎么跟他們家的有點像呢?這么湊巧的嗎?

    話?本第一冊是渣男父親看見龍哥兒?這么能干,在龍哥兒?定親當天,尋上門來這里結束。

    蔣小一看完了,雖然有點俗套,但感覺還真是上頭得厲害。

    趙云瀾坐在一旁,道:“我派人查過,這話?本是兩個月前開始放書鋪里頭賣的,要是沒記錯,鳥鳥兩個月前突然給我們買了衣裳。”

    蔣小一十分震驚,咻的瞪圓眼?:“爹爹,你是懷疑鳥鳥?”

    “嗯。”趙云瀾不是瞎懷疑,之前有一段時間,趙鳥鳥經常纏著白子慕,問白子慕他在現代的時候看過話?本沒有。

    白子慕沒看過,畢竟又要搬磚又要睡覺,哪里還有時間,不過讀大學那會兒?他進了學校,前后桌那兩就特愛看網文,特別是某點逆襲流和升級流的廣開后宮的男主?。

    宅男都?愛看這種,代入、幻想,然后就熱血沸騰。

    白子慕聽?多了,倒是看過幾本。

    他和趙鳥鳥吹大炮時,趙云瀾就在旁邊。

    這話?本子正巧的也是龍哥兒?一路逆襲。

    “估計也是他,這幾個月他一直呆屋里寫寫寫,我還納悶他干啥子,原來是在寫話?本。”蔣小一合上話?本:“這事?可千萬別讓外公和夫君他們知道啊!不然我怕外公承受不住。”

    上次鳥鳥給外公買了酒,外公還十分感動,說這孩子孝順,他現在是死,都?能瞑目了。

    要是知道這銀子是怎么來的,他在書中被堵在茅房外頭強吻,又差點被人醬醬釀釀,外公怕是當場就得死不瞑目。

    蔣小一有點憂心。

    趙云瀾揉著眉心:“怕是難,小二說國子監里頭如今差不多是人手一本。”

    可見其有多火。

    不過也不奇怪,這話?本子實在是新穎,時下話?本無一不是情?情?愛愛,書生趕考救了美人,美人以?身相許,或者千金小姐看上落魄書生,家中反對,最后書生功成名就……

    這龍傲天爽文,代入感強,又激情?四射劇情?新穎,可不得火了。

    不過剛開始還有些書生看了開頭嗤之以?鼻,一個小哥兒?,卻拋頭露面不說,還寫得這么厲害,屁,哥兒?咋的能同?他們漢子比。

    漢子才是天,哥兒?姑娘相夫教子方為正道。

    誰知回?家說了這話?,阿娘阿姐聽?了就不高興。

    咋的了?哥兒?就不能有厲害的了?你是漢子你厲害?那你下次回?來自個煮飯吃吧!帕子沒了也別再叫你阿姐給你縫,銀子沒了也別問你阿哥要,畢竟你阿哥是個哥兒?,拋頭露面的做生意?,污了你。

    這怎么行,娘,你不煮飯我不得餓死。

    你是漢子啊!不是很厲害嗎?

    那么厲害飯都?不會自己煮?

    那漢子是不敢再說什么了,見著阿娘幾個似乎真生氣了,不由反思。

    他爹早逝,是阿哥撐起的這個家,那會兒?阿姐還小,阿娘身子又不好,是阿哥一個人打理?著鋪子,里里外外的忙活,沒有阿哥,他能三歲啟蒙?后又入了國子監嗎?

    他家沒權沒勢,能進國子監,以?前的夫子說是他聰慧刻苦,才能走到今兒?這步。

    可這話?不對。

    沒有阿哥阿姐,還有阿娘,他再聰慧,也達不到今天這個成就。

    夫子曾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聰明能干的婦女,沒有米也做不出飯來,再能干的人也做不成事?情?。

    要是沒有銀子,他再聰慧也進不了國子監,他能讀書,是阿哥和阿姐給他掙的銀子。

    結果呢?

    他說的那些話?,和直戳阿哥心肺有什么區別?還好那話?說的時候阿給沒在,不然得寒了阿哥的心。

    確實是他的不該。

    后頭回?了國子監,聽?見同?窗在討論傳奇小哥兒?,語含嫌棄,滿是鄙夷不恥,瞬間聽?不下去?。

    “顧兄何出此言?龍哥兒?不過為著養家,怎的便是不恥了?姑娘如何?哥兒?又如何?沒姑娘哥兒?,顧兄哪兒?來?要是沒出錯,顧兄應當是娘生而非漢子所出,可顧兄言語之中,似乎萬般瞧不起姑娘哥兒?,如此,顧兄豈不是連著自個親娘都?瞧不起?不知恩,忘負義?,實在不是我等讀書人所為。”

    顧書生是氣得火大,看見周邊同?窗不說話?,看他眼?色不對,立馬急了,要是擔了個忘恩負義?的名聲,那他以?后肯定要受排擠,正好看見蔣小二站旁邊,立馬道:

    “顧某哪里是那個意?思,顧某只言這龍哥兒?拋頭露臉的做生意?非正舉,難道這話?不對,小二,你評評理?。”

    這話?本一看就是他那胖弟寫的,蔣小二能幫著外人?

    那自是不能。

    “做生意?,難免的要拋頭露面,可龍哥兒?要是學那大戶千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為要恪守陳規,然后眼?睜睜讓著家里人餓死,如此這般才算正舉?”

    顧書生:“……這,這……”

    “拋頭露面如何?又非見不得人,如何不算是正舉?我兒?時曾住村里,因身子病弱,父親天天要進山砍柴,我大哥賣柴賣菜給我買藥治病,村里大多婦人夫郎每到集日也會像著我大哥一樣,賣菜賣蛋,每次都?得背著貨物走好幾里,又于街上蹲大半天,夏日時常被曬得汗流浹背,冬日也常冷得渾身哆嗦。”

    “可沒有她們的拋頭露面,家里油鹽米糧哪里來?孩子吃的飴糖又哪里來?漢子田間勞作,早出晚歸,天天扎地頭里,指望漢子出攤賣菜賺鹽錢,那田地不顧了?沒有她們的拋頭露面,一家子哪里來的安穩日子?堂堂正正,本本分分,哪里不對?”

    “大戶人家,千金小姐,沒衣食之憂,所以?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若窮苦人家也這般,那還像話?嗎?都?是為著謀生,為著家里分憂,不偷不搶,就沒什么不對。”

    “我大哥就是做生意?的,我沒覺得他有什么不好,要是有人敢指著我大哥,罵他拋頭露面不知廉恥,我定是不饒他。”

    周遭是安靜了一下,忽而有人拍起手來。

    “蔣兄此言甚得我心。”

    “是極是極。”

    “雖說男主?外,女主?內,可此內并非指不可拋頭露面,在好些百姓家中,那是女子可頂半邊天。”

    “顧兄方才所言,實在有失偏頗。”

    顧書生臉漲得通紅,卻一句都?說不出來,能說啥?

    蔣小二那話?有哪里不對?沒有,所以?他反駁不了半句。

    而且即使是有,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和人對上,他爹都?叮囑過他了,讓他和蔣小二打好關系,他雖然不知道沒什么排場,穿的普普通通的蔣小二有啥值得他拉攏,不過后頭爹說了,蔣小二和皇上吃過飯,叫皇上一哥,這聲哥,就是他最大排場,比他穿金戴銀還要厲害。

    夫子在外頭聽?了半響,撫著胡子微微點頭。

    白子慕后頭聽?了蔣小二說了這事?,還有些意?外。

    他沒想著憑借一本書就能扭轉時下觀念,根深蒂固的思想,絕對沒有那么容易改變。

    可若是能讓平靜的湖面蕩起點點漣漪,讓湖泊下頭蕓蕓眾生不再一味麻木,那也是好的。

    只要乏善的思想觀念能有些許改變,那怕只是一點點,那都?是國家的進步。

    特別是國子監這樣的地方,里頭匯聚的都?是國家未來的棟梁,是上堅力量。

    只要上層巨頭睜了眼?,那下面百姓就能醒來了。

    就說現在。

    蔣小一一聽?連國子監那樣的地方都?已經人手一本,一時震驚又擔憂:“能瞞一時是一時吧!不然我怕鳥鳥要遭殃。”

    “我知道。”趙云瀾心緒很是復雜,話?剛落,蔣父過來了:“你們在屋里干什么呢?白小子回?來了。”

    白子慕雖是去?了林家村出差,但隔三差五的他都?會飛回?來,畢竟蔣小一還懷著身子,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他,再遠他都?得回?來,不然孩子沒得吃的,出來怕是又要步他上頭兩兄長?的樣,見不得人了。

    一聽?夫君回?來,蔣小一眼?睛登時一亮,跑了出去?。

    “夫君。”

    白子慕幾天不見,也想他了,吃個飯也不安分,要一邊吃,一邊跟蔣小一膩膩歪歪。

    夫君,你想我沒?

    想了,想得都?睡不著。

    蔣小一羞羞答答:“真的?”

    “嗯,你這么溫柔又可愛的人,對我來說,就像掛在天上的星星,耀眼?迷人,讓我枯燥乏味的生活都?起了漣漪,讓它不再那么糟糕,我在外頭,每每孤枕難眠見著那滿天星辰,都?忍不住想起我遠在京城的小夫郎,可一想我的小夫郎不在我的身邊,滿天繁星都?黯然失色。”

    蔣小一聽?得臉紅彤彤,又感覺胸口暖洋洋,十分高興。

    他臉頰緋紅,迷得白子慕七葷八素,差點吃不下飯想立馬就回?房。

    只蔣父站一旁,一副吃了臭雞蛋的表情?。

    惡心。

    實在是太惡心了。

    聽?得他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吃了飯,白子慕簡單洗漱一下,便猴急猴急躥回?房。

    方才他不是在哄蔣小一。

    他確實是想蔣小一想得厲害,哪怕只分開不過幾天,可對蔣小一的思念,就像海上巨浪,一浪高過一浪,他對蔣小一有抑制不住的,填也填不滿,永遠都?無法滿足的渴望。

    蔣小一看他關了門,羞羞的拉上被子蓋住臉,只露著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白子慕,不是沒有親熱過,孩子都?生了兩了,但蔣小一還是感覺有些緊張,可他亮晶晶的雙眼?中又藏著些許期待……

    云雨初歇。

    蔣小一趴在白子慕胸口,說周初落前兒?召他進宮,給了他好些人參,說是讓他吃。

    “夫君,我拿了。”

    “嗯。”

    “會不會不好啊!”

    白子慕低頭看他。

    現在說不好?之前又不是沒拿過,他這夫郎真是愛裝模做樣。

    他在蔣小一肉嘟嘟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下,蔣小一扭著身子呵呵笑。

    白子慕道:“拿著吧!反正一家人。”而且他為了二哥是奔波在外,即使不是一家人,這也是他應得的。

    應得的就該緊緊擱口袋里,十幾只人參人都?要送他口袋來了讓他再推出去?,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

    “夫君,還有咱們鳥鳥不得了了……”

    隔天趙鳥鳥早早就起了,今兒?得去?書鋪那邊交稿子,不過剛到正廳,他就發?現大哥看他的眼?神有些怪。

    “大哥,你怎么這么看著我?”

    蔣小一:“沒。”

    “小外公呢?怎么沒見人?”

    “小外公在坐月子。”

    “啊?大哥你說什么糊涂話?,那二哥呢!”

    “你二哥在吐血。”

    “……”

    趙鳥鳥默默望天望地,裝一臉無辜。

    “那,那三哥呢?”

    蔣小一看他:“你三哥在發?癲。”

    “……”

    “我在郁郁寡歡。”

    “……”

    趙鳥鳥已經笑不出來了,覺得屁股涼嗖嗖的。

    “小一,吃飯了。”白子慕在外頭喊。

    趙鳥鳥縮著脖子跟在蔣小一身后往廚房去?,臨進門時白子慕卻伸手攔住他。

    “哥夫?”

    白子慕咽下滿腔怒火,想著這孩子前月送的鞋子,他是盡量壓制著:“我沒煮你的份。”

    “啊!為啥呀?”趙鳥鳥往廚房看,桌子上拳頭大,白白胖胖的小包子正冒著熱氣,旁邊碗里的豆漿還白花花,應該是剛從鍋里出來的,一口下肚怕是要暖乎乎。

    “哥夫,我想吃。”

    白子慕雙手環抱在胸前,微抬下顎,似笑非笑:“我覺得你這么神奇的小哥兒?應該不用?吃飯。”

    趙鳥鳥:“……”

    趙鳥鳥嘿嘿笑了笑,討好的搖著白子慕的手,撒著嬌喊了白子慕一聲:“哥夫,我知道你最疼鳥鳥了。”

    白子慕翻了個白眼?:“……滾,誰最疼你,我最疼的明明是你大哥。”

    趙鳥鳥又笑:“哥夫,你別這樣,我曉得你最善良,最英俊瀟灑,最風流倜儻,最氣宇軒昂,最才貌雙全最帥了。”

    白子慕掃了眼?今天穿的,一身白衣,確實有型,這孩子那張嘴還是那么老實,喜歡看事?實來說話?。

    趙鳥鳥的話?讓他有些容光煥發?,但他不是那么好收買,鐵著臉沒說話?。

    趙鳥鳥再接再厲抱他手臂說:“哥夫,鳥鳥知道你最好了~”

    白子慕到底是疼他,哪里受得了他這般,扇了他后背一巴掌就讓他進屋去?。

    趙鳥鳥被扇得齜牙咧嘴,進屋后一屁股坐蔣小一旁邊,蔣小一食指戳他額頭:“你說說你,想寫話?本子就寫唄,但是你怎么能把大哥寫的那么沒出息,還那么寫你哥夫。”

    白子慕:“就是。”

    知道他們已經都?懂了,趙鳥鳥也不再瞞著,看著白子慕:“可是哥夫,你說了,主?角身世越慘,才越有看頭啊!龍傲天逆襲就是這樣,前頭慘兮兮,后頭牛掰掰。”

    “……可你也不能把我寫成那個樣子,我姓白,不姓范啊。”中舉當天就把他寫瘋了,這也就罷,還把他寫成了野人。

    他奶奶個腿的。

    趙鳥鳥覺得很無辜,蔣小一倒是知曉他怎么想:“夫君,算了,咱鳥鳥也是有良心,他不把勞動力寫瘋寫殘,那他小小年紀的,有依靠了,哪里還輪得到他撅起來啊!他沒把你寫死,都?算是愛你,起碼……起碼你沒一把年紀還被色瞇瞇的人壁咚在墻上,最慘的還得是外公。”

    白子慕:“……”

    好像還真的是。

    蔣小一拉凳子湊到趙鳥鳥旁邊:“現在你寫了第一季了?”

    “嗯。”趙鳥鳥點點頭:“第一季剛寫完,今天準備去?交稿。”

    蔣小一笑起來,拿了個包子塞趙鳥鳥手里,趙鳥鳥嗷嗚吃了一口,就被蔣小一攬住肩膀:“鳥鳥,你愛不愛大哥?”

    趙鳥鳥包子都?不啃了,立馬認真道:“愛啊!”

    “那你看,第二季你能不能讓大哥撅起來一下。”

    趙鳥鳥想了想:“可以?,第二季鳥鳥要開啟新版圖了,正好沒有人手,那哥夫呢?”

    “你哥夫還是繼續瘋著吧!”蔣小一說。

    這話?把白子慕都?給整不自信了。

    這還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夫郎嗎?

    自然是的。

    蔣小一興高采烈同?趙鳥鳥說:“你哥夫繼續瘋,你就寫我們兩個小哥兒?一路賺錢打怪,然后再森*晚*整*理來幾個王爺看上我,然后我對你哥夫始終如一,即使他是個傻子……”

    趙鳥鳥一拍桌子:“大哥,你這點子很不錯,鐘情?人設還是很吃香的。”

    白子慕:“……”

    這兩個王八犢子,那幾個包子白給他們吃了。

    不過這種‘屌絲’逆襲變霸總文,果真是害人不淺啊!他那個之前不看話?本的夫郎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哎……

    趙鳥鳥和蔣小一是越聊越起勁,兩人思路非常清奇,吃完四個包子,又喝了一碗豆漿,白子慕才又問他:“你這稿費怎么算的?在哪家書鋪發?的啊?”

    趙鳥鳥:“我是和閑文書鋪合作的,他們幫我修訂推廣,然后我七他三。”

    閑文書鋪蔣小一倒是聽?說過,長?安街那邊的大書鋪,挺有名的。

    白子慕卻是納悶:“你七他們三?這書鋪是搞慈善的?”

    “應該不是。”蔣小一說:“我上回?和卿哥兒?去?他們那里買了一刀紙,要了我五百多文,小三差點當場跳起來。”

    兩人一起看向趙鳥鳥。

    趙鳥鳥又嘿嘿笑,一副十分得意?的樣子:“那次閑老板看了我的書稿,非常感興趣,立馬就想和我簽契書,不過他說他六我四,他提供紙墨,又負責修訂,所以?拿多些,可我寫的那點紙哪里值他銀子啊!我跟他講了半天價,他大概是見我小,死命壓,我一惱火,就去?找大侄子了,大侄子一報上名,閑老板就說我想咋的都?行,說我是他的姑奶奶。”

    蔣小一:“……”

    白子慕:“……”

    這也算是另類的拼爹吧!

    趙鳥鳥近一個月是大賺了一筆,第一筆銀子他全拿來給家里人買禮物,就連星哥兒?和小貝子,還有他們的娃娃小月亮,趙鳥鳥都?給買了。

    剩下的六千多來兩,他自個藏著。

    如今大哥懂了,那給大哥拿,反正他又不花什么,吃的穿的家里都?有,外頭的還沒家里的好。

    蔣小一沒拿,這銀子趙鳥鳥不想拿,也合該是給趙云瀾才對,他不能越過趙云瀾。

    第365章 第 365 章

    蔣小一說讓趙云瀾拿, 趙鳥鳥嚇得一個激靈,屁股又涼了半截:“……爹爹也懂了?”

    “嗯。”

    趙鳥鳥寒毛倒豎:“那?,那?外公呢?”

    蔣小一見他冷汗都要下?來了, 是沒好氣又想笑:“他肯定不懂啊!他要是知?道了,你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里?”

    “是哦。”趙鳥鳥有點著急,拉蔣小一袖子, 哀求道:“大哥, 你可得幫著我瞞外公啊!不然要是外公知?道了,我怕是得英年早逝。”

    白子慕看?他那?窩囊樣都要笑了:“你也知?道被外公發現你要遭啊!”

    趙鳥鳥嘿嘿笑, 得了蔣小一的保證他膽子又肥回來了,吃完朝食才往外頭跑。

    他有正事可做, 看?著他自己好像還?挺喜歡,白子慕還?是很支持的。

    這總比無所事事, 留家里啃老強。

    三個孩子都有事可做, 白子慕十分欣慰。

    趙鳥鳥前腳走, 后腳趙富民和趙主君從后院出來了。

    蔣小一招呼他們趕緊吃朝食,不然等會兒怕是要涼。

    “你父親和爹爹還?沒起??”趙主君在桌邊坐下?, 先?舀了碗豆漿。

    趙富民在他旁邊坐下?。

    “爹爹和父親昨兒算完賬了才睡, 這會兒估計還?沒起?,小二今天沐休,小三和卿哥兒去作坊那?邊監工了。”蔣小一說:“小外公,這豆漿好不好喝。”

    趙主君:“好喝,豆味挺濃的,香, 跟上次喝的倒是有點不一樣。”

    “這是老家那?邊寄過來的黃豆。”蔣小一說:“我們那?邊種的黃豆雖是比北方這邊的黃豆小一些, 可磨出來的卻香很多,我最愛喝了。”

    九月那?會兒蔣家大房割了黃豆, 又挖了好些紅薯,想著竹哥兒愛吃這玩意兒,二伯就想給他送些過去,順道看?看?小外孫,還?有雨哥兒和燕娘幾個。

    堂奶奶便裝了一麻袋黃豆,讓他捎去,寄給二房。

    以前二房還?在村里那?會兒,冬天冷,他們最愛熬豆漿喝,京城的黃豆也不知?咋的賣,有沒有家里種的好吃。

    大伯娘說那?她再裝些干菜。

    二伯娘聞言跟著起?身:“大嫂,咱家臘肉行了沒?”

    “不曉得,不過應該是成了,臘了大半來月。”如?今家里日子好,一家人齊心協力,存了一年銀子,五月那?會兒大房起?了個院子,沒有二房的大,卻是比先?頭破舊的茅屋要亮堂干凈,不漏風不漏雨,也是兩層,十來間屋子,再不用擠著。

    入住新?房那?會兒大房做了宴,叫了村里人吃飯,殺了兩頭豬,沒吃得完。

    這幾年不止大房日子好了,就是大家日子也好了許多,沒之前那?么饞肉了,雖是沒能天天吃,但一個月里也能吃上五六回。

    肉還?剩的多,大伯娘就給臘了起?來。

    二伯娘一說,張大丫就道:“給三叔他們裝去,這玩意兒咱村里想吃就能做,京城怕是不能。”

    村里通風好,做臘肉煙熏不著旁邊人,京里哪里能這搬搞。

    大伯娘一想是這么個理,裝了二十來快,跟著黃豆和半麻袋干菜,托人送去京里。

    十月水路正好停運那?會兒到。

    白子慕昨晚泡了一點,早上起?來磨了,煮了一大鍋。

    蔣小一喝了兩碗,身子都暖和許多。

    趙富民吃了兩包子,才喝起?豆漿。

    “我瞧著如?今都十一月了,再有兩個多月就該過年了,去年咱銀子緊張,也沒能給大房送點年禮,今年要不要送些?要是送,這會兒就得買了,托鏢局的送回去,過年那?會兒估摸著正好到。”

    現在老六小六壓根就不用他們養,人參全是周初落供的,家里其實沒花啥銀子,蔣小一大手一揮:“送,我上次賣魚仔剛賺了九千多兩,現在荷包鼓得要命,等會小外公,外公,我們一起?去買。”

    趙主君最喜歡買買買,當場高興:“好好好,那?趕緊吃。”

    “嗯。”蔣小一點點頭,又想起?來:“還?有給樓師娘和樓阿叔也買一些。”

    沒有樓阿叔,夫君現在怕是還?在村里呢!

    這恩可不能忘。

    哦,還?有張大伯也得送一些。

    白子慕吃完了還?要進宮,外頭風雪大,蔣小一穿得圓滾滾,可白子慕還?是把披風給他披上,又仔細給他戴上帽子,直到把蔣小一捂得嚴嚴實實,就露著一張略顯圓潤的小臉蛋才不放心的叮囑說:“我走了,你再忙都要記得吃飯。”

    “我知?道。”蔣小一不舍極了:“夫君,家里有我在你放心,如?今冷,你不要老是飛回來。”

    白子慕回來他固然高興,可每次看見白子慕一身白雪,他又心疼得不行。

    “我知?道,我就是怕你生了孩子我不在身邊。”說起?這個他就擔心得要命:“小一啊!要不最近你先?不要去澡房蹲坑了。”

    搬到新?家這邊來后,蔣小一又叫人重新?起?了間澡房,習慣了一拉一沖,干干凈凈,讓他們再擱屋里和茅房蹲,便渾身不舒坦。

    白子慕十分擔心蔣小一不靠譜又像上回那?般,把兒子當糞便拉,然后又稀里糊涂把孩子沖化糞池里,那?可就遭了。

    蔣小一擺擺手:“夫君,你放心了,我最近蹲茅坑都會低頭看?,上次那?是沒經驗,才讓老六掉茅坑里,現在我都知?道了,不可能再犯這種事,你安心去。”

    “行,不過你如?今肚子也大了,去可以工廠那?邊監工,但不要累著自己。”

    蔣小一心里暖暖的:“嗯。”

    “送我到門口就行了,回去吧!屋里燒了碳,外頭冷,等會和外公出門,記得帶暖爐。”

    這是暖爐其實和暖寶寶差不多一個樣,不過暖爐是燒炭的,也小一些,尋常都是達光貴人提著暖手用。

    蔣小一用力點頭:“嗯,我知?道。”

    南邊,嶺南,林家村。

    白子慕和農司部一行人快馬加鞭,終于在十月下?旬,抵達了林家村。

    林家村地理位置和小山村差不多,但離京城不算得遠,照地圖看?,小山村在大周南部,邊境邊上,林家村則是在大周中部。

    林家村也是窮得叮當響,村道坑坑洼洼,到處的茅屋土墻,各家破爛簡陋的屋子相?差無幾,處處都透著一股貧窮和心酸。

    農司部的人跟著白子慕和白子豪又在山里逛了兩天,再次確定好方案,第三天便可以開始招工了。

    村民們這兩天是人心惶惶,不曉得他們是什么人,又跑他們村里來干啥子,反正烏泱泱的,簡直是一大幫,還?個個都穿的富貴,縣令老爺在他們跟前那?腰都是彎的,便暗暗猜測,人可能是大官老爺。

    可是官老爺來他們村干嘛?村民們納悶想不出個所以然!就連隔壁幾個村的都跑了過來。

    “你們村是不是犯啥子事兒了?怎么那?么多官兵。”

    “你們才犯事,那?些官兵明?顯是保護那?些大老爺的。”

    “他們好像是官爺啊!”

    白子慕一行人穿著宮服,又官兵全程寸步不離的護著,就是目不識丁的老百姓都曉得是官爺,不是行商的老板。

    “老許,那?么多官爺來你們村干啥子呢?還?扎了帳篷,看?來是打算要住下?來。”

    “不知?道啊!”

    “你是村長你不曉得?前兒那?兩俊俊的官爺不是喊了你讓你跟著上山嗎?”

    “是啊!可是他們就是問我村里多少?人啊!現在忙不忙啊!別的都沒說。”

    雖然京城已經大雪紛飛,可南方這邊還?沒落雪,這時候其實剛秋收完,白子慕在村里住過,知?道這月份沒啥可忙的,但嶺南離平洲也有些遠,聽?說有些地兒還?得種麥子。

    要是農忙,可就不好招人了。

    嶺南這邊鎮上、府洲的百姓大多講的是官話,可村里講官話的少?,就像有些地方,大家都是普通話,可村里老人都是方言,農司部的人聽?不懂,周辭越更不用說了,就聽?見父親和叔叔跟人嘰里呱啦嘰里呱啦的,就好像鴨子在叫,聽?得他差點眼冒白光。

    老許說不忙,剛秋收完,如?今也就是曬曬玉米,再砍些柴火準備過冬就沒啥事兒了。

    白子慕和白子豪,個頂個矜貴,模樣又好,村長老許回話那?會兒心肝是噗通噗通跳,腦子一片空白,說了什么自己都記不清了,旁邊又一眾官老爺,問東問西的,他氣都不敢用力喘,哪里還?敢多嘴問。

    隔壁村村長老樊問不出啥有用的話來,正想嘆氣,院子外頭有人在喊。

    “村長,村長。”

    老樊聽?出來了,這是村里的二溜子,外號狗腿,因為跑得跟狗快,村里每次傳話啥的,最愛叫他。

    “干啥?這么急急忙忙。”

    二溜子滿頭是汗,說:“官老爺去咱們村了,族長叫我來喊你,讓你快回去。”

    然后老樊跟著官老爺在山上轉了一圈,被問了兩句話,暈乎乎的回了家。

    他婆娘緊張兮兮,問:“官爺叫你過去干啥了?”

    “啊?官爺,我們這邊山頭……哎呦,干啥拍我。”

    “什么官爺,看?清楚,我是你婆娘。”

    老樊回過神?了:“剛你問啥?”

    “官爺跑咱山里逛是想干什么呢!我看?見他們還?拿著筆和本?本?,我的乖乖,看?著真是厲害。”

    不說村長婆娘,晌午白子慕眾人上山的時候,村里百姓是老老少?少?都出門看?了,遠遠圍觀著,以前覺得讀書?人他們都高不可攀,去鎮上見了縣太爺,遠遠瞧著,他們就覺得人特別厲害。

    至于哪里厲害,他們說不出來,反正認得字的厲害,認得字的,最厲害的,才能當官老爺,所以官老爺最厲害,跟他們不一樣,可今兒見著那?幫大官,不管老少?,皆是儀表堂堂,走兩步就寫兩字,斯斯文文的,哎呦娘呀,真真是官爺,和他們不一樣。

    眾人都不曉得官爺跑他們這兒山里來干什么,但這么多的官,看?著比縣令大人還?要威風……

    “孩子他娘,這幾天你看?著些娃兒,讓他們待家里,別出去,不然沖撞了貴人,怕是要挨砍頭。”

    婦人聞言怕得不行:“我知?道,我不給孩子們出門了,鴨子我也不放了,當家的你放心。”

    村里家家戶戶都這般叮囑。

    隔天起?來,漢子磨了刀,想去山里砍些柴,家里柴火不多,冬日里不僅得燒柴做飯,還?得燒了取暖,洗頭洗澡啥的也得熱水,麻煩,又費柴火,屋里人剛給當家的塞兩紅薯讓路上吃,村頭那?邊就傳來邦邦邦的響。

    老許呦呵著叫大家到曬谷場來開會了,趕緊的趕緊的,官老爺要說話。

    這不能慢了,不然官爺一不高興要砍頭。

    一大幫人到了曬谷場,看?見有人把瘦不拉幾黃土已經埋到脖子的老人家都抗來了,白子慕眉心直跳看?村長,用蹩腳的嶺南話問:

    “老許,你咋喊的人?”

    老許兩手放嘴巴邊做喇叭狀,也用鱉腳的官話說:“我就這樣喊,開會了,開會了。”

    白子慕:“……”

    白子豪:“……”

    農司部:“……”

    周辭越呵呵笑起?來:“我叔叔是問你,怎么把老爺爺也喊來了。”

    老許看?向白子豪:“這位官爺說把能喘氣的都叫來。”

    白子豪不背這個鍋:“……我說能喘氣,能干活。”

    “官爺,你們別看?老陸沒了腿,但他還?能干活呢!他能坐著劈柴。”

    白子慕有點不信:“那?老人家那?么瘦,他能劈柴?”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老許猛點頭:“能的能的,他六年前劈柴可厲害。”

    “現在呢?”

    “現在……不,不知?道了。”

    白子慕心累,揮手讓他靠邊站。

    這次召集大家來,也不干什么,就是招工。

    這梯田要修筑出來,前期確實是項大工程。

    因為樹要砍,草要鋤,樹根草根扎得深,還?得挖,要是有石頭,能鑿的能鑿,該挖的娃,需撿的撿,這些都得要人來。

    重活可以漢子做,輕些的活,婦人夫郎也能干得過來,因為是示范基地,需盡快做出來,要是能成,就得跑旁的地方修筑。

    白子慕是十二歲以上的都招了。

    漢子做重活,一天二十八文。

    婦人夫郎一天也是二十八。

    孩子少?一些,二十三。

    這年頭沒有童工,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還?穿著開襠褲就干活的一大把。

    招他們來,白子慕也沒想喪心病狂的讓他們干種活累活,但撿撿樹根,搬搬樹枝對他們而言也不算得累,白子慕招了是毫無心里負擔。

    有活兒干村民們可高興了,看?見白子慕似乎好說話,個子還?高高的,俊俊的,便壯的膽子問是啥活兒啊?

    沒啥,就是開山,做梯田。

    啥是梯田?

    白子慕覺得解釋不清,只粗粗說就是開荒建田。

    哦哦。

    懂了。

    開荒嘛誰不知?道。

    有人眼珠子是轉悠悠,扭頭朝身后的兩座大山看?。

    雖是不知?道官老爺怎么建田,可一天二十八文,他們要是干慢一點,干它個大半年,那?不就發了?

    白子豪見好些人掰著手指頭算啊算,然后捂著嘴直笑。

    大家心里在想什么又打的什么算盤,他心里門清,只一眼就把大家心里的小九九都給猜透了。

    這種事兒他可干了不少?,大家心里什么活動,不說一清二楚,但能猜八九不離十。

    “你們知?道這田開了是干什么的嗎?”

    聽?見他突然開口這么問,村民們都懵了,這他們哪里懂,老許恭恭敬敬問:“是不是官老爺要種啥子啊?”

    “不是。”白子豪搖頭:“這田開出來,是給你們種的。”

    “啥子!!!!!”

    老百姓們站直了身子,方才怕官老爺,現在似乎不怕人了,還?敢問話。

    “官也您說啥?”

    “我說這田開出來了,是讓你們種的。”

    “啊,這……官爺,我們怕是買不起?咧!”

    “沒事。”白子豪笑吟吟的:“可以給你們先?種著,等有銀子了再給。”

    村民們不識字是真,但不是傻的。

    這不就像是借銀子么,今兒借,以后有銀子再還?,可:“官爺不怕我們還?不起?啊?”

    “怎么會還?不起??這兩座山,我們算過了,能開兩千來畝,到時候分下?去,你們一家應該能分十來畝,你們拿去種,多這么多地,一年賣糧都能賺好幾兩銀子,沒個幾年就能還?上了。”白子豪說。

    有那?當家久了的婦人,精明?得很,立馬掰手指頭算。

    她家田地共計十二畝,每年收上來的谷子,玉米,全賣了能換七兩銀子,扣去買粗糧和稅錢的四兩銀子,他們一家一年差不多能賺三兩銀子。

    當家的漢子做零工,一年下?來好一點,也能賺半吊子錢。

    因此想賺銀子,還?得靠地頭。

    要是再多十幾畝,那?一年光是賣糧就能賺十四兩。

    留四三銀子買粗糧,一兩銀子交稅、另外二兩買油鹽,買布藥,和人情往來,那?么一年還?能剩下?八兩銀子。

    這能買一畝田。

    那?么十來年就能還?完了。

    這,這……

    這是啥子好事兒啊?是不是還?沒睡醒呢?

    大家了懵了大半響,有人手哆嗦著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疼的。

    可臉上笑開了花,這不是做夢。

    “官爺,官爺,你這話是不是真的?”

    看?見村民們往前頭涌,有人身子搖搖晃晃,有人握著拳頭,有人在拍著胸膛猛喘氣,郝老幾人看?得都害怕,不住的往后退,這是怎么了?

    想搶了他們?

    還?是這里的百姓有瘋病?

    白子慕抬手示意大家冷靜:“自然是真的,本?官何須誆騙你們。”

    確實是沒有騙他們的必要。

    縣令怕百姓再問惹了大人不高興,也囔了句,咋的騙你們?這可是京里來的大人。

    老百姓們先?頭暗自琢磨白子慕一行人可能是大官,可沒得準話大家哪里敢信。

    現在連著縣令大人都這么說了,那?定是真真的。

    這下?也不怕縣令大人瞪眼了,又七嘴八舌地問:

    “那?什么時候開工?”

    白子慕:“明?天吧,今兒……”還?得去隔壁招工。

    “還?明?什么天,官爺,今天開工,今天開工。”老百姓們是一副今天你不開工,我們就立馬就鬧的架勢,迫不及待就想立馬兒干活。

    白子慕:“……開,開,馬上開。”

    村民們咻的跑回了家,找柴刀的,磨鋤頭的,忙得不可開交。

    周辭越眼睛亮晶晶,覺得自己又學到了,崇拜的看?著白子豪:“爹爹,你真厲害咧!”

    有外人在,他也不好直接叫父親。

    白子豪叉著腰:“這有什么,只要會換為思?考,懂揣摩人心,再調動起?大家的積極性,那?就是輕而易舉了,剛那?幾個捂嘴笑的,你知?道他們笑什么嗎?就是想磨洋工,哼,當著我的面,還?想投機取巧,簡直不知?所謂。”

    周辭越到底是經歷的少?,十分不解:“爹爹,你咋的知?道他們想磨洋工?”

    白子慕在一旁語氣涼嗖嗖:“因為換了你爹爹,他就是想那?么干的,所以換位思?考,人想啥他一下?就秒懂了。”

    白子豪:“……”

    白子豪面色不由一僵,語氣十分不滿:“師弟,你別胡說八道,你師兄能是那?種人嗎。”

    郝大人幾個小心翼翼瞄了白子豪一眼,發現他似乎很惱火。

    周辭越:“爹爹,你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了?哈哈哈……”

    白子豪:“……”

    白子豪一巴掌朝他腦袋扣過去:“我哈你個頭。”

    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一點都不像老六小六。

    越想越氣,他又重重拍了周辭越一下?,周辭越哎呦哎呦捂著頭躲到白子慕身后,卻沒有生氣。

    郝大人幾個不由感嘆,國師大人和太子感情真是好啊!

    白子慕領著村民們開工,白子豪則去隔壁村招工,農司部留了部分,另外一部分則去了周邊鎮村勘察,反正白子慕和白子豪在,有啥問題策馬過來就能問。

    兩村離得近,干脆一起?建了。

    樹砍下?來,削干凈,樹干還?能挑回家當柴火燒。人多力量大,沒出六天,兩座山頭就被搞干凈了。

    白子慕時常在山里跟工,十月下?旬南方的天還?悶熱得讓人煩躁,偶爾有翹不起?的大石頭,還?得他出手,看?汗珠從他流暢的下?顎線沒入衣領,又看?看?其他干得熱火朝天的百姓,郝大人是看?得直想搖頭。

    當年北方建防護城,他曾去看?了眼,被征上來的勞役在前頭干,后頭官兵拿著鞭子虎視眈眈,那?些百姓但凡的只歇一下?就被官兵一鞭子甩過去。

    可這是官兵沒良心嗎?

    不可否認大多是官兵沒良心,想壓榨勞役。

    有些則是迫不得已要打,不打不行,有人總想躲懶,可現在,真真是沒半個偷懶的。

    原白子慕是只招十二歲以上的,但山頭烏泱泱的都是人,五六歲大的娃兒竟然也被爹娘帶山上去了。

    壯碩的漢子在前頭砍樹,婦人夫郎削樹枝,小一些的娃兒則把柴火堆一推,然后割草,做得還?有模有樣。

    把山頭整干凈了,再把路,田埂分劃出來,然后再翻土挖根。

    村里人難得團結,力氣都往一處使?,雖然不懂為啥的這地方不能挖,又為啥的只開荒開到半山腰,但大人說啥他們就干啥。

    直到到處光禿禿,田埂形成了,梯田的雛型出來了,看?著自上而下?一塊塊挨著的,望不到頭廣闊的田地,村民們熱淚盈眶,心是熱騰騰的,差點要命。

    真,真做出來了?

    哪怕這田就是他們一鋤頭一鋤頭按著官老爺的話做出來的,可還?是不敢相?信。

    咋的就成這樣了?他們好像一直在砍砍,挖挖挖,怎么這田就,就出來了?

    郝大人幾個也是驚得心肝直跳,又熱血沸騰。

    梯田真的能做出來了,不是設想,是真的能做出來了。

    雖然只是個大概的雛形。

    但也已經能證實他們的方案和設想是可行的。

    當初他們從京里出發,是頂著巨大的壓力來的,他們都曉得朝中好些人蟄伏都在暗處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有沒有壓力?怕不怕梯田真的做不出來?

    那?自是怕的,這一個多來月大家是半點都不敢馬虎,戰戰兢兢,就怕出錯這梯田真建不出來。

    可現在好了。

    真的做出來了。

    這么多,肯定不止兩千多來畝。

    孩子們不知?事,只曉得這兩天家里爹娘阿爺阿奶很高興,一直說什么有盼頭了,有盼頭,雖然他們都在哭,可孩子看?得出爹娘阿奶是在高興。

    家里人高興他們也高興,正巧歇工一天,孩子們在田埂上跑來跑去。

    老許和村里的老人站山腰上,遠遠眺望著那?看?不到的田地,是激動、高興得直抹眼淚,

    這么多田,雖然不知?道種山腰上咋的灌溉,可即使?不種谷子,就是光種玉米小麥或旁的,他們都不用再餓著肚子了。

    第366章 第 366 章

    忙了那么久, 鐵打的的受不住,白子慕下令老百姓們歇一天,可這會?兒看?著遼闊無垠的田地, 誰還歇得著,是恨不得趕緊的干活兒。

    挖地去,得把樹根草根挖干凈, 挖干凈了明年就能種?了。

    好日?子就在前頭。

    村民急不可耐, 歇了沒半天又翻地去了。

    白子慕在地頭監工,白子豪和郝大人?去了隔壁鎮, 白子慕忙得厲害,時不時有人?過來問一嘴大人?, 這些石頭挖不挖呀?挖出來的草根放哪里啊!都謹慎,想聽大人?的, 就怕一個弄不好這田壞了塌了。

    白子慕一個沒留神?, 忙完才發現周辭越不見了, 找了半圈,才發現他坐在山腰的木樁上, 四十五度望天, 一副很?憂郁又蔫巴巴的樣?子。

    “你這是怎么了?”

    周辭越搖搖頭,不出來都不知道,原來老百姓生活那么苦,看?見村里的老人?,他第?一次對形如?枯槁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從京城出發,他踏過泥濘的污水, 也曾被冷得手腳近乎麻木, 但都抵不上心里的難受——官兵于市縱馬橫沖直撞,沿街叫賣的人?牙子, 被當貨物一樣?蹲街邊任人?挑選的無助孩童,富家子弟奴仆成群,揮金如?土,貧家子弟卻是小小年紀鋤頭就揮得老練。

    到了村里,底層人?民的苦難更是讓他喘不上氣來,他說:“今天早上我給狗蛋一個雞蛋,發現他沒有吃。”

    狗蛋是村里的一個娃兒,好像是阿娘不在了,跟著阿爹過,底下還有一個妹妹,這兩孩子經常跟著他們阿爹來山上干活,總是被曬得小臉紅彤彤的,狗蛋和周辭越說過幾句話,白子慕認得:“然后呢?”

    “我問他為啥不吃,他說他妹妹在家,他妹妹還沒有吃過雞蛋,我跟他去他家了,他妹妹小小的,但是五歲了,那么大,竟然都沒有吃過雞蛋,狗蛋把雞蛋給他妹妹,他妹妹小心翼翼的剝雞蛋的時候,那透亮純凈的眼睛讓我覺得很?心疼。”周辭越哎一聲:“剝完了她都不舍得一口吃掉,用手掰著小塊跟她哥哥一起吃。”

    “我那時候感覺妹妹上頭有個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她的哥哥真好,可是看?見她瘦瘦小小,眼睛亮亮,我又覺得很?心疼,胸口悶悶漲漲。”

    就一個雞蛋,他都不愛吃這玩意兒的,可看?到那兩兄妹捧著個雞蛋吃得噴香,他胸口有處軟綿綿的地方倏地塌陷了下去。

    直到很?多年后再回想這時景情,他才懂那悶悶漲漲的,像是胸口被沉甸甸的重?物壓著的感覺,原來是憐惜和責任。

    那時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瞳里藏那些許的怯意和驚喜,都讓他感到十分難受。

    “你這就是何不食肉糜。”白子慕覺得該他裝逼的時候到了,他在周辭越旁邊坐下:“我們大周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孩子,狗蛋和他妹妹還算得好,起碼有阿爹,家里也還有田,雖沒吃過肉,也沒吃過蛋,但不至于餓死,可你知道嗎?往年下頭餓死多少百姓?其中大部分都是孩子和老人?。”

    周辭越張大了嘴巴。

    “二哥可能是怕你年紀小,沒告訴過你這些,但你是太子,這大周的天下以?后是你來扛,遍地哀鴻滿城血,無非一念救蒼生,你要做良君,要多努力?,為廣大百姓掙一個太平,爭取讓天下的老百姓都能上好日?子,不要再讓你子民餓肚子。”

    他們在林家村,剛來那會?兒村長不懂,以?為他們沒自?個煮,還招待,煮了一大鍋的玉米粥,這是最高規格的接待了,不然村民們平日?上山自?帶的吃食都是野菜窩窩,不知道回家有沒有肉吃,但想來應該是沒有,村里人?,不過年不過節,家里飯桌上絕不可能有一點肉。

    吃是差了點,但比起一些地方已經好太多了,畢竟對于底層的老百姓來說,能吃飽就是天大的好事。

    有些事情,書上看?來的終覺淺薄,只有親眼所見,才能曉得其意。

    周初落舍不得孩子,但也知道周辭越自?生下來就受盡偏愛,他衣食富貴的,身份顯赫,要是不親自?下到民間,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底層百姓到底是個什么活法,以?后真的接了位,他就做不到一心為民。

    只有知其苦,才能做到真正的換位思考。

    周辭越用力?點頭。

    “叔叔,我知道了。”話剛落,他突然站起來:“咦,那是不是父親?他在喊什么?”

    白子慕朝山腳看?去,發現急匆匆往山上來的,不是他師兄還是哪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我們下去。”

    “師兄。”

    “快,準備準備,晚上回京。”

    “怎么了?”

    白子豪一臉激動:“我感覺到我小侄兒要出來了。”

    “……”

    蔣小一傍晚從祥柳鎮回來,吃了飯,就感覺肚子不太舒坦了,一直在往下墜。

    老六和小六不懂事,但感覺心跳得厲害,呼吸都粗了一大圈,兩人?也沒當回事兒,只以?為是吃撐了。

    外頭突然轟隆了一聲,將屋里幾人?嚇得一哆嗦。

    不知不覺,外頭竟然變起天,黑壓壓的烏云就像被黑墨侵染的布布一樣?,瞬間遮天蔽日?,天幾乎是一下就黑了,院子里的榕樹被吹得左搖右擺,唰唰直響,狂風呼呼,卷著滿院落葉。

    蔣父到門口一看?,覺得不對勁:“這是怎么了?竟然打雷了。”

    濃重?的黑云似乎就飄在頭頂上,離他們只幾米之遙,云層間還不時有雷光閃爍,沉悶的轟隆隆聲一直從云層間傳出來,一聲緊接著一聲,聽得人?是心驚膽顫。

    冬日?很?少會?下這么大的雷陣雨,尋常雷陣雨多是在夏季。

    趙云瀾幾個從屋里出來。

    蔣小一跑院子里看?了眼,神?情有些凝重?,老六小六出生前天晚上,也是雷鳴陣陣。

    “父親,爹爹,我估計是要生了。”

    “……”

    這么重?要的事,能不能不要用一副好像要去蹲坑的樣?說出來?

    這生孩子可是大事啊!

    蔣父幾個直接急了,無頭蒼蠅一樣?開始亂竄,一下說熱水,一下又是布呢?買了嗎?擱哪里了?小一,你用不用去床上躺一躺?

    蔣小一覺得不用,就是肚子有點往下墜而已,方才有些疼,現在又沒感覺了,突然變天了,那定是孩子要出生了,多走走,沒準等下嗖的一下就出來了。

    老六小六眼睛發亮,直勾勾的盯著蔣小一的肚子看?,也不瞎跑了,舉森*晚*整*理著手蹦蹦跳跳說弟弟要出來了,太好了,他們有弟弟了。

    蔣小一笑了笑。

    老六和小六非常喜歡他肚子里的孩子,兩個小家伙一有空就要趴在他肚子上說和弟弟玩,也不玩什么,就是瞎吹,說弟弟你什么時候出來?京城他們已經打下來了,你出來就能橫著走了。

    我們準備了好多玩具給你,有超級厲害的彈弓,打鳥一打一個準,還有會?嘟嘟嘟的玩具車,弟弟你快出來。

    他肚子里的孩子聽得懂,有時候還回應起來,踹他肚皮一腳,老六和小六見了更高興,立馬手舞足蹈趴他肚皮上喊弟弟弟弟。

    蔣小一見他們兩知道愛弟弟,也沒因為多了個弟弟就不高興,十分欣慰,覺得他們和蔣小二幾個一樣?。

    蔣小二三人?真真是從小玩到大都沒鬧過矛盾紅過臉,老六小六也是這樣?,從不吵架,偶爾小六懟得厲害讓老六不高興了,他最多也就是用鼻子哼一聲,然后照舊和老六一起玩,似乎沒什么脾氣。

    這兩也喜歡肚子里的弟弟,蔣小一倒是松了口氣,愈發期待肚子里的孩子能快點生下來。

    他肚子沒大得讓人?觸目驚心,可生孩子到底不是小事兒,蔣父幾人?急,蔣小二倒是比較冷靜:“小三,你進宮去找周哥,讓他調個御醫來。”

    “好,小三馬上去。”

    蔣小一叫住他:“不用了。”

    蔣小三原地踏步,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一時間不知道該聽誰的。

    蔣小二:“大哥,你不要逞強,叫御醫來安全?一點。”

    趙富民:“是啊是啊!”

    蔣小一無所謂的擺擺手,完全?不在怕的:“不用,上次老六小六我放屁一樣?就把他們生出來了,這個也難不倒我。”

    小六十分捧場:“對,爹爹可厲害厲害了。”

    小六跟著點頭。

    當初他要不是力?氣大,死命往回躥,估計就跟大哥一個下場了。

    蔣父幾個瞬間想起了老六是在哪出生的。

    這個樣?,確實是不用叫什么御醫。

    可這一胎似乎沒那么好生,蔣小一是疼到大半夜,在床上蹲得腳都麻了,孩子依舊是沒出來。

    “小三。”他吸了下鼻子,喊:“你還是去叫二哥派個御醫來吧!”孩子拉不出來啊!當初老六小六可不是這樣?的。

    趙云瀾和趙主君在床邊轉來轉去,壓根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們在村里不僅給大丫接過生,還給其他新媳婦幫過忙,有經驗,可這會?兒卻有些束手無策,畢竟蔣小一情況實在特殊。

    老六和小六也蹲在蔣小一旁邊,嘰嘰咕咕,說咋回事呢?

    外頭趙富民剛還哼著小調,眉眼都是笑意,想著又要有乖乖巧巧的小曾孫抱了,高興得不成,這會?兒沒高興得起來了,和蔣父是急得團團轉。

    蔣小二和趙鳥鳥蹲在門口,時不時往屋里看?,心里七上八下。

    周初落帶著御醫來的時候,白子慕三人?正好回來。

    蔣小一看?見夫君很?高興,堵在喉嚨口的些許恐慌和害怕在見到白子慕那一刻,悉數化做塵煙。

    “夫君。”

    白子慕是擔心了一路,他知道別?人?生孩子,那是直接在鬼門關走一圈,蔣小一不一樣?,生孩子對他而言沒什么難度,可理智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那種?難以?平復的焦躁不安還是縈繞著他,讓他一路提心吊膽,誰都不知道這短短一路他想了多少種?可能,進門頭上肩上全?是雪,都來不及拍,先抱夫郎,心疼得要命:“你怎么樣??有沒有哪里疼?”

    蔣小一縮他懷里:“肚子疼,但孩子生不出來。”

    “很?疼嗎?”

    “也不算,夫君回來我就不疼了。”

    白子慕聞言心里有點美,因為一句話心情好的要飛起來,捏著蔣小一略顯軟乎的掌心,說別?怕,他在呢!不用怕,但他其實知道御醫看?沒用,這個還得是師兄。

    蔣小一蹲床上,但腰間綁了塊布,也沒露屁股,白子豪進屋看?了眼,揮手讓一副像是還沒睡醒恍恍惚惚的老御醫先回去,說不急,雷都還沒打呢!

    當初他身上沒多少丹藥,周辭越出來的又快,壓根就沒怎么修煉,人?形出來的,大個了些,所以?孩子他爹遭了點殃。

    弟夫肚子里的孩子在里頭呆了一年多,丹藥又吃那么多,應該能隨時隨地變幻形態。

    白子豪說讓白子慕和肚子里的孩子說聲,讓他化成熊仔子出來,別?學他堂兄,雖然一出生就是個人?樣?,可生的老遭罪。

    白子慕說懂了。

    白子豪不好在屋里呆,到外頭和蔣父幾個一起等。

    周初落和白子慕留在屋里。

    下半夜,外頭終于轟隆一聲,驚雷炸響,一閃電如?巨蟒長龍般劃破墨色般的夜空,余光照亮了半個夜空,院中落葉紛飛,被巨風卷著四處飛舞,已經關閉的門窗又被大風吹開,霹靂吧啦一頓響。

    院里眾人?衣袍咧咧,墨發飛舞,風大得眼都要睜不開,但沒人?回屋,都擔心著呢!

    周辭越眼珠子轉溜溜,看?著趙鳥鳥說怕死了,咋辦哩,如?果這時候有個人?能抱一下他,那他可能就不怎么怕了。

    蔣小二還是挺心疼這個大侄子的:“小越,來,二叔抱你。”

    周辭越:“……”

    趙鳥鳥:“趕緊給你二叔抱,不然等會?你尿褲子可就遭了。”

    蔣父憂心忡忡:“小豪,打雷了,能生了嗎?”

    “雷劫未至。”白子豪搖搖頭:“還要等會?兒。”

    趙富民不懂:“不是已經打雷了嗎?”

    “是打雷了,但這是雷,卻并非天道預警所降下的雷劫。”

    “那雷劫啥個樣?呢?”

    “朝咱家劈的,那個就是雷劫了。”

    “……”

    大家哽了幾秒。

    說話間,一巨雷大腿一樣?粗,帶著滅世般的威壓轟隆一聲朝著蔣家院子上空劈了過來。

    蔣父幾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們什么時候見過這種?陣仗,腿都軟了,一時禁聲,叫都叫不出來,連呼吸都短暫的停頓住。

    白子豪卻頂著腰桿,一副很?牛逼的樣?子道:“不怕,這雷不會?劈到我們的。”

    蔣小一之前一下生了兩,母子三人?沒被劈死還能活蹦亂跳到今日?,足以?說明蔣小一是得天庇佑的。

    不然當初怕是直接在茅房里就被劈死了,哪兒還能活到今日?。

    而且現在院子里他兒子在,屋里皇上在,這兩乃人?間帝皇,正統真龍天子,什么雷敢劈他們?

    蔣父幾個聞言抬頭看?,發現那道雷竟然真的沒有劈下來,只到了屋頂,便玄而又玄的消失了。

    白子豪朝屋里喊:“可以?生了,快用力?。”

    蔣小一本來半躺在床上休息,白子慕在給他按麻了的腿,聞言立馬在床上蹲了起來。

    老六小六也爬起來蹲他旁邊,小拳頭緊緊捏著,給蔣小一加油打氣:“爹爹,加油啊!加油啊!用力?。”

    “大哥,不能太用力?,不然等下弟弟被崩飛了怎么辦?”

    “對哦,那爹爹,你就像尋常放屁那樣?就行了,可千萬別?把我的小弟弟崩壞了啊,我就這么一個弟弟。”

    “啊?大哥,你這話不對,那小六是誰呀?”

    “哎呀,忘記了,不過小弟弟怎么這么久不出來?他是要上天還是咋的?”

    兩個嘰嘰喳喳,白子慕見孩子一直沒出來本就有些憂心,看?見他兩這個樣?,更加憂心,提著兩個后衣領直接把他們丟了出去。

    周初落坐在床邊,發現剪刀,熱水啥的都沒準備,總覺得好像這樣?不太靠譜。

    真的有人?生孩子像放屁一樣?簡單嗎?

    可事實是真有。

    在一閃電劈到屋外頭,整個屋子被雷光照得透亮的時候,他只見蔣小一一個用力?,然后一只小東西落在了他屁股下面的墊子上。

    白子慕要跳起來。

    “生了生了。”

    趙云瀾和趙主君立馬湊過來。

    周初落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沒忍住好奇直盯著蔣小一,蔣小一在他近乎驚愕的目光里,一副沒事人?一樣?提上了褲子站起身讓到一旁,大家就見白色的,四四方方的墊子上,一只雞蛋大,圓滾滾的,眼睛潮濕,鼻尖濕糯的粉色小熊貓趴在上頭。

    周初落只覺神?了,在這一刻對蔣小一是肅然起敬。

    趙云瀾和趙主君笑開了花,趙主君看?見孩子小小的,粉嘟嘟的,在孩子顫巍巍仰起頭,掙著兩只水亮亮的豆大的眼睛吱的低低叫了一聲時,眼淚直接掉下來。

    太小了,實在是太小了。

    屋里雖是燃了碳火,可寒冬臘月的,白子慕怕冷著孩子,立馬把孩子包起來。

    蔣小一接過孩子:“夫君,這是公?熊還是母熊?”

    趙云瀾:“對,男孩女孩,白小子你快看?看?。”

    白子慕把又把孩子舉起來,孩子很?小,能直接單手放在掌心里,他一手托著孩子,一手把小布扯開,然后拇指食指輕輕掰開孩子的兩只后爪,然左看?右看?半響:“……我看?不出來。”

    “……”

    “師兄可能會?懂。”

    白子豪和眾人?進來了,心情激動的接過孩子,他是親了又親,親了大半天才搖頭說他也不知道。

    大熊貓在小時候很?難準確判斷性別??的。大熊貓幼崽在三歲之前通常沒有明顯的外部性別?特征。

    現在孩子沒變成人?形,也不好判斷。

    “師弟,你不是想要閨女嗎?”白子豪問。

    “是啊。”

    “要不你和小一帶老六小六去給你爺奶上炷香,讓他們保佑一下。”

    周初落眉頭蹙了起來,待蔣小一四人?火急火燎走了,他才開口:“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有什么問題。”

    白子豪剛才明顯是有意把他們一家四口給支開。

    大家本來高高興興,一聽這話趕忙朝白子豪看?過去。

    白子豪:“孩子,變身給大伯看?看?。”

    小熊崽子似乎很?困很?困,可聞言還是撩起沉重?的眼皮,吱吱叫了兩聲,然后當著眾人?的面變成了一個胖嘟嘟的小奶娃,短手短腳,上頭一圈圈肉窩窩,眼睛圓圓的,小臉蛋兒也圓圓的,眼睛黑黝黝,小小的鼻子,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十分的可愛。

    “咿呀~”小奶娃叫了一聲立馬就睡著了,兩只小手握成圓圓的兩團,擱置在腦袋旁邊,睡得香噴噴。

    可大家圍著他還是看?得目不轉睛。

    蔣父是心都要化了,就連周初落眼神?都挪不開,感覺心頭酸酸的。

    趙主君輕輕掰開他的腿,發現孩子腿間掛著兩個黑豆大的小蛋蛋,又在他身上看?來看?去,然后說是個小漢子。

    周辭越眼睛發亮,大喊一聲弟弟,立馬和蔣小二幾個趴到了奶娃兒旁邊,蔣小二幾個侄子長侄子短叫個不停。

    趙云瀾還記得正事,看?見白子豪臉色明顯不對,整個人?都顯得緊張起來,忐忑的問:“小豪,可是孩子有什么問題?”

    白子豪目光依然落在孩子身上,他沉默了幾秒:“我先給孩子算一掛。”他拇指在中指和無名?指上點來點去,越點臉越白。

    周初落感應到白子豪的緊張,心都提到了喉嚨口。

    外頭雷劫又降下,白子豪嘔出一口血來,眾人?嚇了一大跳,周初落趕忙扶他,臉也白了,嘴唇張了張,想問怎么了,可一想白子豪那貪生怕死的樣?,又覺得應該沒什么事,要是危險,他大概不會?算這個命。

    周辭越跳下床來,抱著白子豪的腿不安的仰頭看?他,語氣抑制不住的驚慌:“父親,你怎么了呀?”

    白子豪唉聲嘆氣,猛拍大腿,一臉悲痛欲絕:“咱們小六完了,完了。”

    這句話對眾人?而言無疑是五雷轟頂,方才的喜悅情緒就像氣球一樣?飽滿,但這會?就像被一劍劈開了,瞬間沒了氣。

    “啊?白小子,你這話啥意思啊?”趙富民都要倒了,別?是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這他可受不住,小六可是他的命根子!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真出事兒了這不是要他的命?

    趙鳥鳥眼睛淚汪汪,腦子都空白了,蔣小二幾個笑不出來了。

    “小侄子怎么就完了?”

    白子豪都不知道怎么說。

    方才孩子出生那會?兒,他發現看?老六和小六的面相有點不對。

    原先他都沒看?得出來,但孩子一出生,大概親兄弟,命理相連,因果受牽涉,老六和小六面相瞬間顯露了出來,白子豪是大吃一驚。

    第367章 第 367 章

    白子豪看出來了?。

    老六是?有子的命相。

    小?六是?無子的命相。

    要是?倒換過來, 老六是?無子的命相,那他都不至于覺得奇怪,因為這孩子像他, 就喜歡那一款。

    老六是?個哥兒,要是?真娶,那肯定只會娶姑娘和哥兒, 兩個受受在一起, 不是?斷子絕孫是?什么。

    可偏偏的是?小?六斷子絕孫。

    這就不對了?。

    他師傅以?前給?師弟算時,說?他師弟是?兒孫福澤的命相。

    小?六并非常人, 又出生已久,已得天道承認, 尋常天子紂王,命相因果牽涉太多, 與常人想比, 極難推演, 異于常人者,皆是?這般。

    小?六不是?天子紂王, 但他異于常人, 直接算小?六命相代價太高,但小?老三?剛出生,因果未退,窺他命勢最是?容易。

    小?老三?是?命中有兩手足的命相,且上足福祿深厚。

    既福祿深厚,他師弟又是?兒孫福澤的命相, 那小?六絕不可能?是?短命的命相。

    既非英年早逝, 可卻?又無子,如此情況不外乎兩種, 要么不娶,要么不舉。

    可小?六看著也不像是?兩眼空空看破紅塵不好色的樣,不娶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不舉。

    堂堂漢子卻?是?不舉,那這不是?完了?是?什么?

    白子豪一說?,蔣父幾個耳朵里仿佛炸起一道驚雷,臉色一頓扭曲,都要掉眼淚。

    咋回事兒呢?孩子好端端的,能?跑能?跳,吃嘛嘛香,身體倍棒,看著也沒啥毛病啊!這些年別說?受寒,就是?噴嚏都不打一個,除了?那個小?腦袋像是?經常裝著漿糊,身子可是?頂呱呱,咋的就不舉了?呢?

    蔣小?二語氣抑制不住的驚慌:“那,那能?治嗎?”

    白子豪十分?傷心,頹喪道:“他命中無子,那便是?不能?治了?。”

    趙主君接受不了?,嗚嗚哭出聲,怎么好好的就,就……

    周初落冷冷淡淡,好像不會起波瀾的神色也禁不住微微變了?,感覺心頭不好受,這孩子他是?真疼的,可是?小?小?年紀……

    蔣小?三?神情有些發懵的撓撓頭,看見大?家個個愁眉苦臉,哭的哭,抹眼淚的眼淚,十分?不解,不舉兩個字沒讓他心里產生什么恐慌,也壓根無法理解大?家干啥子悲傷。

    家人大?起大?落的情緒變化他能?敏銳的察覺到,可他搞不懂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這種變化。

    大?大?哥的話他也聽?見了?,但大?家為什么這么難過?這件事讓他覺得實在是?費解,不舉什么意?思他知道,當初弟弟親爹就是?不舉。

    不舉的男人不是?男人,沒有小?孩,可是?……

    “大?大?哥。”他看著白子豪,語出驚人:“小?六侄子沒有兒子,也許不是?他不舉,他要是?搞男人,他也會沒有兒子。”所以?哭啥呀?

    真是?搞不懂。

    一句話滿屋寂靜。

    外頭,白子慕和蔣小?一跪在蒲團上,給?阿爺阿奶上完香,磕了?幾個頭,蔣小?一才起來,又重新點了?兩根香遞給?老六小?六。

    “快,給?你們阿奶上柱香,保佑你們有妹妹。”

    老六不情不愿,一張小?臉皺成苦瓜臉,聲音很委屈:“老六覺得是?弟弟。”

    “小?六也覺得,而且父親爹爹,弟弟都出來了?,叫他變身給?我們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嗎?求太爺爺太奶奶有啥子用呢?這大?半夜的,要是?太爺爺太奶奶睡著了?,咱不是?白求?”

    “哎呦。”白子慕一拍腦袋:“看我緊張的都給?忘了?。”

    蔣小?一:“夫君,咱趕緊回屋。”

    四人急匆匆回屋,到了?屋里,就發現大?家有點不對勁,看小?六的目光很是?詭異,有點憐憫,又有點擔憂。

    咋的了??

    白子豪遲疑片刻又把小?六支開,同師弟說?你兒子可能?要搞男人了?。

    白子慕神色平靜,只哦了?一聲。

    白子豪語氣有些猶豫:“你就哦?你都不詫異或者憤怒一下嗎?”

    白子慕義正言辭:“師兄,你說?我們兩個現在這樣,跟gay有什么區別?”

    gay是?什么白子豪留過洋,還是?懂的。

    他仔細一想,又偷偷瞄周初落一眼,周初落‘嗯’一聲朝他看過來,他又立馬扭回頭。

    好像,還真沒什么區別。

    白子慕覺得他自己都是?gay了?,整天走后門,兒子像他,做個真正的gay,有啥好大?驚小?怪的?

    總不能?他自己能?泡男人,卻?又不許兒子泡男人吧!

    雖然?他是半道出家的gay,可他也不做獨裁專政的事兒。

    他又不是?二哥有皇位必須要孫子來繼承,死了?也不怕沒人埋,蔣小?二蔣小?三?趙鳥鳥難道還能?看著自個大?哥哥夫臭床上?

    蔣小一也覺無所謂。

    有龍陽之好也總比不舉強。

    想抱孫子還有老三呢!

    咦,老三?是?個啥?

    趙主君:“是?個小?漢子。”

    “啊?”蔣小?一:“沒準剛才爺奶真是?睡了?。”蔣父拍了?他一下,他撇撇嘴不敢再說?,轉而抱起孩子。

    到底是?他肚子里出來的,蔣小?一有點愛不釋手,孩子襁褓裹著,頭上紅帽子,只露著張小?臉,明?明?睡得香噴噴,但一旦有人靠近,他就哼哼唧唧的撒著嬌,等人摸他臉兒了?,他似乎一下就滿足了?,在襁褓里靜靜酣睡。

    “漢子也好,和老六小?六一樣。”他輕輕碰了?下孩子的鼻尖,發現孩子小?嘴巴動了?動,才略帶不舍的停下動作。

    白子慕湊過來,看著小?小?的孩子,睡得很香,小?嘴巴微微張開著,露著舌尖,濕漉漉的,心里也軟完了?,看著小?兒子,嘴角要翹到天上去。

    兒子還是?女兒,他都愛。

    老六小?六趴在蔣小?一背后,從他肩膀上探著個腦袋看弟弟。

    弟弟可真可愛,白白胖胖的,像白面饅頭一樣哩。

    大?家忙了?一晚,孩子出來了?,沒啥事兒,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蔣小?一剛生了?孩子需要歇息,大?家各自回屋去。

    周初落沒走,賴在蔣家。

    方才怕動靜太大?,周初落把護衛都遣了?回去,他這個身份自是?不能?獨自回宮。

    白子豪送他,明?天再出發回林家村,反正回來前他已經和人交代了?有事要忙,見他們不在也不會驚慌。

    外頭大?雪紛紛,一出門冷風裹著飄雪迎面吹來,周初落不自覺身子一顫。

    外頭已是?深夜,萬籟俱寂,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往日繁華落盡的大?街空無一人,只街邊屋檐下的紅燈籠依然?照著。

    到處都是?厚厚一層積雪,銀裝素裹,從腳底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街道,周初落來得匆忙,狐裘也沒戴,沒走多遠就凍得雙唇發青,打起噴嚏。

    肩上忽而一重,還帶著溫熱氣息的狐裘披在了?他身上。

    周初落沒回頭,只攏了?攏肩上衣裳,目光出神的看著地上兩道幾乎要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白子豪比他高,站他身后,那身影如魏巍高山一樣,護在他身后,此刻似乎又回到了?邊境的那段日子,他領兵埋伏在雪地里,一身狼狽哆嗦,這人那時候也是?這般,脫下自己的衣裳給?他披上,那時候的狼狽和艱辛仿佛已經過去很久。

    感情和記憶即使再深,再刻苦銘心,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和沖刷,也會被漸漸掩埋和淡忘,更何況那是?一段不值得被記憶的日子,但此刻再想起來,他又覺歷歷在目恍若昨日。

    那時候他十歲,看著到處都是?死人的戰場,他惶恐害怕,總是?做夢,很長時間都生活在那種提心吊膽之中。

    父皇讓他獨立,讓他領兵,他身邊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他惶惶不安,沒有絲毫安全?感,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僅有的,唯一的安全?感,會來自于身邊這個男人。

    他明?明?那樣的不靠譜,做起事兒來丟三?落四得讓人無語,又貪生怕死,可好像只有這個人在,他就覺得自己似乎無所畏懼,然?后視線總會下意?識去追隨那個人,看不見就慌,心里感覺空空的,然?后會想去找,直到找到為止。

    周初落突然?停了?腳步。

    白子豪跟著停下來,小?小?聲問?:“怎么了??”

    “太冷了?。”周初落說?。

    白子豪被他那清清冷冷的眼神看得都要冒汗了?,點點頭:“我知道,我也覺得冷。”但不能?再脫了?,他屁股也是?會涼的。

    周初落哽了?一下,無端端道:“你背朕回去吧!”

    “啊?”白子豪有點不愿,這雪深本就走的難,再背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他想繞過周初落,這人愛走不走,可衣袖卻?被周初落拽住了?。

    他力道很輕,只拽了?一點點,白子豪照舊可以?繼續往前走,但他卻?停了?下來,嘴巴嘟囔兩句,像是?不情愿,可又毫不猶豫的在周初落跟前蹲了?下來,兩手反向張開。

    周初落往日嚴肅刻板得似乎沒有七情六欲不似活人的眼眸里升起了?笑意?,這一刻他已經分?不清是?驚訝多一些,還是?愉悅多一些,但心臟卻?像是?被甜滋滋的糖果給?塞滿了?。

    他趴到白子豪背上,臉卷戀的貼著他的后背,白子豪穿的不是?很厚,身軀貼在一起,仿佛能?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暖暖的,很安心,似乎雪下的再大?都不用怕。

    白子豪托著他的腿彎,步履穩健,輕松的背著他往宮里走。

    周初落心里感覺很安穩,突然?問?:“當年,你為什么突然?來救我?”

    這話不清不楚,但白子豪知道他在問?什么。

    那是?還在南方邊境上的時候。

    那時候周初落被先?皇派他領一千士兵繞到敵軍后方去,司機潛入敵營燒其糧,那次白子豪沒有跟著,但一整天都覺心神不寧。

    那次消息泄露,周初落慘遭萬軍埋伏,他仿佛感受到了?周初落的悲鳴,所以?千里趕去,他橫跨萬水千山,沖破重重阻礙,從邊境線一直向北,最終抵達南朝邊境。

    他到時渾身已沒一處是?好,卻?咬牙拼著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給?大?周軍帶來了?希望,背著命懸一線渾身是?血的周初落殺出敵圍。

    白子豪沒有說?話,說?出來他感覺會很臊。

    周初落似乎只是?單純問?問?,并未執著于讓他回答,對方為什么來,也許早在對方說?出那句‘別怕,我護著你’時,答案便已經揭曉。

    寢宮里頭燃著碳,只窗戶微微敞著,外頭寒天雪地,里頭宛如春日溫暖,白子豪把周初落放床上,拍了?拍屁股想往門口?去。

    周初落叫他:“你……”

    白子豪咻的一個箭步朝他沖過去。

    周初落就覺眼前一黑,疾風略過,然?后……白子豪已經雙膝跪在他床上,猴急猴急的往下脫衣裳。

    周初落:“……”

    他那句你給?我按按腿的話直接卡在了?喉嚨口?。

    白子豪手麻腳亂的解衣裳,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像毛頭小?子一樣。

    他活了?幾百個年頭,就嘗過兩次床笫滋味,知道其中美妙,但周初落太兇了?,不開口?他也不敢來,至于找旁人,那不得行,他壓根就沒想過。

    美人可以?看看逗逗,但絕不能?摸摸睡睡。

    他是?一只有原則的熊。

    色字當頭,這會兒他好像又不怕了?,橫躺在床上,他五官立體很是?出眾,眼神里帶著期待的光,有些靦腆的看著周初落,拍著旁邊的床榻催促道:“孩子他爹,快來。”

    周初落:“……”

    馬公公:“……”

    馬公公見白子豪那副模樣,有些不想看,他見過急的,但沒見過這么急的。

    怎么著,就這么等不及啊?晚一步兄弟就得爆了?嗎?

    他規規矩矩關上門守在外頭。

    周初落也有點不高興,這人平日慫他,一見到他,那表情就像青天白日見了?鬼,叫他一起吃飯不敢來,一想到這事兒就屁顛屁顛,不用他說?就飛一樣躺他床上去了?。

    周初落瞪了?他一眼,默默脫下鞋子。

    雖然?素了?幾百年,年紀有點大?,可白子豪身體素質好,只和周初落打過兩仗,這腎還好著呢。

    這會兒激動得差點把持不住,兄弟很給?面子,沒有絲毫猶豫的。

    ……薄唇上微微的刺痛讓周初落雙眉微蹙,脖頸邊是?濕軟溫熱的親吻,對方灼熱的氣息和屋里熏香交匯融合在一起。

    這熟悉的氣息讓他心跳開始一下一下的,越來越快,整個人仿佛置身在顛簸在海面上,在浪潮要將他吞沒之際,白子豪埋在他脖頸邊親咬他的耳朵,一手撫上他的側臉,一手扶著他的腰,赤紅著雙眸,將他柔軟的身軀抱入懷里。

    周初落腰上的線條感很柔暢,上頭覆著的那層薄薄的肌肉恰到好處,比例均勻,但握起來卻?很細,就好像一用力就能?弄斷似的。

    白子豪始終無法抗拒對方那動情的模樣,朝他唇上吻了?下去。

    周初落沒有反抗,難得順從的回抱住他,

    那些本該內斂的,卻?又如野獸般瘋狂滋生的欲念在這一刻盡數噴涌而出。

    以?前空蕩蕩的,仿佛只有軀殼的心臟驟然?滿了?。

    欲望是?燎原大?火燒不盡,也澆不滅。

    這是?他的失而復得。

    沒有人能?理解白子豪把他從刀山火海里背出來時他當時到底是?一種什么感情。

    那時候的絕望和那一瞬間的驚喜足以?讓他永生難忘,就好像他跌跌撞撞在寒冷的黑暗里獨行了?許久,在即將踏空跌落之際,終于窺見了?最后的亮光。

    這個人對他而言,是?曙光,是?暖陽,是?讓他一靠近就覺溫暖的人,他想把一腔熱血和感情都給?這個點亮他生命的人。

    他愛他。

    所以?,他愿意?等他回來愛他,哪怕不擇手段。

    周初落慢慢睜大?了?眼睛,眼底浮著薄薄的水汽,看起來像是?早起山巔的晨霧,風一吹就不見了?,視線變的有些許模糊,冷峻的五官也滿是?潮紅,他扶著白子豪的雙肩急速喘息著,渾身起了?一層薄汗。

    白子豪在他背上溫和的拍了?拍,問?他:“累不累?”

    周初落低低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溫柔得像春天里的風,他很少這般,于是?讓人無端覺得他笑意?中帶著些許涼薄。

    但白子豪真真切切知道他在高興,而就是?這副表情,總叫白子豪欲罷不能?,魂牽夢繞。

    也許是?周初落很少露出這種脆弱的、毫不設防的表情,所以?讓他格外的讓人著迷。

    又或者是?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對方是?需要他的。

    周初落沒說?話,平日鋒利得似乎能?割人的人這會兒仿佛卸下了?包袱,整個人都像綿羊一樣柔順起來,這人眼睛輪廓生得好看,因此即使盯著木頭看,覺得他好像對著木頭都深情。

    情到濃處,他白皙的臉頰份外紅潤,線條流暢優美的腰部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他氣也粗了?,喘得越來越急,意?亂情迷的模樣看得白子豪氣血上涌,血氣倒流。

    他視線太過灼熱,周初落有點受不了?,率先?避開白子豪的視線,然?后抱著白子豪的脖子把腦袋靠過去,臉埋在他的脖頸邊,淚水蜿蜒著爬滿了?臉頰。

    他哭起來不聲不響,紅著眼睛安安靜靜,可白子豪覺得脖頸的濕熱卻?如刀刃一樣割人,痛意?沿著表皮一路鉆到心臟深處。

    “你怎么了?,哭什么?”

    他上身微微向后傾,抬手朝周初落臉上去。

    周初落有千言萬語,卻?悉數堵在喉嚨口?,一句都吐不出,他側著臉還是?沒說?話,卻?反手攥住白子豪伸過來的手,緊緊地捏著,聽?見白子豪嘶了?聲,才下意?識松開手。

    白子豪心中酸澀,到底沒忍住,又抱住他:“哭什么啊!剛剛明?明?還在笑,現在你又哭,你這樣搞得好像我技術很爛似的!我這腰明?明?像打樁機一樣特別牛了?,這技術還不行嗎?我去,越說?你越哭,別哭了?,聽?話,你這樣我心肝疼。”

    他總知道怎么樣能?讓周初落發瘋,周初落一拳捶他,眉頭已經能?夾子蒼蠅了?,瞪他的時候卻?沒什么氣勢,可語氣卻?兇得要死:“你又亂哄朕。”

    要是?平日,周初落這模樣白子豪多看一眼心里就一抖,但想到長夜漫漫,仗還沒打完,白子豪又堅強的頂住了?,還膽大?包天摁住周初落的手,老大?不高興,這人哄了?他說?亂哄,不高興,不哄他又更不高興,他娘的,看他親親大?法。

    白子豪胡亂親過去,啄了?一下周初落的臉頰,那吻密密麻麻,從臉頰到嘴唇,再到薄紅的脖頸:“好了?好了?,不哭了?,是?不是?腿又疼了??”

    當年在邊境,周初落膝蓋骨才被敵人長□□了?個對穿森*晚*整*理,雖是?吃了?藥,沒瘸了?腿,可還是?落下了?后遺癥,一犯天一落雪冷著了?都會疼,螞蟻撕咬一樣,不足以?致命,卻?密密麻麻的疼。

    周初落搖頭,眼睛上覆著一層水汽,沒了?盛氣凌人的樣子。

    白子豪嗓音低沉而安靜:“那別哭了?,我在呢!”

    “嗯……”周初落聲音淹在難舍難分?的唇齒間,他輕輕閉上雙目,再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真的,真的不想和這個人分?開,只有緊緊抱著他,心里那巨大?的裂縫似乎才能?被填滿。

    白子豪能?主動回來,他是?意?外又驚喜,像是?得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

    只有這一刻,他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他很想同白子豪說?讓他以?后別再走了?,他知道白子豪性子跳,不愿總呆在一處兒,他想說?他可以?出宮,但記得回來,他會等。

    但這些話太過卑微,他說?不出口?,但他眼里印著點點橘光,嘴角一動,嗓音嘶啞低沉。

    “夫君……”

    這一聲一下就將白子豪炸得一個頭暈眼花,四六不分?,整個人像被推下了?熱油鍋里,燒得他全?身滾燙。

    他聽?見自己緩慢又顫抖的說?:“再叫一次。”

    周初落看著他,薄唇輕啟:“夫君。”

    白子豪要升天了?。

    他竟然?又叫了?,這個小?壞蛋哦,一點都不矜持,不過他就稀罕他這個不怎么矜持的樣子。

    周初落用腳尖抵著白子豪的胸口?:“夫君,去給?我打點水來。”

    白子豪瞬間重返人間。

    聽?聽?,這是?人話嗎?

    前一秒叫他夫君,后一秒把他馬公公使。

    這人在想屁吃。

    他才不……

    算了?,那熱水就在暖爐上,盆也在屋里了?,這是?他孩子的爹,他不伺候誰伺候。

    哎……

    馬公守在屋外,見著里頭燈滅了?,捂著嘴直笑,又有些擔心皇上遭不遭得住。

    國師大?人平日不見著姑娘很正經的時候瞧著有股仙氣,臉白得塞雪,看著又滑又嫩,身子瞧著好像也很單薄,弱弱的,似乎一拳他就要飛了?。

    可上次他惹了?皇上半夜被趕出來,衣裳都沒來得及穿,就枕頭捂著屁股蛋,馬公公那會兒是?看得清清楚楚,好家伙,國師瞧著瘦高個兒,可衣裳下頭竟全?是?真貨,背上那一身腱子肉,是?勻稱又漂亮得要命,和他那張臉一樣,哪哪都好看。

    而且那是?什么腰啊?平日瞧著細得跟什么似的,結果誰料到竟然?那么厲害,一弄就是?半宿,那會兒他守在外頭眼睛都要瞪直了?。

    第368章 第 368 章

    上一次皇上和國師是戰了?整整大半宿, 馬公公都想開口讓屋里兩人?歇歇,結果憋了?半天,實在說不出口。

    就算他?臉皮厚得跟屁股一樣, 也?覺這話?燙嘴。

    今天又戰了?大半宿,天都要亮了?都。

    國師大人?不得了?啊!

    哎呀娘耶,不能想了?, 想多了?他?都老?臉一紅, 控制不住想到那天半夜——國師那個白花花的屁股,他?感覺自己的眼睛隱隱的似乎又疼起來了?。

    當初豪哥一發?太子就來了?。

    現在兩人?睡了?兩晚了?, 沒準皇上又揣上了?也?說不定。

    小太子要是能再來個手足,那可就好咯。

    馬公公年幼就進了?宮, 老?皇上還在那會兒,幾個王爺暗地里就斗得厲害, 馬公公經歷過, 曉得皇家無情?, 要是再來一個,怕是要和太子斗。

    畢竟皇位誰不想坐?

    但他?看?見老?六小六和周辭越相處, 明明不是同一個肚子出來的, 但卻親得跟什么一樣,上次皇上拿了?下頭進貢的荔枝做獎勵,讓孩子們背書。

    太子和老?六背得磕磕絆絆,但是小六背出了?,得了?一串荔枝笑得見牙不見眼,抱著立馬就往外頭跑。

    他?以為這孩子要吃獨食, 誰知道摸到東宮一看?, 三?個孩子坐臺階上吃著荔枝美滋滋。

    你一個我一個,都是懂得分享的。

    想到此, 他?便覺得是自己多想,白家出的種,都是沒什么腦子,不愛掙不愛繞。

    皇上再生一個,肯定和太子親親熱熱。

    周初落枕著白子豪的胳膊累得睡著了?。

    白子豪輕輕一動,他?還下意識的伸手找人?,白子豪輕輕拍他?后背,沒一會兒周初落便又睡著了?。

    白子豪卻是沒有絲毫睡意,睜著眼直愣愣的盯著周初落一直看?。

    即使屋里昏暗,他?也?看?得清,這人?長的真真是俊,是他?超級喜歡的那一款,睡著了?看?著真可心,就是醒了?老?愛瞪人?,瞪別人?都不要緊,還偏的愛瞪他?,哎……

    這人?讓他?真是像著魔一樣被?深深吸引,卻也?讓他?像見鬼一樣害怕。

    周初落大概是覺他?身上暖,動了?動擠到了?他?懷里。

    白子豪沒有動,只是像哄周辭越睡覺那般給他?拍著后背,他?胸口似乎有千言萬語,可卻又好像一片混沌空白,讓他?覺得很踏實,又覺很溫暖,很難說明。

    他?無數人?艷羨仰望的堂堂清明宗傳人?,怕是要載在這人?身上了?。

    白子慕在家照顧孩子照顧了?兩天,交代蔣小一好好坐月子,便又和白子豪去了?林家村。

    孩子還沒取名,但小名是有了?,因為是在屋里生的,白子慕想叫他?小屋子,不過白子豪幾人?覺得他?取名太不走心了?。

    在屋里生所以叫小屋子。

    要是在茅房生,叫啥?叫小茅房?那這孩子以后不得遭人?笑話?。

    而且小屋子,白子豪總覺聽起來有點像太監,小馬公公以前就叫小馬子,他?的三?個得力干將,一個叫小樁子,一個叫小德子,另一個叫小耗子。

    都是小什么子,白子豪在宮里混久了?,總覺得這名字不好。

    他?侄子不管哪里都不能小。

    怎么都得是大。

    可蔣小一覺得大屋子不好聽。

    白子慕又想來想去,想這孩子上頭大哥二哥叫老?六小六,那要不叫中六,可這不好聽啊,也?不合適,說要不叫冬冬吧!

    這名還可以,沒誰再反對?。

    小冬冬十分可愛,因為在肚子里吃的夠,沒像老?六小六那樣,動不動就要化形,他?人?樣能保持得很久,蔣小一最喜歡親他?白嫩嫩的小臉蛋兒,不過冬冬雖是沒像老?六小六那樣動不動就會化形,但他?卻還不會說話?。

    白子豪說沒事兒,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雖說同父同母,但也?不是說每胎生出來的孩子都能確保一個樣。

    冬冬不會說話?,但卻是能聽得懂人?話?的,性子又很活潑,誰逗他?他?都笑,眼睛彎彎的,十分給面子,揮著肉嘟嘟的小拳頭咿呀咿呀。

    趙富民幾個可疼他?了?,連客棧作坊都不想去,想擱家里抱孫子外孫,可冬日生意最旺,作坊那邊也?最是忙,大家擱家里抱了?兩天孩子就又得忙活去了?。

    蘇尚卿是隔了?兩天才曉得這事兒,他?都不知道蔣小一已?經生了?娃,還是和蔣小三?去工廠那邊忙活,蔣小三?跑村里買老?母雞,他?問了?一嘴才曉得大哥生了?。

    當天晚上他?沒回去,直接去了?蔣家,然后抱著冬冬都不愿撒手,他?以前兩個侄兒出生那會兒可愛鬧,眼睛也?一直閉著,不會笑不會叫,拉了?尿才會嗷嗷哭,冬冬卻不哭不鬧,見了?人?就笑,還會吹泡泡給人?看?,臉蛋又像白雞蛋,可愛死了?。

    趙云瀾和蔣父幾人需要忙,蔣小一倒是不用急,工廠那邊有卿哥兒幫他?看?著,他?能安心坐月子,順便的跟趙鳥鳥討論討論故事情節。

    蔣小一這么些年不是白活的,見的事兒多,還真給了趙鳥鳥不少有用的建議。

    神奇小哥兒第二冊出來,又是大賣,不過斷在最精彩的地方,又是讓人抓心撓肺心癢癢。

    蔣小二見著平日端莊正派的書生說起神奇小哥兒,猜測里頭無頭尸案誰是主謀那唾沫橫飛的樣,腰桿都頂直了?。

    他?小弟真不愧是他?小弟。

    人?家剛看?第二冊,他?第三?冊卻都看?完了?,嗯,還有這魚仔,最近銷往外洲沒擱京城賣,大家都賣不著,可他?想吃就吃。

    嗯。

    真香。

    有人?圍了?上去:“嘿嘿,蔣兄,你看?同窗一場,這魚仔和你爹爹那作坊賣的香油,你能不能私下給我帶一點?我可太想這一口了?。”

    ……

    林家村梯田雛形剛一出來,郝大人?幾個就坐不住了?。

    先頭白子慕拿林家村做示范,農司部的人?跟著白子慕、白子豪忙活,怎么修筑、怎么蓄水都已?門?清,大家覺得不是難事兒,心熱坐不住,馬不停蹄在周邊八個鎮也?開起了?工。

    嶺南下頭八個鎮如今已?經全面開建,干得熱火朝天。

    臨近過年,村里一改往日,只茅草屋寂寥聳落,,安安靜靜半個人?影都沒有,山上卻是熱熱鬧鬧,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砍樹的聲?砰砰砰一直響。

    老?百姓干得累,但沒一個肯歇,個個臉上都是帶著笑的,哪怕頂著寒風干活,但卻比過年還高興,連平日愛偷懶的孩子都懂事兒了?,認認真真跟在阿娘后頭割草和撿石頭。

    爹娘都說了?,這田修出來,家里田多了?,以后日子就能好了?,種了?糧食賣了?,就能買肉吃,買糖吃,再也?不用餓肚子不用受寒了?。

    大人?也?是這般想,所以歇啥歇啊!林家村他?們可是都跑去看?了?,那田……看?不到頭。

    真真是看?不到頭,一塊又一塊的,遠遠瞧著簡直是密密麻麻。

    他?們看?了?不知道多羨慕。

    如今好了?。

    大人?說他?們村也?能修了?。

    這活兒又能拿工錢,修出來的田又是給他?們種的,那不就像是自家一樣了?嗎?如此還歇啥呀。落著雨蓑衣一披,草帽一戴就往山上去,白子豪下令歇兩天,大家還要鬧。

    這雨下的小,濕不到里頭,大人?,不歇,孩子們歇就行了?。

    白子慕三?人?是頂著寒風到處的跑,忙得不可開交,不跑不行,農司部的人?總覺自己會了?,結果干起來,又沒信心了?,總要叫他?們過去看?一眼,這田埂這么挖這么修行不行,后期會不會塌。

    白子豪累得都干不下飯。

    白子慕也?沒比他?好哪里去,就是周辭越累得嘴巴都禿嚕皮了?。

    蔣小一沒能出屋,怕受了?風,但賬還得算,最近又出了?三?批貨,蘇尚卿跑隔壁鎮看?柴火去了?,沒能幫忙。

    工廠那邊做魚干要用不少柴火,柴火煙,要是亂燒旁的木柴,那魚烤上頭烤個幾日難免的會有味,所以燒的柴火就非常重?要,不能選擇燒出來煙很重?味很大又很難聞的柴火,不過魚干被?熏點煙也?沒事兒,魚干熏了?煙做出來的魚醬反而還更香,魚仔也?不要緊,用木柴麻煩,但燒碳……

    那跟燒銀子沒什么區別。

    蘇尚卿和蔣小三?不在工廠那邊,各個車間?都有隊長看?著,不要緊,但要過年了?,這工人?的年貨咋置辦,還有工錢都得蔣小一看?著來。

    飴糖這個是必須得買的。

    一人?兩斤就夠了?。

    再一點布,還有每人?六斤肉。

    雖只三?樣,但量多也?不算太過寒磣,豬肉不用買,豬場那邊的大肉豬吃的好,工廠里頭魚腸魚頭從不斷,客棧那邊剩飯剩菜也?全是往豬場那邊運,村里人?拿了?豬糞,偶爾的也?會割些豬草來。

    豬場里的豬吃的那豬食蔣小一有時候見了?都羨慕,真真是比他?以前吃的還要好。

    如今一頭都有兩百多來斤了?,過年那會兒宰幾頭,讓工人?們分,不用買了?。

    至于工錢,蔣小一算盤嗶哩吧啦半響,手突然一頓,不對?,今早怎么沒聽見冬冬叫?

    這孩子跟老?六小六不太一樣,可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吃得多餓得快,每次一餓他?就咿呀咿呀的叫,今兒這么久了?咋的還沒叫?

    蔣小一扭頭一看?,床上空落落,除了?被?子,哪里有什么孩子。

    方才老?六小六還陪著冬冬玩,現在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再看?一旁桌子上的布帶也?不見,枕頭也?少了?一個,蔣小一就知道,這兩王八犢子肯定又把冬冬背出去了?。

    老?六小六可喜歡弟弟,弟弟香香的,會吹泡泡給他?們看?,眼珠子像西域送來的葡萄一樣,黑黑的,可漂亮,肚子還像嫩豆腐,摸著彈彈的,暖暖的,很舒服,他?們太喜歡弟弟了?,一刻都不想和弟弟分開,可是他?們還得進宮去讀書,爹爹那么忙,老?六小六立馬用布帶把冬冬背在后頭,帶進宮。

    不過弟弟只有一個,但哥哥有兩個。

    一個能背,一個沒得背。

    那怎么行啊,他?們是兄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于是一個背弟弟,一個背枕頭。

    知道弟弟餓得快,兩個小家伙還把白子慕和白子豪辛辛苦苦從游牧族那邊背回來的三?頭奶牛牽宮里去。

    尚老?進宮給他?們講課,看?見他?們還背著弟弟也?沒說什么,還覺他?們懂事兒,知道友愛兄弟,幫家里分擔。

    看?看?,多好的孩子啊!

    他?的弟子就該是這樣,若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不管家人?死活,那學不了?大道。

    可后頭他?想打人?。

    因為課間?冬冬咿呀叫了?一聲?,小六立馬把他?從背上解下來,老?六放下書本,邁著短短的腿,卻猴似的往屋外躥。

    尚老?一開始都不知道他?們要干啥子,直到老?六把奶牛牽到門?口,小六兩手橫抱起冬冬,把冬冬往牛肚下一送,老?六奶/頭一拉塞冬冬嘴里,冬冬立馬咕咚咕咚喝起來。

    奶沒了?,小六又把冬冬往另一只奶牛身下送。

    老?六又拉奶/頭塞冬冬嘴里。

    冬冬咕咚咕咚喝起來,一口氣都不帶喘,小嘴巴一聳一聳的。

    流水線做業一般,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冬冬胃口好,吃嘛嘛香,剛吃一會兒,那牛的奶便像氣球一樣極速的的干癟下去。

    眼看?著弟弟又要喝完了?,老?六拍拍最后一頭奶牛。

    那奶牛看?見冬冬就怕,這會兒趴地上不愿起來。

    老?六見此先蹲它旁邊,以為它是沒奶了?,還探出手到牛肚子下摸了?摸,牛奶漲漲的。

    這明顯是有奶。

    反了?天了?!

    有奶竟然不想給他?弟弟喝,真是豈有此理。

    老?六氣得直拍它屁股,啪啪直響,兩道小眉頭想夾死蒼蠅似的蹙在一起,氣得不得了?:“起來,起來,趕緊起來給我弟弟吃奶奶。”

    那牛被?拍得屁股痛,哞的叫一聲?不情?不愿的站起來。

    小六趕緊轉移陣地,把冬冬往牛肚子下送。

    老?六還是懂得講衛生的,方才這牛趴地上了?,奶奶肯定臟,他?小手在牛奶/頭上搓了?搓,這才拉著牛奶/頭塞冬冬嘴里。

    冬冬又咕咚咕咚喝起來。

    他?腦瓜子還小,有些話?聽得懵懵懂懂,但看?見兩個哥哥坐小凳子捧著書和老?爺爺一起依依妖妖,他?感覺兩個哥哥是在做正事,不能打擾,還是后頭餓得厲害了?,頂不住了?才叫了?一聲?。

    屁大點的孩子吃得這么猛,尚老?在一旁是看?得目瞪口呆,大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么喂行不行暫且不說,他?就想問,這兩孩子是怎么把牛牽宮里來的,禁衛軍都不攔一下的?這兩孩子面子已?經大到禁衛軍隨便他?們整了?嗎?

    就是知道冬冬進宮了?,想來看?一下冬冬的周初落見到他?們這個樣,都頓在了?一旁,笑意一下凝固在了?臉上,嘴巴張了?張,遲遲吐不出一個字。

    馬公公眼球差點也?飛出來。

    怎么還有這種操作啊?他?活了?幾十年了?,什么沒見過?可就是沒見過人?這么喂孩子的。

    周初落太陽穴一陣一陣跳動,喉嚨都干澀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放任,他?艱難出聲?問老?六小六:“……可以這么給冬冬喂奶嗎?”

    小六信誓旦旦說:“可以呀。”

    周初落:“你,你們小時候也?是這樣喝奶的嗎?”

    老?六牽著繩子不讓奶牛亂動,眼珠子一直看?著冬冬,看?見弟弟喝得香,他?很高興:“沒有啊!父親和爹爹那時候都是擠了?牛奶,然后煮開了?才喂我和弟弟吃。”

    周初落:“那你們現在……”

    “弟弟是男孩子,男孩子要糙養,糙養才能長得壯壯哩。”老?六說。

    小六:“對?頭,壯壯的,像他?大哥二哥一樣頂天立地。”

    冬冬聽得懂,一邊腮幫子鼓鼓用力吸牛奶,一邊揮了?下小拳頭,表示哥哥說的對?了?。

    周初落:“……”

    老?六小六見弟弟喝飽了?很高興,心滿意足,他?們覺得他?們又照顧好弟弟了?,沒讓弟弟餓著,他?們像大人?一樣厲害了?。

    兩人?嘚瑟又臭屁,又說他?們是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漢了?。

    周初落看?了?看?老?六小六,頂天立體?這個頭頂人?屁股都嗆。

    還頂天立地??

    造孽啊!

    他?回頭就去找蔣小一,說讓他?看?好孩子,不然老?六小六這么帶弟弟,冬冬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可說完,他?又覺得好像也?沒那么夸張,老?六小六還是有點靠譜的,起碼出門?還知道給弟弟帶口糧。

    一月中旬,蔣小一出了?月子。

    這會兒冷坐月子倒還好,趙主君是心疼外孫,不借他?人?之手,和趙云瀾隔三?差五給他?擦擦手洗洗腳,白子慕回來,也?會幫他?擦擦屁股,加上冷,蔣小一身上不怎么黏糊,算干凈,但頭發?卻已?經是油成一條條,還卷卷的,白子慕有時候回來看?見他?那頭,總覺得他?頂著一頭泡面。

    頭太油了?,似乎有千金重?,蔣小一都頂不住,總覺臟得要命,之前在村里,他?坐了?大半月就出屋了?,還洗了?頭,那會兒趙主君是不曉得,也?沒攔,可這會兒曉得了?,哪里肯讓他?洗,要是還在村里,關好門?窗,燒點碳,那洗洗還真行,但京城是冷嚯嚯的,吐口痰都能立馬結成冰,頭發?又長,真洗了?肯定要傷著。

    趙主君不讓洗,蔣小一也?只好忍著。

    出月子頭天,他?讓星哥兒熱了?兩大鍋熱水,里里外外洗了?一遍,整個人?只覺神清氣爽又新飛揚,晚上和家人?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隔天便去了?祥柳鎮。

    二月初是年,來年開春蔣小一打算大干一場,再加幾個口味,到時水路通了?,商戶怕是來的更多,那魚貨得多存些。

    王老?板幾人?上次帶了?魚貨回去,來時是打算弄個五六千斤試試水,可回去時貨明顯是多了?,王夫人?瞧見了?臉色不好。

    這般多,萬一賣不動砸手里咋的整?拉著王老?板耳朵就開始念叨:

    “去時我都同你說了?,別貪大,就五千斤,回來賣賣看?情?況,結果你倒好,人?蔣老?板忽悠兩句你就信了?。”

    “咋就是忽悠呢?他?說孫老?板訂一萬斤……”

    “他?說你就信?孫老?板是當著你的面說的?”

    “那到沒有。”

    “那不就是了?,貨要了?這么多也?就算,你還買了?油,咱南洲沒油還是咋的?”

    “夫人?,這油和咱平時吃的油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除了?豬油菜油茶油,還能有啥子油,王夫人?氣,都不愿意多聽,她當家的就是這樣,風往哪邊吹,他?就往哪邊倒,家里生意這么些年還沒敗,全靠她給祖宗燒香燒得多。

    但再氣也?沒辦法,貨已?經運回來了?,契書也?簽了?,人?蔣老?板的貨是一出庫概不退換。

    她只能派人?把貨擱鋪子里,王老?板耳朵疼也?不愿同她多說,說了?也?沒用,等著吧!

    他?去作坊那邊看?香油時,可是派人?打聽過了?,人?蔣家咋的賣香油、這香油在京城在京城賣得有多火他?是一清二楚。

    賣不出,咋可能。

    當天就照貓畫虎,然后……

    王夫人?聽小二回報,只能傻眼了?。

    二百斤香油和三?百斤魚仔,辣蟹就,就沒了?!!

    只半天啊!

    扔茅坑里頭怕是都不能這么快。

    王夫人?直接坐不住,趕忙往鋪子里去,到的時候客人?還吵吵鬧鬧的,擠鋪子里看?看?她家賣的米酒和糯米糕,米酒賣了?二十斤,糯米糕一塊都沒賣得出去。

    但今天運出來的香油和魚貨都沒有了?。

    大冬天的她腦門?硬是出了?層薄汗。

    香油和魚貨賣了?大半個月就沒了?,客人?賣不著,又跑另一老?板那兒買。

    王夫人?聽說另一個老?板這次是和她家漢子一起去,進了?一萬斤魚貨,四千斤香油,要是全賣完,那可就掙大發?了?。

    畢竟她前兒算了?算,她家這次就賺了?近一千三?百兩。

    那老?板進的貨比她家多,鐵定賺更多。

    這是純利潤啊!而且才半個月。

    王夫人?氣得是又揪王老?板耳朵:“人?家進那般多,你咋的就進這么點?你怎么就沒人?家那魄力?啊?”

    王老?板:“……”

    王家大賣了?半個多月,天天鋪子前頭飄著香,旁的商戶不是傻的,一打聽就門?清兒了?,主動跑京城找蔣小一。

    蔣小一那段時間?是面見了?不少人?,不過同個州城的,他?沒選太多合作商,不過人?要是不擱城里賣,那倒是能合作合作。

    年后海路通了?,那些商戶定是要把魚仔,香油運到地方鋪子去,到時候怕是慕名而來的更多。

    得再給大家畫點餅,讓大家來年多努力努力。

    蔣小一是懂收買人?心的。

    年底那會兒豬販子尋到養豬場這邊,想買些豬。要過年了?,豬肉十分暢銷。

    養豬場這邊的豬養的不久,就四個月大,這時候肉不算得老?,吃起來口感好,不像老?豬,雖然老?豬骨頭啥的越燉越香,但肉就難啃了?。

    嫩豬肉好些。

    蔣小一讓人?留六頭,其?余則賣一半留一半,等第二批豬仔大一些,那一半再賣了?,不然全賣光,小豬仔吃不了?多少,那魚腸魚頭那些沒豬吃就得浪費。

    得錯開來。

    那六頭蔣小一打算兩頭留自個家,一頭過年吃,一頭留著做臘肉臘腸,剩余四頭殺了?讓魚廠那香油作坊的工人?分。

    殺豬分肉那天廠里沒開工。

    因為那天已?經廿八快除夕了?,白子慕和白子豪三?人?都已?經從林家村回了?京準備過年。

    知道工廠和作坊還沒放假,白子慕看?蔣小一和趙云瀾的眼神都要變了?。

    感情?他?家有兩個周扒皮。

    飴糖,布料趙云瀾負責去買,買好了?再馬車運到工廠這邊。

    豬的話?,蔣小一打算殺好分好了?再讓趙云瀾送完糖布后順道運回去,不然把豬帶香油作坊那邊殺麻煩。

    這邊村里地方大,也?寬敞,又靠近河邊,殺豬方便多了?。

    他?請了?村里幾個漢子來幫忙,這些人?殺豬刮毛行,但割肉還得是經驗老?道的賣豬佬,蔣小喊了?一個,是京城里頭賣肉的,長得很彪悍,人?一下手是塊塊六斤,壓根就不用稱。

    割好肉,蔣小一給了?人?三?十文?,雖沒干夠一天活,但這是‘技術工’,工錢自是不一樣。

    漁民們本來都還不知道蔣小一喊他?們過來干啥,昨兒收了?最后一批魚,蔣小一就和負責下網撈魚的漁民說了?,明天放假,這幾天歇息過年,魚貨就先不收了?,初六工廠那邊開了?工再收。

    廠里的工人?昨天把所有事兒做完,打掃好衛生,臨下工回家時蔣小一讓他?們明天晌午過來,記得帶籃子。

    大家不知道過來干什么,等在工廠外頭的大平地上,遠遠的聽見不遠處的養豬場那邊傳來殺豬叫。

    “這是要干啥呢?”有人?使勁望,看?見幾個漢子把豬摁長凳子上,正準備殺,蔣老?板站一旁。

    “不知道啊!”

    “昨晚工錢也?發?了?,叫咱過來是不是還有啥子活兒沒干?”

    這個誰也?不知道,看?著手上的籃子是一頭霧水。

    第369章 第 369 章

    寒風呼呼的, 光站著啥都不干就冷得夠嗆,工人們本就穿得單薄,這?會兒站工廠外頭, 連個遮風擋雨的墻面都沒有,更?是覺得冷,大家雙手縮在袖子里, 不停的原地跺腳, 可曉是如此還是冷,寒風像是無孔不入, 直往身子骨里頭鉆。

    不過沒誰氣?。

    老板叫他們過來肯定是有事?兒。

    沒一會兒大家就見?一牛車過來了,牛車上頭蓋了油布, 不知道?裝的啥,但高高的, 想來裝了不少東西。

    大家原以為是村里的牛車, 可到了岔路口, 牛車卻直直往他們這?邊來,一到近前大家才看?清, 是老板家的小廝小貝子。

    大家立馬過去幫忙。

    四麻袋東西卸了下來, 里頭裝的啥不知道?,看?不見?,但那些?布匹大家卻是看?見?了。

    那布色澤十分水亮,瞧著也?厚實,幫忙搬貨的還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這?才小小心翼翼把布匹搬下來。

    “小貝子, 這?布放哪啊?”

    小貝子:“放油布上, 可別?弄臟了。”

    “哎,曉得曉得。”

    小貝子又把牛車駕走了, 到了養豬那邊把九筐豬肉運到工廠外頭和布匹放一起,這?才又運了四筐豬肉走。

    這?下漁民再傻都曉得蔣老板叫他們過來干啥子了,看?著那堆著的布匹,還有一筐筐肉,大家心噗通噗通跳。

    不敢信啊!

    可蔣老板過來了,拿著本冊子,翻開?后開?始念名。

    “鐵蛋娘。”

    沒人應。

    漁民好些?婦人嫁了人后就好像沒了名字,外頭人要不喊張家的或者李家的,就喊啥啥娘。

    蔣小一雖披了披風,可還是冷得很,見?沒人應,以為念錯了,仔細看?一遍,沒看?錯,又喊:“鐵蛋娘?來了沒?”

    鐵蛋娘紅漲著臉站出?來:“……老板,俺,俺在這?。”

    “來了,那剛喊咋的不應?”蔣小一語氣?沒多嚴苛,只下意識問問,他把名冊卷起來夾到腋下,在夏林濤和護衛沒整明?白之際,一個用力把麻袋提起來,解開?布帶,說?:

    “這?麻袋里頭裝的是飴糖,我爹爹讓小二都分包裝好了,一包兩斤,你拿一包,那布也?疊好了,都是一樣的,你拿一疊,然后再拿塊肉。”

    大家都聽清了,可……蔣老板給她們這?東西干啥子咧?

    鐵蛋娘都不敢要。

    兩斤飴糖快七十多來文了,再半匹布、四斤肉,怎么的都得快四百文。

    咋的能要啊!這?可是銀子呢!

    “蔣老板,這?,這?……”

    “拿著吧!這?是給你們的年禮,今年廠里生意不錯,當初我說?了,大家一起賺銀子,我有銀子賺了,就少不了你們。”蔣小一逼逼叨叨,夏林濤知道?,大少爺這?是又要開?始畫餅了。

    “不過今年咱名聲還沒咋的打出?去,生意算馬馬虎虎,不過來年應該會好些?,明?年大家多努力啊!到時?候生意好了,我給大家漲工錢。”

    夏林濤:“……”

    生意算馬馬虎虎?他要不是一直擱少爺跟旁,差點就信了這?話了。

    他娘的,那工廠是出?批貨就快上萬兩入賬,這?大半年不知出?了多少次貨了,少爺那幾次笑得跟發了顛一樣,現在竟然有臉說?這?種話。

    蔣小一見?他臉色有些?怪異,但也?沒在意,看?著鐵蛋娘說?:“來,拿著吧,分快些?好回家,外頭冷呢!”

    鐵蛋娘紅了眼眶,哽咽的嗯了聲,聽話的開?始拿糖拿肉。

    肉都是四斤一塊,除了有的瘦些?,有的肥些?外,也?沒什么不同。

    要是在豬肉攤上,鐵蛋娘自是想挑肥的,但這?會兒不敢,怕耽誤老板活,老老實實拿了最上頭那一塊。

    籃子沉甸甸的,寒風依舊凜冽,吹臉上就跟刀子刮似的,但鐵蛋娘心里熱。

    她不是不懂。

    她以前出?攤賣魚也?認識不少人,京城里好些?平頭百姓家的婦人都會給大戶人家當長工,每年年節也?會得些?賞銀和吃食。

    可這?不是個個都有,那都是干得好,得主家青睞的才得,不然這?種沒簽賣身契的,主家哪里愿意給,又不是自己人。

    蔣老板是好人咧!

    明?年開?工可得好好給老板干活。

    回了家,鐵蛋一家見?著她拿一籃子東西回來,也?高興,樂得跟過年似的,小孩子更?是直接抱著飴糖笑開?了花。

    老婆子給孩子們每人分了一顆飴糖,孩子們一吃嘴里,頓時?眼睛亮晶晶,一副驚訝又興奮的樣子,手舞足蹈說?原來糖這?么甜啊!阿奶,好吃。

    老婆子心里酸酸澀澀,同鐵蛋娘說?“老三家的,以后你可得好好干活,老大老二,以后給廠那邊送魚,記得上點心,蔣老板有良心,咱給人干活,得干踏實,廠里生意好,咱日子就能好。”

    “曉得了,娘,蔣老板送的這?料子可真好。”

    “是咧,厚厚的,摸著也?滑,怕是不便宜,不過老三家家,你咋的選了這么個色?”

    “不是我選,都是這個色。”

    “哦,是蔣森*晚*整*理老板選的啊?”

    “不是,剛聽老板說?,是蔣老板爹爹選的。”

    “哦哦,蔣老板爹爹好眼光,這?顏色雖深了點,可耐臟。”鐵蛋娘見?婆婆改了口風也?沒在意。

    孩子們吃完糖看?著肉又直流口水口水,老人家笑得一臉褶子:“這?料子好,等咱有空了,給孩子們做衣裳,這?肉瞧著也?肥,等會咱割了肥的熬油。”

    漁民以前窮,過年也?就買兩三斤解解饞,如今四斤原都不用再買了,可大家日子有盼頭了,這?大半年賺了些?,人也?飄了。

    兒子,明?兒再去鎮上割兩斤肉,今年咱過個好年。

    然后京里的百姓就發現不對勁兒,今年祥柳鎮的漁民不曉得咋的回事?,竟然來割肉了,買大米了,買包子了,還買了厚衣裳。

    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以前這?幫漁民,不僅穿得寒磣破爛,那臉上還總是帶著愁苦。

    大家也?都知道?為啥。

    日子苦,沒盼頭,見?不著出?路,自是愁了。

    但現在仔細一看?,大家就發現這?幫漁民不一樣了,雖穿的還是那副窮酸樣,不過臉上卻是帶著笑的,沒了愁,沒了苦,瞧著氣?色好像還好了許多。

    有人打趣:“喲,撿著銀子了?”

    漁民是笑嘻嘻,也?沒多說?。

    這?可比撿著銀子還讓人高興,銀子撿的總有花完的時?候,可有正經活兒就不一樣了,這?大半年他們跟著蔣老板可是賺了快三十輛銀子了呢!

    本來一天三十文,他們就干了幾個月,可老板每個月總發那個什么獎金,說?是因為他們沒偷懶,沒請假,所以有獎,這?還不算,先頭是一天干活四個時?辰,不過后頭其他老板訂的貨太多了,蔣老板讓他們干晚一些?,一個時?辰給十文。

    雜七雜八的加起來,這?大半年她們賺了將近十兩銀子,當家的賣魚又賺了些?,前兒她們數了,這?大半年存了將近三十兩銀子。

    不敢想。

    今年終于能過一個好年了。

    這?好日子都是蔣老板給的,明?年她們得多給老板干些?活。

    周初落聽了夏林濤稟報,沒說?什么,一個并未涉及多個領域的工廠,就能讓周邊村子和上千漁民受了益,間接養活了幾百個家庭,要是多來些?……

    這?事?還是得徐徐圖之。

    馬公公一旁提醒:“皇上,時?辰快……”

    “皇伯伯,皇伯伯,爹爹讓我來喊你回家吃飯,火鍋要好了。”跑腿小六蹦蹦跳跳從外頭跑進來。

    他和老六這?大半年蹭了周初落不少人參,牙齒已經都長完了,不過剛一長完卻又掉了,遲來的開?始換牙,昨天兩人剛被趙云瀾和蔣父拔了兩顆,小六這?會兒前頭牙齦光禿禿的,上頭四個小血洞。

    蔣小一見?了還嘀嘀咕咕,覺得這?牙齒剛長沒兩天卻又掉了,那和白長了有什么區別?。

    不過老六小六先前就像發育不良一樣,小小的,矮矮的,像猴子,現在倒是高了好多,勉強像個人了。

    周初落抱他,起身往外頭去。

    除夕那天,白子慕三人從林家村趕了回來。

    大過年的,下刀子都得回來過過年,郝大人一行人沒回來,留嶺南那邊了。

    村民們放了假,初六才開?工,農司部的人留村里也?沒什么好忙的,可路途遙遠,大家即使不忙也?是回不來。

    朝中也?歇了假,周初落設宴請了重臣和幾位皇兄吃了頓宮宴后沒啥再能忙的,便干脆帶著周辭越住在蔣家。

    不住不行,不住這?父子倆是頓頓要往蔣家跑,去了就不愿回來,周初落也?覺宮里冷清,隨他們一起去。

    兩家人湊一起過年,那是熱鬧得不行,孩子多,嘰嘰喳喳的,可沒誰嫌吵鬧,白子慕餿主意多,在院子里堆了一推雪,厚厚一層,然后拿了梯子,抱著老六小六還有周辭越上了屋頂,然后投射炸彈一樣,把他們三往雪堆里扔,老六三人一頭扎進雪堆里,就兩只腳丫在外頭撲棱著,蔣小二幾個立馬過去爬蘿卜。

    老六幾個扛凍又扛造,玩起來冷熱不知。

    周辭越三個被拔出?來還笑呵呵,說?太好玩了,他們飛了,再來一次。

    蔣小二和蔣小三都心動了,讓哥夫給他們也?來兩下。

    白子慕舉起他們就往雪堆里扔,這?兩不重,沒事?兒,覺得飛那一下十分刺激,還想再來,直到趙鳥鳥,大概是太重了,沖力太大,白子慕一扔,別?人頭都扎不到地面,就他砰的一聲響,蔣小一幾個在廚房里頭做年糕都聽見?了,出?來一看?,趙鳥鳥額頭上頂了個大包。

    白子豪抱著冬冬在一旁笑,白子慕還站屋頂上,一副訕訕的樣子。

    蔣小一幾個見?怪不怪,趙鳥鳥額頭都腫了,周辭越在一旁給他吹,可吹有什么用,還得是土法子。

    “大哥。”趙鳥鳥喊了一聲。

    蔣小一到他跟前就熟門熟路,呸的一下吐了點口水在食指上,給趙鳥鳥擦了擦。

    “行了,好了,去玩吧!”

    他們小時?候摔了或者是挨蚊子咬了,蔣小一都會這?樣幫他們弄,然后再哄兩句,久而久之就像一種心理暗示,好像真擦一下痛痛就能飛了。

    周辭越在一旁已經被蔣小一這?頓操作給整愣了。

    趙云瀾看?了眼又繼續回屋忙,背影瞧著是冷酷又無情?。

    周初落看?看?趙云瀾,見?他一副云淡風輕樣,又噎住了。

    蔣小二幾個能長到今天,不容易啊!

    馬公公也?這?么覺得。

    趙鳥鳥已經不覺得痛了,拿鏟子把雪堆堆厚,又哼哧哼哧爬屋頂去,說?哥夫再來。

    他們是早上火鍋,晚上燒烤,碳火燒得旺,油脂滴落在碳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孜然粉一撒,香得不得了,就連空氣?中都夾攜著燒烤特?有的香氣?。

    蔣小三和趙鳥鳥沒出?息,在一旁是直咽口水。

    春天那會蔣小二和莫小水摘了好些?野菜,如今拿來涮火鍋和碳烤都好吃得很,可瞧著鍋里的野豌豆尖,蔣小二心中有些?酸。

    “……二叔,豌豆尖打火鍋好吃。”

    “你喜歡?”

    “嗯,我們多摘些?。”

    那人跟著他竄了幾個山頭,摘了快兩個月的野菜,最后卻是一口都沒吃上……

    “小二,你想啥呢?”蔣小一給他碗里夾了塊肉。

    蔣小二搖搖頭,看?見?蔣小一臉色有些?擔憂,又笑起來:“沒有,謝謝大哥。”

    蔣小一摸摸他的頭。

    初一那天蘇尚卿也?過來了。

    蔣小一抓了六只雞,想做窯雞吃。

    蔣小二幾個聽了特?別?高興。

    之前在村里過年,就做過一次,可好吃了。

    白子豪不懂:“……六只?會不會多了點?”

    蔣小一猛搖頭:“不多啊!我一人都能干一只了。”

    白子豪:“……”

    白子慕:“大哥,你小看?我夫郎,六只我怕都還不夠,我再去抓兩只。”

    “夫君,我跟你一起去。”

    “好,等下我抓一只,你抓一只,我們兩個一人一只。”

    “可以可以,不過夫君,既然要做,咱干脆多做些?,給尚太傅和王家送一些?過去。”蔣小一說?。

    尚老給他們家三個孩子授課,也?是挺辛苦的,至于王家,王家兩老沒在京城,就王儼然和兩個正妻在京里,王儼然如今下到地方去了,如今就梁詩雅和廖慧慧在京城。

    蔣小一和廖慧慧接觸比較久,感情?也?好些?,畢竟在平洲那會兒兩人就認識了,廖慧慧那會兒時?不時?跑平洲探望王儼然,一來二去就和蔣小一熟了起來。

    蔣小一先頭還怕廖慧慧遭梁家小姐欺負,畢竟廖家從商,和梁家這?種書香世家沒得比,特?意上門看?了眼,不過發現這?兩相處的還挺好。

    廖慧慧說?梁詩雅待她不錯,剛開?始廖慧慧還怕,還會多想是不是有啥子貓膩,就沒見?哪家后院的人能處一快兒的,結果梁詩雅就笑,說?的直白。

    ——姐姐同夫君是多年夫妻,夫君未考上京那會兒,是姐姐在夫君身旁不離不棄,你該是姐姐,可如今我和你平起平坐,說?實話,我是替你不值,要是換了我,我覺寒心,覺不公,但世道?就是如此,父母之命,咱抗拒不得,咱兩共侍一夫,那就是姐妹,都是苦命人,合該好好相處。

    蔣小一當時?聽了,都覺有些?詫異。

    覺得梁詩雅真不愧是書香世家培養出?來的,這?種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知道?想她人之苦。

    知道?廖慧慧沒受欺負,和梁詩雅相處的還不錯,蔣小一放了心。

    白子慕想了想:“你生冬冬那會兒她們是不是來探望過?”

    “來了。”蔣小一說?:“和尚師奶同一天來的,給我帶了好些?補品,吃都吃不過來,也?給冬冬帶了好幾身衣裳,都是廖阿姐和梁阿姐自己做的,可漂亮呢!”

    “那該送,等會我抓三只,你抓三只。”

    蔣小一高高興興:“好。”

    兩人黏黏糊糊往后院走。

    周初落看?他們背影,語氣?幽幽同白子豪說?:“以前你總說?兒子是飯桶。”

    現在怎么不說?了?

    白子豪縮著脖子:“長得好看?的叫吃貨,長得丑的才叫飯桶,小一和我師弟模樣不賴,咱兒子那時?候有點寒磣。”

    周初落看?他,冷笑一聲:“你覺得都怪誰?”

    白子豪默默不做聲。

    “說?話。”

    白子豪立馬道?:“他們都說?孩子像你。”

    周初落:“……”

    趙云瀾幾個看?見?白子豪被打了,覺得一點都不無辜。

    這?人賴賬的本事?也?是一流啊!聽說?周辭越以前是兩個大黑眼圈,皇上哪里有黑眼圈?小辭明?顯是像豪小子,要不是吃了藥,那真的是要被耽誤。

    馬公公無奈搖搖頭。

    一家人在大后院動起手來,小的幾個負責挖土,蔣小二幾個則負責把泥巴揉成團。

    等會要用這?些?揉成團的泥巴搭窯子,在窯子里頭燒火,泥巴團燒燙了,再把荷葉和泥巴裹好的雞放窯子里,把泥巴團敲碎,蓋在雞上,用余溫把雞捂熟。

    天氣?冷,窯子得搭大一些?,小的泥巴團窯雞不行,怕是雞還沒捂熟就得冷了。

    趙主君幾個在一旁殺雞。

    周初落不會,抱著冬冬在一旁看?他們,時?不時?給冬冬喂幾片人參。

    怕光吃雞會膩,白子慕帶著蔣小一去擠牛奶,說?等會兒炒點茶葉,弄點奶茶出?來。

    雙皮奶蔣小一吃過,奶茶倒是沒喝過,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這?幾個月他們各自忙,是聚少離多,白子慕一回來兩人就黏在一起,干啥都是兩個人,連上茅坑都想兩個一起去。

    蔣父在院子里升了一推火,燒得十分旺,坐一旁即使天上落著雪,也?絲毫不覺冷,大家都在院子里忙,只要有事?干,就不會覺無聊,人多也?熱鬧,窯雞香噴噴,白子慕又弄了半籮筐薯片,奶茶,窯雞,那滋味就不用提了。

    奶茶趙云瀾幾個哥兒那是愛得不得了,白子慕做了兩鍋差點都不夠喝。

    這?幾個是窯雞吃膩了喝一口,火鍋吃辣了也?喝一口,白子慕在奶茶里頭放了冰塊,喝起來涼,可大家圍坐在火堆旁,是半點不覺冷,喝了還覺十分上癮。

    蔣小一吃得雙眼發亮,白子慕笑著:“別?喝太多,不然晚上該起夜了,大冬天的,屁股著涼了可不好。”

    蔣小一嗯嗯幾聲,卻還是捧著碗不放手:“我知道?,這?奶茶真是太好喝了,明?天我還想喝,夫君,你給我做。”

    白子慕幾乎從不會拒絕他:“好。”

    “哥夫,我們也?想喝。”

    “去去去,一邊去。”

    “哥夫,你不要這?樣。”

    趙鳥鳥幾個纏著白子慕,又玩了起來,白子豪和蔣父在一旁喝小酒,趙富民是喝得滿臉紅,三個漢子湊一起,喝多了就開?始憶往昔崢嶸歲月,吹得蔣小一在一旁聽得都臊。

    白子豪最夸張:“當年我一人大戰三百多個鬼子,一拳一個,一腳兩雙,他們嗷嗷嗷的叫,被我打的屁滾尿流。”

    蔣父驚嘆不已:“孩他大伯,你可真厲害,連鬼都打得。”

    白子豪被他夸得飄了一下。

    蔣小一戳白子慕:“師兄真那么牛?連鬼都打得?”

    白子慕:“……他說?的鬼子不是鬼。”

    蔣小一不懂:“那是個啥?”

    “是壞人。”

    “哦,那師兄,你打壞人很牛逼啊!”蔣小一十分崇拜。

    看?見?周初落往這?邊看?,白子豪立馬昂起頭,又神氣?又嘚瑟說?:“對,沒錯,我就是如此牛逼。”

    白子慕涼嗖嗖:“師兄,別?吹了,你后頭不是被雷劈了嗎?你那應該不是牛逼,是雷逼。”

    “……”白子豪瞪了白子慕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蔣小一和趙富民幾個嘎嘎嘎笑,趙富民想到前幾日平洲的顧老弟給他來信,問他在京城過的咋樣,年紀大了會不會想回故土。

    趙富民搖搖頭。

    生意和孩子都夠他想的了,哪里還有心思?想故土,如今這?日子,做著自己喜歡的生意,回來了再逗逗小曾孫子,晚上好酒美菜,這?日子不快活?

    趙云瀾和周初落沒管他們,在一旁一起逗著冬冬,冬冬很給面子,一直在笑,一下揮揮拳頭,一下吹個泡泡,他模樣可愛,只動一動趙主君就哎呦哎呦,滿臉稀罕說?我的乖孫哎~

    過年那幾天家里就沒個消停,家里孩子多,白子慕幾乎是天天給他們倒騰吃的。

    周辭越是臉上的笑都沒下來過,才幾天就好像胖了一點,周初落看?他高興,又掃了眼幫他去拿暖爐,正匆匆跑來的人,嘴角微微揚起。

    蔣家在京城沒什么親戚朋友,不過大年三十還是熱熱鬧鬧,剛吃完晚飯,大家就在正廳里頭包餃子,以前村里大年三十晚上都是吃湯圓,團團圓圓。

    不過京城這?兒習慣吃餃子,入鄉隨俗,一吃晚飯蔣小一就開?始和面,蔣小二幾個豬肉剁得咚咚響,自家做的,餡料足,豬肉香菇玉米餡,一口下去汁水直流。

    大概是大家一起做的,因此這?餃子似乎特?別?的好吃,那好吃也?許不是單純的來自食物本身,更?多的應該是一種溫暖又熨帖的感受。

    白子慕看?見?餃子剛出?鍋,趙鳥鳥已經干了兩碗了,不知道?他這?么胖是怎么還吃的下的,雖然他覺得胖一點好,有肉感,也?健康,看?起來圓潤圓潤的很可愛,但這?么吃再胖些?就不得了了。

    他有點擔心,隔壁街那屠戶就很胖,衣裳還總穿得緊繃繃的,那肉勒得跟卷簾門一樣,人是漢子不要緊,趙鳥鳥現在不算太胖,可再胖些?就不成樣子了。

    他沉默了會兒:“鳥鳥,要不你少吃點?”

    趙鳥鳥抱著碗搖頭說?不要。

    他不在乎,他再胖也?是個漂亮的小胖子,也?有人喜歡。

    趙云瀾瞪他:“再吃下去以后又肥又丑,怕是都沒肘子招人稀罕。”

    “哎呦,小爺爺你不要這?么說?。”趙鳥鳥還沒說?什么,周辭越先跳起來,他覺得小爺爺這?話不對:“四叔哪里丑哪里胖?這?明?明?是旺夫益子的相貌。”十分好呢!

    所有人:“……”

    眼瞎還得是周辭越。

    第370章 第 370 章

    不過最?近趙鳥鳥應該是用腦過度, 蔣小?一發現他兩邊臉頰都明顯凹陷下去一些,原本清秀俊郎的輪廓都有?些明顯了。

    蔣小?三沒?理大家說了啥,猴急猴急的吃餃子, 燙得直吐舌頭卻又舍不得吐出來,張著嘴巴叫蘇尚卿給?他吹吹。

    大家都在,蘇尚卿感覺羞羞的, 不太好?意思, 小?六過去夾起一個想喂他:“三叔,小?六救你, 以毒攻毒,你趕緊吃一個就不燙了, 來,啊~”

    蔣小?三傻乎乎, 又急急忙忙往嘴里塞, 蘇尚卿剛說別, 他就哎呦哎呦跳起來,捂著嘴巴滿屋子跑。

    小?六都納悶了, 他是沒?長牙那會兒硬邦邦的大筍子他都能啃得渣都不剩, 區區燙餃子他更不放眼里,而且這也沒?怎么燙啊!三叔叫那么厲害干什么?

    哦,懂了。

    可?能是吃得少?毒不夠。

    “三叔,再來一個就好?了。”他抱著碗追在蔣小?三身后,還想再給?他喂一個。

    蔣小?一幾個哈哈笑。

    團圓夜的氛圍特別濃。

    看見周初落坐在火盆邊,嘴角微微揚起, 看著似乎還是那副不近人?情的疏離樣, 可?馬公公卻知道他在高興,不知怎么的眼眶穆然一酸。

    往年年節, 家家戶戶都團圓熱鬧,到處走親訪友,可?好?像只有?皇上來來回回都是一個人?,三王爺那他不能去,因為三王府除了三爺,個個都怕他,去了人?不自在,皇上也不愿討嫌。

    那時候皇上雖是什么都沒?說,可?他總不愿閑下來,因為沒?活兒做,人?就孤獨了,他時常忙完了,就一個人?坐在窗邊朝著外頭望,背影孤寂落寞,冷冷清清的,馬公公是瞧著都心酸。

    現在好?了。

    皇上有?家人?了。

    馬公公默默出到門外抹了把淚。

    老六和小?六扒在窗戶看他,蔣小?一過來問他們干嘛呢?

    小?六小?聲說:“爹爹,馬公公在哭咧!”

    蔣小?一探頭一看,果然如此,大過年的馬公公是怎么了?方才吃餃子的時候,他不還笑嘎嘎的嗎?

    老六:“爹爹,是不是馬公公想家人?了?”

    蔣小?一搖搖頭:“應該不是,聽二哥說馬公公家里人?在逃難時好?像都去了,就馬公公命硬還活著。”

    小?六:“那他哭啥呢?”

    老六靜靜的看了馬公公一會兒,突然一拍腦袋:“哦,老六懂了,馬公公肯定是想娶媳婦兒了,和老六一樣,知道人?生漫漫,想身邊有?個伴兒。”

    “……”蔣小?一氣得直拍他:“不可?能,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馬公公沒?了根,娶什么媳婦?人?家是黃花大閨女,他是老太監,心有?余而力不足,怎么可?能呢!”

    “啊?沒?根?”老六一頭問號:“什么是沒?根啊爹爹?”

    蔣小?一納悶孩子在宮里混了這么久竟然連這個都不懂:“就是兄弟被剁了。”

    老六和小?六嘴巴都長大了,不可?思議的看著蔣小?一。

    京城的冷風跟刀子一樣,可?現在這話比刀子還像刀子。

    他們知道宮里的漢子都是太監,必須要?凈身,但卻不知道太監竟然那么慘,竟然要?被剁了,這個傳承記憶里沒?有?,他們之前也不好?奇這個,自然沒?人?告訴他們太監到底是怎么去根的。

    宮里的太監、宮女都怕他們,玩都不敢跟他們一起玩,也就奶嬤嬤膽子大些,但老六小?六不問,她自是不會多嘴同他們說起這個,畢竟這又不是啥必須要?知道的事情。

    老六眼睛瞪得老大,艱難道:“爹爹,馬公公的兄弟也……也被剁了嗎?”

    “肯定啊!”蔣小?一十分篤定,好?像他親自給?人?剁的一樣。

    小?六咽了下口水,牙齒噶擦噶擦的響,靈魂出竅了一般緊緊抱住蔣小?一的腿,猴子一樣掛在上面,哆嗦的問:“爹爹,怎……怎么剁的呢?”他以為是拿剪刀剪,沒?想到竟然是剁,是他想的那個剁嗎?

    蔣小?一一副‘這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生了這么個玩意兒’的表情看著小?六:“還能怎么剁,就像你們父親剁肉包包子那樣剁啊!”

    周初落正在一旁吃餃子,聞言湯水差點嗆進氣管里。

    白子慕喉結上下滾動,一時也無言以對?了。

    老六小?六越聽越心涼,眉頭皺起來,聽的鳥都疼了,父親包包子剁肉餡的時候他們可?是見過的,那豬肉每次都被父親剁得稀巴爛。

    馬公公的兄弟犯天譴了嗎!

    一想到那個場景,老六小六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面白如紙,搖搖欲墜,小?身子更是抖得跟篩子一樣。

    “剁得那么厲害去啊!”老六說:“要?是剁得沒?那么厲害,還能叫大伯和父親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拼起來,現在還咋的拼呢?”

    小六白著臉抹了一把汗:“大哥,就算不剁得稀巴爛,也拼不起來啊!那東西又不是啥木棍兒,要?是還能拼起來,那還是一般兄弟嗎?又不是個個都像小六的兄弟,還能拿去鉆木取火。”

    “那馬公公可?太可?憐了。”

    馬公公竟然這么可?憐啊!不行?,得去安慰一下他。

    馬公公聽了全過程,想打?死這三父子,可?老六小?六跑出來了,一左一右坐他旁邊,心疼的看著他。

    “馬公公。”

    馬公公直覺不好?:“……怎么了?”

    “你的兄弟好?可?憐,但是你不要?難過。”

    馬公公:“……”

    “也不要?傷心。”

    馬公公:“……”

    “馬公公,你身殘志堅,是我輩楷模,雖然你不是男人?了,但你還是非常厲害的。”

    “就是就是,要?是老六沒?有?兄弟了,娶不了媳婦兒了,老六怕是都得一頭直接撞死了,馬公公你看得這么開,心理素質非常強大,老六崇拜你。”

    馬公公:“……”

    滾啊!

    “哎呀馬公公,你臉色不好?啊!這是咋的了?父親,爹爹,快來啊!馬公公要?暈倒了。”

    “馬公公這是怎么了呀爹爹。”

    蔣小?一又來了:“可?能是以前沒?人?對?他這么掏心掏肺過,高興過度了。”

    小?六:“那以后我和大哥多對?他掏心掏肺,讓他習慣。”

    “孩子,你有?心了。”蔣小?一十分欣慰。

    周初落:“……”

    馬公公真是受了苦。

    白子慕一言不發,已經聽麻了。

    初三那天,西國護衛隊敲響大門,是帶著年禮來的,說是莫小?水讓的,好?幾大箱子,都是西國貨。

    還讓護衛帶了信,先是問大家還好?嗎?然后才說他和李菜花在西國都過得挺好?,就是很想家,也吃不太習慣。

    趙主君聽白子慕念完信,眼淚都要?下來,拉著護衛隊隊長仔細問莫小?水在那邊過的怎么樣?

    隊長哪里曉得這些啊,只知道這個流落在外剛回國的小?王爺很是得寵,這不,他們這次押送來的年禮里頭兩大箱子人?參和那些珍貴貨都是王爺問皇上要?的。

    老六小?六看見人?參很高興,嗷嗚嗷嗚亂叫,說小?水哥真是太好?了,爹爹,他們能給?小?水哥回信嗎?

    蔣小?一看向?護衛隊隊長。

    那隊長點點頭,說他們會在京城呆兩天,有?什么要?給?小?王爺的可?以讓他們拿回去。

    箱子里頭的東西莫小?水分得很清楚,是給?誰的上頭都貼著指條。

    家里人?都有?,就是蘇尚卿和周辭越他都給?送了。

    蔣小?二只掃了眼就回屋,沒?湊熱鬧跟大家一起看禮物,晚上蔣小?一把莫小?水專門給?他送的禮拿過來,見他悶悶不樂有?點想笑:“還氣呢?”

    蔣小?二扭扭捏捏:“我沒?有?。”

    蔣小?一掃了他一眼,把一包袱塞他懷里:“你就嘴巴硬,這德性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蔣小?二不敢頂嘴,默默不說話。

    待蔣小?一一走,蔣小?二馬上開了包裹,里頭是兩套衣裳,還有?一雙長靴,他和莫小?水從小?玩到大,一看就知道這是莫小?水親手縫制的,旁邊還有?一封信。

    這人?臭不要?臉,說很想他,可?當初是他自己要?走,現在卻又說很想他,言辭間,一字一句,似乎都透著不能言語的思念。

    蔣小?二盯著信封看了許久,來來回回,最?后視線盯著那幾字‘小?二,別氣我,等我回來’不動了,一股煩躁又難受的情緒堆積在胸口,無人?能說又無處宣泄,以至于他太陽穴都跟著突突突的疼。

    蔣小?一打?包了好?些魚仔和香油,連著大房寄來的臘肉他都裝了幾塊,腌菜也裝了好?幾缸,西國那么遠,旁的東西都難帶,趙云瀾又給?裝了一些黃豆和干菜,說李菜花喜歡吃這些。

    旁的人?似乎都不缺了。

    信也寫好?了,趙鳥鳥一封,蔣小?三沒?寫,不過白子慕回信時他在一旁添了幾句,趙富民?幾個也寫了一封,只老六小?六寫了滿滿半籮筐,背出來的全家人?都驚呆了。

    大概是連夜奮戰,兩人?眼睛還紅彤彤。

    白子慕偷偷摘了一封,還以為寫了什么,結果全是一些沒?什么營養的東西,說他們很想莫小?水,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又說去上茅房了,一次蹲了多久,是事無巨細,老六還問莫小?水西國那邊美人?多嗎?他都是王爺了,能不能給?他賜兩個。

    蔣小?一想打?他。

    白子慕見蔣小?二沒?回信,問了一嘴。

    蔣小?二說不想寫,沒?什么好?說的。

    白子慕眼中帶著些許促狹:“那行?吧!是你自己不寫的啊!小?水以前跟你玩那么好?,見你沒?回信,也不知道小?水會不會難過。”

    蔣小?二:“……”

    蔣小?二神色遲疑,嘴巴張了張,最?后到底還是站著沒?動,眼睜睜的看著護衛隊們走了。

    蘇尚卿在蔣家接連呆了四天,幾乎是天天早出晚歸,大過年的,蘇夫人?是有?心想說兩句——這會兒兩家雖是定了親,但未成婚這般終究還是不合適,外頭人?雖是不曉得,不會傳出什么話來,但大過年哪有?天天跑人?家家的道理。

    但她不知道怎么開口。

    六王爺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被流放的,大多數都是六王府的家奴、遠親。

    嫡系一輩,無人?能逃。

    自古以來都是鏟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殺人?不滅口,未來不好?走。

    蘇尚珍是周涵生正妻,自是逃不了,被砍頭那天,蘇夫人?是哭了整整一天,后頭又病了大半個月。

    蘇尚卿和蘇尚珍關系并?不太好?,他出生那會兒蘇尚珍已經大了,本就玩不到一塊,蘇夫人?雖然總是在蘇尚卿跟前說他不如上頭大哥大姐,可?每次一有?了好?東西,也總會下意識說這料子好?,顏色適合卿哥兒。

    蘇尚珍以前是最?小?那個,蘇夫人?疼她。

    可?自有?了蘇尚卿,她便覺得娘被搶走了,看蘇尚卿怎么看都覺不順眼。

    蘇尚卿話是少?,可?心眼通透,知道蘇尚珍不喜他,便也不愛往他跟前湊,久而久之,姐弟倆感情寡淡如水。

    可?到底是親姐,他心里也不好?受,尋了蘇大人?,把蘇尚珍當初跟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和爹說了。

    “我后頭把這事告訴哥夫了,爹,我是不是害了二姐?”

    他有?些自責。

    可?他又覺得該說,他知道哥夫聰明,曉得他什么意思。

    六王爺一家要?是如他所想有?那逆反的心思,那一旦被皇上知道,蘇家定是不會落得一個好?。

    哪怕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和此事有?關,可?兩家這些年時常走動,皇上定是會起疑。

    一旦得不到皇上信任,被皇上盯上,那么蘇家以后什么結局可?想而知。

    他跟哥夫說,哥夫同皇上講時定是會把蘇家摘出來。

    他不怕蘇家得不到皇上重用沒?了富貴,他怕的是滿門頃滅。

    他不能因為蘇尚珍一個,讓他們蘇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跟著遭殃。

    蘇夫人?正巧在屋外聽了這話,心都涼了。

    直接沖進去給?了蘇尚卿一巴掌,怒不可?和,質問他怎么能這么做,那可?是你二姐,她雖然待你不算好?,但你怎么能害她。

    蘇大人?扶住蘇尚卿,見他臉頰頃刻就紅腫起來,又見蘇夫人?面目猙獰可?怖,指著自己孩子,一副尖酸刻薄的樣,都怔了,不分是非緣由?就打?孩子,蘇鶴一怒之下也反手給?了蘇夫人?一巴掌,吼道:

    “你懂什么?你以為我們現在能站在這里,能不受半點牽連,你以為是因為誰?沒?有?卿哥兒,不出幾年我們一家子怕是要?死的死,散的散,你懂不懂?”

    蘇夫人?一怔。

    蘇大人?:“你以為六王爺謀反這事兒皇上就當真一點都不知?”

    要?是不知道,即使蘇尚卿這般說,可?無憑無證的,怎么定罪?

    定是要?查,但想要?查,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怎么都得好?幾個月,可?六王爺是沒?幾天就落了馬。

    這代表了什么?

    皇上定是早就曉得了,而放任六王爺,不過是覺得還不足為患,然后——皇上在等一個契機,一個他想看看蘇家人?還有?其他老臣到底有?沒?有?摻和其中的契機。

    “要?不是有?卿哥兒,要?不是皇上沒?看在白探花和蔣家面上,我們蘇家和六王爺乃是姻親,能毫發無損從這事兒中被摘出來嗎?啊!”

    當初曉得六王爺一家想造反時,蘇鶴和蘇佑祖幾人?便覺天旋地?轉,脖子拔涼拔涼的,心慌意亂,覺得他們蘇家要?完了。

    后頭皇上只把蘇鶴關大牢里,卻沒?動蘇家其他人?,蘇佑祖幾人?立馬就知道這是因為蔣家。

    要?是他們蘇家真牽涉其中,那么卿哥兒定是也死罪難逃活罪難免。

    一旦名聲不好?聽,蔣家定是也要?遭人?指點。

    可?蘇鶴這會兒才曉得,皇上不全是看在蔣家面上,是卿哥兒先投了清白狀。

    蘇大人?失望的不停搖頭:“夫人?,你以前總會顧全大局,事事也皆看得清,可?這幾年你看看你,還像個有?腦子的人?嗎?你總說我寵老五,不正眼看過卿哥兒,是,老夫不否認,老夫對?卿哥森*晚*整*理兒確實是疏忽,可?你呢?你動不動就打?孩子,你這般對?他就是好?了?”

    蘇夫人?嘴巴一張一合,蘇尚卿低著頭不看他,不反駁的模樣,深深刺痛她的眼,讓她一瞬間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來蘇尚卿因為鄧杰一事,跟她就已疏遠,后頭又因著這事兒,跟她又更遠了。

    蘇夫人?見他這般,心里著急,卻又不知道該咋的辦,如今開口讓孩子不要?往蔣家跑,孩子怕是又更不高興了。

    蘇尚卿確實是不高興,后頭即使過了年,他寧可?住工廠那邊,都不愿再回蘇府,蔣小?一曉得了,把蔣小?三也趕去了工廠那邊:“可?別欺負卿哥兒。”

    蔣小?三瞪大眼睛:“大哥,我沒?欺負過他,是他欺負我。”

    白子慕深以為然。

    蘇尚卿心思沉,他家小?三沒?腦子,怕是被卿哥兒吃得死死的。

    但該叮囑的還得叮囑:“男未婚女未嫁,你們別鉆同個被窩啊!搞出人?命來我打?死你。”

    蔣小?三拍拍褲腰,傲得不得了:“哎呦喂啊!哥夫,小?三都潔身自好?了,肯定不會讓卿哥兒得逞的,小?三每天褲腰帶都綁得緊緊的呢!你擔心我,還不如擔心老六。”

    白子慕和蔣小?一不以為然。

    他家老大可?是好?女色。

    可?誰知蔣小?三一語成讖。

    三月,冬去春來。

    年節一過,老百姓便開始忙起來,漢子們抗著鋤頭往田里去,想著鋤草,松土,等天氣暖和一點,就該種玉米了。

    山里屯今年和往年一樣,一早起來大家洗了把臉就想抗鋤頭下地?。

    冬季剛過,家里糧食不多了,山里早上冷,當家的婦人?早早起來熱了一鍋水。

    村里炊煙裊裊,隨清風拂動,遠處山頂白霧茫茫,村里雞鳴此起彼伏,為寂靜的山村帶來絲絲生氣。

    屋子里,婦人?盛了碗水:“孩他爹,小?叔,喝碗熱水暖暖身子再去忙吧!”

    “嗯。”

    “用不用叫老大跟你去忙?”

    “讓孩子睡吧,咱家就幾畝地?,我和小?弟能忙得過來。”看著碗里的水,漢子嘆道:“家里還有?多少?糧?”

    “過年那會兒我趕集買了二十斤,如今還剩五六斤,夠吃一陣子了。”

    “家里還剩多少?銀子?”

    “三百一十四文。”看著漢子愁得說不出話,婦人?急忙道:“當家的你別多想,如今開春了,過不了幾天山里野菜冒出來了,我多挖挖,跟著糙糧煮,餓不著的。”

    漢子不說話。

    旁邊弟弟喝了水,聽見外頭有?人?喊起身出去瞧,漢子也沒?聽清,只聽見什么村長叫,來人?了。

    沒?一會小?弟匆匆進來。

    漢子:“方才誰喊?”

    “大哥大嫂,快,去村頭集合去。”

    “怎么了?”

    “縣衙來人?了。”

    啊??

    這剛開春,稅也剛交,衙門來干啥呢?

    不敢耽擱,村民?們匆匆往村頭趕,以為是衙役,可?一看好?像不是。

    因為衙役站一旁,對?著一老爺樣的人?恭恭敬敬。

    一聽,哦,縣令。

    他娘的,竟然是縣令!!!

    滿村人?見鬼一樣嚇得直接跪了下來。

    村長小?心翼翼,結結巴巴問樓倡廉,說大,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

    樓倡廉讓人?起來,說大白話,讓大家今年春耕松土,盡量松深些,三十公分左右……

    村民?們聽得懵懵的。

    松那么深干啥呢?

    再一聽,哦,原來是要?種土豆。

    不對?,土豆是個啥子玩意兒啊?

    種這玩意兒了,那他們咋的種玉米啊?

    不行?。

    本來他們地?就少?了,一年到頭種的糧食都不夠吃,如今要?是不種玉米了,那不得餓死。

    樓倡廉說餓不死,這土豆也是吃的,你們種玉米一年能收多少?石?

    一畝頂了天都不到四石。

    可?這土豆能七/八石。

    這是往少?了算。

    不使用化?肥的情況下,一畝土豆的平均畝產量約為4四百至五百公斤。

    也就是八百到一千斤。

    要?是用化?肥,那一畝能產五千到八千斤。

    這里沒?化?肥,白子慕當初和周初落說的時候是往低的說,可?這個數還是嚇死人?了。

    圣旨下達到各地?,靠近大夷那邊的百姓信,可?南邊的誰信啊!

    不管旁人?如何,樓倡廉立即給?京城去了信,這誰提的?

    可?不可?信?

    要?是不可?信,那他即使抗旨不遵,也絕不拿百姓的命去開玩笑。

    因為他管轄區下,山里村子最?是多,那些都是窮人?家,要?是一個弄不好?,得死大片人?。

    尚老回信,言簡意賅:你徒弟。

    樓倡廉頓時放心了。

    那小?子說的,那準能行?。

    可?老百姓覺得不行?,不敢種,也不想種,怕啊!要?是種不出個啥子玩意兒來,全家老小?怕是都得升天。

    樓倡廉這幾天已經跑了好?幾個村子了,別的村子好?行?事。

    畢竟之前樓倡廉下村,教大家套種,那會兒村民?們也不信,可?奈何縣令大人?都來了,說種不出來他給?大家賠銀子。

    這般村民?們才半信半疑去種了。

    結果哎呦,還真長出來了,然后玉米比去年多收了兩麻袋。

    這,這……

    是不是他家的麻袋變小?了?

    那肯定是沒?小?。

    而且不只自家多收了兩麻袋,隔壁老王家挨著他家那塊地?也多收了一麻袋。

    不不不,不只老王,是全村都多收了。

    這下老百姓哪里還能不信。

    樓倡廉再次下村,村民?們這幾年能吃飽飯了,見了他是差點要?下跪,壓根不用樓倡廉廢什么話。

    大人?,您叫我們種啥子?

    種土豆。

    土豆啥玩意兒?

    是……

    種種種種種,大人?,您先去俺家吃頓飯吧!

    別的村子樓倡廉是沒?讓家家戶戶都種土豆,因為分到平陽鎮的土豆并?不多。

    旁的村,是誰家地?兒窄,又是擱山上,他才登記讓人?翻好?地?后,讓人?去衙門領領土豆種,這種人?家才有?資格種土豆,不適合套種的田地?,想種都沒?資格。

    那些地?寬的人?家都還想鬧,爭著搶著想種土豆,結果到了山里屯,卻沒?一個愿意了。

    樓倡廉會選擇這時候來,是因為這會兒春耕,莊稼人?這時候便要?開始鋤草翻地?了,土豆和玉米不一樣,種玉米那地?不用翻的深,甚至不翻都行?,直接挖坑就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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