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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第 311 章

    蔣小二四個都挨打?了, 但也就被?打?了幾棍子,只老六,因為?這人?是罪魁禍首, 蔣小一連揍了他八棍子,白子慕還盯著他,不許他亂用靈力, 屁股沒鋼化, 實打?實吃了幾棍子,老六疼得要命, 一路嗷。

    小六也不好受,他屁股也腫了大半邊。

    張舒越無奈道:“這小子又打?孩子了, 去,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后面?這話是對一旁的小廝說的。

    小廝出去沒片刻功夫臉色怪異的回?來了。

    樓宇杰懂白子慕和蔣小一, 也懂蔣小二幾個, 乖的時候乖得沒邊, 皮得時候也是相當讓人?頭疼的,當下便?道:“小二那?幾個王八犢子又干什么了?”

    小廝低著頭說:“小二幾個少爺去……去逛青樓了。”

    張舒越:“……”

    樓倡廉:“……”

    張舒越簡直不敢置信:“你說什么?他們去哪了?”

    這怎么可能啊!

    蔣小二幾個才多大。

    張舒越不敢置信, 樓倡廉卻是信的。

    蔣小二四個都正常, 小六看著也像正經人?,可老六這個破娃子……

    樓倡廉前年來府城,去了趟趙府,就發現趙府大門臺階有點不對勁,那?臺階正中央有點凹,圓圓的, 巴掌大的一個小弧度, 像是被?斧頭重?重?砸過?,他還納悶, 問管家?這臺階怎么回?事??

    管家?臉有點紅,說說小小少坐出來的。

    樓倡廉說是老六坐出來的?他經常坐這兒嗎?

    嗯。

    坐這兒干啥啊?

    管家?沒好意思說,可樓倡廉很快就知道了,他在正廳和蔣小一幾人?閑聊了片刻,后頭茶喝多了想去茅房,路上不經意往大門一瞥,就見老六坐在門口,背影小小的一團,瞧著還有點孤零零。

    是不是被?小二幾個孤立了?他這么想,頓時心疼,想去抱抱老六,結果剛他身后,就聽見他在嘎嘎笑。

    “嗨,這位嬸嬸,買菜回?來啊?”

    樓倡廉當時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后頭樓夫人?帶小一幾個去小妹家?,樓夫人?那?妹府上有兩孫子,可樓倡廉細細觀察,發現老六不愛跟那?兩同齡玩,卻非常喜歡跟樓宇杰那?幾個外侄女混一起。

    樓倡廉盯了他一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就是小色哥兒,會去逛青樓,意料之中。

    小廝又道:“是老六小小少慫恿小二少爺他們去的。”

    樓倡廉:“……”

    張舒越:“……”

    一個牙都沒張齊的小哥兒這么生猛的嗎?怎么小六那?么乖,老六卻是這個樣?

    簡直不可思議。

    張舒越:“他們哪里來的銀子?”

    這花想樓進?去一趟可不便?宜。

    小廝說蔣小二給了玉佩。

    樓倡廉一聽就懂了。

    蔣小二和蔣小三,莫小水是村里來的,這三從小生在深山里,壓根不識什么玉佩,也看不出什么好壞,那?從小富貴,戴過?,買過?的才有眼力勁,才能識貨。

    上次他看見蔣小二腰間掛著,還納悶蔣小一和白子慕這兩平日那?么省,買啥都是買實用的,怎么突然給孩子買這個,一問蔣小二,才知道是人?送的。

    當時蔣小二還來了一句:“我問哥夫了,哥夫說這玩意兒有點小貴,我覺得應該能值三四兩銀子。”

    不怪他會這般說。

    蔣小二幾個不喜歡這些東西,吃又不能吃,讓他們花銀子去買這玩意兒,那?還不如拿去買肉實在,可人?送了,不帶又不好。

    他們平日不去逛這種玉器鋪子,也不會特意去打?聽,每天不是上課就是隨蔣小一出攤,哪里懂這玩意貴。

    白子慕又是口氣大,說小貴,在蔣小二眼里,三四兩銀子,便?是貴的了。

    趙鳥鳥更不用說了,富貴出身,一玉佩,他小時候拿著玩兒的,真?沒覺得怎么樣,還以為?也不值錢。

    莫小水是唯他們馬首是瞻,助紂為?虐。

    蔣小二幾個又是最疼侄子,老六想去,他們定是要滿足,反正在里頭玩一下,應該也不會咋的。

    張舒越沉默了半響說:“那?他們挨這一頓打?真?是不怨,我看小一拿的那?木棍好像不怎么結實,你回?衙門去,拿幾根棍子給他送過?去。”

    衙門用的棍子那?可不得了,硬得跟鐵一樣。

    樓倡廉嘴巴動了動,最后到底啥也沒有說。這幾個孩子,確實該收拾一下了。

    小廝回?了一句,剛出門,沒一片刻功夫又跑回?來。

    “老爺,出事?了……”

    續洪澇后,雪災又來了。

    因為?衙門放了年假,張舒越曉得這事兒的時候難民已經到了城門外,他急速下了令,可還是讓部分難民涌進了城里。

    另外一部分?難民則被?攔在了城門外。

    通往府城的各大路口全部設置了關卡。

    難民涌進?城,四下散開,大概是曉得呆在城里才有活路,要是被?趕出去,怕是就沒活路了,因此衙役如何驅趕,如何勸說,難民們就是不肯從城里出去。

    強制驅趕,不行?,這般容易引起公憤和反抗,可放任不管,城里怕是會亂。

    最后衙門關了城門,外頭人?要進?城,需嚴格盤查,城里則加派了巡街的人手,街上衙役隨處可見,來來往往,蔣小一不給幾個小的出門了。

    白子慕原是想帶蔣小二幾個出去逛逛,這幾個來府城住好些年了,還是土包子一個,平日他們懂事?,不上課就總是幫忙干活,特別是莫小水,大概是覺欠著蔣家?,總把自己擺在下人?的位置上,叫干什么干什么,從不會對蔣小二幾個說不字,干活干到大半夜,早上也是早早起來,掃完幾個院子,又跟著李菜花洗腸子,等蔣小一起來,才跟著蔣小二他們去上課。

    蔣小二曉得自己給出去的玉佩值幾百兩,腦袋里面?一片空白,眼淚當場就掉了,后悔自責得要命。

    他們辛辛苦苦出攤,一天才能賺多少?

    可他卻把幾百兩的東西給了出去。

    蔣小三和趙鳥鳥也呆了,幾百兩?

    咋的那?么貴?不就一破石頭?

    他們悶悶不樂,滿心的自責和難受全寫在臉上,說大哥你打?我們吧!

    老六和小六也一臉懵。

    莫小水更是腦袋垂到了胸口,心里悶痛不已。

    這都是吃了沒見識的虧。

    白子慕也不知道該怎么怪他們,當初他混社會,還天天在外頭躥,接觸了那?么多人?和事?,可手表這些貨,說實話,他不喜歡,沒關注,還真?不曉得都有什么牌,又有多貴,后頭還是他玄孫送了他一塊,他戴著去搬磚,那?工頭對他恭恭敬敬,然后一工友打?趣他,說他是不是來體驗生活。

    體驗什么生活?

    別裝了兄弟,你戴幾百萬的表,來工地搬磚,不是體驗生活是什么。

    在信息爆炸的時代,他自己尚且都不識過?貨,小二幾個更不喜這東西,又大多擱家?里,怕是壓根就不懂,再說花樓,之前看他們年紀小,他也從沒跟他們說里頭是干什么的,孩子難免會好奇,不知嚴重?,只當里頭是玩樂的地方,他還能說什么。

    他想帶他們多出去看看走走,以前是覺得沒必要,現在他覺得太有必要了。

    可怕外頭亂,他到底不敢帶著他們出門,他讓小廝把大門關好,時刻守著。

    餓極了的人?,是沒有人?性可言的,家?里人?少,防范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蔣小三不懂事?,還問蔣小一出了什么事?兒了?

    “難民涌進?城里來了。”蔣小一說:“這幾天你們乖乖呆家?里,不要再出去了。”

    “好,小三聽話,不給大哥闖禍了。”

    趙主?君說上次洪災,衙門處理安頓的很快,這次災難應該很快就能過?去了,城里應該也不會亂起來。

    趙富民點點頭,趙云瀾卻是看著白子慕:“你臉色不對,是覺得這次災難沒那?么容易過?嗎?”

    蔣小一立馬朝白子慕看去。

    白子慕嗯了聲。

    這次怕是沒那?么容易安撫了。

    不是他亂想。

    而是大周這兒講皇權制。

    歷朝歷代什么情況白子慕不懂,大周這兒歷代先皇為?穩固皇位,下頭各地方,官兵、衙役都有嚴格的人?數限制,而且,地方府衙是不允許囤太多糧的。

    屯那?么多糧,想干什么?

    想造反嗎?

    俗話講,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只要糧草多了,下頭地方若是想造反,那?就容易了。

    因此,大周下頭各洲,能屯的糧,能招的兵都是有數的。

    雖怕造反,可不給地方官屯糧也不行?。

    這年頭走哪不是靠兩條腿,就是靠牛馬。

    路遙車馬慢,牛馬要是拉了重?物,又能走多快?一洲之大,單靠兩條腿走半個月都走不出去,要是不屯糧,一旦發生了什么事?兒,單靠朝廷派糧,那?人?爛了糧都沒能到。

    一洲屯糧有限,七月那?會兒剛出了事?,雖是不曉得官府拿了多少糧出來,但定是不會少。

    因為?難民房屋被?淹,田地被?毀,排水整田,種下一茬莊稼,怎么都得等幾個月才能有所收貨,這期間,百姓能挖點野菜啥的吃,但幾個鎮,光靠野菜怎么填飽那?么多人?的肚子?

    肯定還要派糧。

    衙門糧倉,怕是早已傷筋動骨了。

    難民得不到救濟,餓著了,肯定會鬧會搶。

    白子慕猜的確實是沒錯,糧倉里頭的糧不夠了,張舒越派人?算了一通,下頭好幾個鎮子遭了難,預計有幾萬人?,如今糧倉里頭的糧食,最多能頂半個月。

    他派人?前往京城稟報,等朝廷派糧來,怎么都不可能只半個月就送來。

    張舒越焦頭爛額,到城墻上看了眼,沉默著沒說話。

    城外烏泱泱的,全是逃難而來的難民。

    樓倡廉心里也不好受:“師兄……”

    “我這個知府,不稱職啊!”張舒越沉著嗓子說。

    樓倡廉盯著城下看,眼眸半垂:“師兄,你別這么想,天災人?禍,逃不掉的。”

    張舒越沒再說話。

    他是知府,老百姓們出了事?,就是他的責任,推辭不掉的。

    平陽鎮沒事?兒,但樓倡廉怕官兵守不住,讓難民涌到鎮上去,打?算回?去坐鎮,臨走前,聽張舒越說了一嘴,要拿銀買糧。

    這確實是個法子。

    衙門沒有糧,可商戶手里定是有的。

    只要糧食足夠,其他事?兒便?都好說了。

    樓縣令放心回?了平陽鎮,可沒兩天,張舒越的信來了。

    說衙門沒有銀子了。

    也不是沒有,而是少,堂堂一洲,銀子比預料的少,他懷疑是底下人?貪了,首要懷疑的就是嚴信章。

    現在銀子少,那?意味著糧食就買不了多少,因為?雪災常常伴隨著暴雨、洪水等自然災害,因此肯定還得修建水利和道路,這些也得用銀子,還有御寒的衣物被?褥用不用買?

    這些都是需要買的,本來能拿來買糧的銀子就不多,現在還被?貪了,銀子和數目對不上,如今可如何是好。

    這事?兒算正常。

    就像一公司,會計貪了,老板有懂的,也有不懂的。

    畢竟老板也不閑,各有各的活,沒誰一直盯著財務、會計瞧。

    張舒越平日忙,屯糧、和府銀這些事?兒,他平日也就過?問幾嘴,然后隔一年半載的抽查一次,上次查時,賬本上的銀子明明還在,現在要拿銀子,下頭人?直接拿不出來了。

    那?不是做假賬糊弄他了嗎?關鍵是他還沒看出來。

    張舒越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大發了一通脾氣,將兩個官員押了下去后立馬召集人?,該怎么辦?

    底下人?唯唯諾諾,噤若寒蟬,怎么辦?問他們他們哪里能曉得,曉得了他們早當上知府了,哪還有你什么事??

    有人?說等先安撫住災民,等朝廷救援。

    張舒越罵了一聲。

    這誰不知道,可一旦沒了糧食,難民們餓肚子了,還安撫?安撫得住嗎?

    等朝廷?

    說的輕巧,光等朝廷,那?難民們不得餓死。

    大家?商議來商議去,商議不出一個對癥之策,畢竟各地方出了什么事?兒,都是這么一套流程,封路、安撫、震糧、上報、震銀。

    張舒越又給樓倡廉去信,問他有何主?意。

    樓倡廉看完信,心說他也沒什么好主?意,但向來是柴米油鹽。

    柴為?什么排在第一位?

    因為?它最重?要。

    大雪天,能要人?命的,不止饑餓,還有嚴寒。

    不過?張舒越早安排人?跑山里砍柴了,衣裳衙門沒銀子買,柴火總能撿的。

    可光烤火,不吃不喝也不得行?。

    樓倡廉也沒旁的主?意了。

    樓宇杰在一旁,見著他愁眉苦臉,伸頭過?去掃了一眼信件,說:“這下可難搞了,今年我們平洲怎么回?事?兒啊?這么多災多難。”

    樓倡廉捏著眉心,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樓宇杰曉得他從平洲回?來憂心百姓,這幾天并未怎么歇息,如今又聽聞這種事?兒,怕是更要心焦的吃不下睡不著了。

    “爹,要不問問我兄弟?”樓宇杰突然說。

    樓縣令眼睛一亮。是啊!這小子餿主?意賊拉多,問問他,沒準他能有法子。

    城里有些心善的人?家?,會自個擱門前施些粥,趙趙云和蔣小一也在城門口搭了個灶臺,熬了一些粥。

    他們是幫不上旁的忙了,可啥都不做,見著難民天寒地凍佝僂著身子到處討吃食,心里又難受。

    以前蔣小一聽村里老人?說,要是哪年運氣不好,碰上天災人?禍,那?路邊啊!都是討吃食的,餓死的……可聽的哪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街邊三五成堆全是難民,城里的難民還好些,起碼有個屋檐遮遮雪,前兒蔣小一和白子慕去城外看了眼,衙門人?手不夠,帳篷搭的并不多,分?不到的難民只能活活站雪地里受凍,個個衣衫襤褸,瑟瑟發抖,見著人?,又怯又怕。

    那?孩子被?大人?緊緊的摟在懷里,似乎妄想以此讓孩子緩和些。

    有些上了年紀的,卷著身子躺在雪地里,一頭干枯的白發似乎要和身下的學地融為?一體,大概是受了寒,正不停的咳。

    客棧馬廄里的馬兒還能有稻草取個暖,他們卻是連一根稻草都沒有,大雪天的衣衫破爛單薄,饑寒交迫得雙眼麻木無神。

    到處都是咳聲,哭聲,哀求聲。

    蔣小一聽得臉發青手發寒。

    趙云瀾和蔣父臉色也不好看。

    還未到時間發糧,大抵是餓得厲害,蔣小一還見著有些難民在山腰刨雪,應該是想挖樹根。

    有些孩子,拿著樹葉在啃,樹葉好吃嗎?

    蔣小一吃過?,是苦的,澀的,難以下咽的,可就這,那?孩子吃了一半,見著娘在一旁巴巴看,還遞過?去。

    就一片樹葉啊!

    衙門發了粥,大概糧食緊,那?是水多米少,難民們一窩蜂跑過?去,衙役又罵又打?,大家?也不肯離開,使勁搶著,后頭衙役拔了刀,難民們才按下性子排起隊。

    到不是他們不識字,就連著隊也不會排,而是個個都餓,糧少人?多,個個都怕沒有吃,眼神都期待的盯著鍋里的粥,饞得直舔著干裂的嘴唇。

    那?粥明顯是少,白子慕問官差:“每日就煮這么些嗎?”

    他腰間掛著牌子,那?衙役本就累,難民們還吵吵囔囔,心里煩躁得很,可不敢沖秀才郎發脾氣,勉強笑著回?。

    一天就是煮八鍋。

    “那?帳篷呢?也就這么些?”白子慕又問。

    “目前就這么些,上頭的大人?已經從外頭購置了一批回?來,不日就能到了,到時還會扎。”

    蔣小一聽得心里難受。

    這難民們坐在路邊,那?是見都見不到頭,一天八鍋,不知道多少人?得餓肚子。

    可逃難哪有能吃得飽的,像來都是吊著一口氣,餓不死就成。

    趙云瀾幾個更是話都說不出。

    心情沉重?的回?了城,路過?雅閣樓,這是平洲城里最大的客棧,里頭滿堂賓客,小二的正在收拾桌子,那?盤里的剩菜剩肉,全被?他倒一盤里,接著毛巾在桌上擦了一圈,把掉桌上的飯菜全‘掃’到了那?盤剩菜里。

    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回?家?趙云瀾和趙富民商量了一番,打?算從糧鋪調些糧,去城門口施粥。

    可這些糧食原是打?算賣了給兩個小子換吃的,要是拿去……

    老六和小六擰著眉頭,說拿去,他們餓肚子不要緊,反正都習慣了,給百姓們吃,他們餓了好幾年了,都沒餓死,可老百姓餓幾天就得死了,先緊著他們來吧!

    趙富民抱起兩個孩子,挨個親了又親,十分?欣慰:“我們家?老六和小六長大了,懂事?兒了。”

    “那?肯定。”小六也親了趙富民一下,說:“我和哥哥都五歲了。”

    “對呀,我們長大了呢!太外公,你看我們都這么大了,我可以去外面?看美人?嗎?老六想去了。”

    趙富民:“……”

    趙主?君無奈的笑了聲,拍老六小屁股:“你這孩子,這話可別在你爹爹和父親跟前說,不然肯定得吃兩棍子,你忘了,上次你和小六屁股腫得像盤大。”

    老六縮著脖子不敢說話了。

    孩子既然愿意,隔天蔣小一和趙云瀾帶著蔣小二四個就在城門口煮起粥。

    白子慕在一旁幫忙,粥都還沒煮好,兩個衙役過?來了。

    蔣小一原本以為?是要出城,誰知竟是直直朝他們而來。

    “白秀才。”走近了,那?兩衙役朝眾人?打?了聲招呼,才看著白子慕:“白秀才,我家?大人?有請。”

    白子慕尋思著可能是快過?年了,張舒越想叫他過?去吃個飯。

    可不對啊!

    每次叫,張舒越都是叫他們全家?,這次只叫他,那?看來不是吃飯,而且這節骨眼,張舒越怕是吃飯的心思都沒有。

    可能是有旁的事?。

    白子慕跟著衙役去了,張舒越著急,白子慕剛進?書房,他都沒讓人?上茶,直接說了事?兒,然后問白子慕有法子不?

    白子慕原只以為?糧不夠,現在沒想到衙門連銀子都沒有。

    百姓們還等著衙門吃飯過?活呢!現在沒想到……

    第312章 第 312 章

    “張伯, 我也沒法子?啊!”白子?慕說。他能有?什么法子?,要銀子?沒銀子?,要糧沒糧。

    張舒越定定看他, 沉默不?語,氣質威嚴,要是換旁人?, 怕是大氣都不?敢喘, 白子?慕卻?是沒在怕的:“真?的,我……”他想說他也就能幫忙籌個糧, 張舒越卻?突然開口。

    “我府里還有?四支人?參。”張舒越雙眸微瞇:“我知道你們?家愛吃這個,這些年?賺的銀子?全拿去買這玩意兒了, 外?頭雖是也有?,可想來比不?得我這手?上四支。”

    “什么意思?”白子?慕咽了一下口水, 問。

    張舒越說:“我手?上這幾?支, 都是二百八十年?份的。”

    白子?慕:“……”

    “你要是有?法子?, 我就全給你。”

    白子?慕:“……”

    這很難不?讓人?心動。

    可他真?的沒法子?:“你讓我解決這事兒,可這事真?不?好解決, 我沒錢沒權, 怎么整?我最多就能幫忙籌點?糧,別的我還能干啥啊?我……”

    張舒越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激動道:“你能籌糧?”

    白子?慕:“應該能。”

    張舒越呼吸都急了:“只要能有?糧,這事兒就好辦了,你要是能籌得,我人?參拱手?讓你。”

    “只管籌糧?”

    “嗯。”

    白子?慕急吼吼的回去了。

    他沒回家, 直接拿著張舒越的令牌去了石匠鋪, 而后?又?去了城門口,把蔣小一幾?個叫回去。

    隔天中午, 連日的大雪終于停了。

    這會兒離年?節已經沒幾?天,趁著日頭好,城里人?是四處的奔波買年?貨,街上又?熙熙囔囔起來,孩子?穿得緩呼呼,頭上還帶著喜慶的小虎帽,牽著阿娘阿爹,說要買麥芽糖,,他過年?想吃麥芽糖,還想吃吃雞嗎的炸雞和辣條,阿娘,你給我買。

    好好好,都給你買。

    各大鋪子?掛了紅燈籠,貼了對聯,做了大減價,城內有?了年?味,同死氣沉沉的城外?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街上人?來人?往,大家說說笑笑,忽而街頭哐的一聲響。

    有?人?踮起腳尖看,前頭十來個衙役趕著兩輛牛車過來了。后?頭還跟著一幫人?,有?挑著水的,有?扛著鋤頭和鏟子?的。

    一輛牛車上放著磚頭,另一輛上頭則是放著一塊巨石,應該是打磨過,看著挺光滑,還有?形狀。

    到了廣圓街的十字路口,衙役才停了,而后?把巨石搬了下來。

    兩個工匠帶著人?哼哧哼哧的把街道捶了。

    哎呦,這是干啥啊!

    這路好端端的捶了做甚,有?人?腦子?活絡,看看工匠,又?看看整個擱地上的快兩米高的大巨石,明白了。

    這是要做石碑。

    什么石碑要立在這?這不?挨路么?

    工匠速度快,青磚鑿開,挖土,立石,修補,石碑立好也不?過下午。

    百姓好奇啊,年?貨都顧不?上買了,圍在一旁,想看看石碑上弄的啥,竟然還讓官府的人?都出動了。

    石碑立好一看,上頭就兩行?字。

    有?的看不?懂,問那看得懂的:“兄弟,上頭寫的啥啊?”

    那看得懂的其實也不?太?懂,瞎猜的:“說是什么良善世商,捐了什么糧。”

    一旁的年?輕漢子?笑了:“這都看不?懂?這上頭寫的是大雪無情人?有?情,這次雪災,有?人?給災民們?捐糧了。”

    “誰捐了,真?的假的?捐了兩斤還是三斤啊?”

    “還能有?假,上面不?是寫名了嗎?福來客棧趙富民,兩千斤糧。”

    “兩千斤?大手?筆啊!”

    “還有?呢?”

    “沒了。”

    “啊!就沒了?”

    這,這……

    大雪無情人?有?情,可他們?偌大的平洲,有?情的就這么一個?

    說出去怕是都要讓人?笑話死。

    街尾那邊又?忽然鬧哄哄的,這又?是咋的了?一天天的,怎么都是事?

    人?都是愛湊熱鬧的,再加上這年?頭沒啥打發時間的玩意兒,大多數人?都是閑的。

    百姓呼啦啦又?往街尾那邊跑。到了地方一看,一老夫郎正直挺挺的躺在街上,旁邊一年?輕夫郎正帶著兩個瘦巴巴的娃兒跪地上,他們?跟前站著一年?輕漢子?。

    那年?輕后?生應該是富貴人?家出身,一身狐裘披風,大冷天的還搖著扇子?,神情桀驁不?馴,居高臨下看狗似的看著跪在他跟前的幾?個人?。

    那四人?應該是難民,一身衣裳破破爛爛,而且大冬天的,竟還穿著草鞋,四人?是凍得面部發紫,嘴唇干裂,渾身發顫。

    這都不?是最要緊,要緊的是這幾?個也餓了多久,那兩個娃兒都長四顆牙了,竟才蘿卜大。

    那年輕夫郎大概是餓,又?或者已經走投無路,見人?穿著富貴,想讓人?施舍施舍一番,膝行?至那年?輕漢子?跟前,舉著一雙滿是凍瘡且干枯的手,說:

    “這位爺,求你行?行?好,給我阿爹和兩個孩子?一口吃的吧!我們?已經六……”

    “咳咳……”那年輕漢子?突然咳了一聲。

    餓六天已經半死了。

    蔣小一也曉得了,立馬改口:“……我們已經四天都沒吃過一口東西了,爺,求你可憐可憐我們?。”

    那年?輕夫郎正在哀求,那原本躺在路邊的老夫郎突然吃力爬到了一旁,大概是餓得厲害,捧著沒被?人?踩過的雪就要往嘴里塞。

    一個小娃兒抱住那老夫郎的脖子?,痛哭流涕說:“阿爺,別吃,這雪吃了涼肚子?,父親就是因為肚子?餓,雪吃多多,才拉不?出嗯嗯,在路上死翹翹了,阿爺,你別吃,吃了會死人?,你不?要吃,六六已經沒有?父親了,六六不?想阿爺再死了,嗚嗚嗚……”

    趙云瀾幾?個混在人?群里,聽見小六這么說,眉頭都跳了起來。

    這混賬小子?,等下肯定又?要挨白小子?打了。

    不?過,趙云瀾看向趙主君,深深敬佩起來,覺得他爹爹不?得了。

    白子?慕原是叫他們?全家上,不?過蔣父幾?個臉皮薄,不?敢上,怕臊死,只趙主君,先前和蔣小一搭檔過,還興致勃勃的,說他來,演戲可好玩了。

    這會兒演得十分起勁,他有?臥病在床十來年?的經驗,演瘦弱,簡直是手?到擒來,這會兒顫著手?,雙眼枯槁無神,活像真?的餓了好幾?天,快要死了一樣,讓周邊百姓看得都眉頭直蹙,害怕他真?涼了。

    “嗚嗚嗚……”另一個娃兒在哭:“阿爺不?吃,阿爺不?要吃,我不?要阿爺死。”

    那老夫郎似乎很為難,聲音虛弱極了,說:“可……可是,阿,阿爺好餓。”

    年?輕夫郎聞言,又?對著那年?輕漢子?求起來:“爺,求求你,給我阿爹一口吃的吧!”

    百姓們?就見那漢子?扇子?刷的一打開,搖了搖,混不?吝的道:“行?啊。”

    年?輕夫郎和周邊人?正要松口氣笑起來,卻?又?聽到那漢子?說:“不?過,我憑什么給你啊?要不?……”

    那漢子?彎下腰,用扇柄抬起那哥兒的下巴,玩味兒道:“你這人?夫,倒是有?兩分姿色,要不?,你讓我高興高興,沒準我一高興了,就給你們?一口吃的。”

    實在是過分。

    周邊有?人?看不?下去,出言聲討,那漢子?嘖了一聲,關你們?什么事啊?閑得蛋疼是不?是?耽誤本少尋開心,小心本少連你們?都不?放過。

    這人?穿著富貴,怕是不?好惹,百姓們?立馬閉了嘴。

    雖是看不?過去,可無親無故的,沒必要得罪人?,有?人?看不?下去,想走,可腳步硬是挪不?開。

    年?輕夫郎沒有?猶豫,似乎是把年?輕漢子?當成了救命稻草,還喜出望外?:“爺您想讓我做啥?我都做我都做。”

    “行?啊!給我磕個頭吧!”

    “好。”那夫郎砰砰磕起來。

    周邊百姓看得火氣大。

    年?輕夫郎磕了一個頭:“爺,您看這樣行?嗎?”

    “不?行?,再來幾?個。”

    那年?輕夫郎猛的直磕。

    他衣裳單薄,沒有?尊嚴,無助的跪在刺骨的雪地里,朝著人?磕了一個又?一個,那蜷縮著的身體,在一眾身著厚衣裳的人?群中,閑得尤為瘦小和可憐。

    “夠了吧!都磕這么多個了。”有?老婦還是沒忍住,出聲說:“這小哥兒,你別磕了森*晚*整*理,我給你買包子?去。”不?就一口吃的嗎?

    她又?不?是給不?起。

    “我看誰敢。”那漢子?目光凌冽,淡淡掃了眾人?一眼,周邊看熱鬧的,一被?他那視線掃到,忍不?住顫了一下,垂下頭不?敢對視。

    “爺?還……還要磕嗎?”年?輕夫郎問。

    那年?輕漢子?一指:“不?用,那兩小子?是你兒子?嗎?”

    兩個小家伙看見他過來,滿臉惶恐。

    “是的。”

    “會說話了是吧?”

    “會了會了。”

    “那讓他們?給我學狗叫,不?,學熊叫,你叫他們?兩個給我學熊叫,學得好了我就給你們?一口吃的。”

    那兩個小孩似乎很高興,還跟阿爺說,阿爺你不?要睡,馬上就有?吃的了,你不?要睡。

    年?輕夫郎不?讓:“爺,我給你學熊叫,孩子?不?會……哎呦……”

    “滾一邊去,本少讓你說話了?”那漢子?將人?踹了一腳,那夫郎滾了兩米遠,那漢子?才又?笑起來,說:“你們?兩個,快點?,給我學熊叫。”

    “好的好的。”兩個小家伙開始仰著脖子?,撅著小嘴兒學熊叫。

    “嗷嗚,嗷嗚……”

    白子?慕:“……”

    蔣小一:“……”

    趙主君抿著嘴強忍著。

    這哪里是熊叫,這明明是狼叫。

    白子?慕忍不?住拍了他們?一下,周圍百姓哪里懂啊!只以為孩子?叫錯了那年?輕漢子?氣得打人?。

    這人?咋的壞成這樣?那兩個娃兒還那么小。

    老六和小六看見蔣小一在朝他們?使眼神,知道自己大概是喊錯了,又?立馬改口。

    “喲吼,喲吼……”

    白子?慕:“……”

    蔣小一:“……”

    這是什么鬼叫?

    蔣小一想給他們?兩棍子?,什么熊這么叫啊!

    趙主君捂著肚子?卷起了身子?,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老百姓一看,完了,這怕是餓得要受不?住了。

    “這位少爺,行?了沒有?啊!趕緊給他們?吃的吧!”蔣父從人?群里站出來,臉熱乎乎的,硬著頭皮說:“人?家逃難來,已經沒了家,家里的頂梁柱還死半道上了,人?不?容易,咱見了,應該有?錢出錢,有?力出來力,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可你不?給人?一口吃的也就算,還這般,委實是不?像話了。”

    “關你什么事?活膩了你管本少爺頭上來?滾不?滾?不?滾小心本少踹死你,你們?兩小畜生趕緊叫,本少樂子?還沒看夠呢!”白子?慕沒有?停手?,滿是諷刺:

    “我讓你們?站著叫嗎?跪下,像狗那樣趴著,對,叫,給我叫。”

    老六和小六本就是熊貓,經常趴著,他們?不?覺得趴下來有?什么,可外?頭人?只覺得白子?慕侮辱人?極了。

    兩個小家伙叫了幾?聲,那年?輕漢子?似乎覺得很好玩,哈哈直笑。

    周邊人?卻?是看得心里直酸。

    學了熊叫,那漢子?笑夠了,樂子?玩夠了,搖著折扇轉身就要走。

    那年?輕夫郎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爺,您還沒給我們?吃的。”

    那漢子?沒有?停。

    “爺,爺……”年?輕夫郎急急匆匆爬過去抱住他的腿,說沒給吃的,兩個孩子?也跑過去,抱住那漢子?的另一邊腿。

    那漢子?似乎像是踩到了臟東西,臉色立馬陰沉起來,一腳就將他們?踹飛了。

    “吃?你們?這幫賤民,也配跟本少要吃的?”

    “可是你說只要我們?磕頭學狗叫了,你就給我們?吃的。”

    “騙你的你也信?怎么蠢成那樣?能博得本少一笑,是你們?的榮幸,滾。”

    又?是磕頭,又?是學熊叫,失了尊嚴,卻?沒能換回一口吃的。

    看著那四人?老的老,小的小抱頭痛哭,周邊百姓沒一個笑得出來,惱怒,憤恨,心疼,不?甘齊齊涌上心頭。

    可憐,實在是可憐,不?行?,頂不?住了,惹禍就惹禍,管他什么少爺,先揍那不?做人?的一頓。

    一轉頭,人?呢?

    怎么走那么快?

    白子?慕早躲起來了,方才他就注意到人?群里有?好些個想沖上來,還好殺青殺的快。

    他娘的。

    有?人?罵罵咧咧。

    有?些人?一邊默默去買了好些包子?來,給了吃的,一邊譴責那年?輕漢子?的行?為,可怒氣依舊未消,回去心里還是不?得勁。

    大概是憤怒到了極致,那漢子?可惡得太?過深入人?心,以至于大家念念不?忘,腦海里反反復復都是那個不?停磕頭的瘦弱身影,還有?趴在地上學熊叫的孩子?,和那躺著,餓得想吃雪的老人?家。

    心里不?是滋味也極為不?得勁兒,晚上吃飯,看著碗里飯更是發起了呆。

    他有?飯吃,滿滿一大碗,還熱騰騰。

    可今兒那一家子?人?為了口吃的,卻?被?人?當樂子?耍,當狗看……

    就為了一口吃的啊!

    明明家都沒了,漢子?也沒了,遭了難了,卻?還要受人?這般羞辱。

    怎么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可憐悲慘到那種地步呢?

    外?頭又?落了雪,那幫難民該咋的過呢!他們?就一身破衣裳,穿也穿不?暖,吃……

    不?說了。

    這件事,還有?白子?慕那深惡痛絕的行?為,不?出意外?,很快引起全城人?的關注。

    “哎,你聽說了嗎?”

    “聽說啥?”

    “昨兒廣圓街街尾那邊,有?個漢子?,聽說長得像個人?,有?個夫郎,聽說是逃難來的難民,帶著阿爹和兩個才長了四顆牙的孩子?,大冷天的,就兩件破衣裳穿身上,我是瞧了都覺冷,他們?大概是餓得很,走投無路跟個富貴漢子?求吃的,可那人?趾高氣昂又?口出狂言,說只要那夫郎跪下給他磕頭,讓那兩個孩子?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學熊叫,他就給他們?一口吃的。”

    “還有?這種事?那后?頭給了沒?”

    “給啥啊!那夫郎磕得額頭都紅了,那兩娃也趴地上學熊叫了,可后?頭那人?卻?反悔了,可憐的喲,哎,你是不?知道,那夫郎當家的死半道了,他阿爹跟我差不?多個年?紀,大概是餓得久,昨兒我見他一直躺地上,還想抓雪吃,那兩個娃兒也是瘦巴巴,我是看得不?得勁,心里難受。”

    “還有?這等事,這有?人?錢真?是沒把我們?這等窮人?當人?看,那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家沒了,漢子?也沒了,以后?咋的過活?怕是……哎!可憐,實在可憐。”

    全城人?都在討論這事兒。

    越傳還越離譜。

    傳到后?頭那夫郎已經磕得頭破血流,那老阿奶也已經硬了,那兩個娃兒學熊叫學不?好,被?那年?輕漢子?踹了兩腳,給踹死了。

    一時間輿論紛紛,引起民憤,百姓們?不?停的辱罵那年?輕漢子?,還報了官,想將他繩之以法。

    但到底是可憐那幾?個難民,特別是在場親眼所見的,心里那股難受和迫不?及待想做點?什么的想法像發酵般,愈演愈烈。

    這天起來,有?漢子?抓了個包子?就往門外?去,家里的婆娘問去哪?

    “去城門口看看。”

    到了城門口見了不?少人?,都是想去城外?看一眼的。

    出到城外?一看,冰天雪地里,全是抱著取暖的難民,個個衣著單薄骨瘦如柴,衙門發了粥,隊伍排得老長,前頭的排到了,壓根不?管燙,急急忙忙就把臉埋到碗里,燙得厲害也舍不?得吐出來。

    這是餓得太?厲害了。

    鍋里空了。

    后?頭的沒排上,捧著破碗,抹著眼淚縮著雙肩往回走。

    這粥發完了?有?人?問。

    發完了。

    可有?人?還沒吃呢!咋的就煮這么點?。

    衙門沒糧了啊!所以只能煮這么點?。

    那豈不?是要死人?了?

    百姓們?大為震驚。

    這些日子?雪大,衙門也說了,讓他們?少出門,城門關了,城里的百姓哪里曉得城外?什么個情況,而且先頭哪里有?心管這個,最多就是聽見一耳朵……有?雪災了,好多難民在城門。

    在就在唄,關他們?什么事。

    反正衙門會管,但現在……難民們?竟然連個遮風擋雪的棚子?都沒有?。

    大家在城外?逛了一圈,看見難民拖家帶口,只是隔著一座大門,就把苦難和繁華體現得淋漓盡致,大家心里沉甸甸的,怎么都想不?到城外?竟是這么一副場景。

    簡直是煉獄。

    梁老板和韋老板心情沉重,到了廣圓街,路過雅閣樓,梁老板提議進去吃一餐再回去,反正也快晌午了。

    “好。”

    兩人?說著正要往里頭去,蔣小二幾?個過來了。

    第313章 第 313 章

    “二哥,”到了雅閣樓外,蔣小?三大著嗓門道:“今天我們要在雅閣樓這里吃飯嗎?”

    “嗯,”蔣小?二說:“家里廚娘做的菜我都?吃膩了, 我們在這里吃吧!”

    趙鳥鳥擰著眉頭:“二哥,既然要在外面吃,那我們去福來客棧吃吧!”

    莫小?水打配合:“為啥呀?”

    “聽說福來客棧的趙東家給難民們捐糧了, 他是?個有良心的人, 有良心的人,開?的客棧想來也不會差。”趙鳥鳥說。

    蔣小?三:“對, 我們去那里吃飯,給他們銀子?, 那也相?當是?我們也給難民捐銀子?了,做好事, 有好報。”

    蔣小?二:“對頭。”

    莫小?水:“那我們快走?吧!”

    梁老板和韋老板就?看見原本正準備點菜的幾個客人沉思了片刻, 而后站了起來, 往門外走?去。

    去哪不言而喻。

    兩人想了想,也往福來客棧走?, 一路過去, 聽見大家盡是?在說趙富民。

    “這人是?不是?真捐了兩千斤糧啊?”

    “應該是?真的,官府親自弄的,還能有假,這人真是?有魄力,一下就?捐了兩千斤糧。”

    “聽說他是?福來客棧的東家,昨天我還特意過去了, 哎, 別說,以前我都?不咋的去廣揚街那邊逛, 都?不曉得還有這么一家客棧,昨兒?我慕名前去,福來客棧里頭菜可好吃了,特別是?那烤魚,香的咧,也不貴,才幾百文。”

    “那福來客棧也不算得大,聽說那趙富民名下還有幾個小?糧鋪和醫館,就?這么幾個小?鋪子?,一年能賺多少,可人卻一下捐了這么多,唐某倒是?有點欽佩此人了。”

    “哎,官府的人怎么又來了,這是?又要干啥?”

    “不知道,我們過去看看。”

    “哎,那個好像就?是?趙富民。”

    “趙老爺,是?不是?你?”

    趙富民強撐著,笑說:“是?我。”

    “趙老爺,你咋來了?”

    我來演戲給你們看的,但話?不能這么說,趙富民強扯著笑:“剛在給家里兩曾孫買點零嘴,看見衙役前來,我就?過來瞧一眼。”

    “這樣啊!那你站我這里來,你站那離得遠,怕是?看不清。”

    “多謝多謝。”

    “害,客氣啥。”

    衙役也沒干啥,就?是?又往石碑上雕了名。

    傅正憲,廣棉莊,捐棉六百斤。

    這是?什么意思啊!

    是?不是?只要捐了就?能雕上頭了?

    衙役雕完名就?走?了,韋老板和梁老板卻沒走?,看著趙富民被人擁著走?了,又聽周邊人議論紛紛。

    說什么有良心,還說去他店里看看。

    這下真是?名有了,聲望有了。

    利也有了。

    其實?像韋老板和梁老板這樣的,雖不算什么大富大貴,但也能說一句這輩子?不缺銀子?了。

    商人富貴,可沒地?位。

    銀有了,就?想權,想名,想得人尊敬和看重,這石碑立在這里,來往行人、后世后輩皆能見。

    此乃流芳百世。

    白子?慕這一招,無疑是?直指他們軟肋。

    而且,企業家熱衷于做慈善,是?為了啥?在現代,一是?大規模企業為了減少政府的行政干預,主動增加捐贈支出,履行社會責任。

    二是?公益活動可以增強企業的品牌認知度和競爭力,吸引更多的潛在客戶的關注,同時也能提高企業的信譽和聲望,提升企業的形象,樹立良好的企業形象,贏得公眾的認可與支持。

    這擱哪都?是?一樣的。

    行商的哪能不懂這個。

    韋老板和梁老板對視一眼,飯都?不吃,先回?家捐點糧先。

    衙門早做好準備了,梁老板和韋老板糧一運來,衙門就?大張旗鼓,似乎是?在昭告天下。

    這兩人捐的不多,就?五千斤。

    張舒越看了眼,同白子?慕道:“你這法子?可行,不過五千斤糧,到底是?杯水車薪。”

    “別急,總得給大家準備準備。”白子?慕說。

    蔣小?二幾個天天跑人客棧門口演戲,廟里的乞兒?得了吩咐,也走?街串巷的。

    “哎,你聽說了嗎,我們平洲好些商人都?捐糧了。”

    “真的嗎?都?有誰?”

    “街頭的韋老板,柳街的李老板,廣福街的梁老板……多了去了,我數都?數不完。”

    “真的?”

    “騙你做甚,我都?親眼見了。”

    “那石碑上怎么沒有寫?能寫石碑上的可都?是?大善人,是?得官府看重的,我以后要是?有了兒?子?,我得告訴他們,那些人可是?咱們平洲大善人,雪災他們捐糧了,救了好多人。”

    “石碑上還沒有寫,不過我那天聽官爺說了,現在忙,過后就?會雕上去了。”

    “哦,這樣啊,那你看見陸老板捐了嗎?他上次給了我一個饅頭,他是?好人。”

    “我沒見他。”

    “啊!那我得去跟陸老板說一聲,不然個個老板都?捐了,就?他不捐,以后肯定要遭人笑話?。”

    一商戶剛從馬車下來,正準備回?府,湊巧的聽見了這番話?,趕忙叫住那兩個乞兒?,問是?不是?真的?

    那兩個乞兒沒停,跑開?了。

    小?廝看老爺下意識想去追,還勸說不必當真,兩要飯的懂得啥。

    那商戶卻是?瞪了他一眼。

    懂得啥?人小?乞丐懂得最是?多,別小?看人要飯的,這幫要飯的消息最是?靈通了。

    他們這么說,那定是?假不了。

    大多商戶都?捐了,他咋的沒聽人說過?

    可怎么可能會說,那石碑就?那么大,能雕的名有限,怕是?都?瞞著他想自個流芳百世,想獨得知府看重呢!

    而且城里百姓總是?閑,天天瞎逛,石碑立在最熱鬧的廣圓街上,來往的總要看上一眼,要是?能把名和鋪子?雕在上頭,這意味著啥?

    免費的宣傳,還是?官府宣的,錯不了假。

    這樣一來,生意和聲望可以說是?打出去了。

    簡直是?一舉三得。

    不行。

    他也得捐。

    一些商人聞風而動。

    第四天晌午,張舒越還躺床上,迷迷糊糊間,聽見外頭傳來聲兒?。

    “大人可是?起了?”是?他跟旁的師爺。

    “還沒起。”管家說要是?沒啥大事,你先回?衙門去吧!大人昨兒?下半夜才歇,前兒?幾天眼更是?沒合過,現在好不容易歇會了,就?讓他再躺躺。

    “躺不得啊!衙門都?要亂起來了。”師爺說。

    又出啥事了?

    張舒越眼皮一跳,被子?一翻就?沖門口跑去:“咋的了?”

    師爺:“衙門被百姓們圍起來了。”

    這是?要造反?

    那不能啊!要造也是?難民們造,城里的百姓造什么反?吃飽了撐的?

    張舒越顧不得旁的,衣裳一披就?和師爺往衙門去,剛到地?方,就?發現衙門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馬車、牛車排的老大長。

    車上一麻袋一麻袋,一看就?是?糧食。

    有些百姓挑著柴火,有些挎著籃子?,里頭擱著白花花的包子?,有的舉著被子?。

    “這位兄弟,我捐糧了,能在石碑上寫我的名字嗎?”

    “我不用寫名字,這是?俺家捐的糧。”

    “我家米少,這些被子?都?是?沒咋的蓋過,官爺幫我送去給難民們吧!”

    有錢給錢,沒錢給糧,沒糧就?給蛋,不說富貴人家給了,就?是?平頭百姓也來了。

    不給不行,不給心里總是?不得勁兒?,又想起那天那漢子?說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們沒啥銀子?,但旁的還是?有的。

    而且一條巷子?下去,人人給了,就?自個家不給,不得行啊。

    你家捐東西了嗎?

    捐了,那家沒捐。

    沒捐?不得了,這家怕是?沒良心哦!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家十來斤,可若是?家家戶戶,那便也多了。

    不過大頭還是?商戶們捐的,這幫富貴人,出手是?絲毫不含糊,糧食一車車,銀子?一箱箱。

    張舒越看著糧倉快滿了,幾大箱的銀子?還擱地?上,懵了半響都?回?不過神,腦子?暈沉沉的,穆然想起那天白子?慕說的話?。

    “我可以幫忙湊點糧,旁的可做不了。”

    “你能湊糧?咋的湊?你家有?”

    “我家沒有,可那些商戶手里鐵定有。”

    “人有,可你沒有銀子?人會白給你?”

    “商人重名重利,利咱給不了,但名能給啊!只要給足好處,多的是?人自愿把銀子?拿出來,至于老百姓,憐憫是?人的天性,它源于人的同理心和道德意識,是?人的天性之一。”

    “憐憫能夠使人感受到他人的痛苦并產生一種渴望幫助的沖動,只要讓他們看到災民的苦,他們絕不可能再袖手旁觀,除非鐵石心腸。”

    商人想要名,他們想要糧,互利互惠合作共贏。

    白子?慕旁的事兒?就?幫不上忙了,不過:“你上次說你懷疑嚴信章貪了銀子?,這話?是?真的嗎?”

    上次張舒越說衙門里沒有銀子?了,白子?慕就?瞪著眼看他,一副‘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的樣。

    張舒越氣不過,也不怕他說出去,便把事兒?說了:“目前只是?懷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倒是?調查到了一些線索。”

    大周官吏其實?月例并不算得高,像張舒越這個品級,一年也不過百兩,但這些達官顯貴還能揮金如土,不過是?因為暗地?里做了些生意,還有收了一些‘賄賂’。

    說賄賂其實?也不全對,就?像張舒越過生,城里的商賈借著由頭給他送禮,那這是?禮,能算賄賂嗎?

    自是?不算的。

    當官月例雖是?不高,可地?位擺在哪兒?,多的是?人自個捧著銀子?送上去。

    如此,當官的少有窮的。

    可嚴信章不一樣,嚴家名下就?六間鋪子?,每年多少收益張舒越雖是?沒派人查過,但找熟通生意的,估摸都?估摸出一個大概來。

    嚴家那幾家鋪子?,一年也不過幾千兩,可嚴家上下百來人,每天要花費多少?更不用說嚴家幾個孩子?還是?花想樓的常客,光嚴溫一人,每月在花想樓的花費就?達千兩,而且每年嚴信章還總往京城送禮,送的什么禮不懂,但要是?貴重,那真真便是?貪污了。

    因為即使下頭有人孝順,也支撐不住他這么花。

    七七八八加起來,賺的沒有花的多,嚴信章不貪污,哪里來的銀子?花,除非他還有旁的營生。

    其他官員,雖也有嫌疑,可要是?真貪了,家里不可能還‘緊’,幾人比起來,只嚴家行事作風,最為闊綽富貴。

    不過這只是?懷疑,要是?能找到嚴家賬簿和嚴家下頭鋪子?進出的賬簿,還有那些孝禮名單,那便證據確鑿。

    可人要是?真貪污了,那賬簿便是?‘死穴’,人不可能留外頭。

    這種東西,一般多是?藏在暗格里。

    那這就?有點難辦了。

    可難辦也得想法子?把嚴信章拉下來,白子?慕不曉得他和傅君然關系怎么樣,但不管何種樣子?,打斷骨頭都?連著筋,傅君然一看就?是?自尊心極強的人,還頗有些眥睚必報,這兩人不把他們踩淤泥里,那便后患無窮。

    張舒越道:“你可是?有什么辦法?”

    白子?慕道:“這個后面再說吧!”

    那就?是?有法子?了。

    張舒越目光驟然幽深。

    白子?慕確實?是?個腦子?活絡的,張舒越此刻有點明?白樓倡廉咋的想了。

    后頭的事白子?慕沒再管,整天‘躲’家里,蔣小?一幾個笑得不行。

    為了激起民憤,白子?慕那天演得有些過了頭,他雖是?改了面貌,可個頭擺在那里,平洲城內少有像他那般高的,城里人精明?的也多,看他不順眼,不敢明?著來,暗地?里卻‘詭計多端’。

    前些日子?他出門,蔣小?一帶趙鳥鳥和莫小?水在小?攤子?前挑花繩,他在旁邊站的好好的,不知被誰砸了個臭雞蛋。

    那臭味熏得白子?慕當場就?要暈了,他不知道誰砸的,東張西望,那砸的發現自個砸錯人了,出來點頭哈腰的同他道歉,說他個頭高,他在后面看,還以為是?前幾天街尾那個黑心肝的呢!

    白子?慕本來都?準備罵兩句了,一聽這話?乖乖的閉了嘴。

    被砸了臭雞蛋,之后又被人從二樓潑了一次臟水,白子?慕沒敢再出門,想著等風波過了再出去。

    不過蔣小?一幾個卻是?要笑死了。

    白子?慕心里堵得慌,覺得他們沒有愛心。

    謀士以身入局,蔣小?一不曉得心疼他,還嘎嘎笑,委實?是?讓人火大。

    今年出了這種事兒?,過年的氛圍都?沒以前熱鬧了,初四,忙了正事,張舒越派人前來,說讓白子?慕帶家人過去一起吃個飯。

    兩家這些年經?常走?動,白子?慕沒客氣,帶著蔣小?一眾人去了。

    到了張府,張夫人迎著蔣小?一幾個往后院去。

    “張夫人,新?年安康。”

    蔣小?一說了兩句吉祥話?。

    張夫人一直笑:“哎,好好好。”

    蔣小?一也不知道她笑個啥,他和張夫人沒啥話?聊,但和張夫人的嫡出哥兒?卻是?很聊得來,兩人往院子?那邊去,自個聊些悄悄話?,張夫人沒攔,和趙云瀾、趙主君聊旁的。

    蔣小?二幾個自個跑院子?里玩去了。

    白子?慕和蔣父則去了前廳,張舒越現在看白子?慕,是?越看越順眼,閑聊兩句才問他,如今學習咋的樣了?

    白子?慕說都?還好。

    “明?年就?要下場了,可是?有把握?”張舒越問。

    這個不好說。

    說有把握,考不上就?要丟臉丟到家了,說沒把握,白子?慕偷偷瞥了張舒越一眼。

    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罵人罵得賊難聽,去年過年,他大兒?子?張韓,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硬是?被他罵得淚灑當場,奪門而出。

    白子?慕被他訓過兩次,知道威力,這會兒?要是?謙虛說沒把握,張舒越鐵定涼嗖嗖的來一句:“那你這幾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還不趕緊滾回?去看書?,還吃飯,吃屁吧你。”

    白子?慕不想大過年的被訓一頓,說:“有沒有把握,這個你問我,我問誰呢?”

    張舒越:“……”

    這人一說話?就?讓人很來氣。

    第314章 第 314 章

    張舒越想罵他兩句, 可?看他一副儀表堂堂,再別過頭一看自?個守在一旁作陪的大兒子和小孫子,這小孫子七歲了, 還淘氣舔手指,歪瓜裂棗更不爭氣,對比一看, 他氣消了大半, 一時間不知道怎么?罵了,又思極對方幫了他大忙, 張舒越盡量壓著氣,徐徐勸導:

    “你啊, 平日少睡些?,多看些?書, 天天課堂上睡大覺成何體統。”

    白?子慕吃了一驚:“你咋知道我在課堂上睡覺了?我兄弟跟你說的?”

    “你們?兩穿同一條褲子, 狼狽為?奸, 那王八犢子怎么?可?能會告訴我。”張舒越無奈道:

    “賈夫子告狀都告到我這里來了,全班二?十幾人, 就你一個課上睡大覺, 而且又不是老六小六那個歲數,你多大人了你自?己說?你被訓了那么?多次,不知道你臊不臊,反正賈夫子跟我說時我是臊得?慌,趙叔,蔣老弟。”

    他看向趙富民和蔣父:“你們?兩臉面怕是丟光了吧?這些?年?, 你們?跑了那么?多趟書院, 也?是不容易啊!”

    蔣父和趙富民猛點頭。

    這兩第一次來張府時緊張得?幾乎要厥過去,特別是趙富民, 他以前做夢都想不到還有被知府大人叫叔,然后同桌吃飯的一天。

    那次他從張府出去時都是暈乎乎的,顧老爺見他從張府出來都瞪大了眼,以為?看錯人了,后頭聚一起喝酒,顧老爺笑說年?紀上來了,眼花了,前兒我從知府大人府邸外頭路過,竟然看見你從張府里頭出來,而且我還聽見知府大人喊那人叫叔。

    “你沒眼花,我昨兒去張府了。”

    趙富民話一落,顧老爺就定住了:“趙老哥,你別尋老弟開心啊!”

    那哪能。

    后頭顧老爺是抹了把臉,說瀾哥兒嫁對人了,這蔣家比沈家強。

    可?不是比沈家強。

    當初趙云瀾嫁沈家,趙富民能和知府大人同桌吃飯嗎?

    沈正陽靠的是誰?他靠的是傅君然,而傅君然又靠的誰?

    是知州大人。

    可?那關系已經隔得?遠了。

    之前他還聽人嘀咕,說沈家怎么?的都和知州大人有些?關系,趙沈兩家合離,便是連這么?點關系都沒了。

    他們?商人想和上頭拿權的人扯關系不容易。

    趙老板糊涂啊!

    可?現在,人沒了知州大人這關系,卻和知府大人搭上關系了。

    知府大人不比知州大人厲害?

    而且,現在整個平洲,誰不曉得?趙富民和福來客棧?

    現在趙家那生意說句如日沖天都不為?過。

    知府大人喊一聲叔,看的誰面子?

    是白?子慕的面子。

    “你這孫婿有心了,瀾哥兒沒嫁錯人。”

    趙富民聽得?高興,比賺了大銀子都高興,后頭又去張府做客了幾次,他倒是沒咋的怕了。

    這會笑笑說:“其實習慣了也?還好。”

    蔣父也?道:“是啊,讀書人不是常說那啥習以為?常么?,我第一次去,頭都不敢抬,后頭去多了,我感覺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沒啥。”

    張舒越:“……”

    難怪這幾個能當一家人。

    張舒越喝了口茶,平復一下心緒,才看著白?子慕又道:“不管如何,你還是多努力些?,畢竟你鄉試要是能過了,就得?馬不停蹄參加會試了,可?沒時間再給你看書。”

    鄉試是每年?八月舉行。

    鄉試的合格者被稱為?“舉人”,而中了舉人,才能夠有機會參加次年?在京師舉行的會試,以期進?一步通過會試成為?“貢士”,最終參加殿試,爭奪更高的榮譽和功名?。

    會試是二?月舉行。

    八月考秀才,放榜已是八月中下旬,要是中了,一般都會直接進?京,畢竟路途遙遠,尋常要兩個來月,如此,抵達京城,安頓完啥的,已經年?底了。

    時間緊迫,確實是沒什么?時間看書了。

    白?子慕撓撓頭,說:“我就打算參加鄉試。”

    “什么??”張舒越立馬蹙眉看向他:“你不打算往上考了?”

    “嗯。”

    “你不想做狀元做官嗎?”

    “你看我這樣子,覺得?我是做狀元的料嗎?”

    不是。

    但不是做狀元的料,卻是當官的料啊!

    白?子慕也?不想當官,要是擱現代,當官他還是挺樂意的,因為?當官旱澇保收,福利多多。

    可?擱大周當官,職場很簡單,干得?好就升職,干不好腦袋就得?落地上,這里皇上想砍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樣簡單,有些?大臣是早上還一起上朝,可?晌午人就能沒了。

    要是砍一個,那還沒事,就怕一砍砍一窩。

    皇上最愛干這種事了。

    而且他是個實在人,不喜歡拍人馬屁,實在人混社?會是不太吃香的,因為?實話往往最傷人,他要是真混官場,那他們?一家人的腦袋怕是都不夠砍的。

    當官?不干不干。

    可?如此,那不是糟蹋一身才華?

    張舒越開始勸了,勸了一天,白?子慕還是不愿。

    張舒越氣得?把他趕了出去,飯都不給他吃,又扭頭和蔣父、趙富民說,這孩子大概是一時想不通,你們?回去多勸勸他,他那腦子,不當官,實在是可?惜了。

    蔣父和趙富民嗯嗯嗯的應,可?心里都門清,白?子慕不會聽他們?的,而且他懶,真當了官,那還得?了。

    張舒越看他們?臉色,大概也?曉得?白?子慕不會聽他們?的話,實在是覺得?可?惜。

    又給樓倡廉去了信,說他咋的收了這么個學生,不想當官的學生,都不是好學生。

    現在該怎么?辦?這小子不當官,著實是可?惜。

    樓倡廉先頭便這么?覺得?,這次白?子慕愁到了糧,他更是這般認為?了。

    這人腦子不刻板,心思純正卻又不傻,混官場肯定能吃得?開,如此,不當官當什么??

    可?人沒志向,就想考個舉人就回家。

    樓倡廉思慮半響,給張舒越回信,說師兄,這人勸是沒用了,但是師兄,我們?可?以從老六那兒下手,老六可?以幫我們?。

    “從老六下手?你什么?意思?你沒搞錯嗎?老六才幾歲啊?這破娃子昨天在我府上玩,笑得?太厲害,還尿褲子了,就這,他咋的幫?他懂個啥啊!”張舒越又回信了。

    “師兄不是知道了嗎,老六其實是個好色之徒……”

    張舒越看完信,直拍手叫好。

    是了。

    老六他好色啊!

    只要他好色,那就好辦了。

    不過張舒越還沒能去尋老六,黎院長先找了過來,問雪災一事兒。

    張舒越說糧都籌到了,剩下的便沒多大的事兒了。

    咋的籌到的?

    黎院長是一聽完,都不可?思議,竟然是白?子慕出的森*晚*整*理招?

    高興!

    他們?書院培養的是什么?人?是國家的中堅力量,是國家官員的候補。

    既然是官。

    那何為?官?為?民為?國者,既為?官。

    白?子慕尚未為?官,但他已經超越了眾多為?官者了。

    當初他府試倒數,卻被清文書院招取,說實話,先頭清河書院是笑了個夠——清文書院,真真是饑不擇食了。

    堂堂一大書院,竟和小書院搶人,真是掉份。

    后頭曉得?是知府大人塞進?來的,對方雖是再沒說啥,可?黎院長心里還是氣。

    這會兒……

    前兒剛出事那會兒,張舒越可?是廣籌意見,清河書院那幫說了啥?

    安撫人心,等待救援。

    這個誰不懂?

    哪個能像白?子慕?

    這小子要是考上了,怕是不得?了啊

    激動?。

    張舒越卻是給他潑了盆冷水,說:“你先別激動?。”

    “咋的了?”

    “這小子不想為?宮。”張舒越說。

    “那怎么?行!!”

    “你怎么?更激動?了,放心,我已有招,但可?能需你幫助一二?。”

    ……

    隔天老六趁著蔣小一在院子里忙沒注意,蔣小二?幾個在上課,他借口說想尿尿,又溜到了門口,想看一下美人,補充點精力。

    他已經跟季夫子讀書認字好幾年?了,如今怎么?的都已經算是個有內涵的小哥兒了,應該能吸引更多美人的注意了。

    老六美滋滋,坐在臺階上,雙眼賊一樣,盯著來往的姑娘哥兒看。

    張舒越一下馬車,就見他正朝著一夫郎笑嘻嘻,笑容很是燦爛,瞧著有點可?愛。

    “梁阿叔,你又去買菜啊?”

    “是咧,老六今天怎么?又坐這里?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看見梁阿叔,老六的小心肝就熱乎乎的。”

    “你這孩子可?真是會說話。”那夫郎捂著嘴直笑。

    張舒越頓時都不知道該咋的說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蔣小一那么?乖的一個哥兒,白?子慕雖也?不算啥好東西,可?也?不好色,怎么?偏的生出這么?哥兒來,簡直是匪夷所思。

    “老六。”他喊了一聲。

    “啊!是張爺爺啊!”老六噠噠朝他跑過去,待張舒越一把抱起他,他才道:“張爺爺,你叫老六干啥子?”

    張舒越摸摸他的小臉蛋,和藹道:“老六喜歡看美人嗎?”

    老六點點頭:“喜歡啊!”

    張舒越又問:“聽說你去過花想樓。”

    “嗯,就去過一次,里頭可?好玩了,美人多多的,可?惜父親和爹爹不給老六再去了。”老六一臉愁容,而且也?太費銀子了,那次二?叔幾個回來難受了好些?天,他也?不太高興,看美人在哪里都能看,跑花想樓不值當,畢竟爹爹賺銀子非常的不容易。

    張舒越心想,不給你去就對了,小小年?紀不學好逛什么?青樓。

    可?他面上笑意盈盈:“你覺得?花想樓里的姑娘哥兒漂亮嗎?”

    那肯定漂亮。

    里頭的姑娘、哥兒身姿妖嬈,面容姣美,又會打扮又會穿衣,十分惹眼。

    老六點頭。

    “你覺得?漂亮啊!”張舒越道:“可?是你知道嗎,京城的姑娘比花想樓的姑娘哥兒還要漂亮,那模樣,簡直是美得?不可?方物,你來,爺爺給你看幾張畫像。”

    都是黎院長連夜瞎畫的,畫上的姑娘啥都有,掩面輕笑,顧盼琉璃,天仙般,可?把老六都看得?心噗通噗通跳,哈喇子都要出來了:“我的娘耶”

    他不可?思議極了:“這些?美人,咋的這么?漂亮哦。”

    “漂亮吧!”黎院長畫技是出了名的,張舒越笑了笑:“京城美人多,隨便在街上拉一個,都比這些?好看。”

    老六差點呼吸不上來,整個小腦袋都要呆了:“真……真的嗎?”

    “張爺爺騙你干啥?”

    “大哥,張爺爺,你們?在干啥呀?”小六不知道什么?時候找了過來,正站在馬車邊。

    老六是個疼弟弟的,當下就喊小六上來,然后告訴他京城遍地都是大美人。

    小六信了。

    以前村里美人少,到了府城美人就多了,爹爹說是因為?村里人要干活,面朝黃土背朝天,吃不好穿不好,憔悴黑溜溜,就不咋的好看了。

    府城人穿的好,胭脂水粉抹臉上,白?得?跟死了三天一樣,可?不得?好看了。

    京城更加富貴,美人肯定也?更加多。

    張舒越見他氣喘如牛,拍了拍他的背:“小六,你好像很激動?,怎么?,你也?想看美人啊!?

    “那肯定啊!”小六說。

    張舒越這下真的詫異了:“你也?喜歡美人?”不是只老六喜歡嗎?

    “張爺爺,你問這話,顯得?你很沒腦子,小六是個男子漢,男子漢就是男人,男人不好色,那還能叫男人嗎?男人都好色,只是色多色少而已,哥哥色多多,小六色少少,小六要是不喜歡美人,小六不得?有毛病啊?”

    小六說完,又低下頭跟著老六一起看美人。

    張舒越被他這話說得?目瞪口呆:“……”

    無言以對。

    這話很強大,也?相當的有理。

    白?子慕和蔣小一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了這么?兩個破瓜子。

    老六和小六趴在他腿上看畫卷,察覺到他的視線,仰起小腦袋,朝他笑嘻嘻,四顆小白?牙,彎彎的小眼睛,老六口水黏糊糊,還拉著絲,一副垂涎三尺的樣。

    張舒越嘆了口氣,又摸了摸他們?的黑溜溜的腦瓜子。

    這兩個,真是讓人又疼又恨。

    京城是富貴云集之地,為?了看個美人跑京城,不說路途遙遠不方便,就是跑那兒住幾天,銀子都得?嘩啦啦流出去。

    而且達官顯貴最講規矩,談婚論嫁講門當戶對。

    “我以前一同窗,考上京,然后留京當了官,如今過得?是相當的滋潤,他后院十幾個美人,每天都是左擁右抱,我另一個同窗就不行了,沒考進?京,回了村,后頭連個媳婦都沒討著,要是你們?父親和爹爹沒本事,你們?兩個,以后怕是夠嗆,這美人啊!估摸著是只能看個眼癮了,你們?兩……沒事,爺爺疼你們?。”張舒越說。

    老六和小六猶如五雷轟頂,小臉蛋兒一片慘白?。

    爹爹做生意,小爺爺也?做生意,可?做生意賺的銀子,都給他們?買口糧了,其實家里沒啥子銀子。

    上次竹叔叔嫁人,爹爹說了,姑娘哥兒嫁人圖啥呢?

    不是圖這個人,就是圖銀和權,反正總是圖一樣。

    他們?是有內涵的小熊貓,可?內涵這個東西,眼睛不亮亮的她也?看不出來啊!

    家里沒有銀子,又沒有權,那可?咋辦啊?

    娶不著媳婦,那不得?要熊命啊?爹爹和父親,就指望他們?兩個抱孫子了。

    他們?白?家如今就他們?兩個小輩,要是娶不著媳婦,白?家就得?絕后了。

    爺爺曾外公?他們?一定也?會跟著擔憂傷心。

    不行。

    得?讓父親考大官。

    張舒越:“你們?兩干嘛?”

    小六卷了畫卷抱懷里,站起來拉著老六就要下車:“我們?要回家了。”

    一刻都不能呆了,回家求父親考大官先。

    張舒越強忍著笑:“那你們?快去吧!”他撩開車簾,見著兩個小的往府里跑這才放心放下簾子,捏了捏眉心。

    蔣小一平日總說他家老六和小六腦子不好使,可?說腦子不好使,說得?又頭頭是道,說好使,可?又能被他驢得?團團轉。

    哎,這兩小子。

    也?不知道蔣小一和那混賬東西是怎么?養的孩子,這么?的好騙。

    這兩,聽說得?了什么?慢牙癥,個頭還不長,又這么?好糊弄,以后怕是懸了啊!

    ……

    如今年?節已過,白?子慕早上課的,不過今兒休沐,正巧歇在家,蔣小一也?沒出攤。

    竹哥兒之前生了個小哥兒,傅夫人沒閨女?,也?沒哥兒,這孫子她是疼得?跟什么?似的,竹哥兒是剛生完,產婆一說是個哥兒,她眼淚就掉了,天天抱著不撒手,傅老爺也?疼得?厲害。

    孩子有人管,還未出月子,竹哥兒躺了幾天,就覺得?身子利索了,想去鋪子里干活,蔣小一沒讓。

    竹哥兒這幾年?雖是吃得?好,身子骨好,可?是再咋的好,也?不能不坐月子。

    叔奶奶都說了,月子不坐好,以后就難熬。

    二?伯和二?伯娘不在,這會兒春耕,地里活兒忙,二?伯和二?伯娘在竹哥兒剛生那會兒來了一趟,在傅家住了兩天,見竹哥兒和孩子都好,就又回去了,說得?了閑再來。

    第315章 第 315 章

    在府城, 除了蔣小一幾人,竹哥兒沒旁的親人,傅家人口單薄, 傅夫人要看孫子,傅君豪要上學?,怕他坐月子沒人陪, 趙主君和趙云瀾時常的去看他, 有時燕娘幾個也?會去,鋪子人手不夠, 蔣小一天天都得忙得夠嗆,可再忙, 白子慕休沐那天他總會歇家里陪白子慕。

    這會兒兩人在屋里算賬,涼粉賣了好幾年, 名聲已經打出去了, 這涼粉黑乎乎的, 其他商販見著涼粉好賣,倒是起過心思?, 可是壓根琢磨不出來。

    泡爪倒是有人賣了, 不過沒蔣小一做的好吃,加上鹵味,因為賣的多,每天進賬都有好幾兩。

    雖然說涼粉一份賺不了多少,但架不住客人多。

    吃雞嗎那邊進賬也?不錯,一只雞快八十文, 十三只就能賺一兩, 鋪子里每天都得炸幾十只,但都不夠賣, 有些姑娘、哥兒也?好這一口,經常讓下人來打包帶走,一買就是一整只,再加上雙皮奶和辣條,一個月能賺兩百多兩,孩子的錢,果然最是好賺。

    “爹爹說上個月一共賺了六千多兩,加上我這里的三百兩,可以給孩子們吃一頓飽的了。”蔣小一兩眼亮晶晶。

    “辛苦我家寶貝這么辛苦賺錢了。”白子慕有些心疼。

    他自進了書?院,除了回來給家里人煮個晚飯,真是啥都沒能干了,全?靠蔣小一養著。

    看他每天忙忙碌碌,他心疼,卻又無能為力,要是考秀才,他還?能擱家里自學?,但鄉試……

    他自覺本事還?沒那么大。

    蔣小一搖搖頭:“夫君晚上給我做好吃的,我吃了,就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是嘛,這么堅強?”白子慕捏他臉,心里暖洋洋的。

    也?許過日子就是這樣,即使每天非常辛苦,但也?能苦中作樂,他們都在為了這個家而拼搏,而努力。

    他現在每天早早就得起來,違背本能,雖然很煎熬,可如果沒有蔣小一的陪伴,家人的支撐,他自己一定堅持不下來。

    堅持雖苦,可日子很甜,愛情也?許就是平淡日子里的同甘共苦。

    蔣小一臭屁道:“必須的,我可是個能養家的小哥兒。”

    白子慕輕笑一聲:“你都二十多了,還?小哥兒啊?”

    “……夫君,你真討厭。”蔣小一紅了臉,捶了他一拳。

    算了一半又打鬧起來,白子慕心癢癢的,正想摁住蔣小一打個啵,老六和小六來了。

    這兩一進門就喊丫丫。

    “爹爹,父親,你們在干啥呀?”

    “哦,算賬啊!要不要小六幫忙?小六算賬厲害了。”

    白子慕不敢給他幫忙,這小子的算術確實?是有點厲害,六六三十八,不是三十六嗎?三十六不好聽,三十八好聽多了。

    就這,白子慕是萬萬不敢讓他幫忙的。

    小六又趴到蔣小一旁邊:“爹爹,那你累不累?要不要小六給你按一下摩啊?小六按摩厲害了。”

    蔣小一擱了筆定定看他:“你是不是想要什么了?今兒這么反常,小嘴叭叭叭的。”再看老六,正在白子慕旁邊上躥下跳,父親父親的喊他。

    這兩小子一反常準沒好事。

    小六一拍小短腿,說:“哎呦,爹爹,瞧你這話說的,把小六當啥子人了?”

    “就是就是,是老六小六長大了,會孝順了。”

    白子慕笑出了聲:“長大了?”

    “可不是。”

    “那父親真是欣慰,父親高?興,晚上陪你們玩泥巴好不好。”

    “好,老六要撮一個大湯圓。”

    蔣小一樂起來:“剛還?說長大了,那個大了還?玩泥巴。”

    老六反應過來了,不太高?興,踢了白子慕身下的凳子一下,說:“父親壞蛋。”

    他還?記得正事,打了白子慕一拳又鉆他壞里,黏黏糊糊的問:“父親,你愛老六嗎?”

    活了三百多年就這么兩個種,雖然這兩個種不怎么像話,也?笨笨的,還?不太像他,可到底是他的種,怎么能不愛。

    而且就這么一個哥兒,白子慕親他一口:“愛呀!”

    老六笑得眼都差點見不著了,說:“愛我你就考大官。”

    白子慕:“啊?”

    蔣小一鬧不明白他們搞哪出,戳著小六的屁股:“怎么了?干什么突然讓你們父親考大官啊!”

    老六目光躲閃,小六又啞了。

    蔣小一蹭的站起來:“想吃木棍了才說是不是?”

    老六和小六趕忙說了。

    白子慕立馬就想把他們兩個扔出去,老六和小六扒拉著他們的褲子。

    “考大官,父親考大官。”

    “爹爹,你讓父親考大官。”

    蔣小一難道不想嗎?他也?想,可他更?怕他們一家子被一鍋端。

    他不是啥都不懂,官場彎彎繞繞,沒點背景實在太難混了。

    老六和小六不懂這個,腦子簡單,父親是大妖,那么厲害,他們也?厲害,可以一拳一個,真惹禍了溜就行了,怕啥呀?

    而且,能出什么事啊?當官要是危險,張爺爺和樓爺爺咋的那腦袋還?能擱脖子上?

    父親就是懶。

    懶多不得行啊!

    兩個孩子鬧騰得厲害,白子慕不答應,他們一得空就往白子慕跟前念叨:“父親,考大官。”

    白子慕上個茅房,他們也?要蹲外頭敲門:“父親,考大官。”

    半夜白子慕睡得香,他們又趴白子慕耳朵邊,悄咪咪說:“父親,考大官。”

    幽靈一樣,無所不在。

    白子慕都被他們纏得精神?衰弱了,蔣小一也?不好受,白子慕不在,他們就躥他跟前:“爹爹,你愛老六小六嗎?愛老六小六,你就勸父親考大官好不好?爹爹,求求你了好不好。”

    好個屁股。

    蔣小一都被纏得沒辦法,可和孩子講道理,講不通。

    怕惹禍砍頭?

    爹爹,這么膽小不好啊!有老六和小六在,不用怕,老六小六保護你們。

    他們纏著蔣小一還?不夠,又去纏蔣小二和趙主君幾個。

    家里他們兩最小,淚汪汪賣乖賣慘的求人,誰遭得住。

    趙富民?幾個輪番上陣去勸白子慕。

    “白小子,要不你就答應孩子吧!老六和小六活了這么久了,旁的都不喜歡,就好這一口,我這個小太外公,實?在不忍心他們餓了肚子還?要餓眼睛。”

    “對,哥夫,你考大官吧!哥夫,你最好了。”

    白子慕真真覺心累。

    趙云瀾說這樣下去不行,不考兩個孩子怕是不罷休了,他沒見他們這么執著過,已經念叨整整十九天了。

    白子慕是心力交瘁,不得已開口應承了。

    老六和小六高?興得不得了,笑得牙都要掉了,在院子里轉了大半天圈圈才停下來。

    ……

    受災的百姓全?被遷回原地安置,等徹底忙完這事兒,已是三月底,張舒越尋了白子慕一趟,兩人在書?房嘀嘀咕咕半天。

    “老爺。”張夫人端了差進來,沒見白子慕:“白小子走了。”

    張舒越靠在椅背上:“嗯。”他神?色依舊嚴沉寒肅,但張夫人笑了:“老爺,你很高?興,可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你瞧出來了?”張舒越看著門外:“這小子……咱們老大老二要是有他一半腦子,我就滿足了。”

    他鮮少這般夸贊人。

    就是以前看好的幾個書?生,也?只是嘆一句:“此?子學?識不錯,且勤奮上進,還?行。”

    張夫人笑了:“白小子當真那般聰慧?”

    “這小子腦子是好使的,記性也?好,賈夫子同我說過,除了詩,教啥他是一教就會,不過唯獨可惜的是,這人實?在是懶,腦子再好使,可要是懶,那也?就可惜了。”張舒越道:“上次要是沒他幫忙,這事怕是沒那么容易過,恐怖也?要死不少人,當官的,其實?大多都被束在條條框框里。”

    像著出了事兒,都是按照規矩來,攔截、安撫、上報、震糧……

    都是有流程在的。

    可要是都按照流程來,面對突發狀況就容易束手無策陷入被動。

    張舒越在這位置上坐的久了,腦子都是混沌的,出了事兒,率先想到的就是按流程走,沒糧沒銀,他愁,知道城里的商戶有銀子,可卻知道商人重利,沒銀子人能把糧食拿出來?

    壓根就沒往旁的地想。

    白子慕卻能能在分文不出的情況下讓商戶們爭先恐后的把糧食送來,不得不說,這是個腦子活的。

    “行了,我還?有事要辦,今兒不擱家里吃了。”

    張舒越起身去了衙門。

    嚴信章得到消息,說張舒越召集了好些人在商討事兒。

    可為什么沒叫他?

    一查,暗探說張知府似乎是得了證據,想重查五年前倦鳥林死尸案。

    五年前,有老漢在倦鳥林發現了六具死尸,經過勘察,倦鳥林是拋尸現場,卻并非案發現場,仔細查探一番和經人指認,受害者?六人其實?是一家子。

    一夫妻,底下三個孩子,外加一老娘。

    這對夫妻剛至中年,大閨女年芳十六,二哥兒十四,最小的兒子八歲。

    不知招惹到了啥子人,一家六口被滅了個干凈。

    當年這案情差到一半就再也?查不出什么來了。

    背后似乎有誰把牽涉此?案的所有關鍵證據全?抹了個干凈。

    而遺留下的證據,全?指向——入室盜竊。

    查到最后,盜賊被捕,于堂上承認,他是見著被害一家小有富貴,這才入室偷盜,可不慎被鄭家人發現,鄭家人驚慌下,大喊大叫,那盜賊怕引來鄰里,又見著對方?已看過他面目,就把鄭家六人全?殺了,而后拋尸于倦鳥林。

    聽著似乎合情合理。

    可既已殺了人,為何還?要拋尸?他一個偷竊的,沒有團伙,一個人拋尸到底是困難,而且,拋尸干啥?逃了不就成了?

    拋尸過程還?更?容易被人發現。

    張舒越問他,在鄭家偷了什么?那盜賊說的吞吞吐吐,說偷了幾十兩碎銀子,還?有呢?

    沒了。

    這不對,鄭家有女眷,而且鄭家不算太過貧窮,調查時鄰里也?都說了,鄭氏貌美愛打扮,經常帶著手鐲和釵子。

    可鄭氏尸體被發現時,這些東西?都在。

    雖說這些首飾不算得太過貴重,但怎么的都值十來兩,要是真正的盜賊,還?不擼下來?

    這不對勁。

    而且鄭家所在的弄馬巷,要說富貴,也?該是鄭家旁邊的孫家。

    孫家在廣圓街開有鋪子,平日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全?在鋪子里頭歇息,老宅這邊就兩老守著家里。

    既是只求財,孫家更?為富貴,家里就兩老,盜賊為啥不進孫家?

    鄭家還?有一年輕壯漢在呢!

    這不對。

    盜賊又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舒越就曉得這人怕是被人推出來當替罪羊的了。

    可有人有心不想讓他查出來,那這事兒就難辦。

    當年張舒越查了大半年,沒查出什么來,這案子就被草草了結了。

    現在得了線索想重查,把旁人都叫去了,偏的不叫自己,什么意思??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嚴信章心中惴惴不安。

    拐彎抹角調查一番,發現張舒越這幾天一直往花想樓去,又派人喬裝打扮去了他夫人名下的鋪子,他心里直接是一咯噔。

    張舒越肯定是發現什么了。

    他忐忑不安,卻又不曉得能做什么了,當初趁著張舒越還?沒查出什么來時,他是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張舒越若是懷疑上他,那他要是做點什么,很容易被發現。

    這會兒嚴信章只能按耐不動。

    可頭上就像懸著一把隨時都會掉落的利刃,嚴信章坐立難安,心思?不屬。

    四月已入春,蒙蒙小雨如約而至,天色陰沉沉,夜里黑得厲害,嚴信章晚上被張舒越叫了出去。

    實?屬難得。

    飯桌上,張舒越似是而非,提了兩句,說府衙里的人,都把他當傻子,貪了銀子,還?當他不知道,堂堂一洲之府,庫房里卻只這么點銀子,這正常嗎?說得過去嗎?

    嚴信章指尖一抖,眼眸一抬,發現張舒越正目光沉沉的盯著他,他心頓時跳到了喉嚨口,脊背冒了一層冷汗,他喉嚨干啞:“大人說得極是。”

    張舒越笑了起來,絮絮叨叨說了半響,又飲了一杯:“這雅閣樓的桃花釀真真是合我胃口,不過你嫂子不愛我多喝,今兒難得出來,咱不談公事,來來來,喝酒喝酒,哎,我想起來了,你家兒媳應該快生了吧!”

    他在嘮家常,可嚴信章卻是蹙起眉頭。

    張舒越總不愛聊這些,這人剛正不阿,平日不喜聊這個,說的多是公事正事,同他也?不太對付,怎么拉著他聊家常?

    張舒越說到后頭,聊到了府上,說:“我府上開銷大,每年你嫂子總要拿了賬本給我過目,我是一見那磚頭厚的賬本頭就疼……”

    賬本?

    嚴信章猛然站了起來,看了張舒越一眼,見他說頭疼,可臉上卻笑吟吟,眼神?又如看戲一般,心里有了不好的念頭。

    “大人,下管還?有要是在身,失陪了。”

    嚴信章匆匆忙忙回了家。

    一進府門就直奔書?房而去,兩護衛提著燈籠跟在他左右,剛到書?房外頭,就見書?房里頭微微亮光,不甚明顯。

    這是——有人在里頭。

    嚴信章腦子一個激靈。

    張舒越這是調查到他頭上來了,今兒邀他喝酒嘮家常,只不過是在給書?房里的人拖延時間。

    嚴信章立馬帶人沖過去踢開房門,果不其然看見書?房內站著個人。

    “什么人?”

    那人一身黑衣,面上也?蒙得嚴嚴實?實?,手上拿著一火折子,并沒有回話,而是捂緊胸口就要往門口沖。

    嚴信章第?一反應便是賬本已經被對方?找到了,匆忙去推書?架上一本牛皮包邊的古籍,書?架緩緩朝兩邊移,中間墻上出現了一個暗格,嚴信章剛按下磚頭,還?沒來得及去看賬本還?在不在里頭,陡然聽見一聲輕笑。

    嚴信章這才驚覺自己上當了。

    他匆匆忙忙就想把賬本收起來,就被那黑衣人猛地一腳踹到了墻邊。

    白子慕從暗格里拿出一鐵盒子,發現很沉,外頭上著鎖,打不開,但但看嚴信章一副要完了的樣子,他眉頭微挑。

    這里頭應該就是賬本。

    嚴信章捂著腹部從地上爬起來:“來人,來人,有刺客……”

    嚴府的護衛呼啦啦涌了進來,可肉/體凡胎,自是攔不住白子慕。

    白子慕很快就翻墻溜了。

    嚴信章趕忙讓人去追,可哪里追得著啊!嚴信章跑到門口,就見對面擱著一只……貓,挺可愛的,他掃了一眼,吩咐護衛分派三路,前去追趕,他急,待不住,也?跑著追去了。

    白子慕都要笑出聲來。

    這個蠢貨,他就擱跟前坐著,這人都沒發現,還?追,追個毛線。

    白子慕把賬本拿給張舒越的時候,張舒越又說不出話了。

    第316章 第 316 章

    張舒越噎了半天, 怎么都想不到,這賬本?竟然就這么到手了。

    這種關乎前途和性命的?賬本?,說實話, 要是換了他,他定是藏得穩穩當?當?,誰都不告訴。

    他不是沒想過派人潛入嚴府尋找一番, 可派了好幾次都沒找著。

    嚴信章藏得實在是太?穩了。

    白子慕也覺得嚴信章藏東西比老鼠厲害, 他看了這么多宮廷大劇,把嚴信章書?桌上的?筆洗、花瓶、筆架是移了又移, 也沒見著啥暗格,差點都沒找著, 這會兒找著了,卻是又打不開了。

    鐵盒子外?頭那鐵鎖超級大, 壓根砍不了, 這年頭也沒什么切割機, 這東西重?要,一個弄不好就是鐵證, 白子慕倒是能使點招, 強力破開,但張舒越看得緊,他也不敢亂來。

    張舒越連夜尋了城里幾個鐵匠鋪的?師傅過來,這事兒耽擱不得,這里頭要是真是罪證,嚴家?立馬就得扣押起來, 不然嚴信章定是要逃。

    時間緊迫。

    可工匠打鎖一流, 開鎖便是磨磨蹭蹭,試了好些個法子都打不開, 白子慕都看不下去了,也著急,問?嚴信章,牢里有偷盜的?罪犯沒有?

    張舒越知道他什么意思,眼睛一亮,立馬派人去,沒一會一衙役壓著個身著囚服的?小漢子進來。

    都說像由?心聲?,著小漢子一副鼠相,豆大的?眼睛,看得白子慕有點想笑。

    張舒越問?他會不會開鎖?

    那小漢子感?覺受到了侮辱,不會開鎖他做什么賊?

    翹鎖是他們盜賊的?必備技能之一。

    “會。”小漢子說。

    張舒越讓他把大鐵鎖打開。

    那小漢子說好好好,可蹲書?桌旁邊,卻是弄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把鎖打開。

    白子慕都看不下去了,問?他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會開。

    那小漢子說咋的?可能,鎖頭都打不開,他咋的?進牢里頭?

    你不能這么侮辱我。

    白子慕仔細看他片刻,懂了,讓幾個鐵匠回家?,然后招來一衙役,在他耳邊嘀咕半天,那衙役點點頭,說懂了,然后把小漢子帶了下去,臨走?前還把屋里的?油燈給吹了,門也關了。

    張舒越都不知道白子慕搞的?哪一出,正要開口問?呢,窗戶悄然被人從外?頭打開了,借著月光,一個腦袋在窗口旁邊左顧右盼,悄咪咪的?,像是確定了什么,然后一個翻身從窗戶外?爬了進來。

    白子慕和張舒越就站書?桌旁,可他似乎沒瞧見,進了屋惦著腳尖,又左看右看,似乎確認安全了,他才來到桌子前,在頭上摸了一下,取了根繡花針似的?小鐵絲朝大鐵鎖鎖孔里頭扣了兩下。

    咔噠一聲?。

    大鐵鎖應聲?二落。

    白子慕拍拍手,衙役從外?頭進來,把那小漢子給帶了下去。

    張舒越:“……”

    張舒越又啞了,沒搞明白:“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人小偷也是要講究一個氛圍感?的?,氛圍到了,實力就上來了。

    白子慕打開鐵盒子,發現里頭擱著兩本?賬本?,打開掃一眼,這嚴信章要是真不貪污,那真是見鬼了。

    一年往京里送的?禮,就近萬兩。

    要是不貪污,這些銀子哪里來?嚴信章每年都往京城送禮,大家?都知道,可送了啥,大家?卻是不曉得的?。

    畢竟嚴夫人來自京里,過年過節的?,嚴信章給老丈人送點禮,或者?給認識的?上峰送點,都是正常的?。

    可……

    近萬兩啊!

    這嚴家?又不是鋪子遍地。

    張舒越是越看越氣?,氣?完了,還是不太?懂:“當?初我跟你說,倦鳥林那案子,應該和嚴韓有關,后頭你為何讓我去查青樓做樣?子給嚴信章看?”

    當?初調查,有人曾說看見嚴府大公子嚴韓曾在街上攔過鄭家?姑娘鄭佩兒,還多次前去鄭家?求娶。

    不過鄭家?就鄭佩兒一個閨女,嚴韓早已妻妾成?群,且平日又游手好閑,給大戶人家?當?妾,鄭家?不舍得。

    張舒越是查到了,嚴韓曾對鄭家?放過狠話,說不把鄭佩兒嫁過來就弄死他們全家?,不過氣?極了,說兩話,是做不得鐵證的?。

    嚴韓外?家?是京城都虞侯,大周都虞侯屬于武官,嚴韓曾被寄養在外?家?近十年,有幾分身手不奇怪,要是他真一怒之下把鄭家?滅了,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嚴韓這人,最是好色風流,是花想樓的?常客。

    如此,他們派人前去花想樓,嚴信章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自是不會多想,可要是心虛,那么一定就會害怕。

    去嚴家鋪子查探,也是同一個道理。

    嚴信章神經緊繃虛弱,知道賬簿是他唯一能保命的?東西,定是時刻緊張著賬簿的?‘安全’,如此,當?發現有人闖入書?房,還捂著胸口,自然而然的?會先想去確定賬簿到底還在不在。

    白子慕一通分析,張舒越吶吶半響,懂了。

    白子慕讓他舊案重?審,就是為了讓嚴信章提心吊膽,要是不虛晃一招,只派人跑嚴家?鋪子暗查,嚴信章定是不會怕。

    怕啥呢!

    賬本?他藏好了,那就能萬無一失,不怕人查。

    可倦鳥林那案子,要是真和嚴韓有關系,嚴信章定是要提著心,膽戰心驚久了,可不就得方寸大亂了。

    張舒越拍著白子慕的?肩膀,由?衷道:“你小子,損招真是一招又一招啊!”

    白子慕:“……”

    嚴信章貪污數額已達數幾十萬兩,數額巨大。

    按照大周律例,這已經是全家?都得下大牢的?重?罪了。

    嚴信章連夜想逃,可剛領著一家?老小到城門,張舒越已經帶兵候在那里了。

    “嚴大人,半夜三更,這是要去哪兒呢?”

    嚴信章撩開車簾,看見前頭幾十個帶刀衙役,臉徹底白了。

    嚴夫人都還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老爺,咋的?不走?了?”

    走??

    還走?哪兒去?

    早知道當?初就棄了老大,不該保他。

    嚴信章悔得腸子都青了。

    要是沒保老大,張舒越咋的?會查到自己頭上來,以至于這么多年一直盯著自己。

    可當?初不保嚴韓不行。

    嚴韓是他長子,他若是背上了殺人的?罪名,他這老子定是也要被牽扯,嚴家?也定會名聲?掃地。

    現在嚴家?,算是完了,完了……

    嚴家?老少,上下幾十人全被拘押入獄。

    全城嘩然。

    咋好端端的?,知州大人就森*晚*整*理被抓了?

    還好端端?你們沒看啊!衙門外?頭都貼告示了,嚴大人貪污了。

    至于如何定罪,這個張舒越做不了主,知府官階也不算太?低,如何定罪,這得皇上做主。

    不過張舒越同白子慕道:“我繼任平洲知府已快二十年,先皇在時我就來了,新皇如何,我不曾親眼所見,但老師曾來信,說新皇……”似乎是覺身為臣子,背后論是非不成?體統,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按照老師所說,嚴信章,活不了,嚴家?人,也絕討不了好。”

    他語氣?篤定,白子慕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嚴夫人乃京城都虞侯嫡女,只要都虞侯走?點關系,嚴信章保不了,但嚴家?女眷和底下眾人還是能保的?。

    但新皇懲罰嚴明,手段狠辣,嚴家?人哪里能討得了好。

    白子慕又不想當?官了,可想到老六和小六那兩個王八,這官,還真是不考不行。

    張舒越曉得他又想退縮,難得有良心的?寬慰道:“你也不用?怕,只要你不存那不軌之心,皇上不會把你咋樣?的?,而且你若是真考上了,那便得入翰林,翰林的?小官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見不著皇上你還怕啥?你現在純屬就是庸人自擾。”

    白子慕:“……”

    這話沒毛病,但有點傷人。

    張舒越又道:“而且你師公在京城,他會護著你的?,放心去考。”

    白子慕松了口氣?:“那我放心了。”

    從張府離開,白子慕打算直接回家?去,今兒休沐,蔣小一在家?,他想回去逗逗夫郎,不過半道卻碰上了蔣小一。

    蔣小一領著蔣小二幾個,興高采烈的?,見了他立馬喊。

    “夫君。”

    “哥夫。”

    白子慕看他們臉紅彤彤,應該是曬了許久:“你們去哪兒回來?”

    蔣小一眉飛色舞,說:“去沈府看熱鬧了。”

    嚴信章被抓入獄,傅君然身為他女婿,自是受到了牽連。

    傅君然在書?院獨得夫子寵愛和看重?,平日又目空無人,在清河書?院就讀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對傅君然自是看不爽。

    以前他背后有個知州,看不爽大家?也不敢做啥說啥,但現在知州入獄了,沒了靠山,自是人人喊打。

    “哎,傅兄,聽說你岳父一家?都被知府大人抓了,這是不是真的??你去看你岳父沒有?”

    “聽說嚴信章貪了這么多銀子。”有書?生舉起手來,嘖嘖搖頭:“真是看不出來啊!年節那會兒雪災,衙門號召商戶們捐款捐糧,我還納悶,衙門咋的?不直接買,是不是想訛商戶們的?銀錢,現在我才懂,感?情衙門的?銀子是被貪了。”

    “不過傅兄,你岳父貪的?那些銀子,給你用?了沒啊!”

    “肯定給了,不然就傅家?那一小棉鋪,一個月能賺多少銀?你們再看傅兄,哎呦,這身衣裳怕是沒百兩都置辦不下來吧!”

    “如此當?真是食民之血肉,我等清白之人,不屑于爾等為同門。”

    傅君然先前就丟了大臉,如今殘存的?一點臉面算是徹底丟盡,在書?院被指指點點,他呆不下去,一怒之下回了家?,原還想若是夫子前來規勸他回去,那他還能掙點面子,再收拾東西回去,可夫子沒來。

    傅君然寒了心,又拉不下臉自個跑回去,在家?書?也看不下,傅家?爹娘看不下去,又覺得這都怨沈家?。

    當?初要不是為了幫沈正陽,他們家?老大怎么可能會在蹴鞠大賽上丟那么大一個人。

    他家?老大最重?面子,后頭心思都不在學業上,導致鄉試發揮失常,要不然他家?老大如今定是舉人老爺了。

    這都怨沈家?。

    今兒傅家?爹娘就跑沈家?鬧去了,要沈家?給個說法,給點銀子當?補償。

    沈家?如今是自顧不暇,哪里還有銀子,沈家?鋪子接連關門,沈正陽不死心到處的?求醫,花了不少銀子,把家?都給賣了,一家?人重?新買了個破落的?小院子居住,生活過得緊巴巴,丫鬟小廝被遣了,除了李柳柳和幾個生了娃兒的?,其他幾個妾室全跑個干凈。

    家?里沒了下人,又擠,李菜柳幾個是天天吵,沈老爺子都要過不下,整天的?唉聲?嘆氣?,臨到老了,卻窮困潦倒……

    院子小,今兒兩家?人談不攏,便鬧了起來,蔣小一在外?頭聽的?清清楚楚。

    “沈家?傅家?真是該,讓他們欺負人。”蔣小一說著,掏了十來個銅板出來給蔣小二:“你帶弟弟和侄子去買糖葫蘆吃去。”

    等蔣小二幾個離開,他才道:“夫君,你都不知道,前幾天沈正陽來咱家?了。”

    白子慕腳步一頓:“他來干什么?”

    “想求爹爹帶鳥鳥跟他回去。”蔣小一氣?得不行:“他問?爹爹是不是還喜歡他,他知道錯了,求爹爹跟他回去,我那天都要打死他了,父親拿了斧頭想砍他,不過沈正陽跑得太?快了,父親都沒砍著。”

    白子慕:“那爹爹怎么說?”

    “爹爹讓他回去撒泡尿照照鏡子,要是臉大尿不夠,可以讓小二幾個尿一盆送他。”

    白子慕頓時樂了。

    沈正陽這是想把他們蔣家?當?跳腳板。

    趙云瀾如今算是和張府搭上了關系,沈正陽要是把他哄回去,那便意味著沈家?也和張府有了聯系,趙家?如今生意紅火,他眼紅得厲害,那天從醫館出來,他看見張夫人領著蔣小二幾個在糕點鋪里買東西,趙鳥鳥拿著兩塊糕點左右開工,吃得臉蛋圓鼓鼓。

    他還是很?胖,塊頭有點大,白嫩嫩的?臉蛋,兩個眼睛圓溜溜,半點都沒被臉上的?肥肉擠著,好看得很?,張夫人覺得他這模樣?漂亮又有福相,還摸他的?頭,說讓他慢點吃。

    沈正陽心里不好受。

    他以前最看重?的?沈耀宗廢了,最不看好的?嫡子卻得了張夫人的?青睞,要是趙鳥鳥能回來……

    聽說張夫人三兒子如今才十八。

    要是能和張府連親……

    他心里都熱了。

    回去越想越覺這法子可行,腆著一張臉去求趙云瀾回來。

    可白子慕為什么針對他?

    趙云峰當?初又是怎么死,他似乎是沒想起來。

    要不是過去十來年,實在無法重?翻,沈正陽這會兒怕是直接在牢里了。

    不過就算證據確鑿,趙云峰不是沈正陽下的?手,真要判,他最多也就在里頭待個幾年。

    如今,對于一個想不顧一切往上爬的?人來說——生意破產,家?族落敗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沈正陽這個樣?,也沒比坐牢好哪里去。

    “算了,不管他。”白子慕道:“走?,我帶你逛街去。”

    蔣小一被他牽著手,白子慕微微攬著他的?肩膀,護著沒讓路人擠著他,他心里暖乎乎的?,當?初來府城,回去大伯娘和說讓他看緊夫君,府城的?姑娘哥兒可漂亮了。

    可這么些年來,夫君還是最寵他。

    真好。

    ……

    在府城的?第六個年頭,白子慕準備六年,在八月時,終于下場了。

    鄉試和府試一樣?,照舊是考三場,考題也沒多大的?變化,策論、時政、詩賦照舊的?要考,這就像考數學,來回都有應用?題,可雖然都叫應用?題,內容難度卻是不一樣?的?。

    還是原來的?考場,只是考舍不同,這次白子慕坐在第六排,第二個考舍,當?真是運氣?好,離茅房遠遠的?,不然這會兒八月,要是坐茅房旁邊,那真是要命一條。

    今年王儼然,傅君豪,樓宇杰三人也下場了,在排隊進入考場時,不出意外?,白子慕見到了傅君然。

    這人以前看人,是趾高氣?昂,如今沒昂得起來了,不過看人卻是陰森森的?,像埋伏在草叢里的?毒蛇般,樓宇杰搓著手臂,說被他盯著,總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白子慕沒感?覺。

    傅君然如今是沒了牙的?野狗,除了吠幾聲?,還能做什么。

    書?生進入考場,大門又緩緩關了起來。

    蔣小一幾個是緊張得要命。

    在考前前幾天,蔣大石來了信,說三哥放心,阿奶在家?上香了,讓哥夫放心去考。

    可蔣小一幾個還是不放心,總怕白子慕又擱里頭睡著了。

    張舒越照舊監考,同蔣小一幾個說讓他們放心,有他在,他會仔細盯著的?。

    可盯了有什么用?。

    白子慕照舊是一寫完卷子就睡。

    有其他考官在,兩人平日又時常走?動,張舒越也不敢多做什么,不過見著他擱桌上的?卷子都寫完了,暗暗松了口氣?。

    三場考試一晃而過。

    蔣小一仔細觀察了一番,白子慕幾次從考場里頭出來,都是神采奕奕,牛逼哄哄,于是他立馬轉頭對著蔣父和趙云瀾道:“父親,爹爹,夫君這次穩了。”

    蔣父:“你咋懂?”

    蔣小一信誓旦旦:“夫君這幾次從考場出來,那胸膛差點要頂到天上去,他寫的?好了他才頂,寫不好夫君最要面子,肯定得捂著臉出來,他沒捂,說明啥父親你應該懂了吧!”

    那不得了了。

    他要做舉人他爹了。

    蔣父樂得找不著北,急吼吼的?想去收拾包袱。

    要是真的?考上,那勢必得回一趟村。

    因為得祭祖。

    趙云瀾看他們父子倆急吼吼的?收拾東西,仿佛白子慕已經考上了一樣?,無奈的?笑了笑。

    蔣小二幾個也高興,但最高興的?是老六和小六,去年白子慕從張舒越哪兒拿了人參回來,老六小六吃了,前些日子終于又長了一顆牙。

    但先前是上頭兩顆,下頭兩顆,對稱得很?,現在下面三顆,上面兩顆,他們覺得不好看了,有損形象,囔囔著要蔣小一幫他們拔了。

    蔣小一已經曉得了,孩子這牙不好長,就跟人身上的?肉似的?,人吃得好了才能長肉,孩子吃得好,才能長牙,現在好不容易長了一顆,咋的?能拔呢!都一把年紀了,才五顆牙,說出去他都要臊死。

    蔣小一揍了他們一頓,兩小子不敢喊了,卻不怎么高興,悶悶不樂好幾天。

    現在兩人化了原型上竄下跳,開心得找不著北,小小的?一團,像老鼠四處轉悠一樣?,趙主君和趙富民看得直樂呵。

    為了這次鄉試,白子慕準備了五年,往年鄉試卷子他托張舒越尋來,仔細研究過,其難度系數他心里有過大概,又得樓倡廉教導,這次鄉試,他覺得穩了。

    后頭確實是穩了。

    又是考了個倒數,白子慕是氣?得要命,找了張舒越,說都是自己人,就不能給他排前頭一點?

    又給他排倒數。

    排名雖還糊著名,可他的?字,他不信張舒越看不出來。

    第317章 第 317 章

    張舒越冤啊!

    就沖他們?這關系, 他定然是想把白子慕排第一的,可他那詩賦?做得狗都不愿看,來的幾?個?考官, 復改時都把他那卷子排最后,他咋的好意思把白子慕的卷子排前頭來?

    排了?,那不是赤裸裸的昭告眾人, 他徇私舞弊了?嗎?

    不過今年第一不是出自清河書院, 第一是王儼然,這可把清河書院氣得夠嗆。

    他們?書院的唐顧濤只考了?個?第二, 這人算術差了?點。

    要是傅君然當初能調整好心態,那么考個?第一不說手到擒來, 但怎么都比清文書院的王儼然厲害。

    可惜這人,不知韜光養晦, 心性擰巴不通變故, 本該有大好前程, 卻……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樓宇杰和傅君豪也上榜了?。

    樓宇杰這次考得好一些, 倒數第六, 只傅君豪和白子慕難兄難弟。

    一個?倒一。

    一個?倒二。

    之后自是回了?一趟村。

    村長和大房一家是早算日子等著了?。

    八月初開考,十三考完,二十放榜,要是中了?,那么二十二應該會回來。

    日子都算得門清,但大家著急, 呆家里坐不住, 二十那天大房一家就開始來村口晃悠。

    村里人先?前壓根不關注科考這事兒,畢竟科考跟他們?八竿子打不著, 關注干啥呢!可自村里出了?個?秀才后,村里人關注起?來了?,縣試,府試,鄉試啥時候考的皆是一清二楚。

    大家也曉得白小子要考舉人老爺了?,要是考上了?,定是要回來,村里人都激動著急,時不時的也來看一眼。

    可到了?二十二晚上了?,依舊沒見著人,大家心里忐忑不安起?來。

    “這是不是沒考上?”

    “聽說舉人老爺可難考了?,有些人是考到頭發花白才考上。”

    衙門放榜那天大伯二伯和村長,幾?個?族長都去看了?,不過這幾?人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后頭還是問了?人,說是考上了?。

    大伯幾?個?懵了?大半響,蹲街邊緩了?許久,才手舞足蹈的說考上了?考上了?。

    大伯同村里人說,村里人:那咋的還不回來?今天都二十五了?。

    “估摸著有事給耽擱了?。”大伯說。

    確實是耽擱了?幾?天,放榜那天王儼然太過激動,昏了?過去。

    不過這都是克制的。

    白子慕見到有些書生是哭哭笑笑,行?若癲癇。當年范進中舉瘋了?半個?小時,可以說是相當的冷靜了?,畢竟人考到了?五十多歲,一招中舉,豈能冷靜。要是換他,他估摸著比范進還要瘋。

    王儼然家人都來了?,放榜后還有鹿鳴宴,這個?推辭不掉,鹿鳴宴過后王家帶著王儼然回了?巡洲祭祖,傅家要辦宴席,傅君豪親自上門請,想讓白子慕幾?人多留一天,吃了?他的席再走。

    如此便耽擱了?好幾?天。

    等回到村里時已經?八月底,蔣小一提前給大房來了?信,說了?準確日子,不過早上出發晚,回到村里時,已經?伸手不見五指,怎料大房一家子竟然還等在村口。

    家里沒晚飯,去大房家吃。

    堂奶奶看見蔣小一幾?個?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到了?家,大伯娘把留好的飯菜拿出來。

    堂奶奶又?陪著吃了?點,不停的給老六和小六夾菜,蔣小一說阿奶吃,孩子大了?不用管他們?。

    可在堂奶奶搖了?下頭,老六和小六在堂奶奶眼里永遠都是孩子,模樣可可愛愛的,小嘴巴又?甜甜的,賊招她喜歡。

    她拿了?蛋羹,堅持要親自喂他們?兩。

    豬、雞,魚啥的,大伯和二伯早幫著買好了?,回來隔天就辦了?席。

    樓倡廉一家照舊來了?,不過今年多了?兩。

    樓宇杰他媳婦之前生了?個?閨女?,今年年初又?生了?個?漢子。

    孩子一生下來白子慕就去看了?,大概是運氣好,這兩個?孩子模樣都正常,智商也都在線。

    白子慕為縣爭光,樓倡廉賞了?他五十兩。

    這可把蔣小一美得直笑。

    村里人是見了?白子慕就喊:“舉人老爺。”

    “喊啥老爺,喊我白小子就行?了?,年紀輕輕的,叫老爺不好聽。”白子慕說。

    村里人立馬曉得了?,這人是不跟他們?擺架子,還是當初那個?白小子。

    他們?沒看錯人。

    大家不慫他,立馬把家里兒子孫子都抱來了?,說讓白子慕摸一下。

    白子慕:“摸干啥?”

    “開光。”有人說。

    村里人是覺他出息了?,孩子給他摸摸能沾個福氣,以前家里窮不敢想,吃都吃不抱,讀啥子書。

    可這幾?年,年年多收了?糧,光是賣黃豆一年就多賺了好幾?兩,旁的事兒也能想想了?。

    以前大家沒見過讀書人,只曉得讀書了?能當官,可當官對?老百姓來講天方夜譚,那好處也沒真真切切體現出來,現在村里有了?個?讀書人,那好處大家親眼見著了?,有了?深刻的印象。

    ——不用繳田稅了。

    而且,先?頭每個?月大房還去衙門幫領銀子,豬肉,布匹——白子慕剛去府成那會兒不懂,還以為這些東西只能在戶籍所在地的縣衙里領,便讓蔣小一寫信讓大房幫忙去領。

    每次月初大房去領回來,村里人那個?羨慕就甭提了?。

    啥都不做一個?月就能領一兩銀子,這秀才,咋的這么好呢?

    而且方才大人還給銀子了?,五十兩呢!

    以后家里有銀子了?,也送孩子們?去讀書,就算考不上秀才——大家朝門口看去。

    蔣小二正拿著簿子在登記。

    考不上秀才,能尋個?賬房先?生做也是好的,比在地里刨食強。

    白子慕摸漢子,村里的小哥兒小姑娘則排著隊讓蔣小一摸,說沾沾福氣。

    現在村里誰不羨慕蔣小一?

    舉人夫郎呢!

    蔣小一也不愿掃大家的興,挨個?摸了?,陸招娣站一旁看,見著自家哥兒被?摸了?,心里高興:“當初小一剛去府城那會兒,林家的還說白小子到了?外頭,定是要娶小的,現在都幾?年過去了?,還不是只小一一個?。”

    “那可不是,鎮上的秀才那個?不是二三個?媳婦,白小子到底是疼小一。”

    “要我說還是小一是個?有福氣的。”

    “哎,瀾哥兒,這是我娘家前兒送來的鵝蛋,你拿著。”

    有人遞了?一籃子鵝蛋過來,里頭的鵝蛋個?個?拳頭大,趙云瀾推辭道:“謝謝大姐的心意,不過這鵝蛋你拿回去,我們?后天就得進京了?,鵝蛋容易碎,路上顛簸拿不了?。”

    “……你剛才說啥呢?”本來還嘮得起?勁的眾人安靜了?下來,過了?好片刻才道:“進京?是……是去京城啊?”

    “嗯。”趙云瀾說。

    大家是倒抽了?一口氣。

    “進京干什么去啊?”

    “白小子明年二月得參加會試。”趙云瀾眉目帶笑:“京城離咱們?這邊遠,一南一北,路上要是不耽擱,也得兩個?來月才到,那邊和咱這邊不一樣,我想著早些過去,讓白小子適應適應。”

    其實就是怕水土不服,提前過去適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樓倡廉給太傅去了?信,托他給白子慕‘補個?習’。

    會試主要考察的內容尋常是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文。

    五言八韻詩?需要考生創作符合格律的五言八韻,這尋常是考察考生的文學素養和創作能力。

    白子慕那詩做的是狗屁不通,樓倡廉和張舒越輪番上陣教了?他幾?年,白子慕還是那個?鬼樣子,樓倡廉想著讓他提前過去,讓太傅教教他,讓他能臨時抱一下佛腳。

    會試不一定能過,蔣小一原是想先?讓白子慕自個?去一趟,畢竟在京城他們?沒有住的地,拖家帶口的去到底是麻煩。

    要是會試不過,又?得回來,跑來跑去的,耽誤生意不說,也累人。

    但張舒越看了?白子慕的卷子,又?問了?太傅今年會試誰出的題。

    太傅回信說是翰林的侯大人。

    那白子慕這次應該是能過的。

    這侯大人不是愛詩的,這人喜務實,白子慕策論寫得一流,應該是能考上。

    要是考不上,樓倡廉是想著,讓他直接呆京城,讓太傅親自教導,以待三年鄉試,重新下場。

    那這一去,少則三年,要是走狗屎運考上了?,那定是要留京,不可能再回平洲了?。

    蔣小一和蔣父幾?人商量,和他一起?去。

    殿試過了?的考生,尋常都會進入翰林,在里頭呆個?幾?年后,優秀者留京,不咋優秀的,尋常是下到地方為官。

    可尋常是不得回戶籍所在地任職。

    這意味著白子慕不是呆京城,也得去旁的地,平洲是‘回不來了?’。

    蔣小一幾?個?自是要跟著去了?。

    趙富民和趙主君沒了?兒子,如今在外頭人眼里,他們?得靠趙云瀾給他們?養老送終,趙云瀾去哪他們?自是得跟著。

    周老板又?來了?,酸溜溜的看著趙富民,說老兄,還是你能。

    能啥?

    舉人他外公了?,而且趙家如今生意蒸蒸日上,別說整個?府城了?,現在整個?鎮上,誰不知道福來客棧的趙富民?

    當初頭個?捐糧的老板。

    周老板可是都問過趙富民,知道當初籌糧這事兒是白子慕出的招,然后第一好處,就讓趙富民占了?。

    為啥?

    自家人啊!

    他要是有這么個?孫婿,他現在估計也名揚平洲了?。

    酸,真他娘的酸。

    趙富民啥也沒說,被?幾?個?老友圍著,那鼻孔是差點朝天開。

    趙主君搖頭失笑,同趙云瀾道:“看你父親那嘚瑟勁,我是差點沒眼看。”

    趙云瀾也笑,指著一旁:“父親還算好,蔣哥和小一才是沒眼看。”

    要是趙富民是鼻孔差點朝天開,那么蔣父和蔣小一已經?朝天開了?。

    白天吃席大房一家是高高興興,晚上蔣小一同他們?說了?進京的事兒,大房也高興,可就是笑不出來。

    “這是好事兒。”堂奶奶說著卻掉起?眼淚:“就是離家太遠了?。”

    府城離家也就一天半的路程,可京城……兩個?多來月的路。

    “在府城尋常掃墓過年你們?回來,阿奶還能見著你們?,去了?京城,太遠了?,過年你們?想回來也是回不來,這一去,阿奶怕是走了?都見不到你們?了?。”

    蔣小一心里不好受:“阿奶,您別這么說,您長命百歲,以后我們?有空,肯定會經?常回來。”

    說是這么說,可大家都知道,難。

    要是真擱京城里當了?官,哪里還有空跑回來?尋常最久的年假也就八/九天,即使想回來都回不來。

    可總不能不去。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得去。”大伯說:“白小子有能力走京城去,那就去,旁人想去都去不了?,當官好,能護著家里。”

    二伯也點點頭。

    這些年,鎮上鄉紳、老板到了?年總給家里送禮,在鎮上見了?他們?,還客客氣氣,半點不敢輕瞧了?他娘,為啥?

    還不是白小子出息了?。

    這次人鄉紳老板來,對?著白子慕是點頭哈腰一個?勁兒的奉承,村里人看得羨慕,說蔣家是真真正正的起?來了?。

    村里人看得明白,大伯幾?人更是懂。

    蔣小二摟著堂奶奶,默默的給她抹眼淚,蔣小三和趙鳥鳥也在一旁哄著她,看她一頭刺眼的白頭發,幾?人心里不好受。

    堂奶奶年紀老了?,不知道下次回來時,阿奶是否還健在,或者這一走,再見可能就是天人永隔了?,但不走……

    他們?就見不著大哥和哥夫了?。

    堂奶奶一直拉著他們?的手,又?看了?眼正和蔣國?強蔣曉曉玩的老六和小六,不舍極了?,真真是像割她心頭肉一樣。

    特?別是蔣小二,這孩子從小可以說是擱她身?邊長大的,幾?個?孫子,蔣小二呆她身?邊最是久。

    趙主君道:“大姐,別哭,這人常說,天下就沒有不散的一桌飯,可這沒啥,只要各自過的好好的,那總有再聚的一天。”

    蔣小一湊過去:“就是啊阿奶,您別哭,我夫君不是當官的料,沒準過幾?年我們?就得扛著包袱回來了?……哎呦,父親你打我干啥?”

    蔣父沒好氣瞪他:“你就不能說句好?”

    蔣小一后背被?打得生疼:“我也想啊!可這是大實話,我不說,現在阿奶哭得厲害,以為我們?一去不回,以后都見不到我們?了?,結果沒幾?年我們?又?回來,那阿奶豈不是白哭了??”

    白子慕一本正經?:“小一這話沒毛病,父親,現在說一聲,堂奶奶他們?有心理準備,到時候我要是真的得卷鋪蓋回來,也不至于那么尷尬。”

    蔣父:“……”

    趙云瀾:“……”

    大房一家子:“……”

    本來心里難受得不行?,現在卻又?感覺難受不起?來了?。

    蔣小一拿了?十兩銀子出來給堂奶奶,他們?這一去,清明過年是回不來了?,家的墳,還有阿爺阿奶的墓,只能讓大房幫忙掃了?。

    每次清明買肉和紙錢還有香啥的,其實也用不了?一兩,但還有趙家的,而且這一去不曉得啥時候回來,蔣小一干脆多給些。

    趙富民和趙主君跟著一起?去,家里爹娘和兒子的牌位他們?是要帶著的,可墓帶不了?,也只能托大房清明時幫忙去打掃一下。

    其實趙家的墓都用磚頭圍了?起?來,也不長啥草,但清明怎么的都得去上炷香,不然大過節的,別人都有的吃,就他們?趙家的沒香火,那怎么行??

    而且這墓,也得時常看看,要是塌了?啥的,也得及時修整。

    大伯慎重道:“趙叔,你們?放心,都是一家人,這事兒我記下了?。”

    “勞累你們?了?。”趙富民說。他沒啥不放心的,也不怕大房拿了?銀子不干事,大房什么人,他都清楚,也曉得即使他不說,大房都會自個?幫他們?掃。

    大房一家子不是愛占便宜的,都是實誠的。

    二伯娘擺擺手:“都是一家人,咋的還說這種話,你們?進了?京,就安安心心,家里有我們?看著。”

    趙家的鋪子,趙云瀾也安頓好了?,他讓趙管家和蔣大石定期查看賬本,有啥事就給他去信,每月贏利讓蔣大石給他們?寄過去就行?了?。

    吃雞嗎這鋪子,蔣小一讓竹哥兒幾?個?‘入股’了?,每人占股二十,剩下的四十是他的。

    竹哥兒幾?個?先?頭不曉得啥是入股,占股二十又?是啥個?意思,蔣小一解釋一番:“占股二十就是店里若是賺了?一百兩,那你們?每人拿二十兩,我占四十,那我就拿四十兩。”

    這個?聽懂了?。

    竹哥兒幾?個?都坐不住,急忙說不行?。

    他們?怎么能占三哥這個?便宜?

    后頭還是蔣小一勸了?一番,竹哥兒幾?個?才應承了?。

    “雨哥兒,燕娘,你們?年紀也到了?,到時候留在府城也好,回去嫁人也好,你們?眼睛要亮些,曉得不?”蔣小一和他們?呆了?幾?年,感情深著呢:

    “有啥拿不定注意的,就跟竹哥兒和大姐二姐說,或者給我寫信,被?人欺負了?,你們?就去找張伯,上次你們?哥夫帶你們?去見人了?,還記得嗎?”

    燕娘幾?個?聲音哽咽:“記得。”

    “咱上頭有人,即使三哥不在了?,你們?也不用怕。”蔣小一牛逼哄哄。

    雞去哪里拿,奶去哪里要,他都跟竹哥兒幾?個?說過。

    見他事兒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竹哥兒幾?個?不怕,就是不舍。

    他們?三人只身?來府城,竹哥兒在府城有了?家,可雨哥兒和燕娘還小,他們?把三哥當成唯一的依靠,如今人要走了?,心里堵得慌。

    “三哥,你去了?京城,要記得給我們?寫信。”

    “好。”

    至于涼粉和泡雞爪,蔣小一給大姐二姐去了?話,問他們?來不來府城做生意。

    涼粉和泡爪的名聲他已經?打出去了?,他們?來,直接就能做,不愁沒客人。

    蔣小一也說的清楚,涼粉和泡爪這兩樣他以往賣,刨去成本,一天能賺差不多三兩銀子。

    那一個?月就是差不多九十兩。

    大黃和大頭已經?八歲了?,要是來了?府城,那便可以直接送去私塾了?。

    住的地方也有,趙云瀾說可以直接住家里,不然空著也是空著。

    外頭人在城里做生意不容易,做的好定是要遭人眼紅,但沒事,該打點的他都打點好了?,不怕遭人打壓欺負。什么都安排妥當了?,去了?壓根就沒啥后顧之憂。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在哪個?年頭,做生意才能賺著錢,不然光種地能賺得什么?

    村里人天天的起?早貪黑,面朝黃土背朝天,可種一輩子的地,卻看不起?病,吃不飽肚子,他們?是干最累的活兒,卻是掙最少的錢,一斤糧食換不回一斤肉。

    種田,也就勉強圖個?溫飽。

    文娘和桂娘還猶豫,邵老夫郎就跳起?來。

    猶豫啥?

    這種天上掉餡下來的好事還猶豫?

    邵老夫郎先?發了?話跟兒子兒媳說:“這是好事兒啊!你們?帶兩個?娃兒去,我和你爹在家守著,桂娘啊!跟著你三弟干有肉吃,不過虧得你三弟有良心,事事都能念著你。”

    第318章 第 318 章

    桂娘哪能不?知道?這個三弟有良心。

    就是曉得, 因此那幾年三叔家還?窮得叮當?響,每次她回娘家時,和文?娘都會給二房送吃送肉, 即使?二房沒啥回禮給她們,她們照舊的年年送。

    不?過當?家的和小爹有心,從沒說過啥。

    那時候她三弟見她送肉眼睛就亮晶晶, 笑得合不?攏嘴, 可沒啥東西回禮,他?就羞答答, 腦袋低垂著,像犯了?錯的孩子?, 在家里搜刮一遍,也只兩個剛編的背簍和幾把干菜拿得出手。

    莊稼人不?稀罕這個, 可給啥都是弟弟和三叔的心意。

    那時候她還?可憐這個三弟, 想?著能幫襯就多幫襯些?, 雖然她嫁的也不?富貴,可好歹的還?能吃飽肚子?, 一年到頭也能吃上幾回肉, 三叔家卻是吃了?上頓不?見下頓。

    可現在沒成想?,倒是反過來了?,她這個當?大姐的,如今能指望弟弟了?。

    真好。

    一月九十兩,文?娘和桂娘心動也不?敢想?,畢竟這么多銀子?, 但更心動的是蔣小一說了?, 帶孩子?去了?府城,讓他?們進私塾。

    來傳話的機靈, 蔣小一交代的他?是一字不?落全說了?。

    蔣小一也不?是沒有私心。

    只要親族起來了?,那以后他?們就能多個仰仗和依靠,也能多條后路。

    獨木不?成林。

    又何為世家大族?

    只要家族起來,強了?,大了?,那才能稱一句世家。一人成不?了?家。

    趙云瀾也是這般想?,森*晚*整*理只有家族真正強大了?,那才是真的強。

    文?娘和桂娘不?再猶豫,帶著娃兒?和漢子?去了?府城,村里人又羨慕了?。

    去府城做生意啊!這又能賺銀子?,活兒?又比地里輕松,可真真是好。

    有個富貴親戚,到底是惹人羨慕,這黃邵兩家,這幾年就靠著親家賺了?不?少銀子?,沒成想?,現在親家還?要把他?們帶城里去。

    這兩家是走了?什么運啊?

    “黃家邵家的,你們去山里看過祖墳了?沒?別是祖墳冒煙了?。”有人打趣說。

    邵老夫郎和黃老漢黃老太笑哈哈,也沒理,這么好的事兒?,大家肯定要嘴酸兩句。

    那傳話的漢子?當?初剛說完,文?娘大嫂就迫不?及待鬧著讓文?娘把他?們一家子?也帶去。

    文?娘不?答應,她立馬坐地上撒潑打滾。

    外人還?在呢自家大兒?兒?媳就這般,丟臉,實在是丟臉,黃家兩老臊得說不?出話。

    杜大妮也知道?這般丟臉,可這是去府城啊!要是能跟著去做生意,那以后自家兩兒?子?沒準也能進私塾讀書去。

    杜大妮想?到此,哪里還?顧得上面子?。

    黃老漢和黃老太是臊,一時沒說出話來,那傳話的小漢子?便以為他?們也是這般想?,這種事兒?他?沒少見,立馬道?:

    “小一哥兒?和白舉人說了?,家里沒地方,小生意,也用不?著那么多人,就大姐二姐去,要是二姐還?想?帶人,住不?下,就大姐自己去。”

    這話什么意思大家聽出來了?。

    小本生意,只一家做也是行的。

    大姐二姐都叫,這是不?想?偏袒。

    可要是二姐想?‘拖家帶口’,那就算了?。

    文?娘知道?這是蔣小一給她找的由頭,想?來是早料到杜大妮會鬧,因此才這般說。

    她不?能拖三弟后腿,立馬道?:“既然三弟這么說,那我和大力就不?去了?。”

    黃大力也知道?蔣小一啥個意思,配合道?:“對,爹娘,我們不?去了?。”

    不?去咋的成啊!不?去以后就得在家,一輩子?都沒出息了?,而且去了?還?能送大黃去讀書。

    去,必須得去。

    黃老太嚴著臉罵起來。

    杜大妮你別鬧,你再鬧你就滾回你娘家去。

    黃大有不?高興:“娘……”

    “你這管不?住媳婦沒出息的,你把你媳婦拖屋里去,再讓她鬧,今兒?咱就分家。”

    黃老太和黃老漢一兇起來,杜大妮也不?敢再鬧了?。

    文?娘和桂娘帶著娃兒?和漢子?去了?府城。

    涼粉和泡爪咋的做,蔣小一都教?了?。

    鹵味這個沒有教?。

    倒不?是不?信大姐二姐,而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客棧里頭的烤魚、香油至今是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的原因就是在香料上——沒人能想?得到這些?是用藥材做的。

    要是教?大姐二姐做鹵味,,大姐二姐還?有兩個姐夫要是不?注意,被人學了?去,那那腦子?聰慧的,馬上就能推斷出香油咋的做了?。

    蔣小一思來想去,還?是沒教?他?們。

    涼粉和泡爪也夠他們賺的了?。

    教?完了?大姐二姐,他?們才回村里祭祖。

    在村里呆了三天,歲月不?饒人,堂奶奶年紀上來了?,大伯二伯幾個,也都上了?歲數,到底是親戚,白子?慕拿了一顆添壽丹出來給了堂奶奶,讓她得了?空,就撮點粉泡水喝,這東西延年益壽。

    堂奶奶一聽,寶貝似的收了起來。

    白子?慕又另外給了?大伯二伯每人一顆丹藥,叮囑他?們家里人身體要是出了?啥,就泡水喝。

    “尋常風寒就別喝了?,這丹藥可貴可貴了?,尋常時候別亂吃,只能用來救命救急。”白子?慕說。

    大伯掃了?趙主君和趙富民?一眼,說:“我曉得了?。”

    趙主君和趙富民?這些?年吃了?不?少,幾年過去,兩人不?見半分老態,似乎還?越活越年輕了?,大伯就曉得這丹藥怕是養身的,也沒多放心上,莊稼人天天早睡早起的干活,能吃飽吃好,身體就能好,不?用特意去養啥生。

    但他?還?是小心翼翼收了?起來,直到后頭張大丫生了?老三,血崩了?,差點沒從鬼門關回來,連著大夫和穩婆都說不?行了?,讓他?們準備后世吧!

    大房一家子?急得團團轉,后來還?是大伯想?起白子?慕那話:‘這丹藥可貴可貴了?,只能用來救命救急。”

    大伯躥房里把落了?灰的丹藥盒子?尋了?出來,撮了?點粉末讓柳哥兒?給張大丫喂下去。

    產婆和太夫都說沒用,他?們干這行干了?大半輩子?,血崩得這么厲害,止也止不?住,尋常都是得直接準備后事了?,可柳哥兒?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舞足蹈高興說血止住了?,大嫂睜開眼了?。

    后頭大伯和二伯是捧著丹藥看了?一晚上。

    蕨菜、泡筍這些?咋的做,蔣小一也和大石說了?,讓他?以后在村里收了?,擱下頭幾個客棧里頭賣。

    都交代好,蔣小一又抽空和白子?慕去裴家看了?眼。

    裴阿叔怎么說也是他?小時候的玩伴,當?年裴嬸子?生了?娃兒?,蔣小一回來還?和白子?慕去看望過,送了?個小金鎖頭。

    如今裴家娃兒?已經六歲多了?,蔣小一去時他?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小小的個頭,蹲地上就跟個球一樣,見了?蔣小一,他?一副成熟的小大人樣,卻又掩不?住的高興,跑過去說:“小一哥,哥夫,你們來了?,快家里坐。”

    他?顯然還?記得這個每次過年回來,都會給家里送糕點,捏他?臉,然后親自上手教?阿爹撮湯圓的哥哥。

    他?有點高興,進了?屋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最后還?把吊房梁上的籃子?拿下來,里頭擱著幾個柿子?餅,不?曉得放了?多久,顏色都有點變了?,可孩子?卻像獻寶一樣,跑廚房拿了?個碗,仔細把里頭的水漬擦了?擦,這才把柿子?餅放碗里,招呼白子?慕和蔣小一吃。

    蔣小一喊裴家漢子?一聲叔,孩子?喊他?一聲哥倒也沒錯,就是年紀差得太大,蔣小一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小娃兒?乖得很,蔣小一問啥說啥,坐凳子?上他?兩只小手乖乖搭在腿上,是規規矩矩,跟老六小六那皮樣子?沒得比。

    蔣小一視線在屋里飄了?一圈。

    裴家泥墻草屋,雖是破爛,但里頭干凈,座椅啥的擺得整整齊齊,擦得干干凈凈,上頭一點灰都沒見著,之前來裴家,裴家是又臟又亂,裴漢子?和裴嬸子?腦子?不?清醒,屋里的活兒?雖然簡單,但也指望不?上他?們兩。

    裴老太要上工,裴老漢要忙地里,家里沒人打理,自是臟些?亂些?。

    現在家里,倒是被孩子?打理得挺好。

    沒見裴漢子?和裴嬸子?,蔣小一問娃兒?,你爹娘呢?

    小娃兒?乖巧道?:“小一哥是要找阿爹和阿娘嗎?我剛把他?們哄睡了?。”

    蔣小一:“……”

    白子?慕:“……”

    蔣小一:“那你阿爺呢?怎么你在洗衣裳。”

    小娃兒?:“阿爺去地里干活了?,天氣熱,阿爹阿娘汗多,我見晌午天氣好,就給他?們擦了?身子?,那衣裳濕了?,我就想?順手洗一下。”

    白子?慕:“……”

    蔣小一:“……”

    蔣小一抿了?下嘴:“你吃過飯了?沒有?”

    小娃兒?聲音清脆,站起來說:“吃過了?,小一哥白哥夫,你們吃了?沒?我今天炒了?小白菜,可好吃了?,你們要不?要吃?”

    白子?慕:“……”

    蔣小一:“……”

    蔣小一噌的站起來,白子?慕仰頭看他?:“干什么?”

    蔣小一:“不?能聊了?,回家打孩子?去。”

    白子?慕也覺心里酸溜溜。

    這娃兒?比老六小六就大一些?,可看看,啥叫差距?

    這就是差距。

    他?和裴家漢子?先后生的娃,可裴家漢子?如今已經過上了?退休老干部般的生活。

    再看看自己。

    他?娘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他?也想?打孩子?了?。

    窮人家的小孩早當?家,本該被父母呵護淘氣的年紀,卻不?得已早早的熟了?。

    小娃兒?懂事,很乖,但也聰明,白子?慕跟他?聊不?過幾句,就曉得了?。

    這孩子?命苦,小小年紀就得照顧癡傻的雙親,聽村里人說,家里的活兒?他?啥都會干,做飯、喂豬、洗衣裳他?樣樣都會,大家說是裴家漢子?和裴嬸子?傻人有傻福。

    可他?們有福了?,到頭來苦的卻是孩子?。

    蔣小一曉得他?知事兒?,給他?塞了?五兩銀子?。

    小娃兒?都慌了?,說小一哥你給我銀子?干啥?他?說啥都不?要,兩手緊緊揪著,不?給蔣小一往他?小手心里放銀子?。

    蔣小一摸摸他?瘦小的臉蛋兒?:“我跟你阿爹從小玩到大,哥哥要去京城了?,以后過年肯定不?能回來了?,這是壓歲錢,就當?哥哥提前給你,你仔細收著,別同?別人說。”

    小娃兒?抿著嘴:“不?要,哥哥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沒事,哥哥給你你就收著。”裴老漢和裴老太年歲已高,整日在外頭忙忙碌碌,裴家漢子?和裴嬸子?又靠不?住,裴家那兩個外嫁的姑娘有自個家,操心不?到這邊來,蔣小一道?: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村長爺爺,或者去找我大伯二伯,還?有大樹哥哥他?們,知道?嗎?”

    “你阿奶和阿爺不?容易,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他?們。”

    他?年年都要悄悄叮囑一遍。

    小娃兒?眼眶紅紅,抱著蔣小一的脖子?,埋在他?脖頸邊半天沒說話。

    白子?慕也抱了?他?一下。

    隔天又去了?趟樓府,回來時已是晚上。

    樓宇杰要十月才動身,樓倡廉在京城有宅子?,樓宇杰打小便住京城里,對京城熟,不?用提前去找房和適應,他?便也不?急著走。

    王儼然和傅君豪是九月下旬才動身。

    水路快,不?出兩個月就能抵達京城,但京城在北,十月下旬左右那邊河道?就要凍起來了?,趙主君和趙云瀾坐不?了?船,白子?慕只能馬車過去,因此也只能早早出發。

    該安頓的都安頓好,原是打算直接出發,不?過村里黃家的老人去世了?,這節骨眼倒是不?好直接走。

    之前幾年,村里紅白喜事兒?,蔣家雖是不?在,但禮錢總會到,他?們離得遠,不?能回來幫忙,村里人都通情達理,沒說啥。

    這會兒?要是說趕路,也是行的,村里人不?會說什么,但好幾年了?,村里的紅白喜事兒?都沒能幫過忙,而且黃阿叔和家里關系還?不?錯,蔣小一和白子?慕最后還?是留下來,打算跟著幫忙幾天。

    反正急也不?急這兩天。

    蔣小一和白子?慕都去黃家幫忙了?,蔣小二幾個擱家里收拾行禮和收野菜,趙富民?和趙云瀾趁著空擋,去了?一趟作坊看賬,趙主君則是帶著老六和小六找堂奶奶嘮嗑去了?。

    這幾年沒咋的回來,村里發生的新鮮事可不?少,趙主君聽堂奶奶說得津津有味,老六和小六聽不?懂,什么隔壁林家和村里的陸家吵架了?,陸家漢子?差點被打了?,這些?人他?們也不?認識,聽得云里霧里,最后兩個小家伙待不?住,溜了?出去。

    小六問老六去哪里玩啊!

    今天黃家出殯,來的客人一定很多,也不?知道?有沒有美?人。

    老六說:“我們去黃家找父親和爹爹去。”

    到的時候老六就擱后院不?愿出來了?。

    后院一大幫婦人、夫郎在洗菜洗碗,老六就像老鼠掉進米缸里頭了?,哪里還?愿意走,蔣小一想?喊他?回去,見他?不?愿,大家還?笑,說來就來了?,裴陽陽也經常來,沒事兒?的,孩子?愿意看她們干活就讓看,看多了?以后孩子?才會干活,是不?是啊老六。

    老六笑瞇了?眼,聲音奶呼呼說:“這位嬸嬸,你不?僅漂亮得要命,說話還?這么好聽,都說到老六的心坎上去了?,嬸嬸叔叔們這么善解人意,難怪嬸嬸們個個眉清目秀水汪汪。”

    大家哄笑起來,活都不?干了?想?去捏他?臉。

    也沒覺得他?咋的,老六好色是好色,但他?不?會像旁人那般說猥瑣話,或者朝人下手,他?只是嘴巴甜,喜歡看姑娘哥兒?和對他?們打招呼。

    蔣小一無?奈,便隨他?,跟著張大丫蹲在大盆旁邊一起洗韭菜。

    小六不?想?看,自己到外頭逛,裴陽陽正在收拾飯桌。

    黃家親戚多,來的人不?少,黃家院子?不?大,外頭又是坡道?,飯桌不?能擺村道?上,隔壁唐家外頭的路倒是平坦,要是辦的喜事,還?可能把桌子?搬唐家外頭擺,但這是白事兒?,飯桌擺人院子?外,不?吉利。

    飯桌不?夠,大家要吃席只能輪著來。

    大多婦人夫郎在后院忙,只有一些?擱前院收拾碗筷,裴陽陽個頭小,又是個小漢子?,擱夫婦人夫郎推里,特別顯眼,小六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村里人有講究,認為孩子?和老人身上身子?虛,陽氣弱,參加白事容易被死去的人給勾魂帶走,因此來幫忙的,多是十三四往上。

    可裴家……

    裴老太要上工,裴老漢背駝得厲害,那頭顱幾乎要垂到地上,重活干不?了?,輕活也干不?好——干起來又慢又磨蹭,只能裴陽陽來。

    不?來咋的辦?

    村里講的就是人情往來,家里兩個老人,肯定有走的一天,到時沒人幫忙那怎么行?

    裴陽陽年紀小,倒是有人憐惜他?,說不?用他?來,以后他?們家有啥事兒?,他?們肯定也會幫,這裴家什么情況,大家哪能不?懂,又不?是說家里有大人可不?愿來。

    這一家是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比當?初的蔣家二房還?要慘。

    可裴陽陽說他?能干,每次都會來,大家知道?他?有心,就不?再勸了?。

    這幾年日子?好一些?了?,紅白喜事飯桌上不?再像過去那般片甲不?留,如今還?能剩些?湯湯水水。

    不?知道?是誰家娃兒?跟著大人來,一碗糙米飯剛吃了?兩口就沒吃了?,剩了?大半,裴陽陽收下去,后頭見著沒那么忙了?,才往那碗飯里倒了?點菜湯,拌了?拌坐角落里非常珍惜的吃了?起來。

    知到晌午,黃阿叔喊他?去后院吃飯。

    來幫忙干活的,主人家都會管一餐,大家干了?一早上的活兒?了?,早餓得很,蔣小負責給他?們打飯,大家是拿了?碗就開始上桌。

    裴陽陽‘不?爭不?搶’,排在隊伍最后頭,蔣小一疼他?,給他?打了?滿滿一大碗,說:“餓不?餓?去桌上夾點菜吃。”

    裴陽陽點點頭說謝謝小一哥,到桌上,幾個婦人給他?夾了?肉和幾筷子?菜,他?小聲說謝謝,卻是沒擱桌上吃,又端著碗出去了?。

    裴家漢子?和裴嬸子?正在坡道?拐彎處那兒?坐著,一個在玩泥巴,一個囔著要孩子?。

    裴嬸子?似乎生了?兒?子?后腦子?清醒了?一點,以前是一不?留神她就往外頭跑,不?是說找漢子?就是說找兒?子?,反正是四處晃,從不?會乖乖坐著,村里人要是給了?點啥吃的,她也從不?會想?著留回家,當?場一股腦就往嘴里塞。

    可現在大概知道?裴陽陽是她的兒?子?,又或者是天生的,她即使?腦子?不?清醒,卻疼裴陽陽疼得要命,她的疼和其他?當?娘的不?一樣,她是特別的聽裴陽陽的話,現在一有吃的,她也不?會直接塞嘴里,而是藏起來,之前還?有人納悶問她咋的不?吃,她笑得傻傻的,說好吃的,想?給陽陽。

    這會兒?她不?見裴陽陽,心里就焦躁,但想?起裴陽陽的叮囑,她也沒亂走,只是不?停的嘀咕,說要兒?子?。

    裴家漢子?捏著泥巴,煩說:“你不?要吵多了?,陽陽等下就回來,你再吵,等會我捏好湯圓了?,看我還?給不?給你,哼……”

    裴家嬸子?不?聽他?,還?在嘀咕:“陽陽呢!我要陽陽。”

    第319章 第 319 章

    “你?不聽話, 陽陽回來我?告訴他。”裴家漢子非常生氣,說完這話,想轉過身?去繼續捏泥巴不理她多了, 卻?看見裴陽陽端著一個大瓷碗過來,立馬高興得?大喊:

    “陽陽,陽陽, 你?回來了。”

    “爹, 娘。”裴陽陽說:“我?帶飯來了,你?們餓不餓?陽陽喂你?們吃飯。”

    只有一個碗和一雙筷子, 裴陽陽不曉得?給他們哪個拿,干脆自己動手喂, 而且沒桌子這兩?人自個捧著碗吃飯就很容易掉,浪費了不好。

    裴家漢子和裴嬸子乖乖吃起來。

    老六在后頭跟著蔣小?一吃飯, 小?六在外?頭逛, 最后跟白子慕湊了一桌, 白子慕給他打了兩?碗飯,見他吃完了才把他趕后院去。

    小?六找老六想叫他回家, 老六臉蛋上全是吻痕, 正樂不思蜀呢!哪里愿意走?,說他要?等爹爹,幫爹爹干活,讓他先回去。

    小?六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從后院出來,就看見了裴陽陽, 下意識跟了上去。

    自己去吃別人吃剩下的, 卻?知道?給爹娘送干凈的飯菜,還站在一旁一口一口的喂他們。

    這人和爹爹說的一樣, 很是孝順啊!

    等爹娘吃完飯,裴陽陽說:“爹娘,你?們乖乖在這里等我?,我?去幫忙,等忙完了就帶你?們回家。”

    裴家漢子是無所謂,反正去哪里都行,只要?有泥巴給他玩,他就心滿意足,再說了,外?頭的泥巴比家里的還多呢!擱家里玩兩?下泥巴就沒了,還得?兒?子去外?頭挑泥巴給他,外?頭泥巴多,他更樂意呆在外?頭。

    只有裴家嬸子要?哭不哭的拉著裴陽陽,說:“陽陽還要?忙啊?娘要?陽陽,陽陽不忙,干活累,娘去。”

    “娘不會。”裴陽陽說,他之前有嘗試教裴嬸子洗碗洗菜,可裴嬸子就是怎么都干不會,洗個碗,能全給打碎了,這是給人家幫忙的,打碎了可不好:“娘聽話,我?忙完了就回來找娘。”

    安頓好爹娘,裴陽陽拿起碗,一轉身?就看見小?六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對方來了多久。

    對上小?六有些復雜的神情,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裴陽陽是認識小?六的,這是蔣哥的兒?子,一年到頭只回來那么幾天,以前他們坐牛車,裴陽陽遠遠見過幾次。

    可老六和小?六回來,不怎么出村里來玩,即使出來,也不會跑他家那邊去,他們更多的是在曬谷場那一帶玩鬧,裴陽陽以為?他不認識自己,剛想說話,就聽見小?六說:“你?是不是陽叔叔?”

    裴陽陽一怔:“你?認識我??”

    “認識啊!”小?六不當啞巴了,看著他說:“父親和爹爹經常說起你?,夸說你?厲害。”裴陽陽這名,也還是白子慕取的呢!

    那會裴老太拿了三個雞蛋上家里來,讓他幫忙取一個,裴嬸子雖是腦子傻,但模樣不錯,裴陽陽清秀得?很,還在襁褓里的時候就賊拉愛笑,蔣小?一第一次抱他的時候他才兩?個月,可剛被蔣小?一抱懷里,他就朝蔣小?一笑。

    白子慕在一旁見了,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太陽。

    ——同樣的燦爛,明媚,讓人心里暖和。

    蔣小?一年年回村總要?去看看裴陽陽,回來就忍不住總要?夸兩?句。

    小?六自是懂他是誰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什么表情,又因像著白子慕,面容顯得?十分?冷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陽陽臉色一變,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害怕,整個人仿佛即將熄滅的小?火苗,迅速灰敗了下去。

    村里的孩子都不喜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會干活。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還整天只想著出去玩,看看人家陽陽,才六歲,比你?小?那么多,人家都會幫家里干活了。’

    ‘你?怎么這點?都干不好,給你?洗個衣裳你?都洗不干凈,看陽陽,他爹每次把衣裳弄那么臟,他都能使勁認真給搓干凈,你?咋的不能學學人,虧得?你?還是個姑娘。’

    這般說的多了,村里的孩子見了裴陽陽總沒個好臉色。

    但蔣小?一從不會這般說。

    他知道?對比不好,就像他和丘翠翠,以前村里的總愛拿他們兩?個比,他比不上丘翠翠,他雖是沒說啥,可心里其?實并不好受,他和白子慕只是感嘆,說裴陽陽懂事了,那么小?就會干那么多活,和小?二他們一個樣,乖得?很。

    蔣小?一從不會對著老六和小?六說你?看看人,你?們和人同個年紀,怎么比人差那么多這種話來。

    因此小六對裴陽陽印象極好,裴陽陽見他沒再說話,腦袋垂得?更低了,空了的大瓷碗被他緊緊抱著,不安的摩擦,卻?聽小六崇拜道:“爹爹說你會干很多活,厲害厲害的。”

    裴陽陽猛然抬起頭。

    小?六看著他說:“我?們一樣大呢!可是小六很多活兒都干不了,你?無敵厲害,剛剛你?吃飽飯了沒有?”

    裴陽陽點?點?頭。

    其?實裴老太如今跟著大房干活,一天三十文,家里已經不缺吃的了,但老人家是窮是餓過來的,那些餓肚子的經歷刻在骨子里太久,平日總省得?厲害,總不敢大手大腳花,有了銀子也總想存著留給孫子。

    裴陽陽跟著他們長大,又干過活,更知道?一口吃的來之不易,方才收拾桌子時那飯還干凈,沒怎么吃,他不舍得?倒,就吃了。

    小?六說:“你?騙人,你?這么高,半碗飯哪里飽,我?都要?吃兩?碗才感覺飽呢!你?過來,我?這里有糕點?。”

    小?六知道?他應該不會吃獨食,從兜里掏了個白色塑料袋出來,里頭放了幾塊點?心,他給了裴阿叔和裴家嬸子每人一塊,才拉著裴陽陽坐到一旁,拿糕點?給他:“你?吃,這個可甜了。”

    府城帶回來的糕點?,裴陽陽吃過,是蔣小?一和白子慕送的,可其實桂花香的糕點那味兒他不太喜歡,聞不慣,剛吃了一口,正要?吃第二口,小?六突然把他手上的糕點搶回來塞嘴里叼著,然后又從袋子里挑了一塊出來遞給裴陽陽,說:

    “你?不喜歡桂花糕,那就吃這個,看看這個口味喜不喜歡,這個是糯米做的。”

    裴陽陽身?子一僵,看見他笑吟吟的,眼眶突然酸澀得?厲害。

    “謝謝。”

    “客氣什么,不喜歡吃那就不吃,人沒必要?勉強自己,做人嘛,就得?及時行樂,我?們一起玩吧!”

    裴陽陽小?聲說:“可是我?,我?還要?回去干活。”

    “剛才父親說,干活的吃了飯能歇半個時辰,你?那么急回去干什么?”小?六拉著他:“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

    裴陽陽一個字都沒聽懂,但卻?覺得?很深奧。

    小?六無聊得?很,這下終于找到玩伴了,和裴陽陽玩了半個時辰,裴陽陽用草給他扎了螞蚱和蝴蝶,小?六很喜歡,可一想,裴陽陽扎好的螞蚱和蝴蝶都送給他了,這禮物,做人該是禮尚往來。

    小?六想了想,把腰間的拇指大的玉佩解了下來,這是王儼然送的,雖然小?,可這玉佩上頭雕著一只戲著蝴蝶的小?貓貓,他最喜歡了。

    這玉佩不是拿去青樓,是給陽陽,不是隨便給不認識的人,爹爹和父親也喜歡陽陽,那爹爹和父親應該不會罵他。

    而且這玉成色并不好,也不貴,才二兩?銀子,是王儼然送的最便宜的貨了。

    “這個送給你?。”他說。

    裴陽陽村里長大的,平日也沒怎么去過鎮上,哪里知道?這玩意兒?值錢啊!只以為?是尋常小?玩具,但想來也是買的,要?花銀子,他說:“我?不能要?。”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裴陽陽聽不懂,就沒回答,小?六覺得?他很高冷。

    高冷!

    哎呦我?去。

    小?六一拍腦袋,想起自己的高冷男神形象,立馬不再說話,只強硬的塞給他。

    裴陽陽只得?接下了,看見上頭的小?貓,他眼睛一亮,說:“謝謝你?。”

    小?六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客氣。

    這玉佩,在此后二十年,哪怕知道?它?值點?銀子,裴陽陽都一直小?心翼翼的隨身?攜帶著,即使窮得?睡大街上,他也沒想著當掉。

    黃家白事一辦完,

    隔天一大早蔣小?一跟著白子慕便出發了。

    村里人又來送了。

    大概是曉得?他們這一去就難再見了,大家心頭都不好受。

    雖說不是自家人,可其?實一個村的,到底是有感情。

    蔣小?一也有點?不舍,最后眼眶紅紅的。

    裴家漢子也來了,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蔣小?一要?去京城再不回來了,這會兒?眼睛淚汪汪,村里人總說他是傻子,可裴家漢子的記憶只是停留在小?時候,他只是‘長不大’,他把蔣小?一當玩伴,每次都在等他回來。

    蔣小?一沒看見裴老太和陽陽,問他一個人來啊?

    裴家漢子點?點?頭:“娘說你?要?進京,以后怕是都不回來了,我?知道?你?最愛玩泥巴,給你?,拿去玩。”

    他從衣裳里掏了一大團泥巴出來。

    蔣小?一:“……”

    白子慕:“……”

    蔣小?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接過說道?:“謝謝叔,你?以后可要?聽陽陽的話,知道?嗎。”

    裴家漢子乖乖點?頭:“知道?,不過老子聽兒?子的,雖然不像話,可陽陽有腦子,我?沒有,我?聽他的。”

    白子慕有點?想笑。

    蔣小?一都不知道?裴家漢子是傻呢還是不傻,說傻吧,他又知道?老子聽兒?子的不像話,說不傻,他又說自己沒腦子。

    周邊人也是想笑。

    大伯二伯幾人都來送了,堂奶奶沒來,大伯說堂奶奶在家抹眼淚呢!不敢親眼看你?們走?。

    馬車駛出村子時,白子慕回頭看了一眼,心里酸澀難言。

    畢竟這兒?也是他的家,是他來大周后第一處安頓下來的地方,心里也隱隱的有些后悔。

    當初要?是知道?要?走?,那宅子就不做那么大了,白白糟蹋一筆錢,都沒能住幾個月,想到這兒?,他也是眼含熱淚。

    蔣小?一費盡口舌,才勉強的把人安撫好。

    他們一路向北,卻?都不知道?,就在昨兒?,裴陽陽回家后,夜里翻了一宿,一大早的起來,趁著吃早食的空擋,隔著粗布,攥著口袋里的玉佩,同裴老太說:“阿奶,我?想上學識字。”

    裴老太都坐不住了:“陽陽,你?說啥子呢?”

    “阿奶,我?想上學。”裴陽陽重復說。

    裴老漢子詫異看向看他:“怎么突然想識字了。”

    裴陽陽低下頭沒說話。

    昨兒?小?六同他說了好些話,他一句都沒聽得?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回來后他覺得?可惜極了,要?是他聽得?懂,他和小?六應該能聊許久,小?六后頭也不會突然閉上嘴巴,不跟他說話了。

    他也想讀書。

    大家都說,蔣哥這一走?,怕是不會回來了,以后估計要?定居京城,京城太過遙遠,要?是想去,那只能像哥夫那樣。

    裴老汗和裴老太沉默半響,認真看他:“陽陽,你?是真的想讀嗎?”

    裴陽陽重重點?頭:“嗯,想讀。”

    裴老漢和裴老太又沉默了起來,家里的事,幾乎都是裴老太做主,裴老漢朝她看去。

    裴老太摸摸裴陽陽的頭,沉默許久,才說:“咱陽陽想讀,那就讀,阿奶供你?。”

    這孩子生出來就是苦的。

    有時候裴老太看他干活,見他滿頭汗,旁的孩子都在玩,他卻?得?擱家里干活,心里也會自責起來,也會覺得?當初也許就不該讓這孩子生下來。

    生下來,生她家,是受苦來了。

    當初整個小?山村,最窮的是住山上的李菜花和蔣家二房。

    可蔣小?二和蔣小?三再窮,上頭都還有疼他們的大哥和父親,莫小?水也是這般。

    蔣小?一和蔣父、李菜花都還年輕,能陪孩子許久,這幾個娃兒?有人愛。

    可她家陽陽不一樣。

    她和當家在,孩子還能同他們相依為?命,可他們要?是走?了,這孩子……真真就是沒個疼的了。

    他雖是有爹娘,但裴老太清楚,他其?實沒爹娘疼,沒誰爹娘是這般當的——爹娘沒能照顧娃,還得?讓娃兒?來照顧。

    兒?子和兒?媳,與其?說是孩子爹娘,倒不如說是累贅。

    她把孩子當成家里的未來和希望,可孩子——不應該一出手就背負著這樣的擔子。

    旁的孩子下雨尚且有個躲雨的地方,可她的孫子沒有,因為?他自己就是屋檐。

    要?是沒有白子慕,裴老太也不會這般輕快的松口,她存銀子,是給孫子以后娶媳婦用的,拿去讀書,要?是砸不出個聲兒?來,那咋的辦?豈不是糟蹋銀子。

    還是踏實過日子好,不敢妄想。

    可白子慕考上舉人了,要?上京了。森*晚*整*理

    她就這么一個孫子,孩子出生到現在,也從沒問過她要?啥子東西,如今就想讀個書,那她就供,能供到幾時是幾時,如果孩子真出息,沒準還能走?出去,像白小?子那般,不用一輩子都擱這山里,日子見不到頭。

    裴陽陽確實是爭氣,后頭一路高歌猛進,裴老太和裴老漢走?后不過三年,他便帶著爹娘考去了京城,后因小?六,又自主離了京,遠赴邊境任職。

    ……

    條條大路通羅馬,這話在大周也適用。

    從平陽鎮到京城,往哪兒?走?都能抵達。

    不過就是繞不繞路、安不安全的問題。

    有些地方路近,土匪猖獗,這個白子慕不怕,土匪真遇見他們,誰搶誰都不一定。

    他仔細選了條路,要?是一路順利,便能在十一月中?旬左右抵達京城。

    還得?去府城接李菜花和莫小?水。

    蔣小?二幾個不知道?搞什么鬼,硬是攛掇著莫小?水跟他們進京。

    莫小?水是去哪里都無所謂,反正娘和叔叔們在就行。

    蔣小?一搞不懂孩子們想干啥,只當舍不得?,畢竟一起混了好幾年了,感情深,李菜花和莫小?水愿意走?,那就帶著吧!

    樓倡廉還不放心,一路過去山高水遠,這幫子人,老的老小?的小?,真正能頂事的就蔣父和白子慕兩?個。

    他想給白子慕雇幾個鏢局的護送他們過去,不過白子慕說不用。

    土匪?

    怕啥。

    他家老六和小?六雖然個頭小?,但可不是吃素的,一個打八都不在話下。

    到平洲接了人,和竹哥兒?,雨哥兒?幾人一起吃了頓飯,便出發了。

    顧家老爺來相送,他和趙富民關系好,這會兒?羨慕呢!

    顧老夫人也眼紅。

    顧家老爺不是羨慕趙富民進京,進京誰有銀子誰都能去,他是羨慕白子慕都考上舉人了,還沒忘了他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外?公,如今是舉人,要?是真考上了,那可是官老爺。

    和他們再也不同了。

    誰能想到趙家還能有這般造化,之前趙云瀾剛和沈正陽合離,趙家遭到打壓,他們聽了這事兒?雖是氣,可也忍不住覺得?趙家可憐,遭遇沈家打壓,以后怕是要?苦了。

    如今……

    可憐個啥呢!!

    他們見人都得?彎腰了,不彎腰不行,這是舉人他爹爹和外?公啊!

    沒準過不了多久,又成官爺他爹爹和外?公了。

    沈正陽也來,站在墻角沒敢露面,只目光陰沉沉的看著他們。

    蔣小?一戳了戳白子慕,示意他看。

    白子慕抬眸一瞧,差點?沒認出來。

    時隔幾月不見,沈正陽像是老了十來歲,一副頹喪樣,蔣小?一聽人說過,因為?身?子不好,生意又沒了,大概是無法接受,他如今是醉生夢死,時常因為?交不起酒錢,被人小?二從客棧里頭轟出來踢打。

    趙云瀾也看了眼,沈正陽似乎是被他那平平淡淡的目光所刺到,踉蹌的跑開了。

    趙云瀾說:“沈正陽那三個兒?子都廢了,我?聽說沈老太爺想從沈家老二那里過繼個孩子過來給沈正陽撫養。”

    這事兒?蔣小?一也聽過。

    可沈老夫人不同意,沈老三又不是她生的,那孩子不是親孫子,咋的能養得?熟,再說了,家里連買菜的銀子都差點?沒了,可不養怎么辦?沈正陽這一脈豈不是要?斷了。

    一家人是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該。”蔣小?一罵了一聲。

    三輛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因為?東西放空間袋里,沒有多少行李,三馬車也夠坐了,白子慕便沒再買多余的馬車。

    一開始蔣小?一和幾個小?的還覺新鮮,經常探著腦袋往外?頭看,可不過半個月,個個屁股疼,脖子酸,外?頭風景再漂亮眾人也沒心思看了。

    九月、十月,天氣還熱,坐車廂里頭真的是跟蒸桑拿一樣,又悶又熱,可北方天氣干旱些,撩了車簾子,風一刮,能吃滿嘴塵。

    這邊似乎沒有秋天,十月下旬,沒有一個過渡,立馬又冷了起來,在馬車里穿得?再多,可光坐著啥都不干還是冷。

    路途遙遠得?,實在讓人無法言說。

    八十歲的老太太,可能進京都得?一百了。

    坐久了白子慕整個人都不舒坦,想直接往京城飛,可一家老小?總不能丟著不管。

    直到脫了一層皮,差點?去見太奶奶,一行人才到了京城。

    第320章 第 320 章

    十一中旬, 京城已是大雪紛飛。

    蔣小二這些年身子好了些,平日都沒?怎么咳了,可大概是路上太過勞累, 這病秧子又咳了起來。

    蔣小一搓了點丹藥給他吃,咳的倒是沒?那么厲害了。

    趙富民?和趙主君倒是沒?啥不適,坐久了腰疼, 老六和小六就站他們?背上蹦蹦跳跳, 一路過來舒坦得?要命。

    不過這邊年年落雪,百姓大概習以為常, 大雪天的,街上依舊是熱鬧, 還沒?進城,遠遠的就能聽見其喧嘩。

    城墻高聳入云, 墻上官兵手持長矛, 個個面容嚴寒。

    在平洲, 進出時盤查沒?那么嚴苛,露一下秀才令, 不是特殊時期, 衙役睜只眼閉只眼,盤問兩?句就給進去了。

    在京城,七品的官不如狗,秀才滿地走,更何況一個舉人。

    官兵是又問又查。

    不過白?子慕模樣好,又持有路引和文書?, 車廂里的東西也簡單, 都沒?啥好檢查的。

    這行?人是老弱病殘占了個全。

    從平洲那么遠的地兒來,一路馬車, 官兵瞧他們?個個蓬頭垢面,灰土滿身活似野人,想來一路都是風餐露宿,心有不忍,多了兩?句嘴。

    “你?們?進了城,直直往前走,到第一個路口左轉,然后一直走,那邊有間客棧,位置有些偏,但要價便宜,最近下面各洲書?生皆已抵達京城,城里客棧緊張,那邊想來還有空房。”

    “多謝兄弟。”白?子慕道了句謝,和蔣小一就想往客棧去。今兒已晌午,房子不是那么好找的,目前只能暫時住客棧。

    蔣小二幾個不愿再上馬車了,屁股痛,想走走,其實就是好奇,想看看。

    趙富民?也沒?忍住,扶著趙主君下來。

    “到底是京城啊!同咱平洲比,到底是富貴多了,也熱鬧。”趙富民?不由感嘆。

    趙主君跟著點頭:“沒?成想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有來京城的一天,等后頭天氣暖和些了,可得?出來走走,以后回村里才有話吹。”

    平洲不比京城,京城到底是皇上和重要官員住的地兒,其闊綽繁華自不是一洲可比的。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

    商鋪林立。

    一路過去,白?子慕倒是見了幾家客棧,不過顯然已經住滿了,路過外頭總能看見書?生背著包袱垂頭喪氣從里頭出來。

    “張爺爺果然沒?有騙人,京城真是遍地的美人。”

    老六和小六長得?最矮,可走路卻最是霸氣,兩?人看得?目不轉睛,蔣小一拍了他們?一下,讓他們?別這么走。

    小六還不懂,撓著頭問蔣小一為啥呀?

    蔣小一說這樣走容易被打,他們?現在上面已經沒?有人了,得?低調,而且他們?現在這個跟乞丐沒?差的模樣,實在有損形象,快含胸縮脖。

    白?子慕也是這么想:“老六,特別是你?,你?那猥瑣的模樣得?收斂一點。”

    老六聽了這話又不高興了,小嘴巴高高撅起來說父親真壞,竟然說他猥瑣,他這么帥的一個小哥兒,哪里猥瑣,剛才還有姐姐對他笑?呢!

    官兵給他們?說的客棧位置確實是有點偏,但趕考的最喜歡這種?地了,足夠安靜,溫習起來不受打擾,但也因為足夠偏僻,沒?人指引都尋不到這兒來。

    小二看他們?一大幫人,說只剩四間空房了,要不要住。

    蔣小一想了想:“四間房不夠住,可外頭客棧怕是也沒?這么多空房了。”

    趙云瀾:“先擠擠吧!”

    趙富民?和趙主君一間。

    蔣父和趙云瀾帶著兩?個孩子一間。

    蔣小二四個已經十四了,過了年就十五,再一起住一間房不像話,蔣小一帶著趙鳥鳥和莫小水、李菜花和一小廝哥兒住一間,客棧床小,但可以拿被褥鋪地上,鋪厚些再燒點碳倒也沒?事。

    白?子慕帶著蔣小二和蔣小三睡一屋。

    這兩?還挺高興。

    他們?都許久沒?和哥夫睡了,怪想的。

    白?子慕卻是一點都不想,可現在條件有限,他總不能讓兩?個小舅子睡大街去,外頭寒風凜凜大雪紛飛,睡外頭一宿明天怕是得?直接硬邦邦,到底是他含辛茹苦親手養大的小舅子啊!哪里舍得?。

    另外一個小廝只能睡通鋪。

    先頭熱,一路過來要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那還能尋條河在里頭洗洗涮涮,可入冬后冷,他們?走的那路并?非官道,臨近京城那幾天是連個鎮都沒?見著。

    好幾天都沒?洗澡了。

    蔣小一讓小二送些熱水來,都洗漱干凈,打扮得人模狗樣了白子慕才讓小二備吃的。

    吃飯時蔣小一說了打算。

    明兒他想和夫君,還有爹爹父親一起出去找房子,兩個外公和李姐留客棧看孩子。

    行?李不用看,貴重的東西白子慕都放在空間袋里頭了,擱外面的就幾床被子,還蓋過,沒?人會偷。

    蔣父:“嗯,那明兒咱早些起來,這房子得?盡快些找。”

    這客棧普通房一晚就得?六百文,真真是跟搶的沒?什么兩?樣。

    趕緊找房子搬進去安頓下來才是正事。

    京城白?子慕沒?來過,趙云瀾也是第一次來,蔣小一更不用說了,純純的土包子一個。

    京城街道是四通八達,找房子還是得?去牙行?,自個找哪里能找得?著。

    這年頭人主家要是想賣宅院,那都是托給牙行?,沒?誰會自己貼告示說有房屋租出。

    皇宮離城門最是遠,皇宮外頭,尋常住的都是皇親國戚或者是一品、二品的大官。

    再往外,則是三品、四品。

    層層輻射開來。

    平頭百姓是沒?那個資格住皇城附近的。

    牙行?帶他們?看的宅子,離皇宮遠,離城門近,俗稱貧困區。

    京城是劃分區域的,住城門口附近的,大多數都是京城最底層人,要是敵軍攻城,第一被砍的就是這幫人,戰場上沖最前頭的,也大多數都是炮灰。

    炮灰居住地,京城百姓稱之為貧民?區。

    雖是貧民?區,卻也沒?臟亂差。

    京城的宅子,其實除了大小,位置,價錢,旁的幾乎不用操心,都是青磚房,曉得?他們?人多,牙行?帶他們?看的宅子都是寬敞的,漂亮得?很。

    但價格也很漂亮。

    上萬兩?。

    要命了。

    牙行?說這價格算是便宜了,要是買京華街平民?區那邊,那一進就四間房的,沒?有兩?萬都拿不下來,他人在京城出了名?的實誠,看你?們?穿的這么寒酸,我?也知道你?們?沒?什么銀子,喊的都是實誠價。

    蔣小一幾個默默不說話。

    看得?出來了。

    這人確實是實誠。

    穿的富貴雖然有臉面,但出門在外容易被宰。

    白?子慕出門時叫大家換了衣裳,這會兒是寒磣了點,但這人實在是他娘的缺心眼,竟當著他們?的面就這么說。

    看了好幾處,跑了好幾天。

    最后蔣小一和趙云瀾對遠行?街那處的宅子最是滿意?。

    雖在貧民?區,名?兒不好聽,可那環境還是不錯的。

    那兒一進門就是個大院子,格局和村里的新?房差不多。

    左邊廚房,正對大門是正廳,右邊有一房間。

    牙行?說這是尋常下人住的,這兒離門進,方便開關門。

    廚房那邊旁邊是水井,再過去遠一些則是馬廄。

    正廳前后都留著門,從正廳就能走到后頭去。

    后頭比前頭寬敞,分了三處院子,各個院子都有三間房。

    還有一排耳房。

    夠住了。

    后院里小道都鋪著鵝卵石,旁邊則是花壇,這宅子空置許久,沒?人打理,花壇里頭的花早死了,野草被大雪蓋在下頭。

    這邊離街道近,廚房也大,平日采買,做吃食啥的都方便。

    價格兩?萬三千二百兩?。

    蔣小一覺得?都好:“爹爹,你?覺得?這兒咋的樣?”他知道蔣父不挑,對這個也不在行?,有的住就行?,因此還不如直接問趙云瀾。

    趙云瀾方也仔細看了,說:“比前頭幾處要好,主要是屋子多。前幾天看那幾個,寬敞是寬敞了些,但房間少?。”

    “我?也覺得?這里挺好,不過就是離皇城太遠了,以后夫君要是進了翰林,來回怕是不方便呢!”

    白?子慕點點頭:“是啊!我?也煩這個,不過越靠近皇城,價格又更高,哎,真是啥都不能兩?全其美。”

    趙云瀾:“……”

    蔣父:“……”

    兩?人看了牙行?人一眼,牙行?滿是困惑的朝著白?子慕看過去,蔣父兩?人臉上都有點熱。

    這都還沒?考上呢!卻擔憂起這個來了。

    再住客棧到底是不方便,也燒銀子,后頭考生來的越多,房子怕是就更緊俏了。

    早買早安心。

    不過兩?萬三千二百兩?……

    貴了。

    蔣小一和白?子慕同牙行?互噴了半個時辰的口水,趙云瀾先頭到底是少?爺,不知窮滋味,但這幾年懂了。

    和蔣父也圍了上去。

    又噴了半個時辰。

    那牙行?沒?見過砍價砍得?這么厲害的,都想不賣了算了,可這種?不算大,又不算小,不上不下的院子很難脫手——富貴老爺后宅人多,家仆多,這種?宅子買了不夠住,平頭百姓又住不完,嫌貴嫌寬,畢竟要是住不完,旁的屋子一直留空,沒?人去,耗子啥的就多,每年都得?請人來維護修繕,這些都去不少?銀子。

    先前難賣,現在好不容易碰上看得?上的。

    那牙行?咬咬牙:“行?,給你?們?少?四十兩?。”

    蔣小一喜笑?顏開:“夫君,給銀子。”

    白?子慕:“……”

    給不了。

    空間袋里就八千多兩?。

    蔣小一顯然也想起來了,熱著臉問牙行?的,能不能后頭一點再給,他們?現在就七千兩?,只能先交這么多。

    雖有八千,但不能全給了。

    這屋子空空蕩蕩的,啥都得?添置,這些都得?去銀子。

    白?子慕是舉人老爺,買了宅院便是打算常居的,不怕人跑了。

    若不然,租不是更方便?

    牙行?的說:“行?,那咱先去官府過戶。”

    等搬新?家,要買的東西還很多,鍋碗瓢盆啥的都得?買。

    蔣小一和趙云瀾攬了事,沒?讓白?子慕跟著忙,讓他趕緊去拜訪一下太傅。

    空手去不像話。

    樓倡廉說太傅是個愛吃的,趙富民?買了點酒,蔣小一想了想,鹵了點大腸和幾斤排骨,這些下酒都不錯,讓白?子慕帶去。

    反正現在荷包緊得?要命,能拿得?出手的都買不起。

    太傅如今教導的是太子,皇上沒?繼任時,也是太傅教導。

    尚家得?皇上看重,住的尚府離皇城就很近。

    樓倡廉早給太傅來信了,太子聰慧,皇上又無其他皇子,就一個,平日教導起來也不費什么力,而且太子有些嗜睡,皇上又極為疼愛,念其還年幼,只讓太傅早上教導,下午無課便可出宮了。

    倒也不算累,還閑得?很。

    尚老便也沒?拒絕。

    畢竟樓倡廉很少?求他,而且張舒越也給他來信,只一事相求,讓他教導教導白?子慕。

    倒是難得?。

    兩?人均為一事相求,倒是讓尚老對白?子慕起了點興趣。

    早早等著人來京。

    結果倒好,這一等等了將近三個月,平陽鎮那地兒他是沒?去過,可地圖他是看過的,這人竟走了三個月。

    白?子慕一進京他就得?了消息。

    這會兒管家說人上門拜訪了,那趕緊帶人進來吧!

    一見著面,尚老就笑?了:“不用多禮,你?這孩子,模樣倒是生得?俊俏。”

    他七十的樣,頭發花白?,胡子花白?,眉毛很長,很像以前宗門里的長老,瘦瘦的個,但笑?起來很慈祥,說話也接地氣,不像書?院里的夫子,說話跟念文言文似的,聽著老費勁。

    白?子慕客氣道:“哪里哪里,也就一般般俊。”

    尚老:“……你?倒是不謙虛,如今可是都安頓好了?”

    “安頓好了。”

    “那便好,要是有啥需要幫忙的,你?便開口,倡廉既是你?老師,那我?便也算你?師爺,不用客氣,你?進京路上可是遇了什么事?”

    “沒?遇見什么事啊!”白?子慕搖頭說。

    “沒?遇見什么事?那你?作?何這般久?老夫我?三個月,就算是從平陽鎮爬,我?也早能爬到京城了。”

    白?子慕:“……”

    這牛吹的厲害了點吧,雖然這一路過來,他和蔣小一是玩了點,但也耽擱不了什么時間,就這都得?兩?個多來月才到的京城,要是爬?他掃了尚老一眼,這老人家口氣真不是一般的大。

    “作?何那般看著老夫?你?既已安頓好,那今兒便留我?府里學習吧!會試在即,沒?時間給你?浪費了,你?的策略,時政,樓小子都寄來我?看了,寫的倒是不錯,但你?那詩賦……”尚老說:“屁都不如。”

    這老頭一點也不可愛,這么評價人家的‘勞動?成果’,合適嗎?

    白?子慕覺得?是不合適的。

    不過:“現在就開始嗎?”會不會太快了點?

    尋常這種?時候,不是先嘮一下么?直接進入主題,太快了。

    看他一臉為難,尚老道:“怎么?你?還有事?”

    白?子慕說:“也沒?什么事,就是今早來得?急,我?飯還沒?吃呢!畢竟帥不能當飯吃,我?有點餓了。”

    尚老:“……”

    他叫了管家,讓小廚房那邊做點吃的,讓白?子慕看下書?后過去吃。

    尚老喜靜,他的院子有單獨的小廚房,平日早飯他都是擱院子里吃,只晚飯才會去前廳。

    說實話,詩是不好做的。

    要是好做,古代那么多讀書?人,流芳百世的怕是要一大堆了。

    白?子慕壓根就抓不住訣竅。

    尚老拿了書?讓他先看,讓他琢磨這些詩有什么共通點。

    除了文文縐縐,讀起來很押韻,他沒?看出啥來。但尚老很嚴肅,一直坐在他旁邊盯著他,白?子慕也不敢搞旁的小動?作?。

    另一邊,蔣小一帶著幾個小的在街上逛。

    兩?個小廝和李菜花在家打掃衛生,順道看看屋頂,房屋久不住人,屋頂太久沒?有修繕,久了定是要漏水漏雨,這個得?檢查好了。

    要買的東西多,蔣小二幾個可以幫忙拎。

    廚房里要買的東西多,屋里的床、柜子、被褥這些,也要買,不過這事兒趙云瀾和蔣父負責,蔣小一只用買廚房里的東西就行?。

    這會兒幾人是大包小包,手上拿滿了,東西就掛脖子上。

    蔣小一是東西買著買著,就又躥到布莊里頭看衣裳,蔣小二幾個跟在他后頭累得?要命。

    趙鳥鳥和莫小水拿的東西也多,但同為哥兒,一進布莊,他們?就感覺不到半點累了。

    “大哥,你?看這件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蔣小一拿起來在趙鳥鳥身上比了比:“這件不錯啊!這個顏色你?穿了顯瘦。”

    趙鳥鳥雖胖,但他是有姿色在身上的,胖得?十分漂亮,又白?,穿啥都好看。

    蔣小一又逛了一圈,拿了一件在莫小水身上比,然后眼睛一亮:“我?去,小水,這件非常適合你?啊!你?穿這件,顯酷。”

    莫小水肩寬窄腰大長腿,滿滿的都是性張力。蔣小一看著他們?總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這鋪子衣裳多,于是三人興致勃勃的在鋪子里逛起來。

    這布莊大,里頭好些款式、花樣,蔣小一幾個都沒?見過。

    布莊小二在一旁殷勤說,那要不要買幾件啊?兩?個小哥兒方才比的那兩?件衣裳好,穿上一定不得?了。

    蔣小一也是這么覺得?,但買?

    家里窮得?都要當褻褲了,哪里還買得?起。

    可買不起,看看還是行?的。

    蔣小二和蔣小三不覺這衣裳有啥好逛的,反正衣裳來來回回都一個樣,能遮屁股就行?,沒?什么好看,外頭街邊有人賣包子。

    蔣小二拉了蔣小一一下:“大哥,你?們?餓不餓?我?去給你?們?買點包子吧!吃完了再逛,餓肚子不好。”

    孩子長大了啊!都懂得?擔心大哥餓肚子了。

    蔣小一十分欣慰:“那你?去吧!我?要兩?個肉餡。”

    趙鳥鳥:“二哥,我?要三個,也都要肉餡。”

    莫小水聲音很輕:“我?要兩?個就夠了,要……”

    “我?知道,要素的。”蔣小二說。

    外頭的肉包子莫小水是不太愛吃的,總覺里頭的肉軟趴趴口感很怪,但白?子慕做的他就愛,能連吃三個不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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