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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第 321 章

    布莊里?頭客人多, 東西?蔣小二不敢放里?頭,怕人給摸走了,跟著蔣小三大包小包往包子攤去, 正要買呢,身后有?人喘著氣說道:“是你!”

    聲音似乎很詫異,又很震驚。

    蔣小二回頭, 發現是個錦衣華袍的小哥兒, 身后還站著一丫鬟一小廝。

    他不認識。

    看見蔣小三也擰著眉頭,那小哥兒似乎不太高興, 看著蔣小三說:“你不記得我了?”

    “你這話問得好像我們認識一樣,你是誰呀?”蔣小三說。

    那小哥兒這會兒臉色真的沉了:“你是不是平陽鎮來的。”

    “哎呦喂啊!你怎么知道的?”蔣小三一聽這話就高興起來:“難道我們是老鄉?老鄉見老鄉, 兩眼淚汪汪。”

    蔣小二無奈的拍了他一下。

    什么老鄉。

    看人穿的那一身,能是老鄉嗎?平陽鎮那個地方?, 有?多少人能穿得起這種?衣裳?又戴得起這種?玉佩。

    他已非以前可比。

    要是以前, 他還真不曉得人哥兒腰間玉佩頭上玉冠多貴重, 可如今懂了。

    那小哥兒確認了自己?沒認錯人。

    蔣小三個頭抽條了,但模樣卻沒有?多大的變化, 很好認。

    他和蔣小二打小就像蔣小一, 大了愈發的像,笑起來兩個酒窩可愛得要命。

    白?子慕看他兩,再看蔣父和蔣小一,就曉得他們以后大了,不會是硬漢型,應該和蔣父一個樣, 是那種?有?點可愛的, 陽光的鄰家?男孩型。

    “八年前,我在平陽鎮見過你。”小哥兒說:“那時候你在買糖葫蘆, 還想給我吃……那會你不小心摔倒手還流血了。”

    蔣小三買糖葫蘆買得多了,沒有?一百次也有?幾十次,他腦子不好使,哪里?還記得。

    可蔣小二卻記起來了:“哦,是你,小三那年我們去割艾草喂豬,你割到手了……”他說了一通,蔣小三一副恍然大悟:

    “啊,原來是你呀!不過明?明?是你推我,你咋的說是我自己?摔倒的?還好小三還有?點腦子,不然就要被你驢了,不過你怎么在這里?啊?也是來買包子的嗎?”

    那小哥兒哽了半天說不出話。

    方?才他在布莊看衣裳,聽見旁邊有?人在笑,說什么豬肉竟然掛脖子上,真是好笑。

    他嫌吵,從二樓下來,無意間看見了蔣小三正往大門去,莫名?想起當年那一串糖葫蘆,不知怎的腦子一熱就追出來了。

    “咦,你挨打了嗎?”蔣小三突然說。

    那小哥兒猛然抬起頭。

    蔣小三食指戳著自己?的臉,說:“你臉這里?有?印,還疼不疼?”

    “疼的話又怎樣?”

    “疼的話,你就別說那么多話了。”

    那小哥兒:“……”

    卻聽見蔣小三又說:

    “我請你吃包子吧!吃了好吃的,心情就能好了。”

    蔣小二沒反對。

    反正一個包子又不值幾個錢。

    攤主剛把包子遞過來,蔣小三拿了一個,反手就塞給那個小哥兒。

    似乎沒預料到,小哥兒神色間閃過剎那的不自然。

    蔣小一見蔣小二蔣小三出去一趟的功夫就帶了個人回來,問這是誰啊?

    蔣小三說:“是小三的朋友了。”

    蔣小一有?點納悶。

    啥朋友啊!出去這么一會兒就交朋友了?

    而且人這么一副模樣,后頭還跟著下人,怎么看都不像平頭百姓人家?的。

    不過這邊離皇城遠,對方?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那沒啥。

    他夫君可是舉人呢!

    蔣小二同?蔣小一說了聲,懂了,原來是以前有?過一面之緣。

    夫君常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京城這么大,出來逛個一圈就能見老熟人了,這是緣分。

    蔣小一自我介紹起來,又指了指趙鳥鳥和莫小水:“你和小三既然是朋友,那以后叫我大哥就行了。這個是鳥鳥,家?里?小弟,這個是小水……”他卡了一下:“你和小三同?輩,那你得喊他侄子。”

    蘇尚卿都懵了,看看俊郎的莫小水又看看蔣小三,然后又看了眼蔣小一,不可思議脫口而出:“……大哥,你兒子都這么大了?”

    趙鳥鳥和蔣小二嘎嘎笑。

    蔣小一眉心也突突跳。

    莫小水都快跟他一樣高了。

    他到是想他兒子這么高了,可實際他兒子還跟蘿卜頭一樣呢!

    六年的飯全喂了狗。

    蘇尚卿不懂:“你們笑什么?”

    蔣小一解釋兩句,蘇尚卿哦了聲,嚇他一跳。

    幾人啃完包子,又在布莊里?頭逛了半響,回去時蘇尚卿還跟著他們。

    他似乎不想回家?,又無處可去,見他臉上還帶著巴掌印子,蔣小一估摸著他和家?里?人鬧了,不想回去,問他:“你要不去我家?坐會兒吧!”

    外頭怪冷的。

    那小哥兒眼睛一亮,下意識朝蔣小三看去,然而蔣小三卻沒看他,小哥兒眼里?有?點失落,蔣小一喊了蔣小三一下,蔣小三想了一下說:“那大哥,回家了我能不能帶他去城外打鳥?”

    家?里?沒安頓好,亂糟糟的,去外面玩也好,蔣小一:“行”

    那丫鬟和小廝也沒阻止。

    到了家?就熱鬧了,老六和小六看見他們回來很高興,特別是看見蘇尚卿,老六眼睛都亮了。

    “我滴個爹爹哎……京城的小哥兒小小年紀就這么漂亮啊!”

    小六:“不得了哦。”

    老六:“可不是。”

    蘇尚卿:“……”

    這兩個……好小。

    而且小小年紀?

    這兩比他還小吧!

    “你們是?”

    “他們是我兒子。”蔣小一說:“你和小二他們去院子里?玩吧!我去廚房忙。”

    買回來的東西?得規整,鍋碗剛買的也得洗過才能用,京城這邊有?些大戶人家?都是吃的菜籽油,這個貴些,蔣小一舍不得買。

    另一方?面,他們一家?習慣吃豬油了,總覺豬油炒菜煮菜香一些,吃了人有?力氣,肚子也舒服。

    方?才回來他特意去豬肉攤子那兒買了二十斤大肥肉,還有?一個油缸。

    等下洗了鍋,就練豬油。

    豬肉切大塊一些,又是剛放鍋里?,不用時時盯著,蔣小一趁著這空蕩,又把廚房仔細打掃了一遍,碗柜還沒買回來,洗好的碗只?能先放一旁的桌子上。

    柴火兩個小廝前兒一大早就出去買回來了,這兩一個是漢子,一個是哥兒,小廝是趙府里?的下人,那小哥兒是前幾年小廝小貝子讓趙富民幫忙做主,從牙行那兒買回來的。

    說來也是巧,那小廝今年二十五,以前是平時鎮人,七歲那會兒就被趙富民從外頭買了回來。

    聽說是家?里?過不下去,小貝子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頭一個弟弟一妹妹。

    孩子多,窮啊!那年又逢地龍翻身,屋子塌了,爹娘沒法子,就想把姐姐賣了,可女?孩子進牙行,不是被買去做丫鬟,就是要進那骯臟地,兩個哥哥年紀大,又已經成了家?不好賣,只?能買姐姐,那小廝最后說姐姐不賣,賣他。

    爹娘就把他賣進了牙行,換了三兩銀子。

    趙富民當初就是見他小,牙行又這般說,趙富民可憐他,才把他買了回來。

    前幾年下頭鬧了洪災,有?些百姓過不下去,又開始賣兒賣女?,小貝子和趙富民去客棧巡視,經過牙行,正巧的看見牙行在教規矩,那些人站在牙行門口,一排排的。

    小貝子竟是見著了兒時玩伴,沒成想多年不見,人卻是被賣進了牙行里?,小貝子又見花想樓的媽媽來挑人……

    牙行的人,尋常是一來漂亮姑娘哥兒,立馬就會和大戶人家?聯系,留下來的一般都不咋的,這不咋樣也不是說丑,只?是模樣可能沒有?那么出色。

    媽媽來挑人,是挑回去伺候姑娘們和打雜拖地的,但在樓里?,平日說是伺候姑娘和上菜上酒,要是客人想摸摸抱抱,或者想換個口味,他們也是不能反抗的。

    說白?了,就是最低等的妓。

    沒客就打雜。

    那小廝見著人被媽媽挑中了,趕忙哀求趙富民。

    后頭把人買回來,也不知道兩人咋的看對眼了,那哥兒話不多,平日也不會主動往主子跟前湊,干活相當厲害,又賊拉勤快,這次來,白?子慕就把這兩給帶來了。

    兩人前兒知道家?里?要做鹵味,因此?早早就買了柴火回來,又想著兩個老爺出去找木匠鋪,桌子、柜子啥的人應該打不了那么快,吃飯總不能沒有?桌子,于是兩人挑了個四四方?方?的桌子,很簡陋,就四條腿,上頭一大木板,啥都沒雕。

    這種?便?宜,后頭劈了當柴火燒也不心疼,還有?一個大深鍋,這種?鍋鍋底很深,京城人喜歡拿來煮水,但拿來鹵東西?也是好的。

    蔣小一就喜歡那哥兒這精打細算的樣,花銀子好像花自己?的,這種?才好,不然有?些人不懂森*晚*整*理事,總覺銀子是主家?的,又不是自個兒的,不用心疼,隨便?買個就行了。

    這廚房當初瞧著就大,灶臺砌了四個,能隨便?使,蔣小一在里?頭忙忙碌碌。

    趙鳥鳥和莫小水進來想幫忙,蔣小一沒讓,讓他們去陪客人。

    趙鳥鳥熱情,和莫小水拉著蘇尚卿就往院子里?去,蘇尚卿似乎不太習慣這種?熱情,抿著一張嘴,有?些無所適從,但卻是什么都沒說。

    老六和小六蹦蹦跳跳跟在一旁。

    蔣小二和蔣小三跑屋里?找彈弓,這是路上白?子慕拿了給他們完的,蔣小二幾個很喜歡,他們離城門進,現在還沒有?晚,可以去城外打鳥。

    趙鳥鳥和莫小水去找麻袋,想著等會兒裝鳥使。

    沒人在跟旁了,蘇尚卿發現老六和小六一直仰頭看他,不說話似乎不太好,于是他咳了一聲,問老六小六,方?才怎么沒一起出去逛?

    說起這個老六就有?些不太高興:“爹爹不給咧,他說父親現在還沒考大官,上頭還沒有?人,老六出去很容易被人打死,他不許我出去。”

    “啊?為什么?”蘇尚卿問。

    “因為父親說老六是好色之徒。”

    蘇尚卿怔了一下:“……你,你是哥兒吧!”

    “是哥兒也是好色之徒。”老六義正言辭,一臉認真。

    蘇尚卿又哽住了,從沒見人把好色說得這么坦坦蕩蕩的。

    前院吵吵囔囔,趙主君拿著掃帚從后院出來,看見院里?站了一個陌生的小哥兒,模樣十分漂亮,白?白?凈凈的,還沒問呢!蔣小三先蹦起來:“小外公,這個是小三的朋友。”

    趙主君笑了:“哎呦,我們小三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他知道家?里?這幾個孩子有?點自來熟。

    但沒想自來熟得這么厲害,出去一趟就有?朋友了。

    趙主君看著蘇尚卿和藹問:“你叫啥名?字啊?”

    “我叫蘇尚卿。”

    “好名?字呢!”趙主君摸摸他的頭說。

    蘇尚卿愣在當場。

    蔣小二看見蘇尚卿眼睛紅了,不由擰了下眉頭,卻是沒說話。

    幾人讓小廝套馬車帶他們去城外,蔣小一看見老六和小六跟著,放心了,不怕他們遭了壞人,也不怕他們在山里?迷了路,老六和小六進了山就跟回家?一樣,走哪兒都能記得,蔣小一只?叮囑他們打鳥時注意些,別打到自己?人。

    來京的路上他們躥樹林里?去打鳥,莫小水說肚子不舒服,跑草叢里?嗯嗯,白?子慕在山腳的路邊撿石頭,后面才從山腳上來,他不曉得莫小水躥草叢去了,拿著彈弓到處亂打,想找一下手感?等會打幾只?麻雀烤了吃,莫小水也不知道倒的什么霉,被他一彈弓打到了屁股。

    后頭腫了半個月都沒好。

    白?子慕當時心虛得要命,但還是來了一句:“隨處大小便?果然是要不得,小一,小二,小三,鳥鳥,還有?老六小六,你們幾個要引以為戒啊!不然小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日。”

    這會兒蔣小一就怕他們回來屁股又腫了。

    蔣小二幾個想起這個又笑起來,莫小水臉紅彤彤叫他們別笑了,蔣小二幾個還是笑。

    蘇尚卿搞不懂:“你們在笑什么?”

    蔣小三一邊笑一邊說:“我們進京路上,小水侄子不講道德,隨處亂嗯嗯,被哥夫一彈弓打到了屁股,大哥給他看,說腫得像包子,哈哈哈……”

    莫小水喊起來:“不許說,三叔不許說。”

    蘇尚卿:“……”

    蘇尚卿忍了又忍,后頭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小廝和丫鬟見著他笑,都愣了。

    趙主君和蔣小一見著莫小水羞得要跳腳,樂得不行。

    李菜花心疼孩子,卻笑呵呵。

    趙富民出來瞧見了,也跟著樂呵。

    ……

    白?子慕在書房是一呆就呆了一下午。

    尚老實在是嚴,張舒越那嘴毒樣大概是跟他學的,一下午白?子慕被罵得狗血淋頭,都差點懷疑人生了,不過還好他心智過硬,很快就調節了過來。

    尚老看他眼神都變了。

    這是個厲害的。

    尋常人要是被他這么罵,怕是早就抬不起頭了,這人倒好,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好像罵的不是他似的。

    晚上尚家?兩兒子回來,尚老兩兒子沒什么大出息,大概不是讀書的料,就勉強考了個進士,又走了點關?系,如今只?是在朝里?當個小官混日子,這是達官顯貴的常態。

    這幫人手里?握了權,底下的孩子要是沒出息的,科考都不用考,就能入朝為官。

    雖說官職不大,但到底是比平頭百姓好。

    尚老幾個嫡孫則是在國子監就讀。

    晚上一家?人回來,尚老才領著白?子慕去認人。

    認完尚夫人,認小妾,認完小妾認兄弟,認完兄弟又認兒子,認完兒子又認孫子。

    尋常妾室是不見外客的,認的這幾個大概是比較得寵,又或者其她的已經不在了,反正除了尚夫人,尚老只?介紹他認了三個小妾。

    至于兒子和孫子。

    真是一串串的,認到后頭前頭的叫啥白?子慕已經記不清了。

    真不愧是大家?族,這么多人,要是被除個族,怕是六畝地都不夠埋。

    還是他家?簡單些,沒那么多人。

    尚老看他暈頭轉向,說:“好了,認完人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兒先回去吧!早上我得入宮輔導太子,往后下午未時你再過來同?我學習。”

    白?子慕:“……”

    都這么晚了竟然也不留頓飯。

    果然是張舒越他師傅。

    白?子慕前腳走,后腳尚家?就開了飯。

    等上了菜,尚老卻眉頭緊蹙:“晌午那小子說給我帶了點吃的,在哪兒呢?”

    管家?猶豫不決,但還是立馬讓人拿了一壺酒,還有?兩盤菜上來。

    大腸一看就知道是下水了。

    還有?一個是鹵排骨。

    每個盤里?就裝了點。

    尚老夫人和幾個兒媳看見那大腸,捂著嘴就要嘔了,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

    尚老臉色也不好。

    要不是和白?子慕接觸了一下午,他怕是要懷疑這人是在羞辱他了。

    可白?子慕不是那等人,人送這些東西?,想來是好吃才送。

    他夾了一塊。

    尚老夫人緊張道:“老爺,白?書生已回去,這東西?……”要不倒了吧。

    人在,做做樣子倒還行。

    人不在,那就不用做樣子了。

    “你拿下去倒了。”她同?一旁的丫鬟說。

    可丫鬟還沒動,尚老就急起來了:“不許動。”說著又夾了一塊,還眼睛發著光叫下人趕緊的給他倒酒。

    尚老夫人曉得他嘴挑,一見他這般模樣,還有?什么不懂的。

    難道這玩意兒真好吃不成?

    大腸他不敢夾,排骨卻是敢的,尚老夫人也夾了一塊,一入嘴就是勁辣爆香。

    麻辣軟糯。

    “這哪里?賣的?這肉做的好吃。”尚老夫人說。

    尚老也覺香,不過:“咋的就送這么點?”

    管家?:“白?少今兒晌午吃了點,說……說是怕老爺你們吃不慣,丟了浪費……”

    尚老:“……”

    滿桌人:“……”

    頭次見送禮還自個吃了大半的。

    其實也不是白?子慕不懂事。

    而是晌午那廚娘整的菜端上來了,尚老還壓著他,硬是讓他看完那一頁書才去吃。

    結果菜都結油了,白?子慕說能不能熱一熱?尚老卻在屋里?罵他嬌氣。

    讀書人,應以讀書為本,吃飯這事兒不是為了享受的,是果腹用的。

    趕緊吃,吃完了滾進來。

    到底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平日廚娘都是掐準時間給他備好飯菜,尚老哪里?曉得菜結油了有?多難吃。

    只?以為是涼了點沒那么熱。

    白?子慕就有?點氣了,他是餓了整整一個晌午。見著帶來的吃食管家?沒收下去,他朝書房喊了聲,說他帶了吃的來,老爺子你要不要吃?

    尚老爺子氣他,說不要,你自個吃。

    這會兒剛回到家?,外頭又飄起了雪。

    白?子慕冷得都要打哆嗦,看見廚房在冒煙,他趕忙躥進去。

    蔣小一和趙云瀾正在煮飯,兩人站灶臺邊洗豇豆。

    第322章 第 322 章

    這是村里人送的, 豇豆除了切碎泡缸里做酸豆角,還能曬干了做干豆角。

    干豆角泡了,再和?排骨燉, 或者和?點肥肉炒,可好吃了。

    這會兒冷,京里賣的菜差點比肉貴, 蔣小一舍不得買, 就把?干豆角泡了,又洗了半籃子小白菜苗。

    那年平洲下?大雪, 城里的菜價蹭的就漲上來了,一把?青菜六文錢。

    蔣小一進京之前是做過功課的。

    京城這邊在北, 年年都會落雪,這邊冬季青菜貴, 因此?回村祭祖的時候, 蔣小一在村里收了好些菜。

    不過那會兒正直八月底, 村里也沒啥好菜。

    就一些冬瓜,筍干酸筍, 南瓜, 最后一茬豇豆是長?得歪瓜裂棗,但蔣小一也收了些,不過山里的野菜倒是嫩。

    野莧菜、馬齒莧、紅薯葉、地皮菜啥的大家都采了好些來,蔣小一給了銀子,大家都沒要,裴家小娃兒種了兩塊小菜苗, 知道蔣小一要收菜, 全拔了洗干凈送來。

    這孩子男兒身女兒心,小白菜苗不僅洗干凈了, 還用?稻草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裝了滿滿一大背簍,不知道怎么背來的,丟在門口就跑。

    蔣小一收了讓白子慕放空間袋里,又去?作坊那邊裝了好些香油香料帶來。

    今兒他出去?問了下?賣菜,好家伙,一顆不過一斤重的小白菜八文錢。

    還好他帶了菜來,能吃好些時候,不用?花銀子買。

    “你們忙啥呢?”白子慕進了屋,掃了眼:“要煮菜了?怎么不等我回來再弄。”

    蔣小一手里沒停,干豆角做的時候不是掛竹竿上,就是放竹席和?簸箕里曬,上頭塵土多?,得仔細洗,聞言說:

    “小三帶朋友回來了,不曉得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怕晚就想先做了,好讓人吃飽肚子再回去?。”

    白子慕都愣了一下?:“……小三有朋友了?”

    “可不是,都一起玩了一下?午了,今天他們還去?城外打鳥了,得了十來只,這會兒正在后院烤呢!”蔣小一說。

    白子慕:“我去?看看。”

    后院幾個?小的正在屋檐下?烤麻雀。

    蔣父給他們生了火,燒得十分旺,壓根不怕冷著,趙富民在一旁扶著木梯子,小廝正在上頭補瓦片。

    這屋子久不住人,上頭有些瓦片都裂開?了,這個?得替換下?來。

    趙主?君則和?另一小廝星哥兒在處理花壇里的雜草。

    雖說雪下?得大,有些雜草都被蓋住了,但有些沒蓋得住,枯葉枯枝還露在外頭,看著不好看不說還顯荒蕪破敗。

    這不成?。

    趙主?君不喜歡,這破敗之相他總覺得不吉利,一刻都忍不住,帶著星哥兒鏟了雪就拔。

    蔣父沒攔著,反正兩老身子硬朗得很,一路過來就沒見他們喊過屁股疼。

    這麻雀應該是餓了好些時候了,本來就小,被蔣小二幾個?宰了脫了毛,串在鐵簽子上,看著就雞蛋大,還瘦巴巴的。

    冬天的鳥雀不好打,還是老六和?小六放了威壓把?鳥雀從林子里趕出來蔣小二幾個?才打到了一些。

    大概是中午在外頭跑得厲害出了汗,這會兒又烤著火,幾人是滿面油光,還紅撲撲。

    看見白子慕,趙鳥鳥十分高興:“哥夫你回來了,你快來幫鳥鳥烤一下?麻雀。”

    白子慕白他一眼:“你自己不會烤啊?”

    “哥夫烤的才好吃。”

    蘇尚卿蹲在蔣小三旁邊,聞言好奇的盯著白子慕看。

    白子慕也看了他一眼。

    這小哥兒顏值是亮眼得一批,不過頭上那玉冠要是沒看錯,得六百兩不止了。

    還帶著下?人。

    看來不是那種專門騙銀子騙吃喝的。

    那安心了。

    他們家窮,他和?蔣小三混,能圖他們什么?

    蔣小三手上拿著鐵簽子,油汪汪,不好戳人,他便撞了蘇尚卿一下?,說:“快叫哥夫,哥夫高興了,幫你烤香香,哥夫可有技術了。”

    蘇尚卿覺得白子慕看著不好相處,有些像他見過的少爺。

    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他目光沉了沉,抿了半天唇,才說了一聲‘你好。’

    還挺高冷。

    白子慕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小六說:“小六,你找到組織了。”

    小六不懂。

    “高冷男神,你們這一卦的。”

    小六看向蘇尚卿的眼神頓時就不一樣?了,立馬挨到他身邊。

    這麻雀沒啥肉,但烤干了再刷點紅油,灑點孜然粉,香得后頭骨頭都沒剩下。

    十九只,家里兩個小廝都能分到每人一只。

    蔣小一吃了一只,骨頭烤久了脆,還香,他嚼兩下就咽下肚了。

    蘇尚卿也覺好吃,但大戶人家出來的,吃啥都是慢吞吞,蔣小二做啥都是家里最慢的,趙鳥鳥看見蔣小二都吃完了,蘇尚卿才吃了不到一半。

    “蘇哥,這烤麻雀不好吃嗎?”

    蘇尚卿眼睛亮晶晶:“好吃的。”

    “那你大口點啊!你這么吃,我看得都著急。”他自個?那兩只這會兒在肚子里怕是都已經?消化完了。

    “就是。”蔣小三說:“吃東西這么不積極,你腦子有問題了,不得了哦。”

    老六:“啊!蘇叔叔這么漂亮,腦子卻是有問題,那可惜了。”

    小六:“唉……”

    蘇尚卿又不想說話了,恨恨的瞪了蔣小三一眼。

    晚飯還沒做好,外頭有人敲門。

    莫小水跑去?開?,是木匠鋪的人送床來了。

    這宅院原主?人也是南邊來的,北邊這邊習慣睡炕上,不過常年睡床的人不習慣睡這個?,那人起院子時炕就沒有盤,前兒看房,牙行的說要是他們想睡炕,可以叫工匠來家里弄,這炕也好做,不費什么時間。

    白子慕問了一嘴,知道各個?屋子里已經?有地暖了,那炕盤不盤的便無所謂。

    蔣小一都不曉得地暖是個?啥,白子慕說了一通,所謂地火取暖,是通過在房屋地面下?頭鋪設地下?火道,一端連著灶臺,平日在廚房燒炭燒火,熱氣通過火道傳導到外頭各個?屋子,如此?實現地暖的功能。

    蔣小一哇了聲:“這么神奇?”

    既然已經?有了地暖,屋里沒那么冷,那就不做炕了。

    不過屋里空蕩蕩,啥都沒有。

    床急著要睡,昨兒下?午他們才住進來,沒有床,只能又鋪地板湊合著睡了一宿。

    今天去?看,蔣父問人鋪子里還有幾張床?先送過來,他們急著用?。

    京城人睡床的少,尋常都是外頭人睡不慣炕來買,鋪子里正好有好些張沒賣出去?。

    這會兒人小二送上門了,又殷勤的幫忙搬屋里去?。

    還是像府城那般,幾個?孩子睡一院子,趙云瀾和?蔣父同趙富民和?趙主?君睡一院子,蔣小一和?白子慕帶著小六小六睡另一個?院子。

    兩小廝則住前院那屋子,耳房沒人住還空著。

    李菜花今天把?所有屋子都擦拭干凈了,窗戶啥的也都開?了一下?午,里頭的氣換了個?干凈,安好床,鋪好被子,直接就能睡人。

    等吃晚飯,已經?是半個?時辰后了。

    桌子小,上頭放了菜,就沒地方放碗了,大家只能抱著碗蹲地上吃。

    蘇尚卿帶來的小丫鬟和?小廝就見著他們家少爺抱著個?碗,里頭滿滿一碗飯,站在廚房里,左顧右盼無措極了。

    蔣家那兩個?下?人,竟也跟著主?家一起吃,這……這家人竟是這么沒規矩的嗎?

    不成?。

    兩人想喊少爺走,卻見蘇尚卿抱著碗夾了兩塊排骨蹲到了蔣小三旁邊。

    大概是和?蔣小三認識的時間最久,蘇尚卿有點‘依賴’他。

    蔣小一幾個?蹲著吃都習慣了,先前忙也是沒想到,家里竟然還沒有買凳子,等張羅晚飯,蔣小一讓蔣小二去?擺凳子,蔣小二幾個?在廚房里頭找了半天都懵了。

    “大哥,凳子呢?”

    “凳子不是在……”

    蔣小一一拍大腿,完了,凳子還沒買,可現在再去?買回來飯菜估摸著就涼了。

    白子慕發現碗筷、勺子,鹽、蒜、醋啥的都一應俱全,他夫郎一樣?都沒忘了買,就唯獨凳子不記得了,感情他夫郎是腦子里只記得吃的了。

    唉……

    桌子上有麻辣水煮魚,有冬瓜燉排骨,還有熱騰騰的一大盤雞湯,素菜炒了三,桌子放灶臺邊,灶里還燒著火,不怕冷了結油。

    大家都是夾了菜放碗里,就蹲在一旁吃,路上都是這么過來的,大家早習慣了,蘇尚卿卻是新奇,頭次這么吃,蔣小一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看著他說:

    “這宅子我們剛買的,昨兒晚上在客棧吃了才搬進來,家里條件不好,將就將就,你也別見外,想吃啥就夾。”

    “嗯嗯,大哥說的對。”蔣小三扒拉著飯:“蘇蘇,要不要我給你夾啊?你腦子不好……”

    白子慕有點吃驚:“不是,他腦子不好?”

    “是啊,和?小三一樣?,都是可憐人。”

    “你怎么知道?”

    “小三看出來的。”

    “你胡說。”蘇尚卿捧著碗,瞪著蔣小三:“我才沒有腦子不好。”

    蘇尚卿要氣壞了,回了家氣都沒消,可雖氣,卻感覺心里特別的暖和?。

    蔣家大哥做的菜真?好吃,兩個?爺爺和?叔叔還給他夾菜,蔣家大哥和?大哥大姐也都不一樣?,還有那個?看起來有點不好惹的哥夫但實際卻好說話的哥夫,看他一點都不色瞇瞇,跟姐夫半點都不一樣?。

    不過剛到院子,蘇嬤嬤就來了:“少爺,夫人讓你過去?一趟。”

    蘇尚卿眉宇間帶著的愜意一下?就消了。

    “少爺?”

    “我知道了。”

    婉竹院。

    蘇夫人正聽丫鬟和?小廝在報告。

    原來是今兒早上蘇夫人訓斥了蘇尚卿一頓,蘇尚卿在府城呆不下?,便出了門。

    蘇夫人之所以訓他,是因為昨兒右相蘇鶴的生辰。

    胡小侍的閨女蘇尚紫給蘇鶴銹了千壽圖,正巧的蘇尚卿也銹了,兩人相撞。

    大戶人家嫡出和?庶出,大多?因著上輩的緣故,混不到一起。

    嫡出的瞧不上庶出。

    庶出的又妒忌嫡出。

    蘇尚紫和?蘇尚卿因著長?輩的關系,兩人雖是姐弟,但感情說好也不算太好,卻也不算太過糟糕。

    自古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蘇尚紫女紅好些,蘇尚卿銹得粗糙,胡小侍不動聲色將蘇尚卿拉踩了一番。

    蘇鶴有些溫怒,但他不是不明是非,先開?口問蘇尚卿怎么回事兒。

    蘇尚卿沒說話,蘇鶴便氣了。

    他覺得蘇尚卿是沒把?他這個?老父親放心上,也是沒把?他這個?老子放眼里,連給他銹個?千壽圖都不盡心,訓斥了蘇尚卿一頓,連帶著蘇夫人也沒放過。

    蘇夫人輸了胡小侍一籌,回來就壓著蘇尚卿學,蘇尚卿不愛女紅,便說了一句娘,能不能不學這個?,他比不得姐姐。

    蘇夫人本就氣壞了,又見他說這般不爭氣的話,一怒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沒出息的玩意兒?你看看你兄長?,再看看你二姐,哪個?不是出類拔萃,怎的偏生你這般沒出息?早知道……”

    “夫人。”蘇嬤嬤看她越說越沒分寸,喊了一聲。

    蘇夫人回過神,也自知自己遷怒了,趕忙看向蘇尚卿:“卿兒……”

    蘇家祖籍在平洲。

    蘇老在京為官幾十載,退下?來后便想回鄉養老,可惜回去?不過半年,蘇老夫人便摔了一跤,之后再沒起得來,而且記性?還不好了,時常記不得人。

    百善孝為先,父母恩情大于天。

    于情于理,蘇鶴應當回去?看望一眼。

    可那一年正巧先皇準備退位,蘇鶴忙著‘討好’太子,怕一回去?,再回來就失了恩寵。

    他那會兒正和?旁人掙那太尉之位,不敢離朝,可也怕若是不回去?,被人參個?不孝之罪。

    夫妻乃是一體,后頭蘇夫人回去?了。

    那次她已懷胎五月,但水路回去?,倒也不算顛簸。

    原是打算回去?兩月便回來,可誰曉得后頭不慎早產了。

    蘇尚卿生出來便體弱,加上蘇老夫人糊涂了,分不清今朝何夕,總以為他是自個?那早已遠嫁的哥兒,還說咋的孩子還那么小?

    蘇老夫人抱著孩子不撒手,一不見就鬧,換了旁的孩子給她抱,她說是糊涂,可卻一眼又能認得出來。

    蘇老爺知道蘇夫人想回京,便說要不先把?孩子留平洲,等你娘情況好些了,我再讓人把?孩子送回去?。

    蘇夫人哪里舍得孩子。那會兒她年歲已經?有些大,生的蘇佑祖和?蘇尚珍皆已十來歲,蘇尚卿是她老來子。

    她是疼的。

    她不愿把?孩子放平洲,蘇老夫人又鬧著要孩子,如此?這般,蘇夫人只得在平洲呆了兩年,再回來時,胡小侍卻已經?爬到了她的頭上,蘇鶴對她也不再如當初那般,感情終究是淡了。

    蘇夫人對蘇尚卿便有點怨,但自古是皇家愛長?子,百姓愛幺兒,雖怨,卻也是疼的。

    蘇尚卿幼時總是病,蘇夫人總是一宿一宿的看著,總怕下?人照顧的不盡心。

    蘇尚卿都曉得。

    可她一氣,便總要拿這事兒來說,十三年,她反復的說,反復的說。

    即使是無心,最后這些話也成?了刺向蘇尚卿最為鋒利的刀子。

    聽得多?了,蘇尚卿心里也不好受,他閉了閉了眼,語氣淡淡:

    “早知道會怎樣??把?我打了?還是把?我丟在平洲?娘,我當初就說了,我女紅不好,姐姐繡了,我就不繡,我給爹送旁的,是您偏要讓我繡的。”

    難道有人覺得繡千壽圖容易?

    他繡了整整一個?月,后頭甚至要熬通宵。

    蘇夫人是在蘇鶴生辰前一個?月才曉得蘇尚紫要送的禮是千壽圖,那會兒再繡,時間趕來不及,可她卻還是執意讓蘇尚卿繡。

    蘇尚卿熬了大半個?月,沒日沒夜的繡,手都被扎得沒了直覺。

    時間趕,自是繡不得多?出色。他知道自己女紅不好,爹定是不會喜歡,怕是得不到爹夸贊了,可怎么都沒想到,蘇鶴不僅沒對他說一句好,卻還將他的千壽圖扔到地上,罵他沒有心。

    雖說這么些年已經?習慣了,可那一刻蘇尚卿還是止不住的失望和?難過。

    可最讓他失望的,是蘇夫人的責罵。

    他從蘇夫人那兒回去?,路上卻碰上了蘇尚紫。

    她站在青竹下?,雙肩上落滿了雪

    蘇尚紫見他回來,笑了笑,也沒問他去?了哪,抱著他的千壽圖說:“你今兒中午跑得快,千壽圖都忘了拿,我給你撿回來了。”

    他說這個?是送爹的,爹不要那就扔了,你還給我撿來干什么?

    蘇尚紫:“爹不要那是爹的事,這千壽圖不好銹,我銹過我懂,自己的心血,旁人看不起瞧不上,但自己得瞧得上,別人不要,你自個?得要,拿著。”

    蘇夫人和?胡小侍不對付。

    哥兒難生,但胡小侍卻生了兩。

    前頭的兒子被蘇尚卿的大哥大姐‘壓’得翻不過身來,他只得寄希望于閨女身上。

    好在蘇尚紫爭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蘇尚卿確實是比不得這個?姐姐。

    可蘇尚紫和?蘇尚卿兩人之間卻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因為蘇尚紫說話做事,是坦坦蕩蕩,從不會背后陰他。

    蘇尚卿沒有接。

    蘇尚紫不耐煩的嘖了一下?。

    “當初我便同你說了,我爹爹是故意把?我銹千銹圖的事兒傳出去?的,我和?你比銹,你比不過我,可你偏要聽你娘的,今兒這事,你就應該預想到,拿著吧。”

    “……謝謝五姐。”

    蘇尚紫腳步一頓,沒再說旁的話,走了。

    今兒早上,蘇夫人曉得昨兒他和?蘇尚紫見過面,便把?蘇尚卿叫過去?,又訓了他一頓。

    “娘同你說過,蘇尚紫她接近你是不安好心,你偏的還要同她接觸,你怎么這般忤逆娘,為什么不能學學你大哥大姐?”

    蘇尚卿沉默著。

    蘇夫人看他看得‘嚴’,總不許他和?府上的庶子庶女玩,總說他們不安好心,身份低賤,嫡庶有別。

    “你怎么不說話?”蘇夫人看他不言語,氣又上來了,拍著桌子:“娘就是這般教?你規矩的?”

    蘇尚卿眼睫顫了顫。

    又是大哥大姐,又是規矩。

    這些話,整整十三年,惡魔般如影隨形。

    他突然覺得窒息得厲害,胸口沉甸甸的,堵著巨石般叫他難受不已。

    蘇夫人還在說教?,蘇尚卿卻是聽不下?去?,跑了出去?。

    大概是慪氣,因此?明不曉得蔣小三是何來歷,他卻依舊跟著蔣小三回去?了。

    丫鬟如實回答:“聽六少爺的話,那戶人家之前應是平洲平陽鎮人士。”

    那這會兒為何出現在京城,蘇夫人大概也猜到了,應該是赴京參考的書生:“那戶人家家中如何?”

    丫鬟在蔣家呆了一下?午,對蔣家不說了如指掌,但也知道個?大概。

    應當是農戶出生,村里來的。

    因為蔣父劈柴特別溜。

    趙主?君拔草也厲害,一看就是經?常干活的。

    蔣小一殺起魚來,手腳也麻利,一看就是個?熟的。

    蔣小二幾個?就更不用?說了,出去?打個?鳥,看見干樹枝還撿了四捆放車上帶回來,那兩個?小小娃兒就更家不用?提,穿的像賣咸魚的,一到外頭躥山里一下?就不見影了,幫趕鳥的時候滾在雪地里是滿臉臟兮兮的,爬樹更是厲害,一看就是在村里野慣了的。

    雖然兩個?下?人喊他們少爺,可哪家少爺是這般?大戶人家的少爺沒誰會這般,都是斯文端莊的。

    丫鬟猜測應該是后頭那書生考上舉人后,家里條件好了才買的下?人,也沒有半點規矩,不是富貴和?世家人。

    而且,還是住遠行街那種地方。

    “住遠行街?”蘇夫人問。

    “是。”

    蘇夫人臉色有些不好。

    在京城權貴世家眼中,遠行街那種地方,向來是窮極了的人才會住那兒,稍微好些的,即使行商,沒勸沒勢,人也不會往那地方住。

    畢竟那兒算是貧民窟,房屋又小又窄。

    不過這是富貴人家這般覺得。

    蘇夫人聽明白了,等蘇尚卿過來,行了禮問了安,她才招手:“過來娘身邊坐。”

    她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好像早上爭吵那事兒沒發生過一樣?,蘇尚卿垂下?眸子,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蘇夫人摸摸他的手,道:“這手怎么凍得這么紅?聽翠兒說你今天在外頭玩了一天。”

    蘇尚卿朝底下?站著的丫鬟看去?,那丫鬟低著頭沒敢看他。

    “嗯。”

    蘇夫人:“去?了蔣家。”

    蘇尚兒沒覺意外,抬眸看她:“娘,您想說什么?”

    “翠兒說你今天在蔣家玩得很開?學,和?蔣家那幾個?孩子處的很好,還說明兒要一起玩,不過那家進京是為著趕考,你爹又是右相,為了蔣家好,你最近還是別往蔣家跑了。”蘇夫人說。

    這是要避嫌。

    但:“娘,我不傻。”蘇尚卿說。

    蘇夫人就不是那種會為無關緊要之人考慮的人。

    見瞞不過去?,蘇夫人也不再藏著掖著。

    “你是大戶人家的哥兒,經?常往外頭跑不像話,而且蔣家人接近你,誰知道安的什么心。”

    蘇尚卿站起來:“不是他們接近我,是我先看見蔣小三,是我率先喊的他,他先頭都沒記起我來,娘你別這么說。”

    蘇夫人被他話里話外的維護之意詞氣到,怒急了:“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故意接近你的?就算現在不想,以后呢?要是曉得你什么身份,他們不得扒著你?他們村里來的破落戶就像狗一樣?,見了肉就想撲上去?你懂不懂?”

    “娘,他們不是這樣?的人。”雖然只相處了大半天,可他們是怎么碰上的,蘇尚卿懂,是他自己賴著蔣小三,和?他們一起回去?,不是蔣家人扒著他。

    可這些和?娘說不通。

    蘇尚卿握緊雙親拳,壓抑著怒火,盡量不去?和?她爭吵。

    蘇夫人卻是不依不饒。

    不是這樣?的人?

    就相處了一天,能懂得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人心哪能是一兩天就能看得明白的。

    第323章 第 323 章

    蘇夫人拍了拍蘇尚卿的?手背, 說我不和你吵這事兒,如今你也大了,別總是往外頭跑, 呆家里多跟嬤嬤學規矩,不然以后?嫁了人,沒禮數那?丟的?是她的?臉。

    說教完, 她又說了兩句得體話。

    “卿哥兒, 你別總覺得娘不疼你,你是娘的?老幺, 如今你大哥已經成了家,他有你大嫂了, 你二姐也已出嫁,不用娘過?多操心, 如今娘身邊就只有你一人, 娘不疼你還能疼誰?你呀, 好好跟嬤嬤學,以后?娘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 絕對不會?讓你嫁得比五娘差。”

    五娘是蘇尚紫。蘇尚卿排第六, 底下還有幾個弟妹。

    說起這個,蘇夫人又隱隱得意起來。

    五娘那?丫頭再能耐再得老爺看重又能怎么樣呢?胡詩語那?人再得意,又能得意到幾時?

    庶女終究是庶女,再得老爺喜歡,也嫁不了那?世家權貴,即使嫁得, 那?也是當妾的?命。

    可她的?卿哥兒卻是不一樣, 嫡出的?哥兒,以后?可是要當主君的?。

    蘇尚卿抽回手, 語氣冰冷:“像姐夫那?樣的?嗎?”

    “你姐夫那?樣的?可找不著了,不過?……”蘇夫人笑起來:“我瞧著鄧家那?小?子就挺好,我和二公主都說好了,等你……”

    “娘,我上次說了,我不喜歡鄧杰。”蘇尚卿想?起鄧杰胃里便翻涌起來。

    鄧杰是二公主的?獨子,今年十?六,模樣雖是不差,可每次見了蘇尚卿,他目光總是油油膩膩,又像蛇一樣,帶著勢在必得,從頭到腳的?打量他,森*晚*整*理甚至先前還……

    蘇尚卿對他厭惡到了極致。

    可蘇夫人卻覺他在耍小?孩子脾氣:“你這孩子別耍性子,鄧家和咱家是門當戶對,那?孩子也出息,如今在國子監里頭,這你都還看不上,你難道還想?找像你姐夫那?樣的??”

    蘇尚卿嫡出的?親姐蘇尚珍嫁的?乃是周涵生,當朝世子。

    親王嗣子稱為世子,以區別于皇太子。

    而所?謂親王,顧名思義?,皇上的?兄弟。

    周涵生是賢親王之子,是周初落的?侄子,今年二十?三,也就比周初落小?幾歲。

    周初落本就是先皇老來子。

    周初落和三王爺是皇后?所?出。

    三王爺無心朝政,不堪大任,先皇又覺其他皇子亦不成器,最后?才生了周初落。

    周初落有幾個侄子年歲還比他大些。

    周涵生這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可再不是好東西,人也是世子,是皇家的?人,其尊哪里是外頭人能比的?。

    鄧杰自是也比不上,他雖是二公主所?出,可身上流的?是鄧家的?血,身份地位自是無法和周涵生相比較。

    可世家子弟,仗著祖上庇佑,有幾個是好的??

    蘇尚卿道:“我誰都不想?找。”

    蘇夫人語氣沉了:“你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反正我和你鄧姨已經說好了……”

    “那?你嫁。”

    “你……你……”

    蘇尚卿跑了。

    蘇夫人氣得站都站不住。

    身旁的?嬤嬤趕忙扶她:“夫人,您注意些身體,少爺還小?,不懂事,您何苦跟他置氣。”

    蘇夫人胸膛起伏不定,撫著胸口說:“還小??十?四了,再過?兩年都能出嫁了,哪里還小??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真是讓我太失望了,他咋的?就不能像他大哥大姐那?般,要是和佑祖珍兒那?般聽話,我不知得少操多少心。”

    嬤嬤無奈道:“夫人,您咋的?總拿六少和大少爺二小?姐去比,人哪能都一樣,這老話都說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即使同個爹娘生的?,那?也是不一樣。”

    蘇嬤嬤是蘇夫人奶娘,在她身邊伺候了幾十?年,有些話旁人不敢說,她卻是敢的?。

    “我瞧六少是真不喜鄧少爺,每次一提這事兒,六少反應就特別大。”

    蘇夫人嘆了聲。

    她知道蘇尚卿為啥對鄧杰有意見,因為鄧杰年紀輕輕,已有兩通房了,而且這大半年來還時常的?往青樓去。

    但這男人哪個不三妻四妾?鄧家寵那?孩子,那?孩子脾氣是大了點,心也花了一些,但這沒啥,大戶人家的?都這樣。

    “二公主都同我說了,她喜歡咱卿兒,要是咱卿兒以后?嫁過?去,那?便是他們鄧家的?主君,只要能坐穩位置,又有二公主護著,鄧杰再花也是無礙的?,可這孩子,我咋的?同他說他就是聽不進去。”

    她嘆了一聲,看向下頭的?丫鬟,又吩咐:“翠兒,回去看好少爺,讓他別出府了,今兒就算了,以后?看著他,別讓他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一個哥兒跑山里打鳥,像什么話,傳出去我蘇家還要不要面子了。”

    蘇尚卿第二天沒能來。

    蔣小二幾個也沒放心上,只當雪大了他來不了。

    家里該置辦的置辦,該安頓的?安頓,待全弄好,以是九天之后?了。

    樓宇杰和傅君豪幾個也到了京城。

    樓宇杰一個人來的?,白子慕買的?宅子雖是小?了些,但空出兩間房還是能的?,不過?樓宇杰沒能住家里,被尚家人給接走了。

    他離京許久,尚老夫人想?他,硬是要他去家里住,樓宇杰沒辦法,便去了,只傅君豪住家里,原先來時傅夫人也說了,京城宅院貴,怕蔣家買的?宅子小?,安頓未好,前去打擾到底是不好,而且這不是住一兩天的?事兒,會?試在二月,那?一住便是要住兩個月,打擾人那?般久,怕是不好,要不住客棧吧!

    還是傅君豪和竹哥兒搖頭。

    傅君豪道:“那?是我三叔和大舅哥,沒事,住客棧那?就是不給我兄弟面子。”

    竹哥兒:“是啊,真住客棧,我三叔和三叔父還得擔心。”

    傅君豪贊同的?點點頭:“竹哥兒說的?沒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娘,我就去三叔家住。”

    傅夫人偷偷瞥了他兩眼,總覺得兒子這幾年變了,如今這說種話,竟然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半點不懂客氣。

    半個女婿半個兒,住家里蔣父確實是放心些,王儼然家富貴,早早就在京城置辦了宅子,不過?到底是商賈,買的?宅子離皇城也遠,但卻不是在遠行街梧桐巷這邊,離蔣家倒是有些遠。

    傅君豪不是奔著考大官去的?,現代?是學歷越高,那?工作會?更好找,薪資也能更高,大周也是一樣,要是光舉人這一身份,想?進清河書院這種地方?教書,到底是勉強一些。

    曉得自己幾斤幾兩,一安頓下來,他便呆屋里勤奮刻讀,幾乎是廢寢忘食。

    蔣小?一看了都羨慕。

    要是他夫君有這份勤快勁,那?恐怖是不得了,不過?該勸的?還得勸。

    “弟夫,科考固然重要,不過?你也得仔細些身體。”

    傅君豪心里暖暖的?,說:“三哥,我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你曉得就好。”蔣小?一笑起來:“不過?想?來也是我瞎操心了。”

    傅君豪是頓頓不落,頓頓三碗,吃這么多,肯定是身體倍棒。

    蔣小?一說了兩句便又去忙活了。

    京城治安嚴,街邊是不可以隨意擺攤的?,得交銀子,這和平洲、平陽鎮都不一樣。

    平洲那?邊除了一些特定的?地兒出攤需要交銀子,其他地方?是可以隨意擺的?。

    特別是平陽鎮,老百姓賺銀子不容易,賣個菜啥的?有時候一天都賣不出一把,要是擺個攤還得交銀子,老百姓豈不是更沒活路了?

    只一些客人特別多的?地兒,為防大家爭搶,官府接手管轄——想?多賣?那?行,交銀子。

    不交銀子街尾擺去。

    如此這般,大家也不至于為了個地盤爭搶起來。

    大雪天擺攤實在是辛苦,畢竟京城冷得厲害,之前平洲下了一個多來月的?大雪,蔣小?一都差點受不住,出門是恨不得把被褥綁身上。

    到了京城,那?就更冷了,他地道的?南方?人,就從沒見過?這么寒冷的?天氣,呼出來的?氣都差點能變成冰疙瘩,凌冽的?寒風更是能把窗戶,房門吹得搖擺不定。

    家里天天都要燒炭,不燒壓根就頂不住,可炭又貴得要命,要是光靠老家那?些鋪子過?活,日子怕是要緊巴巴。

    倒不是蔣小?一瞎操心,在京城,家里人多,一頓就得煮好幾斤米,菜不用買,空間袋里頭有,可蛋、肉加上柴火,木炭,還有倒夜香的?費用,每天是一睜開眼,啥都沒做沒吃,就得去兩百多文。

    夜香倒一次是十?三文錢,這還是他家人少,才收了這么些,要是大戶人家,那?一次得交幾十?文,這個價擱京城這地方?來說不貴。

    不過?等家里的?澡房建好了,這夜香銀子便不用交了。

    肉省一點的?話一天四斤也就夠吃了,一斤十?七文,那?便是一天六十?八文,加上柴火,油鹽啥的?,一天一百文。

    至于剩下的?一百多文,則是碳。

    這個東西貴,蔣小?一和蔣父去買時,挑的?都是最便宜的?頭碳買。

    頭碳一般都是樹木根部,因為較粗較硬,燒碳的?時候沒燒得那?么透,尋常是外頭看著像木炭,但里頭卻是柴,這種燒了會?冒煙,京城人家燒炕怕屋里煙,用的?都是好碳。

    那?碳就貴多了,一筐就得好幾兩。

    這種頭碳便宜,滿滿兩大背簍才一兩多銀子,但也燒不了幾天,不燒屋里又冷得人呆不住。

    真真是哪哪都花錢。

    不做點啥,每天盡看銀子花出去,又還欠著牙行一萬多兩銀子……

    蔣小?一想?到這兒都坐不住,心里慌慌的?。

    白子慕也慌,平洲那?邊賺的?,都不夠老六和小?六喝一壺,他們要是也靠平洲那?邊的?銀子過?日子,那?真是過?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袱回家了。

    至于考上了……

    聽說第一的?狀元初次任職通常是翰林院編修、?或者監察御史?、?亦或是知縣等職位?。這些職位雖然品級不高,但對初出茅廬的?狀元而言,是一個鍛煉和積累經驗的?好機會?。?

    在大周,翰林院編修是正六品的?官,一個月就八兩銀子。

    八兩銀子能干啥?就能買幾筐碳。

    還是得做生意,不然吃不飽。

    蔣小?一沒耽擱時間,在外頭逛了三天,一月二兩銀子,租了個地方?,想?擺攤子。

    京城終日大雪,旁的?都不成賣,賣啥都冷的?快不成吃。

    這邊沒有福來客棧,他打算賣烤魚和鐵板豆腐。

    不過?在街上逛了一圈,他又改變主意了。

    京城外頭的?祥柳鎮,有著一個大碼頭,平日進京的?百姓、商人都會?在祥柳鎮下船,祥柳鎮那?邊靠江又靠海,行船走商的?多,但賣海貨的?更多,大家平日得了海貨,都會?運到京城里頭來賣,京城旁的?都貴,就海貨便宜些。

    之前在平洲,白子慕買過?幾次大鉗蟹,就九只,去了快三兩銀子。

    平洲雖是也有碼頭,可卻不盛產海貨,魚蝦貴得要命。

    京城里的?就便宜了。不過?蔣小?一沒想?買大鉗蟹,而是想?買海蠣子,京城這邊賣的?海蠣子是又大又胖。

    蔣小?一有想?法了。

    白子慕早上不用學習,便跟著蔣小?一忙。

    蔣小?一租的?攤子大,后?頭還有一片大空地,離家不算得遠。

    是在周和街上,那?街白子慕逛了一圈,全是賣吃食的?,用現代?話來說,那?就是典型的?美?食街。

    既然是賣吃的?,有些吃食好帶,可像粉、混沌這些,卻是不好打包帶走的?,尋常都是現煮現吃,街邊街道寬敞,攤子后?頭有空地,可以讓攤主擺些桌子啥的?讓客人坐。

    不過?大冷天寒風呼呼,跟刮刀子似的?,白子慕走了大半個時辰,路邊攤子上沒見有多少人。

    不過?客棧、食鋪里卻是客滿為患。

    想?想?也不覺得怪。

    畢竟大冷天的?,誰樂意坐外頭頂著寒風吃飯?換他他都不樂意。

    這么冷的?天還得出來擺攤,輕著受寒,重則入土,白子慕說要不算了。

    這兩個月先走一步,算一步,實在不行躺半路,身體要緊。

    蔣小?一卻沒覺得有啥。

    要是做熱食賣,就站火旁,咋的?會?冷到?而且忙碌起來哪里還會?冷啊!現在是不做啥,這才覺得冷。而且他們忙碌慣了,要是啥都不坐,咋的?熬一天?

    他可以眼里沒有光,但手里不能沒有活,干活了他才覺得踏實,心安。

    白子慕無奈:“那?行,先試試,反正身子最要緊,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蔣小?一心里暖暖的?,他指了指前頭:“我租的?這地兒大,能擺個八/九桌。”

    蔣小?一租的?位置比較靠后?,沒啥子人,沒有街頭那?邊熱鬧,所?以這邊攤位出租的?少,還剩的?攤位多,蔣小?一連租了六個攤位,地方?很是寬敞:

    “夫君,我想?買些油布,再弄一些鐵架子,做你說的?那?個什么棚,你覺得能不能做得出來。”

    他說的?是地攤遮陽棚,這種棚子通常為四角傘或折疊帳篷,具有防雨、防曬防風的?功能。

    做肯定是能做出來的?。

    “我想?弄一個棚子,遮點風雪,這樣大家應該愿意來吃,到時候我們做烤魚和碳烤海蠣子賣,夫君,你說行不行?”

    這有什么不行。

    他想?的?也周到,有棚子,東西又好吃,大家應該是愿意來吃的?,可要是沒棚子,那?東西再好吃怕是都沒什么客人,因為誰樂意坐雪里吃東西啊!

    賣粉賣混沌的?能有客人,那?是粉和混沌吃起來容易,嗦兩口就沒了,烤魚吃起來麻煩,要是吃頓飯得站風雪里頭半時辰,就算是已經習慣了冷的?京城人,怕是也不樂意。

    白子慕夸他:“還是我夫郎想?的?周到,我們買油布去吧!順道去躺鐵鋪,我仔細說一下,讓人給我們打支架。”

    “好。”

    路上蔣小?一見人在賣海貨,冬天冷,海貨擱桶里,即使桶里裝了水,海貨大多還是浮起來了,但冷,沒事兒,臭不了。

    白子慕看見有人再賣小?蝦,大手一揮直接買了六斤,蔣小?一又買了三十?來斤海蠣子,碳烤海蠣子說實話,啥個味道他是沒吃過?的?,不過?之前在平洲,白子慕買大鉗蟹時說過?一嘴——可惜沒見海蠣子,要是有賣,回去給你們烤了吃。

    “好吃嗎?”

    “好吃啊!”

    夫君說好吃,那?肯定好吃。

    蔣小?一深信不疑。

    忙完事回到家,看見白子慕拎著小?蝦米回來,還全死了,蔣小?二心里不好受。

    家里已經窮成這樣了啊!

    蔣小?三還牽著白子慕,跟他一起往廚房走,說:“哥夫,小?蝦米不好吃,沒有肉,硬邦邦,大蝦子才好吃。”

    趙鳥鳥拍他一下:“可是大蝦貴,三哥,咱家沒有那?個條件啊!”

    莫小?水:“是啊,家里現在要天天燒碳,一筐碳一兩銀子呢!這小?蝦子雖然不好吃,但能吃飽肚子就行。”

    蔣小?一都無奈了:“你們傻了,要是真不好吃,你們哥夫能掏那?個銀子買嗎?你們哥夫可是一個炒屁都能炒得噴香的?人。”

    白子慕頂起胸膛,語氣傲然:“就是。”

    趙云瀾和趙富民?在一旁看他們嘰嘰喳喳,都無奈了。

    蔣小?一去洗海蠣子,這玩意兒外頭得刷干凈,白子慕又讓蔣父燒點碳,家里有個火盆,是趙富民?買的?。

    老六和小?六化成熊崽子的?時候毛多,一不小?心就會?弄濕了,擦也只能擦個半干,怕兩孩子擱廚房烤毛會?被李菜花幾個看到,他便買了個火盆擱屋里,這會?兒被趙主君搬了出來。

    趙云瀾過?去幫忙刷海蠣子,正在水井邊忙著呢!蔣小?一買了這么一大堆海蠣子,大家就曉得白子慕怕是又要做好吃的?了,個個都積極。

    門口突然有人喊。

    “趙叔叔,蔣大哥。”

    是蘇尚卿。

    都快大半個月沒見著人了,蔣小?一都有點驚訝,趕忙叫他進來。

    沒見著丫鬟小?廝,趙云瀾眉頭微擰:“就你一個?”

    “嗯。”蘇尚卿聲音悶悶的?。

    他眼尾泛紅,鼻尖也是如此,想?來是剛哭過?,這孩子第一眼時,趙云瀾就覺他心思沉重,性子看著像是有點悶,可蔣小?二幾個喊他玩,他卻又沒拒絕,趙云瀾便曉得了,這孩子怕是不想?守那?條條框框,不喜歡太過?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可偏的?家里規矩重,讓他喘不過?氣來。

    管的?太嚴,孩子小?的?時候沒事兒,大了就不行了。

    像蔣小?二和蔣小?三,小?的?那?會?兒吃得好了雖沒怎么長肉,但卻白白嫩嫩的?,他爹總喜歡給他們穿花衣裳,兩人還覺得漂亮,臭屁得不得了,走哪都昂首挺胸。

    可現在大了,打死都不愿穿。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時,就很難再對著父母言聽計從了。

    應該是和家里人又鬧了別扭偷偷跑出來的?。

    趙云瀾沒責罵,只說外頭冷,讓他進廚房去,小?二他們在里面。

    等他進廚房去,蔣小?一才道:“卿哥兒和夫君說的?一樣,看著高冷高冷的?,很有范啊!”

    “什么叫有范?”趙云瀾問。

    蔣小?一搖頭:“不知道啊!”

    趙云瀾:“……”

    這兩父子,真真最是會?噎人。

    海蠣子刷干凈,還得撬開,兩人在外頭忙活,李菜花時不時的?給他們添熱水。

    井里的?水雖是沒結冰,可卻是冰得很,可不能拿那?水來洗。

    蘇尚卿在院子里的?時候就聽見廚房里頭吵吵鬧鬧的?。

    趙主君和趙富民?拿著蒲扇在一旁扇碳火,盆上架著一個大鐵架,白子慕在熬蒜蓉醬。

    老六和小?六正事不干一件,圍著眾人跑來跑去。

    蔣小?二幾個在一旁躲辣椒,看見蘇尚卿來,十?分高興。

    “哎呦喂啊!蘇蘇你來了。”蔣小?二說。

    “嗯。”蘇尚卿問:“你們在干什么?”

    “做好吃的?。”趙鳥鳥十?分好客:“蘇蘇肯定是聞著味來的?,知道哥夫要做好吃的?了,蘇蘇,過?來坐。”

    蘇尚卿也聞到了屋里飄著的?香味。

    莫小?水菜刀剁得砰砰響,蔣小?三剁了兩下被辣味沖得鼻涕又要流了,可他似乎很忙,站起來去把鼻涕噴出來的?時間都沒有,知道蔣小?二干啥都慢,他叫趙鳥鳥拿帕子給他擦。

    趙鳥鳥給他擦鼻涕是從小?擦到大,聞言立馬躥大廳,拿了帕子從外頭沖進來后?就往他鼻子那?兒伸,蔣小?二噴了兩下鼻涕,頓覺神經氣爽。

    趙鳥鳥折了帕子,還仔細給他擦下鼻子。

    蘇尚卿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識人間煙火,看著案板上被莫小?水和蔣小?三砍得稀巴爛的?紅彤彤的?東西很是好奇。

    “這個是什么?你們剁它做什么?”

    話一落,蔣小?二幾個立馬安靜了。

    老六小?六也不瞎跑了。

    白子慕鍋里的?蒜蓉醬都要沒心思翻了。

    他噎了半天,最后?還是沒忍住,問:“你家什么條件?竟能讓你說出這種話。”

    蔣小?一正巧從門口進來,也聽見了,感覺京城人家的?富貴真是超乎想?象了,當初趙家富貴,可趙鳥鳥剛來家里那?會?兒才五歲,可辣椒卻還是認得的?。

    蘇尚卿十?四了,卻連辣椒都不認識,不得了啊京城人。

    太恐怖了。

    蘇尚卿大概也知道自己問了個很了不得的?問題,表情有些尷尬。

    蔣小?一:“辣椒你都不認識嗎?”

    第324章 第 324 章

    原來這個?辣椒。

    蘇尚卿避開眾人的視線, 硬著頭皮說:“辣椒我?認識啊!可是這個?剁碎了,我?就?一時沒認出來而已。”

    “這樣啊!”蔣小一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信沒信。

    蔣小三卻是囔起來:“蘇蘇你吹大炮, 小三認得辣椒,它化成灰小三也認得出來,剁碎就?更不用說了。”

    “就?是。”蔣小二說。

    蘇尚卿:“……”

    蘇尚卿不理?他們了, 躥白子慕旁邊, 問他在干什么。

    他先?頭對白子慕有些疏離和不喜,可見白子慕沒拿那種讓人不舒坦的眼神看他, 又給他烤了一次麻雀,他對白子慕倒是親近了些。

    “做蒜蓉辣醬, 等?會兒烤海蠣子吃,你吃過烤海蠣子嗎?”白子慕問。

    “煮的海蠣子我?吃過, 有味, 不好吃, 烤的我?也吃過一次,也不好吃, 腥味很重。”蘇尚卿一臉嫌棄。

    白子慕:“煮的怎么會有味?你問問小二他們, 上次我?煮的有味嗎?”

    蔣小二幾個?猛搖頭。

    蘇尚卿虛心求教:“那哥夫,你是怎么煮的?”要是真的好吃,回頭去了平洲,他給外祖父做,外祖父最好這一口。

    白子慕也沒藏著掖著:“就?是那么煮啊,白開水直接煮。”

    “不用放任何調料?”蘇尚卿問, 海貨味道?大, 家里后廚那邊做的時候總會放很多姜絲,他侄兒不愛吃這個?, 還鬧過不給放,他大嫂那會兒便說了一嘴,不放吃不了,腥。

    因此蘇尚卿曉得這事兒。

    “不用,海貨這么煮,才原汁原味,口感一流。”白子慕說。

    蘇尚卿仔細看他:“那下次我?再?來,我?這般煮給你吃。”

    白子慕:“……那你當我?沒說。”

    蘇尚卿氣得想?打他:“哥夫,你別想?驢我?,我?長腦子了。”

    “是嘛,真沒看出來,失策了。”

    蘇尚卿:“……反正海蠣子不好吃就?對了。”

    然后他一人干掉了六斤的碳烤海蠣子。

    蔣小一也是吃得停不下來。

    碳烤海蠣子鮮香麻辣,一口下去,鮮得眉毛都要掉了。

    蔣小一見蘇尚卿炫起海蠣子這么厲害,不由自主抹起了汗,眼看烤架上的海蠣子沒剩多少了,蔣小三更是拐彎抹角說:“蘇蘇,你啥時候回家啊?你出來這么久,家里人怕是要擔心了。”

    “吃完晚飯就?回。”蘇尚卿說。

    蔣小三大吃一驚:“哈,你還要吃晚飯啊?”

    白子慕見著蔣父幾人還沒吃夠,趙鳥鳥更是把方才扔的海蠣殼又撿起來,把上頭的蒜蓉吃干凈。

    海貨難免的有點味,可蒜蓉辣醬又香又辣,每一個?海蠣子白子慕都放了滿滿一勺的醬,又灑了蔥花,烤出來是香噴噴的,大家可喜歡吃了。

    見買回來的不夠吃,火盆里的碳還有好些沒燒完,白子慕和蔣小一干脆又出去買了三十斤回來。

    雖然很多,看著也重,滿滿一框,可能吃的其實也就?里面一小口肉。

    小廝小貝子端了一盤回屋,上頭擱了九個?海蠣子。

    “星哥兒,你聞聞這個?,看能不能吃得下。”

    星哥兒躺在床上,大概是冷,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屋里窗戶也關的嚴。

    今兒晌午沒事,他便回屋里歇了。

    海蠣子香,還有一股子辛辣味兒,星哥兒吃了一個?,到是沒再?反胃。

    他和小貝子成婚五年,前半個?月他突然覺得困倦乏力,怎么歇都覺得累,直到幫蔣小一打下手做菜,他殺魚殺到一半,突然覺得腥得厲害,后頭當場嘔了起來,臉白如紙,唇無血色,嚇了蔣小一一大跳。

    蔣小一怕他水土不服受寒了,給了銀子,讓他趕緊去看一下大夫。

    卻不料是懷了。

    星哥兒有點慌。

    當初蔣家那么多小廝丫鬟,大少爺和姑爺旁人都沒帶,就?帶了他們夫夫兩,為的啥?

    因為他們干活最麻利,最勤快。

    這幾天大少爺天天往外頭跑,瞧那意?思,是想?又跑外頭做生意?,那到時家里定是會忙,他這節骨眼懷的不是時候。

    懷胎十月不好干活,后頭孩子生了,更是離不開人。

    星哥兒又喜又慌。

    他是喜歡孩子的,特別是每次見著老?六小六蹦蹦跳跳的時候。

    可又怕他干不了活了,蔣家會把他趕出去,沒有誰樂意?養著閑人。

    這會兒喜憂參半,小貝子讓他別多想?了,等?尋了空,他和主子們說,這輩子,他估摸著就這么一個孩子了,一定會求主子們的。

    不過主子們都是好的,斷然不會因為這么點事兒就把星哥兒賣了。

    “你先?吃,涼了就?得腥了,姑爺這碳烤海蠣子做的可香了,大少爺念著你,特意?讓我?拿些給你送過來。”

    星哥兒聞言眉眼微松,扶著肚子,沒準這孩子,真能生下來。

    晚上又炒了小蝦米,鮮鮮辣辣,一家子吃得心滿意?足。

    蔣小一吃了頓碳烤海蠣子,對生意?是信心滿滿。

    海蠣子要是買的多,那能一斤三文錢,海蠣子個?頭大,一斤也就?八/九個?。

    蔣小一仔細算了算,攤費,碳火費,蒜蓉辣醬費,這些都是成本,全加進去,要是想?賺,那一斤最少得賣十文。

    錢沒了可以再?掙,但良心沒了,卻可以賺更多。

    蔣小一打算一斤海蠣子買他三十六文錢。

    飯都還沒有吃完,外頭突然吵吵囔囔,原來是蘇家下人來了,身后還跟著好幾個?護衛。

    蘇嬤嬤見了蘇尚卿,是老?淚縱橫,說嚇死她了,少爺,您怎么跑這邊來了?即使和夫人鬧得厲害,你也不該只身跑出來,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夫人很擔心你,都找你半天了,你趕緊隨老?奴回家。

    蘇尚卿說飯還沒吃完。

    蘇嬤嬤這才發現他手上捧著個?大碗,桌上那菜……怕是大鍋炒出來的,也沒擺盤,桌子中央甚至還放著一盤……油渣。

    她差點認不出來。

    她們蘇府從不吃這玩意?兒,就?是下人都不吃。

    這是人吃的嗎?

    可別是吃壞了肚子。

    蘇嬤嬤眉頭蹙起來,箭步過去拍掉蘇尚卿手里的碗。

    她速度太?快,蘇尚卿尚未反應過來,就?覺手中一空——大瓷碗一落地砰的一聲四分五裂,里頭的飯都散落一地。

    老?六和小六嚇了一跳。

    蘇嬤嬤嚴著臉道?:“少爺,你咋的能吃這些東西,您乃千金之軀,要是吃壞肚子怎么辦?趕緊吐出來。”

    話?里話?外全是貶低之意?。

    白子慕和蔣小一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

    這些東西咋的了?他們經常吃,也沒見肚子壞了。

    這人是一進門,那鼻孔就?要朝天上噴,看都不看他們,實在是囂張至極。

    蘇尚兒這般跑出來,是他們收留的人,要是識點禮數,怎么的都得道?謝幾句。

    可這人倒好,半句謝都沒有,還這般,委實是氣人。

    蔣小二幾個?臉色也不好了。

    就?是平時脾氣最要好的趙主君也沉了臉。

    蘇尚卿聽見蔣小三哼了一聲,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又有些氣憤羞惱:“蘇嬤嬤……”

    “六少,夫人在外頭等?著了,我?們出去吧!你都不知道?,你今兒從家里跑出來,夫人便一直在找你,著急的要命,咱趕緊出去吧!”蘇嬤嬤拉著蘇尚卿出了門。

    外頭蘇夫人正撩著車簾巴巴的盯著大門看。

    這蔣家一瞧,確實是寒磣,這大門同她府上的后門都沒法比,又窄又破舊,她孩子今兒難道?一直呆在里頭嗎?

    翠兒今沒在,回家審親了,蘇尚卿從家里跑出來,她一時都沒想?著他會往這邊跑。

    蘇夫人是差點派人把京城翻了個?遍,最后還是蘇嬤嬤路過遠行街梧桐巷,才穆然想?起來,沒準六少是跑蔣家去了。

    后頭尋過來,果然。

    白子慕和蔣小一出來的時候蘇尚卿已經被蘇夫人拉上了馬車著急的左右瞧著,似乎生怕他少了塊肉,瞥見兩人,她詫異一瞬,而后朝白子慕腳邊扔了幾塊碎銀子。

    “我?兒今勞你們看顧,蘇嬤嬤,走吧。”

    白子慕心里嘔得要死,想?給她一拳頭。

    給銀子,便是還了情,無所虧欠,什么意?思白子慕也懂。

    這是怕他們賴上去呢!

    蘇尚卿急了:“娘,你……”

    蘇夫人臉色不好看:“閉嘴,回家我?再?訓你。”

    蔣小三幾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看著蘇夫人說:“這位伯娘,你讓蘇蘇吃了飯再?走嘛!”

    蘇蘇吃啥都慢,剛才才吃了半碗,肯定還沒飽。

    看見蔣小二和蔣小三,蘇夫人輕笑一聲,看向?白子慕和蔣小一時,語氣冷了三分。

    底層百姓為了往上頭爬,是無所不用其極,她說:“伯娘?倒是會攀扯關系,還是叫我?蘇夫人吧!我?家卿哥兒身份尊貴,不是爾等?可妄想?的。”

    她視線落在白子慕身上:“讀書?人,還是當以學業為重,不要整天癡心妄想?,癡人說夢。”

    蔣家兩個?小漢子,年紀和蘇尚卿相仿,若是誰能討得蘇尚卿喜歡,那么蔣家便能立馬‘飛上枝頭當鳳凰’,往年赴京趕考的書?生,為了留在京城,為了往上爬到處專營,這年頭能抬高門楣的,不外呼兩法子——要么出人頭地,要么攀附權貴。

    怎的攀附權貴?

    聯姻是為首選。

    她蘇家,在京城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多的是人盯著他們家。

    她眼神居高臨下,說:“我?家卿哥兒,可不是爾等?螻蟻可以配得上。”

    蔣小一:“……”

    你家哥兒黃金做的?

    還螻蟻!

    白子慕拳頭都硬了,蔣小二、蔣小三他當兒子疼,被人這么貶低,叫他如何能忍,蔣小一剛要嗆回去,白子慕攔住他,他怎么能讓夫郎干這種事情呢!一個?哥兒家,這蘇尚卿他娘,一看就?不是個?厲害,他來:

    “你什么東西?老?妖婆一個?,誰給你的膽子這么囂張?口氣還這么大?信不信老?子一巴掌給你啊!”

    蘇夫人眼都瞪大了,她尊貴一世?,從沒人敢在她跟前這般出言不遜,立時氣了個?倒仰:“鄉野之地來的,果然粗鄙。”

    “那你打我?呀,有種你打我?呀,你來呀!”

    蘇夫人從未遭受如此挑釁,氣得渾身哆嗦。

    “你,你……”

    “娘。”蘇尚卿扯著蘇夫人,拔高音調:“你不能這么說,哥夫他們不是你想?的這種人。”

    “怎么不是?你看看他,這般不知所謂無恥至極的品性,能是個?好的?就?這竟還是個?讀書?人,今兒可真是讓我?大鐵眼睛了,如果不是存了旁的心思,無緣無故的,他們怎會收留你?”還又是給吃的給喝的。

    “無事獻殷勤,定是有所圖。”蘇夫人說:“你還小,不知人心復雜險惡……”

    老?六氣嗷的叫了一聲。

    “不許這么貶低我?二叔三叔,你個?老?虔婆,滾蛋,滾蛋,否則老?六打你。”

    “小六先?,趕緊走,不然小六讓你涼在這里。”

    再?留怕是真的會打起來,蘇尚卿朝白子慕和蔣小一說了聲抱歉,又看了看蔣小二和蔣小三,蘇夫人那話?蔣小二懂什么意?思,蔣小三心思還在飯桌,壓根沒聽她說了什么,不過看見大哥幾個?生氣,他也是咬牙切齒。

    蘇尚卿道?:“我?下次再?來找你們玩。”

    蘇夫人似乎想?說什么,蘇尚卿直接放了車簾子,讓小廝走。

    看著馬車離去,蔣小一扭頭同白子慕道?:“卿哥兒他娘……”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說不好,人曉得說句客套話?,給他們銀子。

    說好,人森*晚*整*理卻朝他們扔銀子,處處貶低。

    說到底,是嫌他們,看不上他們。

    “夫君,卿哥兒可憐了。”最后他說。

    “他怎么可憐了?”白子慕被這話?搞得一頭霧水,可憐?蘇家也不知道?干什么的,蘇夫人這派頭,三個?丫鬟站馬車邊還不算,還帶著七/八個?護衛,口氣還大成那個?樣子,想?來家境非常不俗。

    要是這樣也可憐,那他也想?可憐可憐。

    蔣小一說:“卿哥兒在家里估計過的不高興,方才看見那老?嬤嬤來,他眼里瞬間就?沒光了。”

    白子慕:“……”

    “夫君,你怎么這個?表情,我?可沒亂說,卿哥兒來咱家玩的時候眼里有光。”蔣小一又說。

    白子慕:“……”

    他是奧特曼嗎?他眼里有光?

    不過蘇夫人這般,確實是讓他有些窩火,他娘的,朝他們扔銀子,貶低他兩個?小舅,這是有多瞧不起他們?

    不行,還是得考大官,不然以后這種事兒鐵定還要碰上,沒身份,就?是得受人欺負看扁的命。

    他堂堂清明宗小太?子,不能受這種窩囊氣。

    趙云瀾幾個?出來,白子慕已經風風火火往院子里去。

    蔣父:“白小子,你去哪?飯還沒吃完呢!天冷,先?去吃了,不然等?會兒涼。”

    白子慕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吃了。

    趙云瀾還想?再?勸兩聲,蔣小一眼睛亮晶晶,似乎很激動,說:“爹,不用叫了,夫君受刺激了。”

    蔣父:“啊?”

    “我?夫君要崛起來了。”蔣小一激動的說。

    趙云瀾:“啊?”

    蔣小一卻是再?沒說旁的,跑廚房吃飯去了。

    趙云瀾和蔣父對視一眼:“蔣哥,你覺得可能嗎?”

    蔣父嘆了一聲,說:“可能啥啊!白小子這會兒鐵定在睡覺,也就?老?大信了他的邪。”

    不過這次他卻是猜錯了,臨睡前都沒見白子慕從屋里出來,他尋過去,破天荒的看見這人正坐在桌前看書?。

    桌上就?點著一盞油燈,蔣小一已經在床上睡得香噴噴,厚被子捂得嚴嚴實實,脖子都沒見著,就?光露著一個?腦袋。

    老?六和小六被趙富民抱過去了,沒在屋里。

    蔣父見此,是大吃一驚,進了屋叫了聲白小子后就?吞吞吐吐。

    白子慕最是懂蔣小一,蔣父就?更不用說了,和蔣小一一個?樣,傻乎乎的,想?什么全寫?臉上。

    “父親。”他說:“我?是受了點刺激,但沒病,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沒事,就?是亥時了,你……你早點歇息。”

    “哦。”

    蔣父看了他一眼,老?大欣慰到熱淚盈眶。

    這孩子,沒準真崛起來了,不行,深更霧重,夜風刺骨,這么坐著看書?怕是冷得很啊!

    沒一會兒白子慕就?見他端著一火盆來,不曉得今兒他這岳父大人是不是撿著銀子了,那火盆是燒得旺旺的,里頭估摸著放了不止三斤碳。

    蔣父把火盆放書?桌邊,不待白子慕說一聲,他又躥出去,拿了一壺熱水來。

    “白小子,多喝點熱水暖暖身子,這火盆暖不暖?要不要再?加點碳?”

    白子慕:“……夠了。”再?加怕是要烤大熊貓了。

    蔣父:“那你餓不餓?”

    白子慕:“……不餓。”

    蔣父:“那肩膀酸不酸?要不要父親給你捶一捶?”

    白子慕:“……要。”不要白不要。

    蔣父干了活兒還高高興興,白子慕也高興。

    看個?書?還有這么高級的待遇,真是沒誰了,自古以來,能得到岳父這般照顧的,就?問問還有誰!!

    亥時過半,蔣父才回了屋。

    趙云瀾還沒睡,正半躺在床頭看書?,他自接管家里的生意?后,就?沒什么閑暇時間來看書?了,尋常都是看賬本,如今雖也不算太?閑,但趙云瀾每天還是會看半個?時辰。

    不看不行。

    蔣小二幾個?,書?讀得多少他不懂,可這幾個?小的,時不時就?愛蹦幾個?成語,特別是蔣小三,趙云瀾最服他,季夫子教的他不愛記,白子慕教的成語他是一記一個?準,有些他都不懂啥個?意?思。

    還有老?六,前兒這破瓜娃子又躥門口偷瞄人,隔壁宅子的哥兒正巧外出回來,老?六流著哈喇子,說了兩嘴,后頭挨蔣小一揍了兩下,因為他覺得老?六罵人了。

    趙云瀾聞聲出來,問咋的了?老?六朝他伸手喊救命,可趙云瀾聽蔣小一道?明原委,沒有攔,螓首蛾眉沒聽說過,啥個?意?思他不懂,但賤他懂。

    罵人賤,這咋的行啊,不過怎么回事啊?要是蔣小二和小六幾個?罵人姑娘哥兒,那還說得過去,因為這幾個?不是色欲熏心的,可他們不是,老?六是。

    這孩子,最喜歡姑娘哥兒了,人長得像頭熊,他都能笑著夸人漂亮,罵人?那更不可能了。

    蔣小一道?:“爹爹,我?不騙你,我?親耳聽到他罵人了。”

    趙云瀾:“那你收拾吧!”

    后頭還是白子慕從尚府回來,老?六脫了褲子撅起圓溜溜的小屁股給他看,說父親,你要為老?六做主啊!

    咋的了?

    老?六還沒說話?,蔣小一先?囔起來:“他罵人。”

    “爹爹,老?六沒有罵人啊!老?六都乖了。”

    “你還驢你爹,當你爹傻的啊?我?告訴你,你爹會驢人的時候你都不知道?還在哪里呢,現在你還想?驢你爹,門都沒有。”

    小六看著蔣小一是欲言又止,小嘴巴動了動,最后啥話?都沒說,小手貼著老?六的屁股,左三圈,右三圈的替他揉起來。

    大哥可憐了。

    他得多關愛大哥一點。

    后頭白子慕說老?六沒罵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倩不是賤,巧笑倩兮確實是夸人來著。

    蔣小一當時都不敢直面老?六,趙云瀾也有點心虛,暗自決定以后多看點書?。

    再?不充實充實自己,他怕以后幾個?孩子說話?他都要聽不懂了。

    見蔣父出去大半時辰才回來,臉上還帶著笑,趙云瀾放了書?,又往床里頭挪了挪,道?:“怎么了?笑得這么開心?”

    蔣父嘴角上揚抑制不住:“白小子受大刺激了,剛才我?過去,他還在看書?呢!真是不得了,這小子平時就?聰明,我?都不曉得他那腦子咋的長的,這會兒再?努力起來,怕是相當的不得了啊,我?們沒準真的要做官老?爺他爹了。”

    趙云瀾差點躺不住:“真的?”

    “那還能有假。”

    趙云瀾心蹦蹦跳動:“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子慕奮發圖強,去和尚老?學習時破天荒的認認真真。

    可認真不過兩天,尚老?被人從宮里抬了出來。

    白子慕得了消息,立馬買了兩斤肉前去看望,剛到尚老?屋外,就?聽見尚老?夫人哭哭啼啼的聲音。

    白子慕心里一咯噔。

    不會是人沒了吧!

    樓宇杰從屋里出來,臉色很怪異說:“兄弟,你來了?”

    “什么情況啊?”話?剛落,兩老?頭子提著箱子從屋里出來,白子慕一瞧他們那一身衣裳,這估摸著是御醫。

    樓宇杰往屋里看了眼,拉著白子慕到一旁,憋著笑說:“剛剛我?聽抬師爺爺回來的護衛說了兩嘴,他說師爺爺是被太?子一個?屁給崩飛了,直接從御書?房飛到了門外,受了重傷,你說這借口好笑不好笑?我?覺得肯定是太?子把師爺爺氣著了,皇上不好直言,才讓禁衛軍這般說,忒搞笑了這理?由。”

    白子慕:“……”

    也不是特別搞笑。

    他家老?六和小六放屁就?能這么厲害,這兩個?破娃子,玩得太?過高興的時候,笑著笑著就?能直接尿褲子,有時候屁也會出來,經常把褲子崩壞,他小外公現在天天有縫不完的褲子。

    第325章 第 325 章

    可是老?六和小六不是人, 所以放屁厲害了點,怎么太子也?這么厲害??

    難道因為是太子,所以他厲害一點?

    那也?不能啊!

    太子不也?是人嗎?

    皇上要是真心想驢人, 應該不至于找這種借口啊!這般說,不是他沒腦子,就是他覺得?別人沒有腦子。

    白子慕有心想問幾句, 可尚老?年紀大了, 躺了大半天都沒能醒過來。

    白子慕不好放了肉就直接走人,和樓宇杰站一旁看尚老?夫人哭哭啼啼大片刻, 這老?夫人估計是水做的,任由幾個兒?子兒?媳咋的勸, 她眼淚還是止不住。

    “……你爹要是有個什么好歹。”

    尚家?老?大莫可奈何:“娘,御醫都說了沒事兒?, 就是傷著腰骨了, 沒半個月的就能好, 您別多?想。”

    “我咋的能不多?想,你爹都一大把歲數了, 我……”

    “老?夫人, 老?夫人,馬公公來了。”尚家?管家?著急忙慌的從外頭跑進來。

    “啊?”尚家?老?大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立馬率領眾人往前頭去。

    白子慕不清楚自己要不要出去,一般要是迎旨啥的,都是本家?人帶著老?少下人前去,他又不是尚家?人, 可大周是不是這規矩他不懂, 扭頭看樓宇杰,樓宇杰一臉呆, 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出去,還是尚家?老?二喊了他們一聲,說趕緊的一起。

    那就一起吧!

    烏泱泱的一幫人到了前頭,噗通就下跪,白子慕是磨磨蹭蹭,如今局勢比人強,他一咬牙想跪下去,前頭公鴨嗓先喊起來,說不用?跪,尚大人快起來。

    馬公公親自把尚家?老?大扶起來。

    他說他不是來宣旨的,而是尚老?無?辜受了一難,皇上心里過意不去,賜了點東西,希望尚老?快快恢復。

    賜了個啥啊?

    也?沒聽見那公鴨嗓念,白子慕有些好奇,伸著脖子往前頭掃了一眼。

    這一看,他心里又酸溜溜。

    十來個小宮女端著托盤,上頭不是擱著碗大的靈芝,就是手臂長的人參,還有燕窩……一溜煙都是補身的。

    大手筆啊!

    白子慕是看得?目不轉睛,他不是尚家?人,這會兒?前頭站著三排尚家?人,他和樓宇杰站尚家?人身后,尚家?的一眾家?仆則站他們兩身后。

    馬公公雖是太監,可滿京人都知道,這人最?是得?皇上看重,從小伺候著皇上長大,左右兩相在皇上跟前說話的分量都沒有馬公公大。

    因此尚家?人在馬公公跟前,那是腰都不敢挺直了,客客氣?氣?的,身后一眾下人更不必說,那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口,壓根不敢抬頭看人,就怕沖撞了,因此本就高個,有些鶴立雞群的,還使勁伸著脖子張望的白子慕顯眼極了,馬公公都不由朝他看過去。

    不過第一眼,他便懵了一瞬,總覺這人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為啥的眼熟。

    回到宮里時,周初落正坐在床邊,看著大兒?子愁眉不展。

    周辭越像是沒心沒肺睡得?香噴噴,哈喇子都出來了,周初落拿著帕子給?他擦了擦。

    馬公公小小聲:“皇上。”

    周辭越掃了他一眼:“太傅沒事吧?”

    “御醫說是傷著腰背了,但并無?性命之憂。”馬公公回。

    “那朕便放心了。”屋里燒著碳火,暖烘烘的,但周初落還是給?兒?子仔細蓋上厚被,輕輕的摸著他的小臉蛋,眉宇間有些愁容:“廖老?將軍怎么說?”

    馬公公知道他想問什么。

    兩個月前紅娘不見了。

    很?突然,且毫無?征兆。

    周初落身為帝皇,卻是哥兒?身,這事兒?絕對不能捅出去,紅娘知道了,那只能讓人守口如瓶,而且……

    這人詭異得?很?,又疑點重重,在她身上,他總能看見那死太監的影子,和一些無?法解釋得?清的事情。

    周初落謹慎慣了,暗中派御林軍‘守’著她。

    可紅娘卻是不見了。

    怎么出的宮他都不清楚。

    因為宮中守衛森嚴,壁壘層層,尋常太監、宮女想出入皇宮不說困難重重,卻也?是不容易。

    紅娘是怎么在御林軍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的?

    又是怎么出的宮?

    紅娘不見后,他立刻召來夏林濤,按照暗衛的說法,是他們親眼見著紅娘進了屋,之后就再沒出來了。

    隔天周初落沒見著人過來伺候,派馬公公去喊了聲,屋里沒人應答,馬公公推門?進去,才?發現?屋里頭空蕩蕩——是真的空蕩蕩,因為床不見了,被褥不見了,茶壺也?不見了,油燈、炭盆、這些也?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明顯是卷鋪蓋跑了。

    可暗衛說他們一直受在外頭,沒見紅娘出來過。

    周初落怎么都想不明白,這人咋跑的。

    他立即召來廖老?將軍,仔細盤問一通,說到后頭,廖老?將軍都懵了。

    “皇上,您說的啥?”

    “朕問你紅娘當初你在哪兒?找來的。”

    “哪個紅娘啊?”廖將軍不懂他問的誰。

    他給?宮里送了好多?個娘,有給?他外孫的,也?有給?貴妃送的。

    那十來個丫鬟,就有四個叫紅娘。

    周初落說:“就是那個老?是……”

    “老?是啥?皇上,微臣愚昧。”

    周初落要面子學不來,掃了馬公公一眼,馬公公會意,立馬浮塵一甩:“就是那個老?是嗯哼的紅娘。”

    “哈?”

    “胸大屁股大。”馬公公又補充。

    廖老?將軍:“……”

    馬公公又問:“太子出生那年前往皇陵祭祖,她追隨皇上左右,將軍沒見著嗎?”

    廖老?將軍沒印象了,但馬公公這么一說,他想起來了,是送外孫的奶娘。那年他雖也?跟著皇上去了,可不知道咋的回事兒?,現?在卻怎么想都想不起那奶娘的模樣。

    可印象中,那奶娘好像就胸大,屁股不大啊!要是胸大屁股還大,那誰見了不迷糊?他傻了才?會往宮里送。

    要是勾引皇上了咋的辦?

    給?閨女送對手,不是他能干出來的事。

    而且還老?是嗯哼,這就更不可能了,他當初往宮里送的那奶娘,可老?實了,是良家?婦人,在他府上是規規矩矩,從不擅自往主子跟前跑,也?不會這般矯揉造作。

    要是老?是嗯哼,他第一天就能把人直接趕出府了。

    周初落吃了一驚,脊背起了冷汗。

    不是廖將軍送的奶娘,那這么多?年擱他身邊伺候的,是誰?

    貴妃偶爾的會來御書房,要是那紅娘是冒充的,貴妃不可能沒發現?。

    可……

    這人是哪里來的?進宮什么目的?要是沖他來的,又有這般手段,那他是哥兒?的事,怕是早已?人盡皆知。

    可此事尚未泄露出去,那紅娘便不是沖著他來的,那對方?想做什么?

    視線不經意瞥見角落擱著的木樁子,周初落目光微凝。

    這是周初落才?五個月大的時候,紅娘讓工部那邊的人打造,這木樁子高高大大,除了沒有葉子,和尋常樹木差不多?,那會兒?這木樁子剛搬到寢宮時,周辭越一見,就表現?得?特?別亢奮,揮舞著手,咿咿呀呀叫,紅娘抱著孩子過去,然后……開始教他爬樹。

    后頭又拿了竹子給?孩子啃。

    那會兒?孩子才?兩顆牙,咋的可能啃得?動。

    而且正常人咋的會生吃竹子?

    可孩子吃了,還高高興興,一連吃了好幾根。要是正常的奶娘,大概不會這般,正常人不會這般給?孩子喂吃的,也?不會教他們爬樹,這紅娘……怎么會拿竹子給?他皇子吃?而且,似乎對他的皇子的喜好特?別的熟悉。

    回憶起以往對方?種種怪異之舉,再聯系她這般詭異的,能悄無?聲息的不見蹤影,似乎憑空消失不見般,能有這般手段的,他只見過國師一人。

    他焦慮的不停的揉著眉心。

    腦中一片紛亂噪雜,過去種種仿佛被有序的串聯在一起,有什么似乎要破土而去。

    可細思?極恐,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周初落是坐立不安,又怕周辭越不見紅娘會哭鬧。

    周辭越自出生后,便一直是他和紅娘、馬公公和奶娘四人在照顧,可周辭越最?喜歡和紅娘呆一塊,每次一和紅娘湊一起,這兩人便頭湊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說著說著就一副很?美的樣子,然后笑哈哈,現?在紅娘不見了,孩子怕是會鬧。

    可周初落發現?,周辭越起來沒見著紅娘,表現?的異常安靜,不吵不鬧的,他試探的說了一嘴——紅娘不見了。

    周辭越哦了一聲,似乎并未感到詫異,直到發現?周初落看著他,目光探究,他才?一個激靈,眼珠子亂飄,然后一副恍然大悟如夢初醒的樣子說:“啊!父皇,你剛才?說什么?你說紅娘不見了?父皇,你不要騙皇兒?啊。”

    “父皇沒騙你。”

    然后周辭越站凳子上拿小拳頭捶著書桌,鬼哭狼嚎大半天,半滴眼淚都沒掉下來:

    “那紅娘怎么不見了啊!紅娘啊!你去哪了,紅娘啊!紅娘哎,紅娘……嗚嗚嗚……父皇,皇兒?想要紅娘,皇兒?太難受了,皇兒?想紅娘,嗚嗚嗚……紅娘,紅娘~馬公公,本宮餓了,你去端些糕點來,嗚嗚嗚,紅娘啊!你去哪了啊!怎么這么突然啊!父皇,紅娘去哪里了?皇兒?想她。”

    周初落靜靜看他表演。

    這小子一看就知道內情。

    要是真難過,還記得?吃糕點?

    可惜無?論?他怎么問,周辭越就是不肯說,還總想著糊弄他。

    找不著人,周初落不信邪,前兒?又派人去了趟廖府。

    這會兒?馬公公無?奈的搖搖頭。

    廖將軍那里依舊沒有問出什么線索。

    周初落揉著眉心,輕輕刮了下孩子的小鼻子,沒有說話。

    馬公公看他身子越發消瘦,心疼不已?:“皇上,您別多?慮了,太子一定會好好的。”

    他曉得?周初落擔心啥。

    一是怕紅娘泄露他身份,二便是,太子他不正常。

    整整五年了,太子一點個都沒長。

    這些年,不少大臣明里暗里的打探咋的回事兒?,周初落對外宣稱是孩子不吃飯,所以個頭才?沒長。

    外頭不知道,信以為真,可馬公公卻是曉得?內情的。

    不吃飯是不可能的。

    小太子頓頓三碗飯,有空沒空還要啃幾支人參,小太子吃起人參來就跟鬧著玩似的,咔嚓咔嚓兩口就能把胳膊長的人參給?干完。

    可沒用?,那個頭就是不長。

    如此倒也?罷,這么些年了,那黑眼圈不管吃啥子藥,扎啥子針,也?沒消下去。

    這當官的,都得?五官端正,身有殘疾和相貌丑陋者,不得?科考,這一國之君那就更是得?儀表堂堂,氣?宇不凡,如此,才?不失一國風采和氣?度。

    可太子……

    要是再這么下去,那不僅模樣怪,還……還矮,以后咋的整?

    而且,今兒?不知咋的回事,竟然一個屁把太傅都給?崩飛了。

    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嗎?

    要是擱自個屋里放屁倒也?沒啥,可以后登基了,坐龍椅上,一早朝有時一上就是一早上,要是一個不慎擱龍椅上放屁,把龍椅甭壞了,那咋整?

    大臣們還不得?多?想?

    皇上定是又愁又憂。

    而且,馬公公低下頭。

    他總覺得?紅娘離開后,皇上似乎不太開心。

    一方?面固然是擔心她身份不明,把他的事兒?說出去。

    另一方?面,馬公公不曉得?是因為習慣了紅娘一直擱身邊照顧,還是咋的,紅娘走后,皇上變得?愈發暴躁,偶爾失神時還會下意識喚一聲‘紅娘,給?朕添茶’,是習慣還是……

    馬公公一個哆嗦,不敢再想,暗暗的嘆了一聲。

    周辭越翻了個身,背對著周初落,慢慢睜開眼睛。

    父皇愁他是知道的,可是沒有辦法啊!體內靈氣?太亂了,他總是控制不住,今兒?沒成想,竟然把太傅都給?崩出門?去了。

    還好人沒事。

    不然他可就罪過了。

    哎……

    父親說出去給?他找藥,也?不知道找了兩個月找到了沒有。

    要是找不到,那他這輩子,可能得?給?白家?和周家?丟人現?眼了。

    個頭這么矮的太子……

    身份是威武霸氣?了,可個頭好像不咋的威武霸氣?,還有點矬呢!

    周辭越是愁云慘淡,嗯,屁股怎么有點癢?

    他伸手撓了撓,周初落立馬知道他醒了,把他抱起來。

    “父皇。”

    “睡了這么久餓不餓?要不要啃支人參?”周初落問。

    “要。”不知想到什么,周辭越又穆然搖起頭來:“還是不要了。”

    人參吃多?了,靈力更是難以控制。

    “那你想吃什么?”

    “隨便來一點就行了,父皇,您今兒?不用?忙嗎?”

    “要忙的。”周初落眉眼溫潤:“但紅娘不在,嬤嬤前兒?又受了寒,父皇不放心你一個人。”

    “不用?擔心啊!”周辭越頂著胸膛:“父皇,我都七歲了,是個小男子漢了,男子漢頂天立地呢!我厲害了呢!以后可以保護父皇,誰敢欺負父皇,我就揍趴他。”

    周初落挑起半邊眉,說:“可你前兒?還剛尿過床。”

    周辭越瞬間啞了。

    周初落輕笑一聲,心里感覺有些慰藉。

    孩子確實是七歲了,可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紅娘在的時候,還能陪孩子玩,如今人消失了,他若是還要見天的忙,誰陪著孩子?

    雖說無?情最?是帝皇家?,可周初落就這么個兒?子,還是疼得?要命,總不忍他一個人。

    但朝務實在繁多?。

    周初落看著周辭越那無?憂無?慮的樣,又嘆了一聲。

    另一邊白子慕也?不好受。

    他感覺他又受到打擊了。

    咋的都是人,卻同人不同命呢?

    他和夫郎為了支人參,是流血流汗又流淚,其中艱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可再看看人皇上,好家?伙,一出手就闊綽得?要命,好像那人參不值錢似的,一往外送就送好幾支,怎么不往他家?送點呢?

    當時尚家?老?大還受寵若驚客氣?推脫,馬公公笑嘻嘻,說太傅受罪了,皇上一片心意,太傅好好補補,要是不夠,宮里還有。

    這話拉人仇恨得?很?。

    等什么時候他想不開了,把皇宮洗劫一遍,那他估計就發了。

    不過……

    算了算了。

    如今上有老?下有小的,還是踏實些,而且他是一個接受過教育的人,犯法的事不能做。

    一到家?白子慕就發現?家?里喜氣?洋洋,蔣小一幾人正在堂屋里數銀子。

    “我這里有五兩整。”蔣小一問:“爹爹,你那里有多?少?”

    “我這里有四兩三百二十一文。”

    “小二你那呢!”

    蔣小二說:“小二這里有五兩一百一十五文。”

    “我這里是三兩半吊。”趙富民說。

    蔣小一默默算了算了。

    那今兒?一整天便賺了將近十八兩銀子,今天開張,魚和海蠣子買的少,只擺了半個下午就賺了這么些,要是全天……

    那鐵定得?有三十兩。

    京城的銀子這么好賺的嗎?

    蔣小一眉開眼笑,眼睛彎彎說讓老?六和小六勒緊褲腰帶先過幾個月,平洲那邊要是寄了銀子來,就先不動了,留著買客棧,京城人銀子太好賺了,擺個攤一天都能賺這么多?,要是開家?客棧,那一天得?賺多?少銀子去啊!哎呦喂,不敢想不敢想。

    想多?了怕晚上都睡不著。

    “這個行。”趙富民舉雙手贊成,開客棧確實能多?賺些。

    擺攤說到底賺得?再多?那也?是小打小鬧,但也?不能不擺,畢竟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小六聞言也?沒有鬧,舉著小手說:“爹爹,小六乖,小六聽爹爹的。”

    “老?六也?乖了。”老?六爬到蔣小一懷里,親親熱熱的貼著他:“可是爹爹,餓肚子很?難受,可是看見美人,老?六就渾身有勁兒?了,這兩個月爹爹不給?老?六買飯飯,那可以給?老?六坐門?口看一下美人嗎?”

    蔣小一:“……”

    “爹爹,要是老?六餓了肚子還得?餓眼睛,那可就真是太可憐了。”老?六可憐巴巴的說。

    趙鳥鳥聽著都心疼,摸著老?六的腦瓜子幫腔:“大哥,你就給?老?六看吧!老?六可是你的親骨肉啊!咱得?疼他。”

    蔣小三:“弟弟說的對頭。”

    莫小水:“三叔說的也?對頭。”

    蔣小一:“……行,但是你不能對人吹口哨。”

    老?六高興得?都要蹦起來:“知道知道,老?六記住了,啊,父親你回來了?你快進來坐。”說著他急吼吼給?白子慕拖來一個凳子,而后迫不及待就往門?口沖。

    蔣父還傻愣愣的問他要去哪里。

    白子慕看老?六炮仗一樣沖出去,心想還能去哪里,肯定是躥門?口蹲著看美人去了。

    這么冷的天這破瓜娃子真是不怕死的。

    他在蔣小一跟旁坐下來,接著雙手被人捧住了。

    “夫君,你冷不冷?”蔣小一給?他搓著手,滿眼擔憂。

    白子慕:“還好。”這會兒?哪里還冷,他熱。

    蔣小一問道:“尚老?他沒事兒?吧?”早上尚家?下人來,說讓白子慕下午不用?過去了,尚老?被抬回來了,只三言兩語的,蔣小一也?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兒?。

    “沒事,就是摔著了而已?。”白子慕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堆銀子上:“今兒?出攤順利嗎?”

    其實瞧見這堆銀子和大家?喜氣?洋洋的模樣,他就知道生意定是好。

    果不其然,蔣父接話說:“今兒?生意可好了,我們差點都忙不過來。”

    今兒?可謂是全家?出動。

    蔣小一先前和蔣父東奔西走,忙著購置材料,烤魚用?的烤盆,還有碳火,燒烤架子鐵鋪一打出來兩人便馬不停蹄的出攤,烤海蠣子的炭火盆是長方?形模樣,下頭支了四條腿,像個小長凳一樣,高到胸口,里頭凹槽放碳火,上頭擱了鐵架子慕海蠣子便可直接放在上頭。

    這得?做高了,烤的時候不用?彎著腰,如此方?不累人。

    趙云瀾不放心,帶著四個孩子過去幫忙,讓趙主君和趙富民在家?看老?六和小六,李菜花和兩小廝則負責殺魚和刷海蠣子。

    結果沒一會兒?莫小水跑回來了,說娘,小一叔叔叫你再去買二十條魚,海蠣子再買兩百斤,交代完又跑后院,太外公,太小外公,小一叔叔叫你們去幫忙。

    那老?六小六怎么辦?

    只能擱家?里讓兩小廝抽空看著。

    雖說攤子在街尾,可出街時棚子剛打開,老?百姓們便時不時地張望過來。

    新攤子啊?

    咋的還弄了棚子?

    這棚子還挺怪,竟然還能合起來,剛這么想,就見那對父子桌子都還沒擺,就開始從馬車上搬出一個‘大火盆’,可說火盆又不像,那父子兩對著碳火一頓猛扇,像吃飽了撐的一樣,木炭燒旺了,那父子兩便開始往那架子上擺海蠣子。

    這是……要烤海蠣子?

    那沒啥新奇的,他們在京城住了大半輩子,京城賣海蠣子的商販多?,他們吃過不少,煎蒸炸煮,他們都吃過,烤的海蠣子也?嘗試過,不過味道不咋的,腥得?厲害。

    還是回家?……嗯?啥子味?

    大家?到了攤子前,看見烤架上的海蠣子被烤得?紅彤彤的,不曉得?放了啥,只認得?上頭的蒜末和蔥花,一點姜都沒見著,可卻半點都不腥,還香得?厲害。

    直接走不動道了。

    咋的賣啊?多?少銀子啊?

    第326章 第 326 章

    蒜蓉醬本就香, 這會兒再塞海蠣子?里一烤,整條街都香了。

    惹得大家都走不動道,圍到攤子?前問?價。

    “十個?海蠣子?三十六文。”蔣小一說。

    才三十六?

    那也不貴啊!

    來一份試試, 然后……再來一份,我的娘,太香了, 不是, 這小夫郎,給我烤海蠣子?啊!你煎魚干甚, 我不吃魚,不是, 這位小夫郎,你煎魚都不放點鹽啥的嗎?

    “不放。”

    蔣小一把?魚放大盤上。

    那大盤上鋪著一層青菜, 還有泡過被?切成半的香菇, 還有嫩豆腐, 雜七雜八的一大堆。

    周邊百姓又來了。

    “哎呦我去,這位小夫郎, 你這魚煎熟了?”

    “熟了啊!”蔣小一說。

    “熟了你咋的放在這些生?的吃食上頭。”

    蔣小一沒再說話?, 兀自忙活著,往烤盆里放了碳,又放了香油,再擱點水……

    烤盆里頭的紅彤彤油汪汪的湯水咕嚕嚕冒著泡,也香,而?且看著就特別有食欲, 有人又忍不住了。

    “這位小夫郎, 給我一份海蠣子?,這魚也給我來上一條。”

    “哎, 你剛不是說不吃魚的嗎?”

    “剛才不吃現在吃。”

    趙云瀾到的時候蔣小一和蔣父已經忙得屁股要冒煙了。

    京城富貴人多,也更舍得花銀子?。

    忙忙碌碌半個?下午,雖是累得腳不著地,但卻賺了滿滿一箱銅板子?,蔣小一渾身都有勁了。

    白子?慕捏捏他的臉,見他高興,心里也莫名覺得開心。

    收了銀子?,白子?慕去廚房做晚飯,蔣小一往前院去。

    老?六已經出去許久了,都沒聽見什么聲?,別是凍死了。

    老?六就坐在門外,小小的個?頭,遠遠瞧著就小小的一團,頭頂的小揪揪被?寒風吹得東搖西擺,大概是冷,他使?勁縮著脖子?,小臉蛋被?寒風吹得紅彤彤,可雙眼卻亮得厲害。

    蔣小一見他這個?樣,長長的嘆了一聲?。

    “看夠了嗎?”

    老?六說話?都得勁了:“爹爹瞧你這話?說的,咋的可能會夠嘛,明天老?六還想看美人。”

    蔣小一:“……不覺得冷嗎?”

    “不冷啊!”老?六搖著頭:“看見美人,寒風吹老?六臉上,老?六都覺得那風都是暖的,心里甜得要命呢。”

    蔣小一:“……”

    “可惜弟弟不喜歡跟老?六一起看。”為此老?六還覺得十分?森*晚*整*理苦惱。

    蔣小一瞥了他一眼。

    暗想要是小六也這樣,那他可太對不起大周的哥兒姑娘了。

    家里有一個?道德敗壞的就夠了,有兩個?,那這個?家得完。

    晚上美美吃了一頓,蔣父熱了兩大鍋熱水。

    京城入冬后冷得厲害,這兒的老?百姓是習慣隔幾天才洗次澡,畢竟平日里也不干啥活兒,可蔣小一幾個?之前習慣了天天洗,即使?不洗,也要擦一下方覺舒服。

    這宅子?剛買下來那會兒,白子?慕和蔣小一商量好了,把?廚房右側的墻鑿了,做扇門,然后在廚房后頭建個?澡房,和村里的一樣,這般洗澡啥的都方便,糞池就挖馬廄下頭。

    這個?好。

    趙云瀾幾人非常贊同,雖說這般整花銷會大一些,但像村里那個?澡堂,不論是洗澡還是解手都方便不說,還干干凈凈,尿啊啥的一沖就沒味兒了,要是學?京城百姓,把?夜香放屋里,說實話?,冬天冷沒啥,夏天難民的肯定有味。

    蔣小一出去找了工匠,將這活兒‘承包’出去,如此這般,便不用官工人的飯了,只需等澡房建好給銀子?就行。

    接活兒的工匠是個?中年漢子?,領著幾個?兒子?和女婿在廚房后頭忙,平日很少往前頭跑。

    澡房不用起太寬,好建。

    之前澡房沒建好,大家都是擱屋里隨便擦擦,昨兒澡房終于建好了,

    今兒星哥兒把?澡房里外打掃好,加上干了活兒,一身香油味,那怎么的都得洗干凈了才能睡得著。

    蔣父干脆熱了兩鍋水,叫大家都洗洗。

    趙富民洗漱回屋時外頭已經徹底黑了,屋里暖和,他一進屋就立馬關了房門,又看了看窗戶,發現都關好了,這才往床邊去。

    “孩子?都睡了?”

    趙主君沒說話?,笑了笑輕輕把?被?子?一角給掀開。

    老?六和小六正緊緊挨在一起,全身毛乎乎的,又圓滾滾。

    趙富民見他們?又化成了熊崽子?,呼吸時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心都要化了。

    “這兩孩子?,睡得可真是香。”

    “他們?覺多,今兒又跟著小貝子他們刷海蠣子,一整個?下午都沒能睡,肯定困得厲害,剛一上床,和我說了沒兩句話他們就睡著了。”

    “能吃能睡是好事兒。”趙富民笑著,上了床,他又摸索著去碰了碰趙主君:“腿酸不酸?用不用我給你揉揉?”

    今兒趙主君負責上菜,是來來回回的走,片刻都沒能歇,腿自是酸的。

    “不用。”他說:“剛小二給我捶了好一會兒了。”

    “是嘛。”

    “嗯,這孩子?,貼心得很。”趙主君嘆息說:“也乖,比鳥鳥省心。”

    一說起趙鳥鳥,趙富民也想嘆氣。

    這孩子?十四歲了,小時候胖那沒啥,可這般年紀了,他還是大大個?,雖說模樣是頂頂出色,可趙富民幾人總覺得他還是瘦一些好,畢竟這年頭,太胖的姑娘哥兒不太好找婆家。

    但這孩子?就是愛吃,他們?不給,他還帶著東西偷偷跑茅房吃,上次蹲個?坑出來嘴巴油汪汪,趙云瀾問?他怎么回事兒?這孩子?為了不挨頓打,臉面都不要了,說沒啥,他剛剛就是好奇,擱茅房里吃了點東西。

    吃了啥不言而?喻。

    趙富民幾個?是壓根不曉得該說他啥。

    可偏偏的蔣小一還心疼他,每次吃飯總給他夾,白子?慕也說胖些好,有特色。

    “啥特色?哦,小六懂了,三叔是跟大哥一樣,大哥特別色,所以大哥有特色,三叔也有特色,所以三叔也色,哦,不得了哦,爹爹父親,咱們?家出了兩個?大色狼,有點家門不幸啊!”小六當時還撓著頭說了一嘴。

    白子?慕想打他。

    這孩子?,真?的不說話?就不說話?,一說話?總叫人想揍死他。

    趙鳥鳥也覺得胖了好,他自個?摸自個?的肚子?,都覺好玩得要命,跳起來的時候肚皮還會彈來彈去,他才不想瘦,瘦了有啥好啊!摸起來硬邦邦的,大風天怕是還不敢出門。

    趙富民幾人覺得心累。

    也覺得他沒救了,吊兒郎當的,跟個?漢子?一樣,女紅刺繡是半點不會,爬樹掏鳥蛋倒是一頂一的厲害,一點哥兒樣都沒有。

    還是小二乖啊!

    趙富民不想再去想那糟心的玩意兒了:“累不累?”

    他給趙主君掖好被?子?,又把?老?六和小六往上挪了挪。

    “是有些累人。”有孩子?在,被?窩里很是暖和,聽著窗外呼呼猛刮的大風,趙主君心里安靜:“不過累雖累,我卻覺得這種日子?特別踏實,這或許就是生?活的意義吧!”

    夜里又下起大雪,外頭寒風凜凜,屋里暖和依舊。

    生?意漸漸步入正軌。

    蔣小一一開始還覺得可能是因為第一天剛開張,因此生?意才會好些,不過后頭卻發現,生?意是一日好過一日。

    紅油再哪都受歡迎。

    可用的多,自個?做的要不夠用了。

    讓平陽鎮那邊做了送過來,不行。冬天河道結冰,水路走不了,走官道,真?送到京城,香油怕是都要搜了。

    家里人手不夠使?,蔣小一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牙行挑幾個?人回來。

    趙云瀾跟著他一道去,后頭選了對夫妻,已經年過半百,老?了些,不過一看,蔣小一就知?道這兩是會干活的。

    去的時候不巧,正好御史家的管事剛走,買了一批,蔣小一和趙云瀾到的時候,牙行里頭就剩下十來人。

    大多是年輕的漢子?、姑娘和哥兒。

    做香油怎么說也算是廚房里的活,要小漢子?,怕人做不好。

    可年輕的姑娘哥兒,趙云瀾掃了一圈,總覺得這幾個?姑娘哥兒不是本分?人,牙行管事的說這些個?先前是在大戶人家做過,勤快,可干過活的,那手咋的細皮嫩肉?

    趙云瀾私心里是不想買。

    蔣父和白子?慕什么人,他清楚,要是買了年輕哥兒姑娘回去,他們?斷然不會做出旁的事兒來,而?且蔣小二和蔣小三也大了,要是有那心大的,生?了旁的心思咋整?蔣父和白子?慕那里下不了手,誘哄起不知?事的小二小三,那可不得行。

    最后還是牙行管事見他們?瞧不上,便說屋里還有兩。

    莫阿叔和莫阿嬸膝下就一哥兒,那哥兒不是個?好的,嫁了漢子?就忘了爹娘,蔣小一問?過牙行管事,知?道這兩倒霉催的是被?哥兒和哥婿騙光家當,還暗中把?宅子?賣了,兩老?不得已自賣自身想換口飯吃。

    帶人回到家,蔣小一又開始教人做香油,莫阿叔廚房活做的不好,蔣小一便讓他負責殺魚,把?星哥兒調廚房來,和莫阿嬸做香油。

    白天大家都忙著出攤賺銀子?,雖說忙忙碌碌,可日子?有盼頭,倒也不覺得累,相反每天回來數銀子?,心里還高興得要命,雖然賺的也不多,可都是自個?辛辛苦苦賺來的,看著成堆的銀子?,大家便覺得再累都值了。

    不過蔣小一晚上再不跟著白子?慕廝混了,總逮著老?六,想教育他。

    他怕莫阿叔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老?六得教育好了才得行。

    可老?六覺得自己沒問?題,除了好點色,他人品杠杠的。

    “爹爹,你放心,老?六有愛心有良心,你不要老?是瞎想,你這樣,老?六很擔心你啊!”

    他這么一說,蔣小一更覺得他沒良心了。

    這孩子?說擔心,可天天看美人看得樂呵呵的,看不出他擔半點心。

    小六看不得爹爹愁,鉆蔣小一懷里,抱著他說:“爹爹,你放心,大哥要是不得行,你不是還有小六嗎?小六愛爹爹。”

    蔣小一心里欣慰啊!抱起他,在他滑嫩的小臉蛋上親了兩口。

    “爹爹知?道小六乖,那以后小六娶了媳婦,爹爹和你媳婦同時掉河里,小六會救誰啊?”

    白子?慕從廚房出來,聽見這奪命選擇題,又默默轉身進屋里去,就怕這哥兒等會扭頭也問?他。

    同時掉水里你救哪個??

    小六撓撓頭:“同時?為啥同時掉呀?不能隔天掉嗎?”

    “……”蔣小一:“你就說你救誰。”

    “這可難辦了呢!小六要是救了爹爹,那又對不起媳婦,救了媳婦,那又對不起爹爹,爹爹這輩子?只有一個?,年輕的姑娘和哥兒卻有很多個?,可是小六是個?很鐘情的人,這輩子?可能就只娶一個?。”小六很為難,說:“還是一個?都不救了,兩個?人一起死翹翹,路上還能有個?伴。”

    蔣小一:“……”

    蔣小一聽見他這話?,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心里塞得要命。

    但轉念一想,好像這么做也對。

    要是救了他,他固然高興,可換位思考,若是他和婆婆一起掉河里,夫君救了婆婆沒救他,那他心里肯定是不是滋味。

    可想是這么想,但現在兒子?媳婦都還沒影呢,這破瓜娃子?就這么說,他還是心塞,還止不住的惆悵。

    他把?兒子?放下,想進廚房跟夫君說一聲?,今晚不用煮這兩個?破娃子?的飯了,先餓他們?一頓,剛轉身,小貝子?一身血,踉蹌著跑了進來,一到蔣小一跟旁就噗通跪了下來,頭抵在地上接連磕了好幾個?頭:

    “大少爺,求求您,救救星哥兒。”

    “咋的了?你趕緊起來。”蔣小一往外頭看,卻沒有見到星哥兒。

    最近生?意實在是好,海蠣子?一天七百斤都不夠賣,租的攤位擺了八張桌子?,但還是不夠坐,有些客人經常派家里小廝拿了食盒出來買,那食盒做的厚,到家了也沒涼著。

    之前蔣小一和賣海蠣子?的商販簽了契書,讓對方每天給他供七百斤,冬季過后一天三百斤。

    如今不夠賣,他就想著能不能讓對方多供些,這商販,其實是海民。

    所謂海民,是以打魚為生?,沒有田地,可祥柳鎮靠河靠海,海民家家戶戶幾乎都賣海貨,凡事都是多了就不值錢,海貨多了,自然也賣不上什么價。

    祥柳鎮的漁民大多貧苦,蔣小一想多要些海蠣子?,對方定是允的。

    不過早上他忙著出攤,那商販送貨來的時候他沒在家,晌午回來吃午飯時,他讓小貝子?殺完魚了,去找一下那賣海貨的林漢子?,同他說一下事兒。

    下午小貝子?就出去了,不過臨出門時星哥兒尋了籃子?,說同他一起,家里的肉沒了,幾個?少爺和老?爺都喜歡吃海貨,他想去看看有啥好的順道買些回來留著晚上吃。

    不過到了賣海貨的京和街林漢子?卻是沒在。

    小貝子?問?了人,一商販說今兒落雪,街上行人少,林漢子?今兒挑來的海貨沒賣得出去,那海貨不好留過夜:“俺方才看見他挑著擔子?往街頭那邊去,應該是去安和街那邊叫賣了,你們?若是想尋,可以去那邊找找。”

    怕今兒找不著人耽擱了明兒生?意,小貝子?和星哥兒就尋過去了,到的時候正巧的發現蘇尚卿被?人給拉住。

    對方說話?油油膩膩的。

    “卿哥兒,來都來了,你別走啊,走,進去,鄧哥哥請你吃飯。”

    蘇尚卿不愿,那年輕漢子?卻一直拉著他沒松手。

    到底是哥兒,蘇尚卿力?氣哪里敵得過鄧杰,只覺對方的手就像火鉗子?一樣,他掙都掙不開,而?且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鄧杰不怕,反正真?被?人傳出什么來,他一個?漢子?,沒有半點損失,反而?正中下懷。

    蘇尚卿掙脫不開,這會兒客棧里頭沒什么人,街上稀稀拉拉走著幾個?,聽見動靜都往這邊看,怕引來更多看熱鬧的,他趕忙叫一旁的翠兒幫忙。

    翠兒剛伸出手,鄧杰便朝她看過去。

    翠兒猶豫起來。

    夫人一直想和鄧家結親,整個?京城打眼看過去,年輕一輩,除了聽聞很是得寵的,沒有見過的太子?爺,還有親王家的幾個?世子?和廖家三位少爺,再沒有人能比得上鄧少爺了。

    六少要是能嫁鄧家……

    翠兒手縮了回來,還低低勸,讓蘇尚卿和鄧杰一起吃個?飯!

    “難得見一次,少爺,您給鄧少一個?面子?,二公主咱得罪不起。”

    可咋的吃?

    他是未出閣的哥兒,而?且也未定親。

    京城到處是規矩,可有些方面卻又沒那么規矩,未出閣不好見外男,可定了親,帶著丫鬟小廝當街一起吃飯啥的,卻又不算出格。

    可如今他和鄧杰沒關系,孤男寡男的一起吃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

    蘇尚卿掙扎得厲害,遠遠看著就不對勁,小貝子?和星哥兒有些猶豫不定要不要幫忙。

    鄧杰穿得富貴,一身氣派,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周邊好幾人都看見了,可沒一個?人敢出手,想來是有所顧忌,因此要是不慎給主子?惹了麻煩咋的整。

    可蘇少爺是少爺們?的朋友。

    小貝子?急,讓星哥兒回家喊主子?來。

    蘇尚卿已經被?拉進客棧,這客棧雅間,尋常是吃飯,可有些地兒,那雅間也是能睡人的。

    蘇少爺模樣十分?出色,是極為上佳的模樣,最奪目的就是那雙丹鳳眼,輕易就能引人視線,又唇紅齒白,碰上這種事兒不奇怪。

    星哥兒說來不及了,要是回去叫人,回來蘇少爺怕是出事兒了。

    姑娘哥兒的清白最是重要。

    小貝子?正不知?該咋的辦,就見蔣小二幾個?從街頭那邊過來了。

    小貝子?頓時覺得要遭。

    自家這幾個?少爺,最是俠心義膽,果不其然,蔣小二幾個?一看情況不對,立馬朝著鄧杰跑了過去,問?他們?干什么,后頭不知?道說了什么,沒一會兒一行人就推搡起來。

    蔣小二被?鄧家的護衛一把?推到了地上。

    小貝子?和星哥兒急得不得了,來不及多想,沖上去幫忙,推扯之間,星哥兒被?鄧杰一腳踹到肚子?上,他突然覺得肚子?一陣巨疼,而?后下/身一熱,似乎有什么東西涌了出來,他低頭一看,腳下雪地一片紅。

    見血了。

    小貝子?急急忙忙背他尋醫館,老?大夫一看,便說星哥兒有小產的征兆,得立馬吃藥,不然這孩子?保不住。

    “那大夫求您趕緊給我夫郎開吧!”

    “這阿膠保胎丸可不便宜。”小貝子?穿的寒磣,那老?大夫怕他給不起銀子?。

    一粒三兩銀子?。

    小貝子?懵了。

    他沒有銀子?。

    他賣身入給了趙家后,每個?月其實是有月例拿的,以前一月三百文。

    后頭要來京,他想著這一走,這輩子?怕是都難再回去了。

    他是下人,主子?們?若是要回鄉探親,絕計不會帶下人——之前回村,老?爺們?就是自個?走,沒帶人路上照顧。

    小貝子?便尋趙富民,說想回家看看,見爹娘最后一面。

    當初就是因為過不下去,小貝子?才被?賣了。

    多年后再回去,家里依舊一貧如洗,四十歲的爹娘已白發蒼蒼,瞧著老?得不成樣子?,他是差點沒認得出來,六歲大的侄子?,甚至還光著屁股。

    爹娘和大哥一見他就哭。

    是愧疚,是不舍。

    小貝子?曉得當初是家里難,不得已爹娘才想著賣孩子?,而?且是他自個?要求的,他不怨爹娘,臨走時把?存了多年的銀子?全給了爹娘,就當是還了生?育之恩。

    他想著吃住啥的,主家全包了,不用自個?掏銀子?,便只給自己留了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已經夠用了。

    可他到底是沒咋的出過外頭,壓根不曉得京城啥個?地,竟然一顆藥就得好幾兩銀子?。

    如今三兩銀子?,他真?的拿不出來。

    蔣小二幾個?身上也沒帶銀子?,之前王儼然送他們?玩的玉佩被?趙云瀾拿去當了,四個?人身上連個?荷包都沒有,渾身上下摸來摸去,就摸了十八文錢出來。

    三兩銀子?的藥,十八文,怕是連個?邊角料都買不著。

    蔣小二叫小貝子?回家拿銀子?。

    蔣小一聞言不敢耽擱,也不放心,跟白子?慕說了一聲?,匆匆回屋拿了銀子?和他一道前去。

    到的時候星哥兒已經醒了,老?大夫被?蔣小二幾個?磨得沒辦法,又見星哥兒這情況不能拖,還是先給他喂了藥。

    看見蔣小一,星哥兒心里惶惶,掀開被?子?就要下跪,蔣小一先一把?摁住他:“快躺著快躺著。”他臉上全是笑,視線下移小聲?道:“聽小貝子?說你有了?”

    “大少爺,我……”

    “這可是大喜事啊!你怎么跟我一樣糊涂,懷了都不知?道,還好沒出啥事兒,大夫可有說幾個?月了?”

    星哥兒臉色有一瞬間的空白:“……快四個?月了。”

    “那沒事吧?”

    星哥兒臉色煞白,急聲?道:“沒事,大少爺,大夫說我身子?壯,回去就能立馬干活。”

    蔣小一仔細看他,見他滿臉惶恐,大概知?道他害怕什么了:“你放心。”他拍拍星哥兒肩膀,說:“我們?不會趕你走的,你不要多想,我有良心呢!”

    星哥兒:“……”

    第327章 第 327 章

    蔣小一沒想旁的。

    如今家里確實是忙, 銀子也緊張,可也不至于人?一干不了活就將人?重新發賣出去。

    再說?了,星哥兒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出來的, 不至于一懷了身子就得休養不干活,而且家里的活兒也不重,就是坐廚房里頭看?看?火, 回去養好胎歇幾天就能動了, 他自個懷的時候是干到生,不過那會兒他肚子沒顯懷, 星哥兒后頭肚子大了肯定多有?不便,倒時給?他歇一兩個月的又沒啥, 家里銀子再緊張,也不至于養不起人?。

    星哥兒進府這些年, 干活勤勤懇懇的, 啥子人?蔣小一都看?在眼?里, 這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人?一懷了就將人?趕出去的事兒, 他萬萬干不出來。

    “你好好躺著?。”蔣小一給?他掖好被子, 才起身說?:“我回去叫夫君給?你頓只?雞吃,你可能不知?道,我懷老六和小六的時候,我夫君天天給?我燉雞吃,我就是雞吃多了,所以老六和小六身體才倍棒。”

    這話星哥兒信。

    雖然?老六和小六小小個, 幾乎不長, 可這種天兩個小家伙跑來跑去的,硬是一點鼻涕都沒流, 這么些年,就是連噴嚏都不打一個。

    厲害得很。

    星哥兒活了這么些年,就沒見過這么‘強壯’的娃兒。

    蔣小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走時把蔣小二四個也帶走了。

    小貝子拿了銀子去結賬,回來就看?見星哥兒在掉眼?淚。

    “你別哭。”他坐到床邊給?星哥兒抹眼?淚:“大少爺這么說?,就絕不會趕我們出去,你放心,別哭。”

    大少爺在家里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我知?道。”星哥兒說?:“我不擔心這個。”

    “那你哭啥?可是肚子又不舒服了?”

    “沒有?。”星哥兒撫著?肚子沒再說?話。

    蔣小一離開時那興沖沖的很高興的樣,還有?小貝子離開時,蔣小二幾個寸步不離的守著?他,握著?他的手,說?沒事兒沒事兒,還求大夫先給?他吃藥……他心里又酸又澀,喉嚨都啞了。

    以前在家爹娘不喜他,就疼兩個弟弟,有?啥吃的他們總先緊著?弟弟,他干啥都討不得一句好,每天拼了命的干活就為了一口吃的。

    可是后來還是被賣了。

    到了趙府他沒一天是過得踏實的,總怕自己?笨手笨腳的會被趕出去。

    他不想再像畜生一樣被人?挑來挑去,他害怕那種前途未卜腳踩不到實處的感覺,他想和當家的安定下來,有?個地兒扎根。

    除了當家的,再沒誰這般緊張過他。

    之前他總覺得心落不到實處,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他有?家了。

    蔣小一到家時手里還拎著?一只?雞。

    趙主?君不放心,在正堂等著?,一見他回來就問星哥兒出啥事兒了?

    方才小貝子說?的不清不楚的,大家沒聽明白?,都急,想追出去,可蔣小一和小貝子腳底抹油一樣,跑得飛快,一下就不見影了。

    蔣小一說?了一通,趙富民拍起手來。

    “這是好事兒啊!這兩人?成婚也有?好些年了,是該有?個孩子了,這雞趕緊殺了。”

    “那卿哥兒沒事吧?”趙云瀾問。

    “沒事。”蔣小一去的路上都問清楚了,卿哥兒原是跟著?小貝子把星哥兒送醫館,不過半道被家里的護衛強行給?帶走了。

    白?子慕十分納悶,之前他以為蘇尚卿是大商人?家的哥兒,可后頭見蘇夫人?那陣仗,他就曉得蘇尚卿來頭怕是不小,敢當眾拉扯他,那么那鄧少爺怕也是來頭不小。

    這京城,真是滿大街的權貴人?。

    蔣小一點點頭:“可不是,夫君,你還是趕緊考大官吧!不然?沒點背景,咱們混不開啊!”

    “確實是。”白?子慕道:“要是在平洲,這會高低我都得去尋一下那姓鄧的,不給?他兩腳,他都不知?道星哥兒啥子來頭,什么人?罩的。”

    可在京城……

    算了。

    這口窩囊氣先咽了,沒背景,還是得夾著?尾巴做人?。

    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這事兒就這么過了,可莫小水心里不舒服,二叔都被推倒了,還有?星哥,差點出了事,當時星哥流了那么多的血,可那人?卻一臉無謂,好像躺在地上的是條狗……

    怎么能‘草菅人?命’到這種地步?

    這事一下就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刺。

    蔣小二倒是沒覺得有?啥,只?同白?子慕囔了兩句,讓白?子慕以后給?他報仇。

    白?子慕應了他立馬又高高興興,將這事兒給?拋之腦后。

    日子過得忙忙碌碌,但卻充實自在。

    今兒年只?能在京里過,回不了村了,但一家子團團圓圓的,再哪也變得無所謂。

    年節京城熱鬧,趁著?人?多,蔣小一出攤出到了大年三十。

    過年一家子是四處閑逛又吃吃喝喝,回來不是火鍋就是涮羊肉,最高興的莫過于蔣小一幾個,這邊海貨多,白?子慕不用去尚老那兒學習了,幾乎天天給?他們做好吃的,火鍋羊肉吃膩了,那就安排別的——今兒烤魷魚,明兒大閘蟹,蔣小二幾個吃得高興,美得樂不思蜀。

    除了老六和小六,是個個都胖了。

    初二白子慕帶著蔣小一去了趟尚家。

    尚老看?重白?子慕,其她人?倒也不敢給?蔣小一臉色看?,尚老躺床上,見就他們兩,還問蔣父眾人?呢!怎么沒帶來?

    尚府人?烏泱泱的,親戚也多,今兒初二外嫁的閨女還有?親朋好友都會來,大戶人?家規矩繁多,蔣父幾人?來了怕是會拘束,還不如擱家里自在,白?子慕就沒帶來。

    初六一過,蔣小一便馬不停蹄的開始出攤。

    白?子慕也準備參加會試了。

    尚老先前惜命,還想著?他被太子這一屁蹦得差點半身不遂,白?子慕就暫且先不教?導了,免得剩下的半條命被氣沒了。

    可樓倡廉又來信了。

    他早料到沒點本事和耐心的,教?導那混賬東西,絕計堅持不到最后,畢竟他先前就時常的想砍了這小子,不愿教?了。

    老師氣性比他還不如。

    趕緊的給?京城去信。

    “老師,您得堅持住啊!這小子有?大才。”

    就是有?大才尚老才堅持到了今天,雖惜命,可一想會試在即,那混賬東西那詩還是做成那個鬼樣子,再不抓緊教?導,懸啊!

    于是掙扎著?起來,又開始教?導白?子慕。

    白?子慕如今詩雖還是做的不成樣子,但也能勉強入眼?。

    會試尋常是二月中旬舉行,正直春季,又由禮部主?持,因?此會試也被稱為‘春闈’和‘禮闈’。

    會試還是考三場,一場三天,中間需要換場,所以實際是考九天七夜。

    白?子慕前去參考那天,蔣小一沒出攤,一家人?送他進了考場。

    趙鳥鳥說?會想他。

    蔣小三叫他在里面好好表現,被白?子慕一巴掌扣屁股上,他啥話都沒敢再說?了。

    蔣小二和莫小水靠譜些,還給?了他一紅符,說?是他們兩去廟里求的,捐了十八文才換回來,帶了逢考必過。

    這兩孩子有?心啊!白?子慕十分欣慰。

    再看?老六小六,兩人?沒看?他,正朝著?不遠處的姑娘哥兒一個勁兒看?。

    等白?子慕要進場了,兩個小家伙才哭哇哇,十分的不舍。

    “父親,你怎么走了啊……父親啊父親……”

    蔣小一眉心直跳:“……你們父親是去考試,不是去送死啊!”

    “哦,這樣啊?”老六安心了,一抹眼?淚,又朝旁邊的姑娘哥兒看?。

    趙云瀾幾人?已經不知?道該說?啥了,這兩孩子,真真是光長歲數不長腦,以后咋整啊?還是得多賺點銀子。

    幾人?又著?急忙慌回去出攤。

    九天時間一晃而過,翰林考官加班加點開始閱卷,待結果出來,陸大人?照舊的把錄取名冊送到了御書房。

    每次鄉試、會試,周初落都會過問一嘴,陸大人?曉得他重視,畢竟這些書生是國之棟梁。

    這會兒恭恭敬敬兩手高舉名冊,馬公公接過檢查一番,遞給?了周初落。

    名冊前頭幾人?都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是國子監培養出來的。

    國子監作為頂級學府,尋常會試前十多是來自國子監,但也有?特例。

    周初落粗粗看?了眼?,直到第八名,王儼然?,是個陌生名,平洲來的。

    如此,能考進前十,想來學識功底不錯。

    再到第兩百一十八名,傅君然?……

    會試錄取人?數多,馬公公掃了眼?冊子,上頭密密麻麻,少說?也有?兩百多個名,皇上一時半會兒估摸著?是看?不完,這會午時已至,皇上今兒下朝至今尚未吃過東西,怕是要餓了。

    他正想吩咐守在外頭人?小馬去備些飯菜來,就聽旁邊傳來嘶的一聲?。

    扭頭一看?,周初落手背上滿是茶漬,眼?眸微縮,似乎震驚過度。

    “皇上?”

    馬公公順著?他視線看?去,就見名冊最后一排最后一行,明晃晃三個大字。

    ‘白?子慕’。

    這下馬公公也吃了一驚。

    前朝國師白?子豪。

    現在來一個叫白?子慕。

    僅一字之差。

    是巧合還是……

    要說?同名同姓的也不是沒有?,可前朝國師什么人??那是頭號通緝人?物?,那年老先皇可是派人?四處搜拿他,搞得浩浩蕩蕩的,后頭沒抓到,這是皇家的‘恥辱’,白?子豪這三字,平頭百姓不說?如雷貫耳,但怎么的都聽過一耳朵。

    正常人?再給?孩子、孫子取名,絕不會取個和通緝犯相似的名,畢竟晦氣。

    所以……

    他恍惚轉過頭,發現周初落瞳孔微微放大,視線依然?定格在那三個字上。

    周初落指尖微顫,立馬問陸大人?,這人?哪里來的?

    陸大人?是做過準備的,每次會試皇上都會過問兩嘴,比如這會元策論如何?可是戶部左大人?家的兒郎?或者這第二名的,家里什么情況,朕聽聞……

    陸大人?有?經驗,會試前十啥子人?,哪里來的,哪位大人?生的,家里什么情況又是作何營生,祖宗十八代都叫啥,頭上幾根毛,平日?喜歡吃啥,平時吃幾碗飯,他是清清楚楚,不管皇上問啥,他覺得他都能對答如流。

    可這會兒陸大人?一聽,懵了。

    皇上問誰?

    白?子慕?是誰啊?

    前十好像沒有?這個人?啊!不過這名好像有?點熟,腦子轉了半天,腦汁絞盡才想起來,懂了。

    原來是吊車尾那個。

    昨兒他撰寫名冊時還嘀咕過,說?這人?咋的起了這么名,也不嫌晦氣,這白?書生和第八的王書生同一書院出來的,平日?又混得那么好,怎么人?考了第八,他考了個倒數,真是同人?不同人?。

    不過皇上問他干啥?

    前十的少年才子他不問,問這么個,他,他哪里答得上來。

    他懂的也不多啊!

    “皇上,這人?好像是出自平洲清河書院。”

    周初落語氣微沉:“平洲?”

    “對對對。”陸大人?說?,這人?和第八的王儼然?來自同一書院,今年清河書院四人?上榜,他印象便深刻了些。

    調查王儼然?時,白?子慕、樓宇杰、傅君豪他也了解過。

    周初落問:“平洲哪里?”

    陸大人?:“好像是平洲平陽鎮人?士。”

    周初落喉嚨發緊,捏著?冊子的五根手指全部都揪緊了,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他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著?。

    馬公公腿差點也軟了。

    要是沒記錯的話,國師好像也是來自平洲平陽鎮啊!

    周初落極力緩下語氣,但聲?還是抑制不住有?些顫:“畫像呢!立馬給?朕拿來。”

    陸大人?跑了,沒一會兒又來了。

    科考為的是選拔人?才。

    為了防止作弊和保證公平,科舉制度有?一套嚴格的程序。

    每次科考,考卷都會被糊名封裝,即把考生的姓名、籍貫等信息遮蓋,以確保評卷人?不知?道考生的身份。其次,試卷會被謄錄,由專人?用紅筆重新書寫,以防止考官通過字跡辨認考生。

    最后,謄錄后的卷子會與原始試卷一起交給?對讀官校對,確保無誤?。

    這是閱卷改卷時的程序。

    但實際上,科舉考試中還存在一些作弊手段,如請托、和槍手代考等。

    請托是指通過關系賄賂考官以求得高分;而槍手則是直接代替考生考試或是在試卷上寫對方的名字以蒙混過關。

    為了防止此類現象,參森*晚*整*理加科考的考生都會由畫師畫一畫像,然?后每次進場,由衙役拿著?畫像一一對照。

    這和現代準考證為什么要貼照片差不多一個道理,白?子慕都了解過。

    這會畫卷一打開,周初落瞳孔驟然?一縮。

    馬公公掃了眼?,立馬認出來了,這是上次他在尚府見的那后生。

    當時他覺得眼?熟,難道是像著?國師?可細細一看?,和國師也沒多大像啊!那那熟悉感……

    “父皇父皇,兒臣來看?你了。”

    周辭越興沖沖的從外頭跑了進來,他帶著?虎皮帽,一身紅服,大概是怕他冷,嬤嬤給?他穿的是里三層外三層,圓滾滾的,五官精致,小臉蛋又白?嫩透紅,看?著?很是可愛。

    陸大人?趕忙朝他請安。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說?著?,抬頭掃了他一眼?。

    周辭越這兩年不愛跟著?周初落去上朝了,因?為每次去,底下大臣總要偷偷看?他,看?完了,下朝就三三兩兩扎堆的議論,說?他怪,咋的還那么矮,怎么年年一歲,是不是有?毛病,而且怎么天天戴著?個帽子,不嫌熱嗎?

    “太子真是怪極了,要是再不長個,怕是要緊了啊!”

    “可不是,我家小孫子和太子是同一年的,比太子還小兩個月呢!可是我那小孫子這會兒已經比太子高三個頭了。”

    “我家孫女也是和太子同一年的,也比太子高好多。”

    “太子他到底是咋的回事?”

    周辭越耳朵靈,聽得火大卻又不能動這幫老頭子,漸漸的他就不愛跟著?周初落上朝了。

    陸大人?許久沒見他。

    這會兒一看?。

    我的娘,都過去大半年,太子還是那個樣。

    他眼?里的震驚,同情,詫異讓周辭越有?點火大,他瞥了周初落一眼?,見他沒看?自己?,立馬用鼻孔出氣重重的朝著?陸大人?哼了一聲?。

    可他瞥過來那一眼?,卻讓馬公公如遭雷劈。

    這白?子慕為何給?他一股熟悉感,他懂了,是因?為太子,太子那般斜眼?看?人?時,和這白?書生簡直是……是如出一轍。

    兒子是自己?生的,周初落對周初落的一瞥一笑再熟悉不過,因?此第一眼?他就發現了,這白?子慕像他兒子。

    白?子慕,白?子豪……

    周初落瞇著?眼?眸,這個白?子慕,似乎很可疑啊!一般只?有?同宗同族之人?,才會承同于同一字字輩。

    “宣夏林濤。”他沉聲?說?。

    周辭越爬到周初落腿上:“父皇,你叫夏護衛干什么?”

    “沒。”周初落摸摸他的臉:“你乖,先睡會兒,父皇忙完了再同你玩。”

    夏林濤進了御書房一趟,很快就又面色凝重的走了。

    沒過三天,他又面色凝重拖著?虛浮的腳步回來了:“皇上……”

    馬公公越聽額頭冷汗越是多。

    “皇上。”夏林濤說?了一大推,馬公公就記得那話:“皇上,這白?子慕是個上門的……和蔣家哥兒六年前生了兩個孩子,這兩和太子殿下一樣。”

    咋的一樣啊?

    “都不長個。”

    “那兩個孩子六歲了,才五顆牙。”夏林濤說?。

    周初落眸光一暗:“才五顆牙?”那比他兒子還要慘啊!

    “是,屬下親眼?所見。”夏林濤前去調查的時候,老六正坐在門外看?美人?,笑得十分蕩漾,五顆牙齒白?得明晃晃的,十分惹眼?,但這不是讓夏林濤震驚的點,他震驚的是——這孩子和國師一個樣。

    他驚駭當場。

    可他不曉得這只?是‘開胃菜’。

    那會兒他深深呼了口氣,還自我安慰沒準只?是長得像,他也沒放心上,看?見老六嘴里那五顆牙,他也只?當老六年紀還小,剛剛長牙,沒什么可奇怪的,可一查,不得了,這娃兒竟然?已經六歲了。

    六歲才五顆牙?

    這正常嗎?

    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蹊蹺,不正常。

    蔣家的事兒好查,壓根就不費什么功夫夏林濤就查了個一清二楚。

    “蔣家對外宣稱是因?為孩子得了慢牙癥。”

    周初落:“……”

    馬公公:“……”

    這蔣家騙起人?來這么不走心的嗎?

    周初落眉心直跳,他從未聽說?還有?這么一種病,可沒準是自己?孤陋寡聞,畢竟他對這方面的事也算不上了解,隔行如隔山。

    “宣梁太醫。”

    梁太醫很快提著?藥箱來了。

    “皇上,您咋的了?微臣給?您把個脈。”

    周初落說?他沒咋的,就是想問些事。

    梁太醫立馬松了口氣,龍體無恙那他就安心了,他說?皇上那您問吧!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周初落:“梁太醫可曉得這慢牙癥?”

    梁太醫表情有?片刻的空白?,懷疑出聲?:“皇上您說?啥?”

    周初落抿了抿嘴,耐著?性子:“慢牙癥,梁太醫可曉得?”

    梁太醫仔細看?了周初落一眼?,發現他身子嚴肅正經,并未拿自己?開玩笑,這才道:“皇上恕罪,這慢牙癥微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聽過脫牙癥,松牙癥,蛀牙癥,就是沒聽說?過什么慢牙癥。

    整個大周醫術最為了得的,都在皇宮里,梁太醫年輕時曾外出‘游歷’近二十載,如今又貴為院首,那說?沒聽過,那想來世間并無這種病狀。

    “那梁太醫可曾見過六歲才長了五顆牙的。”周初落又問。

    梁太醫搖頭。

    尋常孩子兩歲左右,就已經是滿口牙了,這時候能有?二十顆左右,六歲都開始換牙了。

    就是長得慢,也斷不會慢到如此地步,六歲才五顆,怎么可能,開玩笑都不是這么開的。

    梁太醫搖頭說?沒見過,要是見過,他方才都不至于吃一驚。

    周初落揮手讓他退下。

    夏林濤又道:“皇上,微臣還有?一事。”

    “什么?”

    夏林濤前去暗查時,問過蔣府周邊住戶,隔壁范家的老婆子說?過一嘴——蔣家養了兩只?怪東西。

    怎么怪?

    熊不是熊,貓不是貓。

    范家小孫子在一旁說?:“超級可愛。”

    范老婆子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夏林濤說?蔣家那幾個大點的娃,有?些小氣,平日?經常和那兩只?小熊在院子里玩。

    她孫子瞧每次瞧見了總鬧著?想一起玩,不過蔣家那幾個孩子沒給?,說?她孫子不得行,上回打了他們的小熊。

    范老婆子曉得怎么回事。

    不過她覺得該。

    上回蔣家那幾個娃在院子里玩飛鏢,那兩只?小東西可有?靈性了,會跑去幫忙撿,那會兒她孫子跟著?玩,擲出的飛鏢掉地上,她孫子便踢了一旁的小熊一腳,讓去撿。

    后頭蔣家那四個孩子就火了,和她孫子吵了一架。

    她在院子里罵,說?個畜生,踢了就踢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可蔣家那四個娃兒心眼?小得很啊!她孫子沒道歉,他們就再沒和她孫子玩了。

    而且那兩只?小東西特別有?靈性,似乎會記仇,見了她,竟然?還會朝她拍屁股做鬼臉。

    范老婆子是印象深刻得不得了。

    然?而夏林濤偷偷去蔣家溜了一趟,并未發現什么小東西。

    第328章 第 328 章

    夏林濤暗中觀察了一番, 發?現蔣家?那兩個矮矮的小?娃頭一個最愛坐大門口盯著路人看,一個最愛擱院子里爬樹和啃竹子,然?后每天中午他們都會跑屋里去?, 他們進門沒?一會兒,那屋里便會竄出兩只小?熊子。

    兩個娃兒,又?正好的兩只小?熊。

    這是巧合??

    他是有點毛骨悚然?, 原先是想進屋查探一番, 可卻差點被那白?書?生發?現,后頭人去?了尚府, 見同一時辰那兩娃兒又?竄屋里去?,等兩只小?熊離開, 他才摸進去?,卻發?現屋里壓根沒?什么娃。

    不可能!!!

    他明明親眼看見那兩個孩子進來了, 可人呢?

    鉆耗子洞里去?了?

    也不能, 屋里沒?有耗子洞。

    夏林濤當時腿都軟了, 差點暈在那屋里頭。

    之后他又?去?了范家?,問范老婆子會畫畫不?

    范老婆子是商戶出身, 琴棋書?畫算不上精通, 卻也是學過的。

    夏林濤讓她畫下來帶回宮。

    周初落一看畫上的兩只小?熊貓,腦子便一片空白?,剛剛平息了一點的心跳再次沸騰起來,其速度甚至比之前還上升了一個等級。

    這東西……他見過。

    馬公公也瞥了一眼,一股寒氣直接從腳底竄到了天靈蓋,心都跳漏了一拍, 他渾身顫栗, 聲音哆嗦:“皇上,這, 這……”

    那東西頭上那兩只耳朵和那雞蛋大的白?毛尾巴和小?殿下的是一模一樣,還有那黑眼圈,簡直是像。

    這會兒說這幾人沒?有關聯,怕是鬼來了都不信。

    “皇上。”夏林濤又?說:“屬下覺得?那白?書?生不簡單。”干他這一行的,最會潛伏,對殺氣也最是敏感。

    可那天他并未泄露任何氣息,且還是在隔壁范家?進行的暗查,但那人卻警惕得?厲害,腳步一頓,一躍就上了屋頂,當時還好他反應快,不然?就被發?現了。

    馬公公氣腦子混混沌沌:“皇上,我們要不要?”

    周初落知道他什么意思,心緒稍微平復下來,搖頭道:“不可。”

    要是這人真的與國師和他兒子有所?關聯,那么手段一定也不俗,要是打草驚蛇,沒?準那一家?子立馬就能從京城悄無聲息的‘離開’。

    好不容易有了線索……

    他看向夏林濤,目光如?炬,語氣沉沉:“今日之事,絕不可泄露出去?半個字。”

    夏林濤曉得?事情輕重,也知道若是泄露出去?,等待他的將是什么,立馬單膝跪地抱拳道:“是,屬下明白?。”

    “下去?吧!”周初落揮了揮手,以前想不太明白?,不敢確定,覺得?不可能又?匪夷所?思的事兒,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白?子慕生的那兩個娃兒,其實壓根就不是人。

    人就沒?有不長牙的。

    而且,侏儒癥的人群,小?時候都還會長一些,可按夏林濤調查的情報來看,那兩個娃兒這些年可是半點都不長。

    同他的皇兒一模一樣。

    這還能是人嗎?

    明顯已經不是了。

    夏林濤說,蔣家?那兩個娃兒有個特別喜歡爬樹和啃生筍,他的皇兒也喜歡……

    紅娘卻好像都曉得?。

    她為?什么會知道?

    她為?什么性格、品性和那死?太監那么像?

    只有國師,才有那本事從暗衛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離開。

    而且……

    “皇上,屬下遠距離觀察過那個一直蹲門口的哥兒。”夏林濤說起這事兒的時候,表情有些怪異:“那哥兒似乎……似乎是個好色份子。”

    周初落:“……”

    “皇上,雖然?此言荒謬,但屬下不敢欺瞞,句句屬實。”夏林濤說的慎重:“那小?娃娃雖然?小?小?年紀,還還是個哥兒娃娃,可屬下發?現,一旦路過的是哥兒和姑娘,那小?娃娃便目不轉睛,笑得?燦爛開心,要是漢子他便……”

    說到這兒他卡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言語,怕如?實交代,皇上嫌粗鄙,便想潤色一番。

    周初落聽?出來了。

    就是漢子經過,那小?娃娃便仿佛虱子上身,不是撓屁股,就是撓耳朵,反正是看都不看人一眼,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小?小?年紀,便這般作態,這般色易熏心,像極了當初連清秀小?太監從跟旁經過都要掃幾眼的國師。

    白?子慕和白?子豪絕對有關,這兩估摸著是出自一門,如?此,他的皇兒才會像著那白?子慕。

    他當初明明失身與那死?太監,可生的孩子卻和國師有著同一頭發?白?,而且當初他遇險,救他的那個東西,應該是國師,還有祭祖遇險那次……

    國師為什么要三番兩次出手救他。

    因為?他是那死?太監,因為?他懷的是他的種,所?以他才會出手,才會對他兒子的喜好那般清楚,因為?他們都是同類人,不然?正常人,絕不可能想到給幾個月大的孩子吃生筍,也不會知道他皇兒喜歡爬樹,只有這般,一切才解釋得?清。

    可以及說是救他,倒不如說是救他肚子里的皇兒。

    周初落的心臟仿佛被一記重拳猛然?擊中。

    咔的一聲,拉回了馬公公的神智。

    “皇上?”馬公公不曉得?皇上想到了啥,突然?就炸了,臉色極為?難看,手中茶杯更?是被捏得?四分五分,茶漬濺落一地。

    “皇上,您要不要緊?您沒?事吧!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無事。”周初落聲音淡淡,不愿多說。

    白?子慕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被人查了個底朝天。

    殿試通常緊隨會試之后,尋常不足一個月,白?子慕正忙著準備呢!壓根就沒?心思想旁的。

    會試雖是還沒?出結果,不過剛考完,尚老便把他和傅君豪叫了過去?,問他們答得?如?何。

    白?子慕和傅君豪一說,尚老就知道他們穩了,讓他們抓緊時間準備殿試。

    距離做官只差這一腳,要是失敗,那便要重等三年,白?子慕是絲毫不敢馬虎,前所?未有的勤奮。

    放榜時,不出所?料,白?子慕確實是在榜上。

    蔣小?一興沖沖的跑去?買了十斤蝦,打算晚上慶祝一下,攤主看他一邊挑著蝦,一邊笑嘎嘎的,就知道這人怕是碰上什么喜事兒了,殷勤推薦說:“這位夫郎,買這個吧!這個好。”

    “大鉗蟹啊?”蔣小?一壓抑住嘴邊的笑容,說:“這個確實是好,可我這種窮人吃不起,就這個吧!”

    那商販:“……”

    窮你還挑了一籃子?這大蝦也沒?比大鉗蟹便宜到哪里去?,再看他腰間鼓囊囊的荷包,有點想打他。

    晚上吃了一頓好的,吃完白?子慕又?立馬竄屋里溫習。

    他這個樣,讓蔣小?一也跟著緊張起來,平日怕老六和小?六擱家?里會打擾到他,還嚴肅告誡他們,不準跑后院玩。

    老六和小?六說他們都乖了,知道了。

    蔣小?一還是不太放心,可他要出攤,如?今快三月,沒?之前那般冷了,可也沒?暖到哪里去?,先頭大雪直落,街上行人也不算得?多,如?今是絡繹不絕,生意也越發?的好了,但估摸著也就能好這一個月。

    四月熱起來后,熱食肯定就沒?先前那么好賣了,蔣小?一想趁機大賺一筆,趙云瀾盤算過,平洲那邊大大小?小?的鋪子,一個月能賺兩萬多兩,五個月就是十萬多兩,到時候寄過來欠牙行的銀子就能還清了。

    欠債不好受,等還清了銀子,再努力幾月,就可以盤下客棧了,然?后錢財滾滾來,倒是便算是徹底在京城安定下來。

    大家?一想心就熱,壓根就不愿呆家?里歇,渾身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勁。

    他們要忙,真把孩子帶去?了也沒?時間看,他只得?叮囑李菜花和星哥兒,多盯著這兩一點。

    李菜花嗯了聲,心想老六小?六乖得?沒?邊,哪里用盯啊!

    蔣小?一出攤去?了,忙了一早,晌午回來拿海蠣子,發?現老六正蹲在門口看美?人,懷里抱著個頭大碗,一邊扒飯一邊張望,看見他回來還挺高興,笑得?很開心,跑過去?一手牽他說:“爹爹你回來了?星叔叔剛做好飯,還熱乎乎呢,爹爹你快去?吃。”

    蔣小?一看他:“你沒?去?打擾你父親吧?”

    老六搖頭:“那哪能,老六可懂事了。”父親這是準備考大官,考了大官他就是官少爺了,以后泡妞容易,他咋的可能會去?打擾。

    “你弟呢?”蔣小?一問。

    老六小?手往屋里指,說:“弟弟在后院爬樹呢!”

    “又?爬樹了?”

    小?六最近有點好動,前幾天他見蔣小?一忙,想搭把手,跟著去?出攤,蔣小?一沒?讓,晚上和白?子慕嘟囔了一句,說孩子有心了,可是太小?了,那個頭,人放個屁他們都聞不著,跟著去?出攤也不能做什么,想收拾碗筷他們都沒?桌子高,還不如?在家?刷海蠣子。

    這話不知道怎么被小?六聽?見了,這孩子這幾天刷完海蠣子就躥后院去?爬樹,然?后倒掛在上頭,說拉筋動骨,打好基礎,以后做個一米九的男子漢,白?子慕說不急,先不用練,如?今家?里經濟緊張,吃的都買不起,練這玩意兒能有什么用。

    小?六認認真真,說他有預感,馬上就能吃飽‘飯’了。

    白?子慕說他去?做個夢可能比較實在一點。

    他練得?起勁,有時晚上蔣小?一叫他他都不愿下來,還是白?子慕找了棍子,他才猴急猴急的躥下來。

    蔣小?一有些莫可奈何,說道:“后院那榕樹要被你弟爬禿嚕皮了。”

    老六嘆息一聲:“這也沒?法子啊!春天到了,萬物復蘇,又?到了動物們開始交/配的季節……哎呦,爹爹你打老六干啥呀?”

    “那是你弟,不是畜生啊。”蔣小?一說,小?六才多大,啥都不懂,這完犢子就這么說他。

    老六屁股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可小?嘴還是叭叭叭:“是我弟可也是動物啊!”

    蔣小?一:“……”

    他感覺有些心累,暫時不想再看見這糟心的大兒子了:“你繼續吃飯,繼續猥瑣吧!別說話了。”

    “好,老六最聽?話了。”老六又?抱著碗蹲了回去?。

    周初落和馬公公到達梧桐巷的時候,果不其然?在蔣家?門口發?現了那個小?哥兒,小?小?的一坨。

    一看見老六,周初落和馬公公即使有過心理準備,還是驚了一下。

    “皇上,這孩子和國師真是像啊!”

    周初落低低嗯了一聲。

    除了臉上的酒窩和那張小?嘴,確實是像。

    看著那張小?臉,周初落心里莫名有些異樣,還沒?等他過去?,那娃兒不知感應到了什么,突然?扭頭看了過來,而后眼睛瞬間瞪大了。

    周初落見他小?小?個,可跑起來卻異常迅速,只見那娃兒匆匆忙忙抱著碗躥到了屋里,風一樣。

    他正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將人嚇著了,可沒?一會他又?見娃兒躥了出來,這會兒沒?再抱著碗,那頭發?……他不知道這么極短的時間內那孩子是怎么做到的,可方?才那孩子頭上小?揪揪東倒西歪,現在那頭發?油光水亮。

    然?后那孩子一手撐在墻上,身子傾斜,兩只小?短腿交叉站立,笑得?燦爛天真,左眼一閉一睜,對著他電了個眼。

    周初落:“……”

    馬公公:“……”

    老六小?心肝噗通噗通跳,渾身沸騰。

    他從沒?見過這么正點的哥兒,這人五官凌厲,氣質出眾,是他最喜歡的那一款。

    勾搭美?人的第一步,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老六朝著周初落吹了一聲口哨,然?后朝天揮揮手:“嗨,美?人。”

    周初落:“……”

    馬公公:“……”

    周初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可這會兒還是難以自抑,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眼角差點抽搐,他咳了一聲,正想往老六那邊過去?,蔣小?一擼著袖子從大門沖了出來。

    他左右張望,很快鎖定了目標。

    周初落就見他拎雞崽一樣,把那孩子拎起來,然?后啪啪就是兩下。

    “我怎么說的,不許朝人吹口哨,你怎么就是記不住。”

    蔣小?一打了老六一頓,才看向目瞪口呆,輪廓英俊利落又?一身矜貴的周初落。

    他不由頓了一下。

    這人委實是出眾,差點賽過他夫君了。

    以前擱村里,白?子慕是他見過最俊俏的漢子,那會兒他覺得?是自己沒?去?過外頭,見識有限,所?以才覺得?夫君帥呆了。

    可到了平洲,還是夫君最帥。

    到了京城,美?男子確實是多了點,可還是夫君最好看。

    如?今……

    這人有點亮眼啊!

    不過他是有夫之夫,看兩眼就得?了,看多了不得?行。

    他朝人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家?里孩子調皮了。”

    周初落搖搖頭,想說沒?事,不要這么打孩子,可話來不及說,就見那哥兒似乎怕他又?反悔,立馬抱著孩子往屋里跑。

    然?后……

    “夫君,你快來呀,我們老六真的完蛋了。”

    “爹爹,你胡說啥呀。老六完蛋啥?”

    “你之前只朝人哥兒姑娘吹口哨,可如?今你連漢子都不放過了,這不是完犢子是什么?”蔣小?一一臉的不開心。

    “什么漢子?那明明是個超級正點的大哥兒。”

    “他是哥兒?”

    “那肯定啊!”

    “你沒?驢你爹?”

    “哎呦,爹啊!老六可是誠實的小?朋友,騙你干啥。”

    蔣小?一大吃一驚:“那人是個哥兒?我的天,我都不敢相信我年紀輕輕,就眼花成?這個程度了,不不不,也可能是剛才我沒?認真看。”

    然?后周初落就見那門口做賊似的探出了兩個腦袋,一看見他,又?咻的縮了回去?。

    “沒?看錯啊!是個很俊俏的漢子啊!”

    “啥漢子,是哥兒啊爹爹。”

    “明明是漢子。”

    “是哥兒了,老六看了這么多年的美?人,不可能看錯的,爹爹,你這是在質疑老六。”

    周初落:“……”

    馬公公:“……”

    馬公公壓著聲:“皇上,我們還要……”

    “先回宮吧!”周初落揉了揉眉心,道:“朕大概還需要再準備準備。”今兒他已經心梗太多次了。

    還是先回宮。

    三月二十六,殿試如?約而至。

    殿試只考策問,應試者自黎明入,歷經點名、聽?規,散卷、贊拜、行禮等禮節,最后頒發?策題。

    殿試在金鑾殿上考,霎時由皇上坐上首,百官立左右,考生坐中央,這時候,說白?了,考的便是心理素質。

    因為?不用進考舍,所?以搜身松散了些,不用像府試、鄉試那般,得?脫光了讓人檢查,畢竟應該沒?誰敢擱金鑾殿上作弊。

    但畢竟是進宮,這身還是得?搜,不過主要就是搜是否帶有利器和暗劍。

    白?子慕被一御林軍摸了兩下,就被放行了,他和其他書?生穿著宮里統一發?放的服裝,前頭帶路的是個小?太監。

    白?子慕原以為?直接去?金鑾殿,結果那小?太監領著他們冬拐西柺,后頭在一院子里停了下來。

    一老太監開始講宮規。

    不可直視龍顏,不可探頭交耳……

    那老太監說了大半個時辰,白?子慕聽?得?雙目無神。

    這他娘的,要不是老二還在,他都懷疑他不是來考試而是進宮當太監的。

    考完就走了,還念叨這么多干啥?誰敢擱宮里亂尿尿啊?

    這不是說了等同于沒?說?

    竟然?還瞎操這個心。

    不過,不可探頭探腦,但沒?說不能眼珠子亂轉。

    白?子慕偷偷朝四周瞄了一眼,好家?伙,周邊都是帶刀的御林軍,四十幾個把他們這幫人團團圍了起來。

    白?子慕都有點火大了。

    這什么陣仗?不懂的還以為?他們是勞改犯呢!再一看前頭,王儼然?和傅君豪、樓宇杰三人白?著一張臉,全是緊張的。

    白?子慕微微搖了搖頭。

    這三心理素質不得?行啊!太容易緊張了,男人,就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不過這三表現得?還行,隔壁那兩書?生,那腿抖得?他都看見殘影了,看見個管事的太監就緊張成?這樣,要是見了皇上,還不得?當場尿褲子?

    老太監規矩講完,御林軍‘護送’考生前往金鑾殿。

    什么是中式建筑的壓迫感?以前人曾說,法式可顯你財力通天,但中式可顯你權利之巔。

    白?子慕隨意掃了眼,金鑾殿是輝煌寬敞,前頭龍椅高高立于上首,周遭顯得?十分貴重豪華,無形之中無端給人一種壓迫,讓人絲毫不敢囂張張狂。

    金鑾殿上擺好了桌子,倒不是尋常用的高腳桌,那桌子很矮,就八十多厘米高,匹配的凳子也矮一些。

    金鑾殿周邊站著百官,還有負責防護的御林軍,氣氛莊重而肅穆,有兩考生見著這陣仗,兩眼一閉,身子軟乎乎的朝一旁倒了下去?。

    白?子慕都震驚了,一旁的御林軍卻好像見慣不怪,一御林軍兩指并攏朝前一指,四個御林軍出來,將那兩個考生抬了出去?。

    白?子慕嘖了聲,可惜了,這兩人要是醒來,怕是要捶胸頓足。

    這有啥嘛!還能緊張得?暈過去?,簡直了。

    考生們按照會試排名而入座。

    因為?會試又?考了個倒數,不出意外,白?子慕坐在了最后頭。

    前頭那一行,都是翹楚坐的,能靠近天子,坐皇上下首,越是和皇上離得?近,越有機會得?到青睞。

    白?子慕伸著脖子朝前頭看了一眼,剎那就被上頭那龍椅給閃到眼了。

    金燦燦的。

    我滴個乖乖。

    白?子慕眼都給瞪大了,這龍椅……竟然?是真金做的,難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金錢的味道,這要是能順走那可就發?大財了啊!

    順不走,要是能坐一會兒,那這事能吹一輩子。

    這想法一冒出來,白?子慕便覺沖動又?上頭,有些蠢蠢欲動。

    可一想到他活了三百多個年頭,黃金椅都沒?坐過,這皇上應該只三十,如?此年輕就能天天的擱龍椅上坐,頓時心里酸溜溜的。

    自白?子慕進了金鑾殿,馬公公目光便一直追隨著他。

    這人當真是一副好相貌,面容俊美?無濤,讓人一眼難忘,真人比畫卷上還要出色三分,和小?殿下也是真的很像啊,小?殿下第一次瞧見這龍椅時,那眼珠子也是轉溜溜的。

    卷子發?下來的時候已經快晌午。

    不過殿試不用考三天,只一題,半個下午就能寫完了。

    白?子慕寫了片刻,就覺得?似乎有人一直在看著自己,起初他也沒?在意,畢竟他長了一張可以吃軟飯的臉,引人注意是正常的,以前沒?少被人注視,這會兒殿上這么多官爺,這幫人沒?事可做,東張西望注意到他不足為?奇。

    可不對啊!

    這視線有點火辣辣,白?子慕一抬頭,瞬間和周初落那掩在冕旒下的,堪稱冷峻的雙眼對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

    一瞬間,白?子慕渾身緊繃,有點瑟瑟發?抖。

    周初落神情微擰,眉梢間帶著天生的寒意,氣場又?十分強大,他端坐上首,視線居高臨下,好像天生就該坐于高位,讓人對著他下跪俯首稱臣。

    又?好像自我皆下,皆為?螻蟻的感覺——他的氣質,神韻,能讓人感受到很強的威壓。

    但這不是讓白?子慕害怕的點,他什么人沒?見過,他師傅氣場當年比皇上還足百倍呢!

    他自覺天不怕地不怕,鬼來了他都能直接一拳給掄飛了。

    第329章 第 329 章

    白子慕還是清明宗的小太子時, 啥子人沒見過??一宗之主的師傅威嚴尊貴,不知甩明間?天?子多少倍,平日宗門?里的人見了都怕, 大?氣不敢喘,可他卻沒覺得有啥,師傅一點都不可怕。

    可現在……

    這皇上, 當真是英俊至極, 明明氣質清冷,卻生了一雙會勾人的眼, 對方不言不語,審視的目光卻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 不知為啥,讓他有股寒毛倒豎的感覺。

    這人一看, 就?知道是非常的不好惹, 這種?人要?是一得罪, 估摸著立馬就?能一巴掌將?人扇出十米開外。

    不敢看了。

    冷汗都要?下來了。

    不過?咋回事兒啊?

    這股恐懼,跟他夫郎磨刀震懾他時一模一樣。

    周初落就?見他抬頭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便急速的低下頭去, 然后?又悄咪咪的抬頭看了他一下,一對上視線,他又立馬含胸縮背的低下頭去,那頭顱幾乎要?挨到桌子上。

    這窩囊十足的樣,真是和紅娘像極了。

    金鑾殿上安安靜靜,落針可聞, 白子慕壓下心緒繼續寫?題, 耳邊卻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周初落步下臺階,皇靴落地的聲音在死寂又空曠的金鑾殿上顯得尤為清晰。

    視線范圍內出現一抹金色, 一雙黃色長靴出現在他眼前。

    白子慕都不敢抬頭,心想沒準對方是路過?,可怎么可能路過?,他身后?又沒人了,而且對方站他桌子旁邊不動了。

    白子慕:“……”

    不對,皇上身上怎么有股味?

    還他喵的很是熟悉。

    他腦子一轉,能不熟悉嘛!當年他躲懶不修煉,師兄怕他睡著睡著壽命就?盡了,練了好些添壽丹給他,那會兒他拿了當糖豆吃,每次醒了就?來上幾顆,空間?袋里還有許多,他先前暗中給堂奶奶吃了一顆,又給兩外公和父親爹爹也?吃了,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

    皇上竟然吃了添壽丹?

    聽聞秦始皇在世時,曾追求長生不老,派人四處尋藥,大?周那老老皇帝在世時,好像也?請了一國師讓為其煉制那長生不老藥,難道這是練出來了?

    那不得了啊!

    看來外頭的道士也?不全是坑蒙拐騙的。

    他抬起眼,對上周初落看向自己的黑沉雙眸——對方正在看他,且目光毫不躲避。

    白子慕:“……”

    他心理素質可能也?不太過?關,他也?想暈一下了。

    可不能暈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真暈了那可得前功盡棄。

    他微微向右邊側過?了身子,避開了周初落的視線,還一手把?卷子擋蓋起來。

    周邊大?臣:“……”

    這書生竟然這么沒有眼力勁?

    要?知道得皇上賞識看重,那是何等殊榮,多少書生求皇上站他們跟前看一眼可都求不來呢!這書生竟還避開!!

    不過?,皇上咋的走后?頭來了,會元可是坐這前頭啊!

    周初落看著他,白子慕眼睫微微垂著,在森*晚*整*理輕輕顫動,明明一看就?不是個聽話正經的人,可這會兒低垂著眉眼,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樣,看著倒是很乖巧,裝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周初落沒有說話,站在桌旁沉默的看著他,暗沉的雙眸中情緒復雜。

    片刻他又站到了白子慕右側。

    白子慕:“……”

    白子慕有些承受不了,他面上強撐著,擱桌子底下的手卻快要?把?衣裳給抓破了,半響后?,他還是受不住,又往左邊側身,躲開周初落的視線。

    見此,周初落忍不住有些好笑,卻沒有笑出聲來。

    這人這般,和那死太監真真是太像了。

    周邊大?臣:“……”

    一而再再而三,皇上殺伐果決,這人今兒怕是走不出去了。

    可周初落似乎并沒有生氣,還低低笑了兩聲。

    周邊眾大?臣都怔住了,皇上他竟然在笑?上次早朝御史大?夫就?一問題回不上來,皇上一奏折就?往他身上扔,現在他竟然在笑?

    咋回事?

    再一看白子慕那樣,哦,懂了,好看的人都有特權。這么一張臉,換了他們,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白子慕頂著那不移分毫的視線,是如?烈火烹油,三月天?額上都起了一層冷汗,簡直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殿試結束,周初落總算記起正事,在龍椅上一派威嚴,點了前頭幾位書生,問了些話,又勉勵了幾句。

    問了什么白子慕壓根沒心思聽,從宮里出來的時候臉都是白的。

    樓宇杰很是擔心:“兄弟,你?怎么了?殿試那會兒皇上一直擱你跟前站,你?認識皇上嗎?”

    白子慕還心有余悸:“瞧你這話說的,我要?認識,你?爹這會兒估摸著還在牢里。”

    畢竟樓倡廉當年恐嚇過?他,他上頭要?是有這么一個人,肯定是直接一個反手先把樓倡廉關牢里去。

    樓宇杰贊同的點點頭:“確實是。”

    要?是他兄弟認識這么大?一人物,當初怎么可能還受他爹威脅。

    “那皇上什么意思啊?”

    白子慕搖頭,也?不清楚:“這誰知道,反正我剛才是被他盯得汗如?雨下。”

    白子慕臉白如?紙,大?概是受驚過?度,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可曉是如?此,也?依舊是俊美無濤,傅君豪大?膽猜測:“哥夫,皇上他……他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白子慕心瞬間?提到了喉嚨口:“這不能吧!他看我那眼神不色啊!”可要?是這真這樣的話,那可咋整?

    哎,小六不是長得跟他一模一樣?

    要?是對方不介意,他可以賣兒子啊!

    當皇上老丈人,這,這好像有點香啊!

    傅君豪幾人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改先前恐懼,嘴角一咧竟笑了起來。

    王儼然知道他肯定是到什么想美了,無奈道:“白兄,你?先別亂想了,皇上如?今后?宮只有四位妃嬪,皆是姑娘,未有哥兒。”

    連哥兒都不喜歡,更何況男子。

    這大?周哥兒和漢子相似,一般喜歡哥兒的,有些有龍陽之好,皇上后?宮只女?子,那想來他并不好這一口。

    “才四人?”白子慕都吃了一驚。

    “是啊!皇嗣也?只太子一人。”王儼然說。

    “這不能吧!”太子出生那年,皇上減了稅,告示下發到各地,白子慕是知道的,后?面幾年他沒怎么關注這事兒,還以為幾年過?去,皇上已經兒女?成群了,沒成想還是一個。

    是不是腎不好?

    “朝中大?臣沒喊他納妃開枝散葉啥的嗎?”

    要?知道古代帝皇那可是后?宮佳麗三千人,底下皇子皇孫能組四五六個足球隊。

    這人倒好,快三十了就?個獨苗苗。

    不是白子慕嚇猜,自古皇帝,不止要?處理國家?公務,還要?應付諸多雜事,朝中大?臣是連皇上的私事都要?管,即使皇上后?宮已經要?住滿了,他們也?會要?求他選秀立后?,開枝散葉,然后?各家?各地德才兼備的美人就?會被送進宮里。

    王儼然消息靈通:“怎么沒有勸,我聽說之前戶部的葉大?人就?曾進諫,讓皇上廣開后?宮,皇上若是不應,他就?一頭撞死在盤龍柱上。”

    樓宇杰:“啊?可之前在我師爺府上,我剛見過?他。”

    皇上如?今也?只四位妃子,那那葉大?人怎么還好好的?

    這個白子慕懂:“估摸著就?是說說,位越高的越惜命。”怎么可能真尋死,皇上沒后?可親王世子一大?堆,這龍椅絕不會落到個無人坐的下場,即使真落到這地步,那龍椅也?定是不會空,那葉大?人還能真急不成。

    “確實只是說說。”王儼然笑起來:“聽說那次皇上龍顏大?怒,讓葉大?人去撞一個給他看看,葉大?人沒敢動,皇上直接讓御林軍押著他到了盤龍柱前,摁著他,一把?將?他的頭撞在了盤龍柱上,葉大?人當場就?暈過?去了,后?來這事兒再沒人敢提。”

    “皇上年輕氣盛,不是那么好‘威脅’的,你?們可能不知道。”他壓低了聲,說:“皇上剛登基那會兒,大?刀闊斧,砍死了好些人,要?不是三王爺,朝中大?臣怕是被砍了大?半。”

    白子慕眼皮一跳:“這么厲害?”

    “可不是。”王儼然提醒道:“傅兄,我知你?志不在京城,所以我不擔心你?,但樓兄白兄,要?是咱們能留京,還是謹慎些為好,入朝為官雖是易富貴,但也?容易丟腦袋。”

    白子慕十分贊同,當初就?是因為這個他才不想再往上考,可家?里孩子卻哭著鬧著非要?他考大?官,上輩子真是欠了這兩的。

    蔣小一眾人今兒沒出攤,早早就?在家?門?口等著,宮門?口不得喧嘩,無事也?不可逗留,只能擱家?門?口等。

    白子慕剛下馬車,蔣小一眾人就?圍了上去。

    “夫君,你?回來了,皇宮怎么樣啊?里頭的城墻是不是都是用黃金做的?”

    “白小子,累不累,走,爹爹給你?下面吃。”

    “哥夫,宮里好不好玩?”

    “父親,里面美人多不多?”

    熱熱鬧鬧的。

    沒人問他考得咋樣。

    白子慕能考到這一步,他們已經心滿意足了,而且也?不用急,殿試兩天?放榜,他們等得起。

    殿試一過?,戶部便開始加班加點,只一題,考官閱卷的速度倒也?快。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戶部推選出來的第?一人,照舊是國子監出來的。不過?至于結果如?何,并不是禮部能干涉的。

    殿試前三甲,第?一名?乃為狀元、第?二名?榜眼,第?三探花,這三合稱為“三鼎甲”。?

    這三是科舉考試這個“金字塔”中最頂端的人物。尤其是狀元,真正可謂是精英中的精英。

    尋常狀元、探花、榜眼都是由皇上欽定,他人無權。

    周初落拿了名冊,細細看了看,陸大?人看他一目十行,似乎是在找什么,立馬精明道:“皇上,白子慕在第?二頁。”

    周初落一翻,在最后?一名見了這三字。

    這人真是個能的。

    五次考試,次次倒數,雷打不動,可算是厲害——次次都能以倒數的成績與幾千人競爭,然后?憑著實力殺出重圍,雖然是倒數,可起碼也?算是贏了。

    周初落眸子微沉,片刻后?道:“侯世盛文采過?人,文章出眾,當得頭銜,狀元實至名歸。”

    禮部幾位大?人點點頭。

    他們也?是這般想的。

    周初落:“這榜眼,王儼然可。”

    禮部的沒反對。

    王儼然他們排第?三,實力可見一斑,榜眼也?是行的。

    “至于這探花。”周初落說:“白子慕可。”

    禮部幾人眉頭立時蹙了起來。

    白子慕,要?是沒記錯,此人這次是排的十六,探花……

    太過?勉強了不止一點。

    有人出列,說請皇上三思,還是在考慮考慮吧,前四的那幾個都不錯,特別是唐超,這人學問可,模樣也?出眾,要?是做探花,那便是實至名歸。

    白子慕要?是做了探花,那便有些德不配位。

    這狀元,尋常是實力擔當。

    而探花,某些方面來講,其實是顏值擔當,文采不文采的不重要?,模樣好就?行了。

    反正能考到京城來的,學識已是過?人。

    周初落瞇起眼睛,名冊忘御案上一丟,寒聲道:“怎么,你?是在教朕做事?”

    他平時一瞇眼,眾大?臣便曉得他是心生不愉了,周初落未登基前,便同先皇在前線殺過?敵,戰功赫赫,又是皇上欽定的太子,如?今小太子又是廖家?外孫,廖家?是保皇派,這皇位他可以說是坐得穩穩當當,毫無意異,也?不用懼著眾大?臣。

    那人臉直接白了,惶恐不安的噗通跪了下來。

    “皇上饒命,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不敢最好。”周初落說。

    白子慕從調查來看,是個心思正的,要?是真的和他兒子有關,那怎么的他都提拔提拔,探花聽著好聽點,至于狀元,這后?門?開太大?了,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另一禮部大?人想站出來,被一老漢攔住了,使了個眼神——皇上已認定的事,多數時候是不會更改的,這會兒站出來,只會惹得皇上不快。

    這事兒算是徹底敲定下來。

    禮部的幾人啥也?不敢說,只敢拍馬屁。

    “皇上圣明啊!”

    “白子慕儀表堂堂一表人才,探花是當之無愧名副其實,還是皇上英明。”

    “吳大?人說的是極,聽聞探花郎乃太傅師孫,先頭又得樓倡廉教導,學識不凡,當得探花。”

    白子慕曉得這事兒的時候也?不覺得意外,畢竟殿試那會兒皇上就?一直站他跟前。

    他們沒接觸過?,皇上會關注他,除了他皮囊好,總不可能是發現他人品頂呱呱。

    那之前他們可是都沒接觸過?。

    來報喜的小太監恭敬說完,蔣小一是眨了半天?眼,驚訝得嘴都合不攏,做夢般恍恍惚惚,似乎踩在云端上一樣,有股不真實感,不敢置信問:“真的?”

    小太監不敢拿喬,畢竟這探花可是皇上力排眾議親自定下來的,殿試那會兒又擱人跟前看了半響,就?問問往屆殿試,哪個書生能有此殊榮?

    他耐心說是真的,皇榜已經貼了,也?已派人下發至底下各洲各鎮了,這事兒可做不得假。

    蔣小一一拍大?腿,喜不自禁,又興奮又驕傲,亮晶晶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白子慕。

    白子慕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問他:“高不高興?”

    “高興。”蔣小一眼里全是笑意,目光清澈的看他,說:“我感覺都要?飛起來了。”

    白子慕低頭看他,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蔣小一笑得開心,靠到他身邊,摟住了他的手臂。

    趙富民幾個也?是激動熱淚盈眶。

    探花啊!!

    不敢想。

    他們先前都不敢奢望白子慕考前三,能考個進士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可誰知現在竟是探花。

    趙富民聲音都顫:“孩他娘,我這不是在做夢吧!你?快捏捏我。”

    趙主君哪里還有空搭理他,催著蔣父趕緊回屋拿銀子——不能讓人白跑一趟。

    蔣小二幾個也?高興,但如?今大?了,沒咋咋呼呼,只老六撅著小嘴舉著雙手跑來跑去的亂喊亂叫。

    “爹爹,父親當大?官了,父親當大?官了。”

    “嗯,爹爹知道。”蔣小一激動得臉頰發紅。

    小太監聞言,有心想說兩句。

    其實探花是?科舉考試中的第?三名?進士的稱謂,并非官職。

    就?是后?頭當了官,那官職說真的,其實也?不大?,賺的都沒有他這斷了根的多。

    狀元、榜眼、探花一般都會被派到翰林院任職,狀元授予翰林院修撰正六品之職。

    榜眼、探花授予翰林院編修從六品之職。

    七品是芝麻官。

    從六品也?就?比芝麻官好那么一丟丟。

    京城這地兒,從六品的官,擱大?街上囔的資格都沒有。

    可人正高興,小太監想了想,還是不在這節骨眼潑人冷水了。

    只恭敬叫白子慕準備準備,然后?跟他入宮,這殿試前三甲,是得換了衣裳打馬游街示眾的。

    蔣小一覺得可惜極了,因為沒料想到,他客棧都沒有定,等會兒夫君游街,怕是不能好好一睹風采了。

    不過?現在去街上占位置應該也?來得及。

    小太監和白子慕都沒走,蔣小一眾人已經呼啦啦的往外頭跑了。

    白子慕:“……”

    小太監:“……”

    一到宮門?口,樓宇杰和傅君豪一幫書生已經在等著。

    王儼然還呆呆的,一副沒有回神的樣。

    今兒發布成績,還得再去一趟金鑾殿——殿試結果填榜后?,皇帝于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宣布殿試結果。

    由馬公公親自宣讀。

    前狀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稱“進士及第?”,二甲若干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一,稱“進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二。

    尋常是傳臚大?典后?,才由填榜官填寫?發榜。

    可現在竟是發榜了才舉行了傳臚大?典后?,大?周當真是‘與眾不同’。

    殿試一甲三人立即授職,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二、三甲進士如?欲授職入官,還要?在保和殿再經朝考次,綜合前后?考試成績,擇優入翰林院為庶吉士。即俗稱的“點翰林”,其余分發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職。

    樓宇杰和傅君豪在三甲之列,沒被淘汰下去,兩人已心滿意足,又見兩兄弟一個榜眼,一個探花,更是高興,從宮里出來臉上都是帶著笑的,好像是自己考上了似的。

    白子慕和王儼然因為還要?游街,沒能同他們一起出宮來。

    三人由小太監服侍著更換衣裳,侯世盛國子監出來的,并不認識白子慕兩人,但知道他們是下頭書院出來的,似乎不屑同他們說話,王儼然同他打招呼時,連個眼神都沒給,卻是瞥了白子慕一眼,那眼神叫人極度的不舒服。

    王儼然心里門?清。

    這人會試第?一,可殿試上,皇上全程心思都在他兄弟身上,后?頭也?只象征性的問了這人一嘴,想來這人心里是不平衡了。

    不過?一想到他們以后?都得共處一室,少不得天?天?碰面,這人來頭又不小,王儼然扭頭小小聲叮囑白子慕:“白兄,以后?你?小心提防些這人。”

    白子慕點點頭:“我知道。”

    王儼然知道白子慕面上是看著憨憨,可實際腦子靈光得很,他能看出來的東西?,對方一定也?看得出來,放心了。

    打馬游街是從宮門?開始,到長安街尾結束,雖說是游街,可京城一國之首,京里幾十條街,要?是全游,怕得幾天?幾夜,因此尋常只游長安街,讓老百姓過?一眼。

    時辰到時,敲鑼打鼓吹喇叭的儀仗隊走前頭,其次便是狀元、榜眼、探花。

    三人坐于棗紅俊馬上,由官兵牽著,御林軍手持長矛立于兩旁。

    白子慕原以為游街的就?他們三,可后?頭出了宮門?,看見守在外頭的書生,他便頓住了,感情大?周的打馬游街是一甲坐馬上,二甲三甲走后?頭湊人數。

    陣仗極大?。

    街道兩邊是人潮擁擠,人聲鼎沸。

    白子慕高興極了,覺得今兒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不嘚瑟都不得行。

    然后?傅君豪和樓宇杰就?見他朝兩旁觀看的百姓揮了揮手,笑吟吟的,十分欠扁。

    再看前頭正正經經,腰桿頂得筆樹直的狀元和榜眼,傅君豪和樓宇杰覺得臉上有點熱。

    旁邊不知哪位膽大?的書生還小聲問他兩:“那探花你?們認識嗎?我之前看見他同你?們說過?話,你?們是同窗嗎?”

    傅君豪和樓宇杰感覺有點臊,臉上燙燙的,很想說不認識,太不好意思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臉上帶笑太過?平易近人,還是模樣實在出色,街邊的姑娘哥兒那帕子、手絹、荷包、鮮花,一個勁兒的朝白子慕身上砸。

    帕子手絹白子慕沒接,荷包倒是接了兩,不過?一摸,里頭沒擱銀子,輕飄飄的,他又給人扔了回去,只接了鮮花。

    尚老和兩好友坐一旁客棧上,見此松狠狠了口氣。

    這游街向來是鮮花接了不要?緊,但荷包手帕手絹就?不得了了,荷包里頭放的多是住址,接了便意味著看上了人姑娘哥兒,到時可拿著住址尋過?去。

    第330章 第 330 章

    打馬游街該注意的事兒, 尚老都沒來得及同?白子慕說,他實在也是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擠進那前一甲里頭, 也不知道是什么運氣,得知這事兒的時候他都嚇了一跳,以為自家老大?是同?他開玩笑, 后頭是確認再?確認, 還真?考上了,這小子可真?是好命, 不過?,他接那么多花干啥?

    接住的花白子慕綁成了一束束, 他是一邊對著百姓招手,一邊東張西望, 大?概是為了后頭的二三甲考慮, 又或者?是想讓老百姓仔細觀看, 隊伍行進速度相當慢,快大?半個時辰了, 才走?了一里地。

    蔣小一眾人等了一個多時辰, 才看見隊伍過?來,幾人立馬搖手瘋狂叫喊。

    “夫君,夫君。”

    “哥夫,這里,這里。”

    “父親,看過?來看過?來, 唔, 父親看過?來了哩。”

    白子慕看見他們笑了笑,經過?跟旁時, 微微俯下身,把最?大?一束花丟給了蔣小一。

    愛意不一定要在人聲鼎沸的地方讓人盡皆知,可他就是想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蔣小一是他的夫郎。

    蔣小一捧著花,臉紅撲撲的。

    趙云瀾和趙主君,莫小水和趙鳥鳥,還有?老六也得了每人一束,不過?沒蔣小一的大?。

    但也足夠讓他們感到欣喜,白小子、哥夫記得他們呢!

    聽見周邊有?人羨慕出聲,有?人亂起哄,以及那些?又羨慕又嫉妒的視線掃過?來,蔣小一覺得心里甜甜的,又羞羞的,抱緊花束不自覺紅了臉,然后露出個燦爛的笑容,羞澀出聲:

    “夫君……”

    這一聲喊得甜甜膩膩,又帶著一股依依不舍。

    白子慕聽得心都癢了,低低笑了幾聲,以袖子遮掩,從空間袋里掏了幾顆糖出來丟給蔣小二:“你們分。”

    “謝謝哥夫。”

    蔣小二想跳起來,高興極了。

    大?哥爹爹他們得花花,他們得糖,哥夫也疼他們了。

    人生三大?喜之一——金榜題名?時。

    白子慕可勁嘚瑟了一下午。

    游街完已?至下午,新科學子們三甲可以走?了。

    一甲以及二甲前十還得再?進次宮。

    宮里設了‘瓊林宴’。

    這宴會是于殿試放榜后,為新科進士所設的宴會,以前是因宴會在瓊林苑所設,故又稱“瓊林宴”。

    甭管啥宴,反正擱白子慕眼里就是去?吃飯的,聽說宮里的御廚手藝相當了得,這晚宴怕是珍饈美味數不勝數。

    要是好吃,他偷偷給他夫郎帶些?回去?。

    白子慕高興,又有?些?期待,可直到御花園坐下,看見跟前桌子上擱的東西,心里就涼了大?半。

    整整五盤菜,聽著像是很多,但……

    蘿卜絲圍著半個鵝肝,白色蘿卜絲上頭不知淋了什么醬,看著黑不溜秋。

    另一盤是一個蝦球和一個肉餡蛋餃相配制成的“黃葵伴雪梅”。

    那蝦球和肉餡就湯圓大?。

    五盤菜,真?倒碗里,怕是都倒不滿一碗,雖然旁邊瓜果挺多,可這又不能當菜吃。

    白子慕都哽了,這皇宮里頭的御廚怕是個周扒皮啊!

    再?看其他三個菜,也是少?得可憐,而?且應該是做了許久了,那菜上都結了油。

    宮廷菜在原料選擇上有?其他風味菜系無法與之相比的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它選取的材料多是民間上品烹調原料以及各地進貢的名?優土特產品,廣收博取天下萬物中的稀世之珍。

    其烹調之精細,輔料之昂貴,非民間菜肴所能夠與之相比。

    宮廷菜還十分講究菜肴的造型藝術,圖案造型要求做到象盆景一樣美觀悅目,并注重利用?葷素菜肴本身在色彩、質地、口味、營養成分等方面?的不同?特點,來協調整盤菜肴的色澤調味,烘托主料,突出主味。

    不止宮里,就是外頭的世家,官家也是如此,講究得厲害,吃的菜都是‘精細’又‘好看’,哪里像著百姓人家,菜往鍋里一炒,熟了往盆里一撈就完事兒了。

    因此當初蘇嬤嬤看見蔣家擱桌上那幾盆菜,毫無造型可言,心里便小看了蔣家一等,覺得蔣家桌上那一大?盆一大?盆的,裝的真?是豬食不如。

    可越精細的菜肴,越是少?了家的味道。

    菜少?就少?了,因為是探花,這次白子慕坐的離前頭有?些?近,但也不是首座下首。

    雖說是為新科學子舉辦的宴會,但朝中一些?受寵的大?臣也會參與,這些?人都已?位極人臣,自是不可能坐在狀元這些?六品官后頭,因此白子慕離首座有?些?遠,但這個距離,他卻?覺得還是有?些?近了,心里毛毛的。

    尚老在一旁同他說宴會規矩。他曉得白子慕村里來的,有?些?規矩怕是不懂。

    他是沒想到白子慕能進前二甲,因此這些?事從未同?他交代,今兒白子慕已?經出‘丑’,宴會上可斷然不能再出錯了。

    皇上沒來,大?臣們隨意聊著。最后尚老交代完才說:“行了,起來。”

    白子慕:“干啥?”

    “我帶你去?認些?人。”

    白子慕掃了眼桌上的飯菜,無奈的站起身:“那好吧。”

    尚老看他一臉勉為其難的臉色,頓時有?股吐血的沖動。

    這種機會,要知道別人是求都求不來,可這小子……

    侯大?人也帶著兒子和各位大?人攀談。

    “侯大?人教子有?方啊!令郎拔得頭銜,今兒長安街一游,聽說是出盡風頭,惹得無數閨中姑娘哥兒翹首以盼,當真?是羨煞我等。”

    侯大?人心想,哪里是他兒子出盡風頭,出盡風頭的那個可是探花。

    他看向領著白子慕朝這邊過?來的尚老,皮笑肉不笑:“要說出盡風頭,還得是尚大?人啊,老夫聽聞今兒探花郎還朝人招手了,端的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倒不似旁的書生,不過?……”

    他朝白子慕看了眼,笑說:“昨兒我聽梁大?人說這屆探花相貌堂堂,很是出眾,今兒一瞧,果真?如此。”

    話外意思便是白子慕沒有?書生風范,能得探花一名?,全是因為長得好。

    書生該重禮節和規矩。

    在場的都是老人精,哪里能聽不出來。

    尚老雖是覺得白子慕中午那個樣確實是有?點丟人現眼,可到底是自己人,而?且白子慕除了詩不行,旁的可都不差,套種這事兒,可還是他提出來的,但這事兒不好說,說了,那他大?徒張舒越這般舉動落在旁人眼里,便是搶功,沒準的還要被人參一本。

    實話實說,也不行。

    實話說套種其實是探花郎率先提出來的,這也不是探花郎的主意,而?是他家鄉這般種,探花郎照搬而?已?,張舒越沒上奏沒說實話,怕的是有?人搶功。

    探花郎家鄉哪里?他們怎么不知道套種這事兒?

    怕人搶功怕誰?這話就沒差直接點名?道姓了。

    尋常地方官員在寫好奏折后,會將其封套固封,裝入專用?的奏折盒子,然后,通過?專差送回京,這些?專差將奏折送到京城后,會交給提塘官,最?終送達紫禁城內的外奏事處,再?由內奏事處直接呈給皇帝審閱。

    奏折的特點在于其保密性和直接性。奏折不需要經過?通政司或內閣,直接由皇帝親自拆閱,這種方式既快速又保密。

    但這是尋常。

    若是有?那心思不正的,也能使了法子從中作梗。

    內奏事處就那么幾個人,實話實說容易得罪人。

    這些?尚老都曉得,但他聽不得這種話,便輕哼了一聲,也嗆了回去?。

    “這小子心善純良,高興就愛表現出來,從來不喜藏著掖著端著。”

    侯大?人臉立馬黑了。

    這話啥個意思?

    意思是他兒子心思不正,裝模作樣表里不一唄。

    尚大?人氣得手背青筋暴突,一副要吐血的模樣。他曉得尚老能文善道,又是太子太傅,和人嗆嘴,那定是自取其辱,便看向白子慕,似乎是真?不懂,先是夸贊他一般,才說想來是人杰地靈所以才出了這么個才貌雙全的人來,,然后問他哪里來的?家住哪里?

    村里來的沒背景,那少?不得被人輕視了去?,而?且平陽鎮那邊,靠邊境,誰不知道是出了名?的窮,寒門?又難出士子,如此這般,這探花咋的爬到這個位置上來?又怎么得樓倡廉看重。

    真?是寒窗苦讀,還是投機取巧?

    在場的,也不是個個都有?那般空閑,把一甲打探得一清二楚。

    還真?有?不少?人不曉得白子慕哪兒來的,但一看他面?如朗月長身鶴立,一身矜貴,還以為他是哪家富貴后生,聞言也是好奇朝白子慕看去?。

    一句話滿是坑。

    尚老都怕白子慕傻乎乎中了套。

    家住哪里?

    白子慕掃了尚大?人一眼,語氣淡淡說:“在大?周。”

    “……”

    誰不知道你家在大?周。

    他想問的是這個嗎?

    尚大?人哽了一下,又勉強笑問他這幾天在做什么?怎么精神瞧著不太好,眼下青黑成這般。

    尚老氣得手背青筋暴起。

    精神不好?

    區區六品,見了他們,還敢不打起精神來,怎么,是瞧不起他們眾人不成?區區探花你就敢飄?眼睛就敢長腦門?上?

    這人又挖坑了。

    白子慕語氣又是淡淡,四兩拔千斤說:“最?近在做牛做馬。”

    侯大?人:“……”

    尚老都要笑出聲來了,向白子慕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

    這小子,能得小樓看重,果然是有?兩把刷子,這激靈勁,看似句句都回應了,可好像卻?又都沒回。

    在場幾位大?人也是抿了抿嘴,有?點想笑。

    侯大?人正要再?說什么,就聽太監高聲喊:

    “皇上駕到。”

    周初落是最?后一個才來的,身邊跟著個美貌婦人,模樣年輕,氣質溫婉,文武百官起身行禮,白子慕跟著,聽了一耳朵,才曉得人是廖貴妃。

    難怪呢!

    皇上啥人都不帶,就獨帶她一個。

    不過?聽說皇太子很是受寵,才七個月大?的時候就被立為太子,咋的這會兒沒見著人?

    周辭越是不喜歡這種場合的,周初落來前問過?他要不要一起來,周辭越不愿,來了個個都要看他,然后又會背著他說他矮,他才不要來。

    周初落寵他,也曉得他為啥不愿,便沒多強求,帶著廖婷婷來了。

    周初落手微微一抬,說免禮,又說今兒是瓊林宴,就是互相認識的,大?家隨意。

    場面?話說的好聽,可誰真?的敢隨意啊!

    反正白子慕是不敢。

    他還想活著出宮。

    周初落點了侯世盛幾人的名?,夸贊激勵了一番,讓人以后好好報效朝廷,這次到是沒再?盯著白子慕看了。

    白子慕松了口氣,正想吃兩口,雖說菜都結了油,可今兒他是滴水未進,餓得很呢!

    然還沒能動快,就聽著一人站起來,說白大?人,久仰大?名?,聽聞你詩賦出眾,今兒難得月朗星稀,白大?人可否以月為題來上幾句。

    沒人阻止。

    這種宴會少?不得得斗一斗。

    尚老眼皮一跳,看向那書生,也不知道這人哪里聽來的這種謠言。

    白子慕掃了下,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

    這人是二甲第一,出自國?子監,姓唐,原是禮部排的第三。

    要是沒他,這唐超估摸著就是探花了。

    他‘搶’了人的位,讓人進了二甲,對方能看他順眼那就怪了。

    方才尚老還同?他說,以后都是要進翰林的,讓他和大?家打好關系。

    可咋的打。

    他都沒做啥呢就引得一身臊了,同?事只是工作的伙伴,能處就處,不能處就拉倒。

    這人讓他當場題詩兩句,怕是調查過?他,曉得他作詩不在行,故意想讓他出丑呢!

    可出丑是小。

    要是詩做的不堪入耳,皇上發現自己看錯了人,突然博然大?怒,那才是事大?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硝煙味。

    尚老都捏了把冷汗。

    王儼然臉色擔憂。

    周初落卻?是半挑起眉。

    白子慕暗想神經病,誰要跟你斗。

    他就不是那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他站起來朝皇上鞠個一躬,說皇上恕罪啊!微臣突然腹中絞痛,想先去?解決一下人生大?事。

    這種時候誰還能攔?

    周初落用?從來沒有?用?過?的語氣說:“去?吧!”

    一旁的小太監跑在前頭引路。

    御花園到底是大?,左轉右轉,轉得白子慕都有?點懵了,終于明白小說里女主角為什么會在御花園里頭迷路了,然后誤打誤撞的撞到了皇子懷里,然后就開始你追我跑,你再?追我再?跑,小說也不夸張,這御花園真?真?是大?。

    好不容易從御花園出來,他突然間嗅到了一股不太對勁的氣息。

    這氣息他在他家那兩個完犢子身上聞見過?。

    可這里是皇宮,他那兩兒子這會兒估摸正在蔣小一的懷里睡大?覺,絕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那這氣味從哪兒來?

    白子慕心跳得厲害,像滾燙的沸水似的,大?抵是同?類相吸,他抬頭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覺得那兒好像有?東西正在吸引著自己,讓他想往那邊走?。

    旁邊引路的小太監就見他走?著走?著就突然腳步一頓,臉色還突然肅穆了幾分。

    小太監叫森*晚*整*理了他一聲:“白大?人?”

    白子慕回過?神,指了指西南方,問那小太監,那邊住的是誰?

    小太監只當他好奇,恭敬道:“回大?人,那邊是太子東宮。”

    哦!

    白子慕記起來了,早幾年前朝廷開了恩科,就是因著這小太子。

    皇上今年二十好幾了,他兄弟說皇上膝下就這么一個兒子,聽說他對這孩子極為疼愛,大?熱天的,也要給孩子戴帽子,似乎是生怕孩子冷著,而?且才幾月大?,就招太傅進宮,一對一給人啟蒙輔導,妥妥的人生贏家。

    白子慕突然捂著肚子,說他肚子不舒服,如廁的地方在哪里,能不能快些?。

    小太監不疑有?他。

    宮宴準備的吃食,雖是多樣,但擺得久,百官到的時候,大?多都已?經涼了。

    書生最?是體弱,聽說每年科考,光是坐著都能累暈了被人從考場里頭抬出來。

    小太監只當他身子不好,吃了涼食,鬧肚子鬧得厲害了。

    這邊離東宮近,但小太監卻?是把他往另一方向引,說那邊有?宮廁。

    白子慕眉頭微擰,跟著他去?了,一進宮廁,他便偷偷遁走?了。

    一路尋著氣味,來到了東宮外頭。

    這里戒備森嚴,幾十個御林軍手持佩劍守在東宮外頭。

    聽其步伐輕重,還有?其身姿,想來身手皆是不錯。

    這陣仗絕不算得小。

    傳言太子頗為受寵,皇上走?哪都帶著不說,還讓他早早搬入東宮。

    這東宮,那是準太子才能住的地兒。

    可是……

    這架勢搞得像是在看守重大?罪犯。

    這真?是受寵??

    白子慕到底是練過?,區區幾十個御林軍,根本防不住他。

    他身形一變,一個健步就朝宮墻飛過?去?。

    御林軍就見眼前一黑影突然從左側閃過?,立馬拔刀戒備起來。

    “什么東西?”話落他準備追過?去?,旁邊同?伴出聲道:

    “瞧你那緊張勁,就是只貓,不用?如此大?驚小怪。”

    那御林軍仔細回想,方才那黑影確實是一團,不是人影。

    是貓的話,那算了。

    御林軍都守在外院,內院卻?是出奇的安靜,連個宮女太監都沒有?。

    白子慕又化了人型,剛才用?勁猛了點,有?些?頭暈,他緩了一下,又仔細嗅了嗅,尋著味來到一小院子外。

    那院門?關得死緊,他壁虎似的趴上頭瞇著眼睛看了半響,毛都沒見著。

    他抬頭看了看,立馬跳起來,想爬墻,可剛爬到上頭,卻?不期然的和一小娃子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對方不曉得為什么,正站在院墻下,仰頭看著他,似乎早曉得他會從這兒爬上來似的。

    白子慕看見他那雙眼,愣了一下。

    大?概是做了父親,白子慕現在是父愛爆棚,最?見不得孩子這樣糟蹋身體。

    那小娃兒長得十分可愛,鳳眼薄唇高鼻梁,雖是小,模樣卻?是十分俊俏,但……

    眼圈咋的那么黑?鉆灶臺下頭玩去?了?但也不可能啊!

    因為兩眼圈黑得很均勻,而?且簡直是比他當熊貓的時候還黑。

    “你是小太子嗎?”他問了一聲。宮里也就只太子一個娃兒。

    這娃兒出現在東宮,那不是太子還能是什么。

    那小娃兒點了一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卻?沒走?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白子慕還在宮墻外頭的時候他就聽見動靜了,他還以為是什么刺客跑進來了,可一從屋里出來,他渾身血液就都沸騰了。

    白子慕聞言,立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太子不好當,聽說從小就要跟著太傅學什么治國?之道,為君之道,小小年紀,怕是壓力不小。

    這孩子這么小的個頭,臉又還那么嫩,就得承受那么大?的壓力,可憐了。

    他一副自以為懂了的表情,嘴又忍不住了,語重心長:“孩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小小年紀,你得保護好自己啊!你那黑眼圈實在是太黑了些?,熬夜傷身。”

    那小奶娃不說話,還是定定的看著他。

    白子慕神色微凝:“……做什么這么看著我?”

    “叔叔。”小奶娃突然喊了他一聲。白子慕眨了眨眼,一臉莫名?:“啥?”

    小奶娃似乎已?經確認了什么似的,突然跳起來,小手指指著白子慕,一副很高興的樣子,說:“你是我叔叔。”

    “認錯人了吧!我只是個路過?的。”白子慕抬眸朝內院看,發現那股氣味從方才開始就聞不到了,他有?些?疑惑,想進去?找找。

    可他剛從墻上跳下來,那小娃兒就過?去?緊緊抱住了他的腿,似乎很激動,拿臉在他小腿上接連蹭了好幾下才又仰頭聲音軟糯的喊他:“叔叔。”

    相觸那一瞬間,白子慕心臟噗通一跳,這種感覺……

    “叔叔,叔叔,你就是我的叔叔。”小太子很嚴肅:“你長得很像我的父親,父親都說了哩,他在這里有?個師弟,你一定就是我的叔叔。”

    白子慕聞言,又看見周辭越把頭上的小虎帽摘了下來,露出了兩只黑黝黝的熊貓耳,周辭越又脫了褲子,轉過?身去?,朝白子慕撅起光溜溜的小屁股。

    他屁股上有?一雞蛋大?的乒乓球一樣的小尾巴。

    白子慕:“……”

    白子慕嘴都張大?了。

    這要不是他潔身自好,他都要以為這是自己的種了。可他隨地吐痰這事都干不來,更不用?提隨處撒種這種事兒了。

    這不是他的種。

    那還能是誰的?

    他瞬間心跳如鼓,腦袋像是突然炸開了煙花,再?抬頭朝那孩子看過?去?時,發現他那黑眼圈和他大?師兄法力不足,人形難以維持而?稍微顯露出一些?本體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這是他大?師兄的種?

    他大?師兄沒掛?

    是了。

    當初還在村里要起新房的時候,父親請了隔壁村一個看風水的老頭兒來家里,那老頭子就曾說過?,他年少?十遇見過?一高人,還說那高人在山上找回家的路,又說那高人從山上掉下來卻?毫發無損,還說他長得像他的恩人。

    老頭子還說他那恩人頭發像鍋蓋,卷卷的,還會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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