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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對眼下事心中混亂難解時, 霍晉安又不由地想起了他的?夢境。

    因為這二十來天里,他刻意避著虞箏,未在晚間再?將虞箏喚進書房過, 那夢境又一直在他夜晚睡夢中繼續(xù)。

    夢中,少年對鋼琴老師的?心意,隨著年紀漸長日漸躁動。

    少年雙腿難行是?因嚴重的?心理?問題,但?在一次意外中,老師似要被從高處滑落的?重物砸到時,少年情?急之下,竟從輪椅上站起, 撲向他的?鋼琴老師,以身?護之。

    少年背部受了點傷, 但?從此雙腿能行, 也明確了他對老師的?心意。

    既明了,便不顧一切, 他開始喚她的?名字“虞箏”,他驅(qū)走了她身?邊一切可?能妨礙他的?男人?,他熱烈追求,又費盡心機,最?終,他成為了她的?男人?, 在他還未到法定結婚年齡時, 就迫不及待地想向她求婚。

    為此,少年親手畫了婚戒圖紙, 又至工坊學習, 親手做了出來。

    就在他昨晚的?夢境里,當見夢中戒指, 與?現(xiàn)實中別無二致時,霍晉安不由驚醒了過來,萬籟靜寂的?深夜里,后背默默地出了一層冷汗。

    他當時逼自己忘記,不要多想,然而此刻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往下深想,在虞箏就在他眼前時。

    是?現(xiàn)實影響了夢境,現(xiàn)實中的?因素,如戒指等,混亂地分?布在夢境里。

    只有這樣解釋,可?若接受這樣的?解釋,如何解釋夢中少年對虞箏的?執(zhí)迷和?情?|欲,難道這也受現(xiàn)實的?影響,難道他現(xiàn)實中對虞箏……

    他從前一直將現(xiàn)實里他對虞箏不該有的?旖念,歸咎于夢境,認為是?夢境在影響和?禍害,難道事實卻是?相反的?……

    霍晉安不能再?深想,不由猛地站起身?來,以打斷自己的?亂思。

    他突然起身?的?動作,像嚇了虞箏一跳,她抬眼看向他,怔怔的?,不解的?,似是?受驚的?兔子。

    眼下事,該專注于眼下事,眼下,虞箏可?能懷孕了,可?能懷著和?他的?孩子。

    霍晉安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能會有孩子,他并?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盡管他生來就在高位,這些年不知見過多少優(yōu)秀美麗的?女性,可?他心中并?沒?有因此生出男歡女愛、兒?女繞膝的?念頭。

    他在少年時給自己戴上的?那枚戒指,像是?一道枷鎖,鎖住了他對紅塵的?念想,而這枷鎖,在虞箏出現(xiàn)后,在現(xiàn)實和?夢境混淆時松動了,一次錯誤,可?能帶來了某種后果,這后果,是?苦澀棘手的?,還是?……

    霍晉安看不清自己的?心,亦同樣看不明白虞箏。

    盡管起先在知道虞箏這個人?時,他以為她極簡單,一眼就能看透,雖然她有刻意偽裝得柔順,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骨子的?不安分?。

    可?是?時日久了,最?初的?印象卻模糊了起來,原是?一潭一望到底的?靜水,卻日漸漣漪迭起。

    霍晉安看不明白虞箏,她似乎并?不似他想的?頗有心機,她似乎一方面是?有情?之人?,心中真有感情?,會真誠待人?,可?另一方面,她又像是?十分?無情?,對誰人?都沒?有敞開真心,只是?為了某種目標待在霍家而已,心中全是?算計,并?無真情?。

    若她有情?,是?對崇光之情?,自然會視可?能有孕的?事為洪水猛獸,而若她無情?,她會如何處理?這事,她待在霍家是?想算計什么,她想要什么,她是?貧寒孤兒?出身?,而霍家有名望金錢地位,她是?想要這些嗎?

    她曾一再?說希望他認可?和?祝福她與?崇光的?戀情?,換句話說,就是?希望他接納她進霍家,認可?她成為霍家未來的?女主人?,有名望金錢地位的?霍家的?女主人?。

    至少未來十幾年內(nèi),他不會放心完全交權給崇光,如果她是?真想要霍家女主人?的?身?份,何必舍近求遠,若她真的?懷孕,若她真是?滿腹心機的?話。

    霍晉安心中猛地浮起此念,幽眸中騰起的?暗焰灼灼地照看向虞箏。

    虞箏徑將霍晉安這眼神理?解成憤怒,以為霍晉安是?越想越覺得她是?要借懷孕這事要挾他,越想越惱火,就要跟她發(fā)火算賬了。

    千萬別這么誤會,虞箏也等不及霍晉安開口了,連忙就表明心志道:“霍先生,我對此事的?打算是?,如果明早測出沒?有懷孕,就當無事發(fā)生,如果測出懷孕,我就一個人?去?醫(yī)院悄悄地做流產(chǎn),也依然是?無事發(fā)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的?,這事就和?校慶那晚一樣,就當從不存在,您覺得怎么樣?”

    虞箏覺得自己說挺好的?,可?是?霍晉安的?臉色卻像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虞箏的?話,像一柄雪亮的?刀,忽然劈開了霍晉安心中混沌的?迷霧,直逼他心靈最?深處。

    這一瞬間,在虞箏明明說出應該使他松一口氣的?話時,霍晉安猛然發(fā)現(xiàn),他竟有一瞬,真心希望虞箏是?個滿腹心機的?女子,希望她為了霍家女主人的身份不擇手段,希望她是?想利用可?能懷孕這事,舍遠求近。

    震驚后的?下一瞬,劇烈的?羞慚如海潮淹沒了霍晉安,是?對侄子的?愧疚,亦是?對虞箏,為他既在那夜傷害了她,又因未做措施,給她帶來了可能有孕的風險,而在那之后,卻還在心中萌生了這樣見不得人的心思,他原是?這樣一個品性不堪的?人?。

    他從前所固守的?自我仿佛是?虛假的?,霍晉安對自己都感到陌生。

    反正話已說出口了,虞箏見霍晉安遲遲不說話,就又追問了一聲,“霍先生,您覺得這樣好嗎?”

    霍晉安終于開口,他看著她,聲音像比之前還要沉啞,“你是?想要這樣嗎?”

    虞箏覺得這話耳熟,想了一想,想起校慶夜事件的?翌日凌晨,她向霍晉安提出當昨夜事從未發(fā)生過時,霍晉安就是?這樣問她。

    “是?。”虞箏說出了和?那時同樣的?答案。

    而霍晉安對此的?回應也與?那時類似,只是?比那時多了一句話,“不論是?否有孕,明早測出時,都告訴我,如果需要去?醫(yī)院,不要一個人?,我陪你去?。”

    虞箏道:“不用,我一個人?就行……”

    她后面還有一句,想說如果霍晉安想出力的?話,到時候讓霍崇光別黏在她身?邊、讓她有時間去?醫(yī)院就行了,但?看霍晉安這會兒?沉重的?臉色,又忽然明白過來,霍先生哪里是?要出力,他是?要監(jiān)督,霍晉安可?能是?怕她偷偷留下孩子,等肚子大了再?搞事、要挾他什么的?,所以要跟著她一起去?,防止她假流產(chǎn)。

    霍晉安跟她一起去?醫(yī)院也好,這樣霍晉安就一定會想辦法將霍崇光支到一邊去?,也省得她要想辦法擺脫霍崇光,要偷偷摸摸地找時間。

    虞箏就道:“好的?,霍先生。”

    因為話都說清了,虞箏就站起身?道:“霍先生要是?沒?有其他話,我就先回房了。”

    完全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好像他霍晉安是?上司、是?陌生人?,而不是?和?她有過一夜關系的?人?,眼下可?能和?她有一個孩子的?男人?。

    一個正在念書的?女生,就算過往貧寒的?經(jīng)歷,將她磨礪得性格堅韌,可?面對這樣的?事,多少該會感到恐慌彷徨,會對使她如此的?人?心懷怨恨,為何她會這樣冷靜,她像在這件事上,對他一點情?緒都沒?有,連一點怨意恨意都不稀罕給他?

    還是?她只是?不敢,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心中的?怨恨?

    霍晉安道:“如果需要流產(chǎn),這事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之前的?事……也是?,都是?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你要怎樣的?補償,我會盡力滿足。”

    虞箏聽見這話,在心中揣摩霍晉安的?動機,心想霍晉安是?商人?,霍晉安這是?不相信她會守口如瓶的?承諾,提議要用錢買斷這些事嗎?

    她該不該就要一筆錢,安了霍晉安的?心,但?這樣做,會不會又顯得她重利,霍晉安本就懷疑她是?為利益而做霍崇光的?女友,若霍晉安認定她重利,對她想通關霍崇光這條線,不是?好事。

    虞箏一時進退兩?難,遂就沒?有正面回答霍晉安的?話,只是?說了一句,“霍先生,我頭有點暈,我想回房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就匆匆離開了霍晉安的?書房,也沒?看霍晉安的?臉色,身?后的?霍晉安也沒?有阻攔她。

    虞箏真的?頭有點暈,她今天這一天過的?,過山車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起伏,確實讓人?腦瓜子容易發(fā)暈。

    本來是?計劃整治秦苒,然而突然想起她生理?期沒?來、疑似懷孕,好不容易能和?霍崇光分?開,去?藥房買根驗孕棒,偏又碰見沈遇,喝杯咖啡出來,又正遇見霍晉安和?霍崇光,回霍家和?霍崇光吵架還沒?吵出個結果,就將驗孕棒甩扔到了霍晉安腳下,而后又迫不得已在書房應對霍晉安,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下來,頭不暈才怪。

    回房間洗了個澡后,虞箏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晚飯還沒?吃,她頭有點暈,也可?能和?餓肚子有關。

    霍家晚間還是?有人?在廚房候命的?,虞箏這時也不想吃正餐了,就請女仆莉姐送份夜宵過來,因此,她的?房間門并?沒?反鎖,是?虛掩著的?。

    在等待夜宵送來時,虞箏的?手機響了一下,她點亮屏幕看去?,見是?沈遇給她發(fā)了條信息。

    沈遇好像預料到她回霍家可?能會和?霍崇光發(fā)生不快,因此放心不下,發(fā)信息詢問她道:“還好嗎?”

    虞箏打了三個字,“我沒?事”,頓了頓,又在后面加了“哥哥”兩?個字,方將信息發(fā)了出去?。

    不一會兒?,沈遇的?信息回了過來,“明早驗孕的?結果,請告訴我……”

    這些信息,亦同樣出現(xiàn)在霍崇光的?手機監(jiān)控界面上。

    第32章 第 32 章

    在被叔叔命令回房后, 霍崇光因?心中難受、因?無法排遣心中的難受,令仆人送酒進他房間。

    霍崇光想借酒消愁,想大?醉一場, 暫時忘記虞箏對他的背叛,他不明白虞箏為何要如此待她,他幾乎都?將心捧出來給她看了,他為她上進,為她改變自己,她為何要將他的真?心踩在腳下,他霍崇光又為何偏偏要對這?樣一個女?生, 舍不下、放不下?!

    原是想借酒消愁,可一口?口?酒喝下, 霍崇光不但不能暫時忘記這?些叫他難受的事, 那些喝下的酒,還像在他胸膛中灼燒, 將那些怨與恨、不甘與痛苦燒得更加灼烈,讓他感覺心臟越發(fā)?憋悶,像在某一刻會?爆炸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喝了多少酒后,霍崇光忽然聽到了手機提示音。

    他抓起手機看去,見是沈遇給虞箏發(fā)?了一條信息:“還好嗎”, 虞箏在下一秒就回復沈遇道:“我沒事, 哥哥。”

    醉眼朦朧的霍崇光,看著手機監(jiān)控界面?上“哥哥”兩個字, 唇際不由勾起冷笑。

    ……情哥哥……情妹妹……

    霍崇光唇邊冷笑, 而心中深深自嘲,嘲笑自己處境的可悲, 他將手中酒瓶里的酒仰首灌下,踉蹌著站起身來,要再開一瓶酒時,又聽手機響了一聲,低眼看去,見是沈遇新發(fā)?給虞箏的,“明早驗孕的結果,請告訴我……”

    霍崇光不由睜大?了眼睛,他盯著這?條信息,一個字一個字盯過去,死盯得幾乎眼前發(fā)?花,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內(nèi)心翻騰的驚怒沖涌到他頭腦,讓他一時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住。

    又一聲提示音響起,像是虞箏立即回復了沈遇,霍崇光卻不能再細看,徑將手里的手機,用力地甩扔了出去。

    霍崇光不能再往下看,他怕自己再看下去,真?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已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有黑洞在無限擴大?下沉,他在警惕恐懼這?處黑洞,卻又像在被它?吞噬,內(nèi)心的陰影與裂痕越來越重。

    好像虞箏的此次背叛,只是使之?裂開了一道口?子,這?處黑洞本就深埋在他心底。

    像是虞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背叛過他,久到在這?個世界他認識她之?前,在他最一生中快樂的時候,讓他遭受了最致命的打擊,讓他余下的一生都?陷入了無意義的尋找,從恐懼擔憂到憤怒怨恨到卑微絕望到心如死灰,那一世他的心境最終如沉眠的火山口?,而現(xiàn)在死灰復燃。

    現(xiàn)在,是他殘存的理智和叔叔的命令,在壓著那道火山口?,在拉著他不要真?跌陷入黑洞深處,讓憤恨的怒火肆意燃燒,將事情焚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書桌上的水晶煙灰缸里,凌亂的煙頭橫七豎八,繚繞的煙霧中,一支燃著的煙正夾在霍晉安指間,燃燼的煙灰已積了一段,一芒紅星像就要看不見,但煙卻遲遲沒有被送到唇邊,霍晉安人靠著椅背,在縈繞的白霧中兀自出神。

    今夜于霍晉安自是無眠之?夜,不管是為等待虞箏明早的驗孕結果,還是為他自己不得不正視對虞箏的心思,在他有一瞬間竟希望虞箏用可能懷孕的事要挾他,竟希望虞箏舍遠求近,做他的霍夫人,生下與他的孩子。

    心境正如深海晦暗時,霍晉安聽到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伴著侄子崇光含混的一聲,“叔叔……叔叔你在里面?嗎?”

    積長的煙灰因?霍晉安手指微顫,陡然斷落在他的手背上,霍晉安抖落微燙的煙灰,還未對門外的崇光有所反應時,就見崇光已推門走進了書房,伴著一身濃重的酒氣?,徑向書桌后的他,走了過來。

    到底曾做下愧對侄子的事,到底是今夜這?樣特殊的情形,霍晉安見侄子忽然到來,一時無法判斷侄子是來作甚,微低著眼眸道:“……不是讓你待在房里嗎?”

    “我待不住,叔叔……”霍崇光的嗓音含著醉意,但他人像是并沒完全醉去,仍有著清醒的理智,醉亮的眸中清楚地溢滿了糾結迷茫和痛苦,“叔叔,我想和您說說話,我心里……我心里太難受了……實在是太難受了……”

    霍晉安從來都?是關愛侄子的叔叔,他見侄子如此,心中不禁浮起關切時,卻又因?某件事驚惶不安。

    他不由往最壞處想,想侄子會?不會?知道了,但若是那樣,侄子此時恐怕不能這?樣平靜地面?對他,侄子應該還只是為回來時和虞箏吵架的事,而心情不快、醉酒消愁。

    霍晉安維持鎮(zhèn)定,他微抬手腕,緩緩地將剩下的半截煙摁滅在了煙灰缸里,“……你要說什么?”

    霍崇光在書桌側前方的沙發(fā)座椅上坐下,他是來找叔叔說話,可來后卻又難以啟齒,他像是醉中意志脆弱,像被虞箏的事壓垮了脊背,坐下后就不由地彎下|身,將頭深深埋進掌心,許久都?沒說話。

    久到霍晉安都要以為侄子是不是醉得困睡了時,他忽然聽見侄子悶聲在掌中說道:“叔叔,虞箏背叛了我,她可能懷孕了,懷著別人的孩子。”

    霍晉安心中一顫,手指輕扣在了桌面?上,微動了動唇,但未言語。

    霍崇光抬起頭來看向叔叔,醉中雙眸眼眶泛紅,“叔叔,您說,我該怎么辦?”

    霍晉安道:“……你想怎么辦?”

    若真?可以全憑心中所想行事,霍崇光本也不必來向叔叔訴說心中的痛苦,來向閱歷豐富的叔叔尋求一個出路,他心中早有答案。

    霍崇光在酒精的刺激下,徑將心中最陰暗的心思說出,“我想把那個人殺了,我想逼虞箏把孩子流了,我想將虞箏禁錮在我身邊,日日夜夜,讓她只屬于我,再也無法離開我,眼里只能看到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霍崇光一氣?將話說完,以他自己都?不知曉的陰狠神色,說罷,他見叔叔面?色嚴峻如冰,看著他的眼神深蘊著擔憂與難以置信,好像還有其?他更多的心緒,但霍崇光并不能看明白是些什么。

    神色間的陰狠漸漸淡去,霍崇光在叔叔沉默的注視下,眼中涌現(xiàn)出更多的痛苦和迷茫,“我知道我不能這?樣……叔叔,我知道我不能……”

    “……可是……可是不這?樣的話……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怎么辦,我好像無路可走……”霍崇光喃喃地道,“虞箏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她要是不喜歡我哪里,她直接說,我可以立即改,就按她喜歡的改,她要是真?的討厭我,一點都?不喜歡我,又為什么要接受我的告白,為什么不和我提分?手,她為什么要這?樣……偏偏就這?樣折磨我……”

    霍晉安看著侄子長大?,何曾見過侄子如此刻這?般痛苦迷茫,若是其?他的事,霍晉安定會?極力開解,定會?給侄子一些人生建議,然而此時的他,對侄子的心理困境,不僅無能為力,甚至還背著始作俑者的罪名,他還不能用一場意外來為自己開罪,在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對虞箏的情|欲后。

    但侄子正凝看著他,凝看著一直視為人生導師的叔叔、最敬重信任的叔叔,盼著叔叔為他撥除心中的迷霧,為他的困境指引一條該走之?路。

    霍晉安在侄子殷切懇求的注視下,終于微張開唇,他也不知自己要說什么、能說什么,他以為自己會?隨便說幾句假大?空的話,盡量安慰下崇光,又比如敷衍過去,和崇光說,“你這?會?兒醉了,回房好好休息,有話明天再說。”

    但當他張開口?時,他卻是對侄子說:“也許你和虞箏本就不適合,不適合,就不要勉強。”

    霍晉安心中一驚時,徑聽侄子說道:“不,我不能不勉強。”

    霍崇光道:“我不能沒有虞箏,盡管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就是覺得不能沒有她,不能放過她,若放過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一個人和她一樣,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也許叔叔您覺得我年紀還小,見的人還太少,是在說些無稽的話,可我心里就是這?樣想的。”

    霍晉安沉默良久,道:“……你會?夢見虞箏嗎?……在夢里的,另一個世界……”

    霍崇光不知叔叔為何忽然問這?個,但他這?會?兒酒醉,頭腦也轉(zhuǎn)不過來多想,就道:“我會?夢見她,有的時候,就和現(xiàn)實類似,有是時候,又和現(xiàn)實不一樣,也許是夢里的另一個世界,也許是我的暢想,夢里,我和虞箏相?識相?戀,我們一直都?很好很好,后來,我們就要結婚,在婚禮上……”

    霍崇光嗓音漸漸低冷,“在婚禮上,我熱切地等待新娘,卻再也沒有等到她,虞箏不見了,就像人間蒸發(fā)?,徹底從世間消失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再也找不到……美夢,變成了噩夢……起先我擔心她,后來我恨她,再后來我在心里求她,求她出現(xiàn),哪怕不結婚也行,哪怕她要分?手也行,只要再出現(xiàn),再讓我看一眼,可她就是不肯出現(xiàn),好像我曾經(jīng)所擁有的一切,全是我做的一場白日夢,從不存在……噩夢……噩夢像是沒有盡頭……”

    像又陷入了那場噩夢里,霍崇光喃喃著額頭滲出冷汗,但現(xiàn)實卻比噩夢還要冰冷,夢中,他至少曾經(jīng)擁有,在擁有時,他能感覺到虞箏的心,虞箏未曾對他不忠,他擁有過一段甜美的時光,然而現(xiàn)實中……

    霍崇光扶著疼痛的額頭,低道:“叔叔,如果是您遇到這?樣的事,您會?怎么做?”

    第33章 第 33 章

    霍崇光沒有?等到叔叔的回答, 許久,他又低低地問道:“叔叔,您有?過喜歡的人嗎?”

    室內(nèi)依然沉寂, 而霍崇光像在良久的靜默中,稍微恢復了些神智,他猛然想起一事,他冒冒失失地跑來和叔叔說虞箏的不是,說虞箏背叛他,還可?能懷著別?人的孩子,豈不是要讓叔叔更加討厭虞箏, 叔叔本就對虞箏有?意?見,這下不是要更加容不下虞箏!

    霍崇光似是清醒了些, 連忙說道:“叔叔, 虞箏也只是一時糊涂,我會和她好好談的, 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您別?將?虞箏趕出霍家!”

    霍晉安看著侄子擔憂懇求的目光,緩緩地道:“……不要多想了,你喝醉了,回房休息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任何事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會有?的。”

    霍崇光擔心叔叔會將?虞箏趕走,這時自然也不違逆叔叔。

    他知道叔叔對虞箏有?惡感是因為?對他的關愛, 遂想表現(xiàn)地他并沒有?因為?虞箏失去理智, 仍然可?以是從前那個霍崇光,就聽?話地起身?道:“是, 叔叔,那我回房睡了,叔叔也早點休息。”

    霍晉安微微頷首,目送侄子出了書房。

    今夜這里,虞箏來過、崇光來過,而現(xiàn)在,又只剩下他一個人,霍晉安靠著椅背,微抬下頜,目光望著上方的虛空、天花板上的繁復花紋,他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劃過左手戴著的鉆戒,一下又一下后,他將?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遠遠地扔了出去。

    如?同這些年里,他曾做過的許多次,在將?戒指扔了后,他心中立刻就生出不可?失去的念頭?。

    無?數(shù)龐雜的念頭?像是雪夜里呼嘯在耳邊的狂風,他聽?不清那些念頭?到底在說什么,只知它們?是在異口同聲?地催促他,催著他抬起手、站起身?,去將?戒指撿回來,重新戴上。

    心念在呼嘯叫囂,霍晉安望著遠處地上的戒指,抬起手來,卻是重重地砸向?了桌面。

    霍崇光在離開叔叔書房后,原是要像他對叔叔說的那樣,回到自己房間去。

    但他醉中腳步雜亂、心緒混亂,走著走著就不由自主地往虞箏房間方向?,慢慢走去了。

    房間內(nèi),虞箏正在吃甜點,一邊慢慢吃,一邊和沈遇開著語音。

    本來虞箏擔心她可?能懷孕這事,會讓沈遇對她敬而遠之,但意?想不到,這事竟一反常理地拉近了沈遇和她之間的距離,讓沈遇對她表現(xiàn)地十?分關心。

    虞箏當然就想利用這份關心,趁熱打鐵,推一推她和沈遇的進度條,畢竟明早驗孕結果出來,她可?能就不好再利用這件事來博取沈遇的關心了。

    就在沈遇晚上主動發(fā)來信息關心她時,虞箏回信息聊了幾句,并點開了視頻聊天。

    不過沈遇沒接,可?能是因為?猜測這個時間點,她應該正穿著清涼的睡裙,沈遇覺得非禮勿視,就掛了她的視頻聊天邀請,但隨即發(fā)了一個語音聊天邀請過來。

    沈遇在語音里詢問她有?什么事需要幫忙,虞箏就說她對明早的驗孕結果感到擔憂,擔心地睡不著覺,又說這種失眠狀態(tài),使她想起小時候在孤兒院時,也是經(jīng)常夜里睡不著,那時候的她,在看到電視里哥哥唱歌哄妹妹睡覺的畫面時,心里很是羨慕。

    以上自然都是虞箏信口就來,但在她的明示暗示之下,一番可?憐巴巴的演繹下,電話那頭?的沈遇,終于還是磕磕絆絆地道:“那都是……電視里演的,我小時候沒有?給沈朵唱過歌,不知道要唱什么好……”

    虞箏就“哦”了一聲?,很淡的一聲?,似乎一點情緒都沒有?,又似乎蘊含了無?限的失落。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沈遇的聲?音又響起道:“我給你拉一段小提琴好嗎?舒緩一點的曲子,也許有?助眠的效果。”

    虞箏達到目的,當然就說“好”,將?手機放在一旁,一邊吃美味的點心,一邊聽?手機內(nèi)傳來的悠揚婉轉(zhuǎn)的小提琴聲?。

    是從沒聽?過的旋律,可?能是手機那頭?的沈遇,在現(xiàn)場發(fā)揮。

    虞箏今天這一天過得挺累挺亂的,這會兒一邊吃甜點一邊聽?音樂,算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候,如?果不是這時候她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的話。

    虞箏看向?走進來的霍崇光,怔怔地道:“……你怎么過來了?”

    手機里的小提琴聲?戛然而止,霍崇光人也走了過來,帶著身?上的酒氣,一把抱住了她道:“我想今晚睡這里。”

    虞箏想起今天下午在游泳館時霍崇光說的話,當時霍崇光說他不想守規(guī)矩了,想晚上和她過夜。

    當然不行,虞箏就道:“你快回房吧,霍先生不是讓你待在房間里反省嗎?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嗎?快回去吧,要是霍先生知道的話,會不高興的,你要挨訓的。”

    但可能因為霍崇光喝了酒,酒醉壯人膽,他這會兒像是不怕他叔叔,還是固執(zhí)地對她道:“我要睡這里。”說著就在她身邊坐下了,腦袋醉沉沉地靠在她肩旁。

    虞箏還要再勸時,聽?霍崇光在她肩畔悶聲嘀咕道:“我為?什么不能睡這里,結婚之夜,夫妻當然是要睡在一起的,叔叔怎么能管這么寬,哼,他自己不結婚,也不能管這么寬……”

    虞箏:“……”

    這像是真喝大了,都開始說胡話了,虞箏將霍崇光推開了些,雙手捧住霍崇光的腦袋,看他臉頰酡紅、眸光幽亮,確實像是醉得不清醒的模樣。

    霍崇光要是清醒,就該記得之前他們?在樓梯口吵架吵得要打起來的事,就算這會兒來找她,也不會是這個樣子,而應該是氣堵堵的、冷冰冰的。

    虞箏無?奈地看著醉酒的霍崇光,還是要勸他回房休息時,霍崇光卻捉住了她的一只手,低著頭?輕輕地吻著她的掌心,纏綿的話語伴著他微燙的呼吸,“我們?結婚了,然后去度蜜月,然后生小孩,然后給小孩講我們?的事,講我們?如?何認識,如?何交往……”

    虞箏:“……”

    虞箏沒說話,她感覺霍崇光這會兒醉得實在厲害,覺得他可?能說著說著就自己說睡著了,遂安靜地沒有?打斷他的話,任他醉言醉語。

    但沒想到醉得厲害的霍崇光,說胡話還挺有?條理,真將?他們?如?何在霍維爾學院相識,如?何交往成情侶,如?何走到結婚那一步的過程,都說了出來,其中包含了很多的細節(jié),不像是醉酒的人能胡編亂造出來的。

    可?是,這只能是霍崇光胡編出來的,因為?他這會兒所說的這些事,根本都沒發(fā)生過。

    在這個世界,虞箏本沒想走霍崇光線,是霍崇光一開始拿個破翡翠佩硬訛上來的,后來他還自我攻略,哪里像他這會兒說的什么“在噴泉池旁相遇”,又什么“在海邊求婚”,全都是沒有?的事,她哪里就和他走到結婚這一步了,有?霍晉安這座大山在,還早著呢。

    但霍崇光這會兒又說得極仔細,就好像他曾經(jīng)穿去另一個平行時空,親身?經(jīng)歷了一番又回來了,才能即使在他酒醉的時候,也能這樣細致逼真地講給她聽?。

    虞箏默默時,霍崇光講述的聲?音漸漸低了,虞箏以為?他醉睡著了,側眼?看去,卻見霍崇光目光正落在她的藍莓乳酪慕斯上,并說道:“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你就在吃這個。”說完,又眼?巴巴地看著她。

    虞箏就拿起叉子,順手就喂了霍崇光一小塊蛋糕,當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虞箏忽然意?識到,自從成為?霍崇光女友以來,她對霍崇光雖做了許多情侶間應有?的親密之事,如?牽手擁抱親吻等,但像這會兒這樣自然的情侶互動,她確實從沒有?對霍崇光做過。

    明明吃到了一塊甜甜的小蛋糕,但霍崇光卻像并不高興,他靠在她的身?上,忽然低聲?嘆息,“你能不能回來?”

    虞箏不知道這會兒霍崇光思維又跳到哪兒了,“……我不是在這兒嗎?”

    “可?是夢一醒,你就又不見了……”

    霍崇光說著讓人難以理解的話,眸光也漸轉(zhuǎn)幽沉,嗓音像是帶有?怨恨之意?,既怨恨又不甘又不肯舍卻,像有?什么在撕裂著他的心胸,讓他不得不發(fā)泄出來。

    “到底為?什么……你到底為?什么要在婚禮上突然消失?!是出了什么事,還是……還是你就是想拋棄我?那你以前對我都是假的嗎?你是故意?把我捧得高高的,再讓我摔下來,你是不是就躲在暗處里偷偷看我,看我為?你有?多狼狽,看我有?多可?笑??!”

    ……剛才不還說結婚了嗎?怎么又在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好像她在婚禮上逃跑了一樣?

    霍崇光酒瘋越發(fā)越嚴重了,虞箏心里想著,身?體默默向?后退,想離似乎精神不穩(wěn)定的霍崇光遠點,暫時離開這間房,可?她悄然后退的動作,卻像激發(fā)了霍崇光的什么ptsd,他立時緊緊摟著她腰,不許她從他身?邊離開,看她的眼?神也是愛恨交加。

    “你到底是什么人……”

    霍崇光另一手撫上她的臉頰,幽深的眸光像要看透她,又像銳利的劍,要將?她釘在原地不許她逃離,“連霍家動用所有?的力量,都追查不到你的下落……漸漸除了我,其他所有?人都不記得你的存在,就好像……好像從前的事都是我在做夢,好像我是個瘋子,連叔叔都勸我去看心理醫(yī)生……”

    “可?我知道我沒瘋。”

    霍崇光忽地冷聲?低笑?,“我會找到你的,等我找到你……”

    像是咬牙切齒地要跟她算總賬,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樣子,可?這樣沒一會兒后,霍崇光的眸光又漸漸地軟了下來,似是他已然經(jīng)歷過漫長的徒勞的尋找,無?窮無?盡的絕望已經(jīng)在他心上積起重重高山,“你回來……你回來的話,我就什么都不計較了,你回來好不好……你再不回來,也許我也要忘記了……”

    霍崇光說著吻上了她的唇,在沉沉的陰影中將?她壓倒在了床上。

    虞箏“唔唔”地說不出話來,用手推霍崇光也推不開,她推攘的動作,反而還激發(fā)了霍崇光更多的力量,更多的不許她離開的執(zhí)著,霍崇光輕松壓制住她的掙扎,全然地深情吻她,在柔軟的大床上,虞箏本就只穿著清涼單薄的短睡裙,掙扎糾纏沒幾下,身?上衣裳就亂糟糟的。

    不能……不能真發(fā)生關系,虞箏心里著急時,又忽然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好像……好像有?什么液體……緩緩地流了出來……

    第34章 第 34 章

    ……而且……而且肚子好像也有點疼……

    ……不知道?是因為霍崇光重重地壓在她身上, 還是她自己?生理上的疼痛……

    虞箏已經(jīng)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但她不知道?流血的因由,是她遲遲不來的生理期終于來了, 還是因為霍崇光對她的糾纏,她在和霍崇光的扭打掙扎中傷到?了腹部,因此……流產(chǎn)了?

    虞箏腦中一片空白,掙扎著將唇移開了些,“唔唔”地道?:“……別……別發(fā)酒瘋了,唔……快放開……唔……我不舒服……我好像流血了……”

    可霍崇光像是不僅醉得?狠了,這會兒心念也十?分狂亂, 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似乎一點聞不到?血腥味, 也聽不到?她說的話?, 仍是一意孤行,任心中情意涌蕩, 對她肆意掠奪。

    當霍崇光沿著她的唇吻向她的脖頸,虞箏終于能夠正常的呼吸、清楚地說話?,立即大聲叫道?:“霍崇光,你放開!快放開我,我流血了!”

    霍崇光像是因醉還未有所反應時,房間?里沉寂許久的手機, 忽然傳來了一聲急切的詢問, “虞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而這時她的房門也突然被人用力推開, 虞箏在霍崇光身下探首看去, 見來人竟是霍晉安。

    雖然虞箏、崇光都早已離去了,但書房里仿佛還留有他們的聲息, 他們說過的話?,虞箏對他表面?尊敬實則淡漠的態(tài)度,崇光對虞箏的一往情深和幾近偏執(zhí)的執(zhí)著。

    還有他自己?說過那些話?,虛偽的,言不由衷的,藏著見不得?人的心思的……

    還有地上被扔棄的那枚戒指,抽屜深處藏得?更深的鉆石玫瑰女戒……

    霍晉安不想再待在這間?書房中,這里極安靜,靜得?像深海,卻能將人溺死在其中。

    霍晉安就走出了書房,走著,就不覺來到?虞箏房間?附近。

    這早不是第一次了,曾經(jīng)許多次,他都不由自主地踱走到?虞箏房間?附近,但除她發(fā)燒那次,他有悄悄進入探望過,其余時候,他最終都只是路過而已。

    這一次,應該也是,霍晉安欲要“路過”后離開,然而雙足卻像陷在泥潭中拔不動,失卻了就此離開的力氣。

    明明已將戒指扔了,明明已下定決心了斷一切不該有的心念,可在內(nèi)心最深處,卻似有一念在牽纏著他的雙足、在警告他,若他在與?她最可能有牽絆時,卻執(zhí)意斬斷一切,也許他將永不會再有靠近的機會。

    極深遠的心念,似不僅僅是因眼下事而起,而來自更久遠的過去,久得?他早已忘記,卻像刀劍刻骨留有痕跡。

    心念莫名動搖一瞬后,霍晉安立在心中斥責自己?,并要強行離開,然而就在他轉(zhuǎn)身抬腳時,房內(nèi)卻忽然傳來了虞箏的掙扎驚叫聲,似是虞箏在驚叫著說她流血了。

    霍晉安心中一震,立時拋卻了所有現(xiàn)實顧忌,也聽不見自己?心內(nèi)在想什么,就只是隨著本能,推門沖進了虞箏房內(nèi),一徑?jīng)_走到?了最深處的臥室。

    臥室內(nèi),柔軟的大床上,醉酒的崇光正將虞箏蠻橫地按壓在身下,虞箏身上那件單薄的短睡裙,在崇光的無禮掠奪下幾乎要被撕裂,她的大半身體都暴露在外,順著雪白大腿流下的鮮紅血痕,點點滴滴地淋落在潔白的床單上,觸目驚心。

    霍晉安見狀胸中氣血翻滾,洶涌地根本壓制不住,徑上前抓住崇光后背,將他摔扔到?了一邊。

    霍崇光猶未清醒,他只是在夢中,夢到?了他逃跑失蹤的新娘,他想吻她抱她親近她而已,為何叔叔會忽然出現(xiàn),為何虞箏滿面?驚惶,為何叔叔滿面?驚怒,為何房間?里像有手機未關,手機里有男聲正在焦急地詢問,為何床上的床單上會有淋漓的血跡,紅得?刺眼……

    霍崇光跌坐在地上,腦中一片混沌,而目光不由順著鮮紅的血跡上移,見虞箏大腿上一縷血流蜿蜒,來自……來自……

    像在三?九寒冬忽然被人潑了一盆冰水,霍崇光心中一個激靈,盡管神智尚未完全恢復,但一些記憶片段已閃回他的腦海中。

    ……他醉酒亂走進了虞箏的臥室,他好像在借酒對虞箏泄欲逞兇,虞箏……虞箏是被他欺負流產(chǎn)了嗎?

    “……虞……虞箏……”

    霍崇光眸中漫起恐慌,唇哆嗦著要站起身去看床上的虞箏,然而他醉酒的身體讓他行動遲緩地踉蹌了一下,霍崇光見叔叔已匆忙拿起床上一條干凈的蓋毯,徑覆裹在虞箏身上,而后和虞箏低聲說了些什么,將虞箏攔腰打橫抱起,朝房門快步走去。

    虞箏的身體和大半面龐都被毯子遮住,都籠罩在叔叔的身影下,霍崇光看不清虞箏的面?容,就只能望見她似乎慘白的臉頰顏色。

    “虞箏……”霍崇光擔憂地踉蹌近前,然而跟不上叔叔的步伐,他迷茫忐忑地顫聲喚“叔叔”,見已抱著虞箏急走到?門邊的叔叔,冷冷回頭朝他看了一眼,面?色嚴寒,眸光如銳利的冰箭犀利地射穿了他的身體,釘住了他的步伐。

    霍崇光不由因叔叔的眼神微僵住腳步,叔叔這時像也沒工夫浪費眼神和話語在他身上,徑抱著虞箏大步地走出了房間。

    等霍崇光拖著不清醒的步伐,一路追下樓,追出別墅外時,見叔叔的汽車已在夜色中越駛越遠。

    虞箏從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流血開始,人就是懵的,她想讓霍崇光立刻從?她身上讓開,她想盡快查看自己?身體的狀況,但卻百般推不動霍崇光時,見霍晉安忽然人走了進來,而后她身上一輕,霍晉安俯身的陰影罩在了她的身上。

    霍晉安臉色鐵青,而眸底閃著焦灼的幽光,他目光迅速掃看過她的身體,他手微顫了顫,似是想撫一下她的臉龐,但只是越過她的身體,拿起床上干凈的毯子,蓋了在她的身上,霍晉安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向來沉穩(wěn)的嗓音似是微微顫抖的,“別怕,我送你去醫(yī)院。”

    虞箏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到底是流產(chǎn)了還是生理期來了,也想去醫(yī)院檢查下身體,但她只想自己?一個人過去,并不想讓霍晉安抱著她去。

    本來霍崇光并不知道?她可能懷孕的事,今夜她流血的事,等明天霍崇光酒醒,她和他說她是生理期來了就行了,可若這會兒霍晉安對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又被霍崇光看去了,明天她想解釋撇清,就要麻煩很多。

    “不用,我自己?去。”

    虞箏輕聲說著,想從?霍晉安懷中掙開,但她掙扎著流血的動作讓霍晉安眸中幽色更重,“不要動”,霍晉安見她還是不聽話?地亂動,徑低對她道?,“你再亂動,我就將所有事都告訴崇光。”

    虞箏僵住身體,無聲地瞪大眼睛看霍晉安,叔叔,你也喝大了嗎?

    沒?奈何,虞箏就沒?再有任何動作,任霍晉安將她裹在毯子里抱走,一路抱出房間?、下了樓梯,在值夜仆人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出了霍家?別墅。

    也許是不想讓司機知道?更多,霍晉安沒?用司機,是親自開的車,虞箏裹著毯子蜷縮在車后座,見車內(nèi)暗色中,前座開車的霍晉安身影沉冷如山,嗓音卻難掩憂灼,“你感覺怎么樣?”

    虞箏道?:“……肚子疼……”

    霍晉安道?:“醫(yī)院就在附近。”話?音未落,已將車開得?更快,夜色中幾是風馳電掣。

    虞箏想了想,提醒霍晉安道?:“還是去遠一點的醫(yī)院吧,或者小一點的沒?什么名氣的醫(yī)院也行。”

    若就去附近的大醫(yī)院,也許會被霍崇光追查到?,萬一她是真流產(chǎn)了怎么辦,本來她還可對霍崇光用生理期敷衍過去,要是真流產(chǎn)了、霍崇光又查到?了,她要怎么對霍崇光解釋,原本霍晉安親自送她來醫(yī)院的事情,就顯得?反常,到?時候霍崇光再怎么敬重信任他的叔叔,也難免要多想。

    虞箏以為霍晉安在她提醒下,能想到?這一層,可車還是在不久后就停在了一家?醫(yī)院前,霍晉安下車后將她從?后座抱出,虞箏這時忽然注意到?霍晉安的右手凝著血痂,像是被什么砸傷過。

    ……怎么受傷的?什么時候的事?記得?她晚上在他書房時,他的手還好好的……

    虞箏見霍晉安自己?像一點都不知道?手疼,出聲提醒他道?:“霍先?生,你的手……”

    霍晉安像聽不見,也不說話?,只是將她一路抱進醫(yī)院,直到?婦科診療室外,方將她交到?了醫(yī)護人員的手中。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一次接到送衣服的命令時, 季助理震驚地?全程夢游一般,而到第二次,他?表現(xiàn)地?就淡定多了, 盡管這次霍先生命令里的地?點也不太尋常,雖沒有?校史館那么離譜,但醫(yī)院……怎么會在醫(yī)院呢?!

    想也無用,想也想不明白?,既然打死他?也想不到霍先生和虞箏小姐會有?那種關?系,其他?所有?關?于?虞小姐和霍先生的事,他?全都想不明白?, 也是正常。

    季助理就不多想,就按霍先生吩咐, 又準備了些男女衣物, 在深更半夜,親自開?車送到醫(yī)院。

    季助理以為自己已經(jīng)見?多識廣, 看見?什么都能水波不興,可當他?拎著衣袋走進醫(yī)院的貴賓等待室,看見?霍先生的襯衫西褲上都有?血跡時,還是不由吃驚地?腿軟了一軟,連忙上前?憂心詢問。

    但霍先生面色沉冷,像全副心思都正牽掛著某件事, 無暇和他?多話, 讓他?放下衣物就先離開?。

    季助理只得遵命,臨走前?偷偷打量了霍先生一眼, 見?霍先生衣裳上的血跡都是粘上的, 并不是霍先生自己被刀捅傷之類,霍先生全身上下的傷處, 應只有?那只右手?,而虞小姐這會兒不在這里,可能在某間診療室中,想來霍先生身上的血跡,十有?八|九是虞小姐留下的,再看霍先生這會兒的臉色,虞小姐的身體狀況定然不容樂觀。

    ……這得是為什么事,才能鬧成這樣?鬧進醫(yī)院里來?

    ……難道是霍少爺發(fā)現(xiàn)了女友和叔叔不同尋常的關?系?上演了一場豪門糾紛?

    季助理心里亂糟糟地?想著,但步伐一點不遲疑,完全遵從霍先生的命令,快步走出了這間等待室,并盡快離開?了這家醫(yī)院。

    他?對?他?目前?的職位薪水很滿意,不想也不敢在豪門恩怨里牽涉得太深,只想遠離是非之地?。

    診療室內(nèi),虞箏已被做了一通檢查,她?躺在病床上,看幾個醫(yī)生在那臉色凝重地?嘀嘀咕咕,心中不由越發(fā)不安。

    不管是生理期還是小產(chǎn),都不是特別?嚴重的事,怎么醫(yī)生們的表情都很嚴肅,難道她?們查出她?有?什么別?的病癥嗎?棘手?的、治不好的病癥?

    “我?……”虞箏終于?忍不住問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醫(yī)生們的嘀咕聲戛然而止,有?人走了出去,而一名女醫(yī)生走了過來,溫和可親地?對?她?道:“只是例假來了,不用擔心,你這會兒感覺怎么樣?肚子疼得厲害嗎?腰酸嗎?上次來例假是什么時候?平常時間規(guī)律嗎?一次來幾天?量大嗎?”

    一連串關?于?生理期的問題中,虞箏朝女醫(yī)生胸前?銘牌看了一眼,見?她?姓江,就禮貌問道:“江醫(yī)生,我?就只是來例假了嗎?”

    江醫(yī)生微笑頷首,虞箏心里松了口氣,但又半信半疑,“……只是例假而已,那怎么……怎么大家好像不是很輕松的樣子……”

    江醫(yī)生告訴她?道:“因為是霍先生親自送你過來,又有?血跡,大家都以為你有?什么嚴重的傷病,都很緊張,連在家睡覺的院長都差點被驚動過來了,沒想到診出來只是月經(jīng),所以大家一開?始都有?點難以置信。”

    確實是難以置信,虞箏默默在心里滴汗,對?自己也感到無語時,見?有?護士走了進來,護士送來了衛(wèi)生巾,手?里還拎著一袋衣裳,說是霍先生讓送進來的。

    看來外面等候的霍晉安,也已知道她?只是例假來了,天哪,這大晚上的,她?搞了這么一出,霍晉安不會對?她?發(fā)大火吧!

    虞箏拿了衛(wèi)生巾和衣裳,婉拒了要幫忙的護士,一個人忐忑地?進病房洗手?間換洗去了。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時,病房里的護士和醫(yī)生都不在了,熾白?的燈光下,霍晉安正站在病床旁,身上襯衫像是換過,但右手?的傷還沒有?處理。

    虞箏在心中預備承受霍晉安的滔天怒火,跟上要斷頭臺似的,磨磨蹭蹭地?往霍晉安方向?走。

    霍晉安看著她?磨磨蹭蹭的動作,道:“是身上難受,走起來不方便嗎?”

    ……?是在諷刺她?嗎?

    虞箏還沒明白?霍晉安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見?霍晉安大步走了過來,又將她?攬腰打橫抱起,就抱放到了病床上。

    霍晉安一邊扯了薄被往她?身上蓋,一邊道:“今晚就待在這里,明早再回去。”

    虞箏:“……”

    她?對?在醫(yī)院待半夜沒什么意見?,但她?這會兒有?點摸不清霍晉安的態(tài)度,按理霍晉安應將她?狠狠訓一通,訓她?搞不清懷孕和生理期,還拿這點破事來嚇唬他?一個日理萬機的人,逼他?大半夜地?開?車送她?進醫(yī)院,把霍家搞得雞飛狗跳的。

    按理應是如此,可霍晉安為何要把她抱床上、又給她?蓋被子,這會兒還拖了把椅子,就在病床邊坐下了,難道是要紳士一下,先禮后兵?

    虞箏仰面看了會兒天花板,又側首默默看向?霍晉安,等了好一陣都等不到霍晉安開?口訓她?,反而霍晉安因見她盯著他看,以為她?有?話要對?他?說,眼神落在她?的面上。

    虞箏不想惹火燒身,就只是道:“……霍先生不回家嗎?”

    霍晉安道:“我在這里。”

    虞箏道:“……夜深了,霍先生貴人事忙,還是早些回霍家休息吧。”

    霍晉安“嗯”了一聲,但身體動都不動,仍是坐在病床邊,靜默地?看著她?。

    虞箏兩只手?在被子下對?了會兒手?指,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濃,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霍先生不怪我?嗎?”

    霍晉安問:“怪你什么?”

    虞箏道:“怪我?沒搞清楚身體狀況,大半夜的亂折騰人。”

    霍晉安的身體終于?微動了動,他?前?身朝她?俯近了些,有?些許陰影隨他?低啞的嗓音落在她?的眼睛上,“你知道我?在診療室外等待結果時,心里在想什么嗎?”

    虞箏有?種不安的直覺,她?身體朝后挪了挪,避開?了那片陰影籠罩,輕輕地?道:“……想什么?”

    可霍晉安眼睛看著她?時,像還是有?暗影落在她?的眸中,望不清的暗影里,霍晉安的聲音低低地?道:“我?在心里怪我?自己。”

    其實虞箏也覺得這事更多地?要怪霍晉安,畢竟校史館那夜,在亂性這件事上,醉酒的霍晉安也是有?一半責任的,再鑒于?霍晉安是男性,又沒有?懷孕的風險,那夜沒做措施的他?,要負的責任就更多了,無論她?后續(xù)因此鬧出什么幺蛾子來,霍晉安都該好好為她?善后,沒有?指責她?的立場。

    若放在現(xiàn)實世?界里,虞箏定不會忍氣吞聲,可這里是游戲世?界,她?唯一的目標就是通關?,而要成功通關?霍崇光線就不能得罪霍晉安,虞箏這時只能寬大為懷道:“霍先生言重了,校慶那晚是意外,誰也不想的。”

    卻聽?霍晉安道:“那夜于?我?不是意外,那時候我?并沒有?醉得徹底失去理智,我?知道來人是你。”

    虞箏在被子下對?對?碰的手?指停了,不禁瞪大眼睛看霍晉安,見?霍晉安平靜地?看著她?,繼續(xù)說道:“在診療室外,我?在心里怪我?自己,怪我?不能早些正視自己對?你的感情,一再的回避和壓抑,導致了一錯再錯,那樣欺負你,使你背負著可能懷孕的風險,后又可能要承受流產(chǎn)的病痛。”

    ……哪里來的感情……這又是從哪里來的感情?

    ……類似霍崇光那種自我?攻略嗎……霍家人都是怎么回事?

    ……就算有?自我?攻略那回事,又關?霍晉安什么事,他?又不是男主!

    霍晉安這些話,落在虞箏耳中,不啻于?天方夜譚,她?極為驚詫不解,心里慌亂地?想著,不由懷疑自己是在幻聽?,默默與霍晉安對?視片刻,伸出一只手?來,送到唇邊,張口咬了下去。

    沒咬成,她?的牙尖才剛碰到手?背,霍晉安就抓住了她?的手?,急道:“你做什么?!”

    虞箏弱弱地?道:“聽?說夢里不知道疼痛,我?……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又道:“我?知道我?不是在做夢了,霍先生……霍先生你放開?我?手?,你抓得我?手?有?點疼……”

    當然不是在做夢,她?哪里不知道疼,來了例假的她?,肚子一直在隱隱的疼,完全是被霍晉安這通話給震得六神無主了,虞箏抽回自己的手?,擰著眉頭看霍晉安,就像不認識他?一樣。

    霍晉安將她?身上被子又往上掖了掖,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些話我?們明天再說。”

    有?霍晉安在她?身邊,她?怎么睡得著,更何況她?還聽?到霍晉安說了這樣匪夷所思的話。

    虞箏回想她?認識霍晉安以來的所有?事,怎么都不能將那個瞧不起她?的、有?時還在她?面前?當封建大爹的霍晉安,同眼前?和她?說什么感情的男人,聯(lián)系到一起。

    虞箏還想掙扎一下,“霍先生您可能誤會了些什么,對?您自己的感情方面,有?什么誤解,您可能只是太久沒有?接觸認識新?的女性,而我?又住在霍家,總在您眼前?晃,總是讓您煩心,導致您……”

    虞箏說著還覺得自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霍晉安直接敲碎了她?最后的幻想,沒等她?說完就道:“我?沒有?誤解。”又看著她?道:“你想現(xiàn)在就聽?我?說,我?對?你的感情嗎?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

    不想聽?,完全不想聽?,虞箏此刻只想躲進蚌殼里,她?默默許久,因為感覺霍崇光線可能就要完蛋了,語氣不由有?種悲憤之感,“霍先生,我?對?您從來都只有?一個期盼,就是希望您認可和祝福我?和崇光的感情。”

    霍晉安道:“我?不認可,我?不祝福。”

    第36章 第 36 章

    霍晉安的話, 繼續(xù)像是雷擊砸在虞箏的心房上,“如果你是想做霍家的女主人,眼?下有更近更快的選擇。”

    虞箏無語地望著霍晉安, 只能試著用叔侄情?,打斷霍晉安此刻的瘋言瘋語,打消他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感情?。

    “崇光一直非常敬重信任霍先生,要是他這會兒聽到您說的話,往后?要如何看?待您呢?就算是為了崇光,您也不?該和我說這些?話,即使……即使您心里真有什么?, 您也不?該說出來,而應該自己默默地處理掉。”

    “您是長輩, 是崇光的叔叔, 是霍家之主,處事能力等遠遠超過崇光, 您應當為崇光扛起更多,而不?是將重壓扔給崇光,崇光的性情?,您比誰都了解,他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您會把崇光氣瘋的。”

    “霍先生您是崇光唯一的至親, 您該是這個世界上最關愛崇光的人, 崇光也一直相信您的關愛,認為是您在為他遮風擋雨, 可若霍先生不?能處理好個人感情?, 一意孤行,崇光這輩子受到的最大的打擊和傷害, 就將是您帶給他的,您會讓他痛苦的,會讓他對人世都產(chǎn)生懷疑,無法再信任任何人,您忍心見崇光這樣嗎?”

    虞箏試圖挽救下霍崇光這條線,極力想用親情?說服霍晉安,掐斷霍晉安來得莫名其妙的感情?。

    但她?所認為的莫名其妙,在霍晉安那里,卻像已是堅如磐石,霍晉安深看?著她?道:“你說的這些?話,我都已想過,想過太多次,也曾經(jīng)嘗試過放下,勸自己,逼自己,都有試過一次又一次,可我做不?到,我始終做不?到真正放下,就算眼?下我和你說我放下了,說我認可和祝福你與崇光在一起,那也是假的,我只是暫時壓抑住,并沒有將藏在心底的感情?真正抹消,就算日后?你和崇光結婚,我也無法做到真正釋懷,而到那時候,我可能會因為壓抑太久太深,做下更加無法饒恕的事,不?如現(xiàn)在及早面對。”

    虞箏聽著霍晉安的這一番話,從霍晉安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戲弄和試探,知道霍晉安并不?是為了考驗她?對崇光的感情?而在瘋言瘋語,霍晉安此刻非常認真,說的每一個字都非常地認真。

    可霍晉安越是認真,虞箏就越感絕望,她?像在螳臂當車,明知已要無計可施,卻還在試圖掙扎出一線生機,“……可是……可是霍先生,我喜歡崇光,我只喜歡崇光,我這輩子心里就只有崇光一個人。”

    霍晉安微微后?靠,背靠著椅背,目光略有兩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這句話連崇光哄不?了,能哄過我嗎?”

    演技受到質(zhì)疑的虞箏,微漲紅了臉道:“真的,在我心里,崇光特別?特別?重要,我非常想和崇光結婚,如果能和崇光結婚,結婚那天,我一定會高興地哭出來的!”

    如果真能有那一天,她?可能真會喜極而泣,因為婚禮完成時,她?就算是成功打通霍崇光線了,她?就可以離開這里,穿回她?的現(xiàn)實世界了。

    霍晉安并不?信她?,“你若真對崇光有那樣深的感情?,就不?會和沈遇走那么?近。”

    當初霍家晚宴,在舞會旁的休息室里,霍晉安曾親眼?看?到她?對沈遇的“惺惺作態(tài)”,那事她?是無論?如何洗不?清的,虞箏就不?洗那件事,只是為自己辯解道:

    “我承認在和崇光一起之前,我對沈遇是有過想法,但那早就是從前的事了,自從成為崇光的女友,我就對沈遇沒有絲毫非分之想,只是因為在學校和沈遇是在一個社團,日常有時會遇見,才會和沈遇走得稍微近了點,偶爾會和他一起喝杯咖啡,僅此而已,是崇光愛亂吃飛醋,有時會因為沈遇和我吵幾?句,我對沈遇其實真的什么?心思都沒有。”

    霍晉安靜靜地等她?將話說完,靜靜地看?著她?道:“你說的這一番話,你自己信嗎?”

    “……”虞箏左說右說說不?通,心里又是無語又是憋悶,話音里也不?由帶了發(fā)?泄的煩怒,“既然霍先生不?信我的話,認為我就是一個在有男朋友時,還三心二意、在外?面約人的女生,霍先生對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不?知道”,霍晉安道,“明明你做的許多事,都違背我的準則,沒有一件是迎合我心的,可我偏偏就是對你,有種從來沒有過的感情?。”

    霍晉安俯下|身來,目光凝視著她?,像想從她?面上尋找一個答案,“我會弄明白的,從前我們沒有真正相處過,往后?,我會漸漸弄明白這件事的。”

    不?僅僅是在對她?說些?瘋言瘋語,像之后?還要付諸行動,將他的這些?瘋話全部落地。

    虞箏感覺這個游戲世界像要瘋了,自己也像要瘋了,“霍先生,您……您要非得這樣的話,將來您一定會后?悔的,您的名望、霍家的名望,全都要被我連累,既然我在您眼?里是個三心二意的人,一個三心二意的人,怎會對伴侶忠誠,極有可能紅杏出墻。”

    卻見霍晉安微微笑了一下,似是微銜戲謔的笑,卻又有點冷,看?得虞箏感覺身上汗毛顫栗了下,“……霍先生……您笑什么?”

    霍晉安道:“我在想,原來我和崇光有時思維方式是相似的,晚間的時候,崇光喝醉酒時,曾和我說過,如果你背叛他,他會怎么做。”

    虞箏問道:“……崇光說……他要怎樣?”也是在問霍晉安要怎樣。

    霍晉安卻沒有回答,只是抬手看了看腕間戴的手表,道:“已是夜里一點鐘了,這些?事我們明天再說,你現(xiàn)在需要好好休息。”

    虞箏也不?想再聊下去了,她?和霍晉安說不?通,她?現(xiàn)在只想盡快聯(lián)系系統(tǒng),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有關霍晉安的bug,能離譜到這種地步。

    虞箏道:“霍先生在這看?著,我睡不?著。”

    霍晉安就起身道:“我去外?間。”這里是醫(yī)院的貴賓病房,類似酒店豪華套間,地方很大。

    虞箏見霍晉安起身后?,并沒有立即走,霍晉安站在病房邊,看?著她?問了一句,“現(xiàn)在,你在心里是如何想我?”

    不?待她?答,像是也不?覺得她?會回答,霍晉安就道:“不?管怎么?想,心里應該都是真實的想法吧,不?像從前,你在面對我時,怕也不?是真的,敬也不?是真的,討好也不?是真的,像所有情?緒都蒙著一層虛假,從來沒有真正地看?我,把我放在眼?中?,放在心中?。”

    霍晉安暫時走了,臨走前,還將燈關了,掩了房門。

    虞箏在暗色中?默默片刻,在心中?將系統(tǒng)喚了出來,直接問出了所有疑惑:“霍晉安現(xiàn)在這樣是怎么?回事?還是因為bug的影響嗎?這bug能修好嗎?霍崇光線還有修復的可能嗎?要是一直修不?好,會怎樣?會發(fā)?生更多離譜的事嗎?”

    系統(tǒng)卻沒有立即一一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你在面對霍晉安,還有霍崇光、沈遇、陸沉舟他們時,心中?會有感覺嗎?

    虞箏不?解道:“什么?感覺?我應該有什么?感覺嗎?”

    見系統(tǒng)不?說話,虞箏越發(fā)?疑惑時,也覺得系統(tǒng)這會兒有點怪怪的,問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了一部分。”

    系統(tǒng)道:“校慶之后?,我一直在嘗試修bug,但在修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這個游戲世界,有不?少地方,和應該設定的不?一樣,而且,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被啟動,換句話說,我應該不?是第一次和你一起經(jīng)歷游戲世界。”

    虞箏努力消化系統(tǒng)的話,“……你是說,現(xiàn)在這個游戲世界存在問題,而我,其實不?是第一次穿越到這個游戲世界,以前也來過?”

    系統(tǒng)道:“事實應該是這樣,但我暫時沒有辦法向你講述全部,不?是故意隱瞞,是我受到某種力量的影響,還沒有覺醒全部記憶,我還需要時間來突破那種力量的封鎖。”

    虞箏道:“那你現(xiàn)在記得什么??”

    系統(tǒng)回答道:“一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我們之前一起穿越過多次,努力嘗試通關,但都失敗了,現(xiàn)在這個世界,可能是你最后?的機會,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開始前,你對我提了一個要求。”

    虞箏問:“……什么?要求?”

    系統(tǒng)道:“你讓我把你心中?的情?愛都抽離干凈了,你說從前的失敗可能都是因為感情?誤事,你想以最純粹的攻略之心,不?摻雜任何感情?的,只用算計來面對游戲里的男主們。”

    虞箏沉默片刻,又問:“最后?的機會,又是什么?意思?”

    系統(tǒng)道:“抱歉,關于這個問題的具體回答,還需要我找回更多記憶。”

    虞箏道:“……加油。”

    系統(tǒng)又安慰她?道:“只要我想起來,我會立即告訴你的,其他事也是。”

    虞箏問:“就目前這個亂的能煮粥的狀況,你對我有什么?建議嗎?”

    系統(tǒng)道:“……加油。”

    虞箏在心中?揮別?了系統(tǒng),想抱著被子在床上滾兩下,以發(fā)?泄心中?的煩悶,可又正值生理期,動兩下,隱隱作痛的肚子就在抗議,她?只得消停,安靜地躺著,安靜地想事。

    虞箏想起今晚霍崇光對她?說的那些?醉話,也許那不?是霍崇光在胡說八道,而就是在某個世界曾真實發(fā)?生過的事,只是那個世界里,她?明明都和霍崇光走到結婚那一步了,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她?為何要逃婚,這不?合理啊?!

    還是她?不?是主動逃婚,她?的失蹤另有緣由?

    第37章 第 37 章

    虞箏又想?起系統(tǒng)所說的抽離感情的事, 不由抬起一只手來?,撫向自?己的心?口處。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只是理智, 故而無論霍崇光等人?對她表現(xiàn)出怎樣的感情,或是即使發(fā)生校史館之夜那?樣驚人?的事情,她心?中的第一反應,總是分析現(xiàn)狀,分析利弊,設法排除攻略路上的障礙,設法推進?攻略進?度條, 以達成通關成功的最終目標。

    從前她以為自?己只是足夠清醒,清醒地知道這只是游戲世界, 她所面對的只是游戲中的人?物, 所以從來?不動用真感情,卻其實, 是因為她心?中根本就衍生不出真感情,因為在這個?世界開始前,她就讓系統(tǒng)把她的情愛剔除干凈了。

    事出必有因,她這樣做,肯定是為了能夠成功通關,那?她前幾次穿越的失敗, 都?要?歸咎于她曾動用感情嗎?

    從前她沒有純粹地把自?己當成一個?攻略機器, 還曾用私人?感情輔助?曾經(jīng)她沒有偽裝,在和游戲男主們相處時, 就是真正的虞箏?

    而不是像在這個?世界, 在一開始制定攻略計劃時,她就在有意隱藏真正的自?己, 有意根據(jù)男主類型來?制定自?己的人?設,如起先想?攻略沈遇時,她就給自?己包裝了清純小白花的人?設。

    不過她這樣的做法失敗了,不過她以前的做法也失敗了,天哪,到底是為什么?!

    想?也想?不明白,只能等待系統(tǒng)早日突破封鎖、給她解惑,而眼下,眼下虞箏真的太累了,今天白天夜里?的折騰,讓她身體和心?理都?不堪重負,何?況她還在生理期中,身體更是酸痛累倦,虞箏想?著想?著,就不由越發(fā)神思困怠,抱著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廂,霍崇光在醉步踉蹌地追出別墅,見叔叔的汽車已在夜色中駛遠后,就忙讓司機開車過來?,他想?盡快坐車追上叔叔和虞箏,追上醫(yī)院。

    然?而,司機不聽他吩咐,周管家也攔著他不讓他離開,說是先生臨走?前留下命令,在先生回來?前,他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別墅里?。

    霍崇光腦海里?全是虞箏身下流血的畫面,心?里?憂灼如焚,怎么在別墅里?待得住。

    可是全莊園的安保系統(tǒng)、安保人?員都?攔著他,讓他哪怕不坐車,連走?都?走?不出去,在與這些人?的糾纏中,霍崇光漸漸都?酒醒了不少,可越是酒醒,他就越能意識到自?己是對虞箏做下了怎樣的事,越是擔心?虞箏。

    霍崇光也有給叔叔打電話,想?請求叔叔放他出去,然?而打了許多?,電話沒一個?被接通。

    就在霍崇光已經(jīng)無法忍受焦灼的等待,就要?對一再阻攔的安保人?員直接動手時,又有仆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說是沈家少爺來?了。

    晚間,在和虞箏語音聊天時,因為虞箏楚楚可憐的請求,沈遇雖沒開口為她唱一支歌,但有主動提議,為她拉一段小提琴助眠。

    聽到虞箏欣然?同意后,沈遇就將手機放在一邊,取來?了小提琴,為虞箏演奏起來?。

    沒有演奏耳熟能詳?shù)拿仪浚蛴鼍椭皇且贿呄?著手機那?頭?的虞箏,一邊隨心?所欲地拉著小提琴,任婉轉(zhuǎn)飄揚的曲調(diào)隨他心?緒悠悠地流淌在他指下、傳入手機另一頭?。

    沈遇不禁演奏出與夢中相同的曲調(diào),在夢中的玻璃花房,虞箏在彈鋼琴,他就在她身旁站著,手里?拉著小提琴。

    沒有曲譜,他們完全是隨心?演奏,彼此的音符追著音符,曲調(diào)纏綿著旋繞在溫暖的陽光下、明媚的花香中,一曲終末,他與虞箏相視而笑,他彎下|身來?,輕輕吻了吻虞箏的唇,在日光中數(shù)她漆黑的長睫,“在婚禮上,我們就用這支曲子好?不好??”

    沈遇為自?己會做這樣的夢感到羞恥,他對自?己感到不恥,即使夢境是混亂無章的、非人?力?所可控的,他也不該在夢中與虞箏是情侶關系,甚至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他不該一而再地做這樣的夢。

    可是,就像他在夢中控制不了夢境的內(nèi)容,在現(xiàn)實中,當他拿起小提琴時,他也像控制不了自?己的雙手,情不自?禁地就奏出與夢中相同的曲調(diào),曲調(diào)自?然?地像流水流出他的指尖,他控制不住地想?將這支曲子奏給虞箏聽。

    曲調(diào)悠揚柔緩而心?中亂緒糾纏時,沈遇忽然?聽見手機里?傳來?霍崇光推門進?房的聲音。

    像現(xiàn)實與夢境陡然間涇渭分明,沈遇一下子清醒過來?,立即停止了演奏。

    此后,因虞箏沒有掛斷手機,沈遇一直能聽見霍崇光與虞箏的對話,他聽到霍崇光在和虞箏臆想?著講醉話,講說與虞箏是如何相識相戀,又說虞箏在婚禮上逃跑了,漸漸,霍崇光的語氣越來?越焦灼,像醉酒的霍崇光情緒越來?越不穩(wěn)定。

    沈遇心?中不安越積越深時,又聽到了似乎是掙扎扭打、衣物撕扯的聲音,他心?越揪越緊,當聽到虞箏驚叫著說“流血了”,只覺渾身氣血直往上涌,一時什么都?顧不得了,立就出聲詢問,恨不能立時生出雙翼,飛到虞箏身旁。

    然?而沈遇得不到任何?回音,手機那頭的房間里似是亂糟糟的,還有虞箏、霍崇光以外的人?在,沈遇聽不到虞箏的回答,就聽見腳步聲接連快走了出去,房間里?靜得令人?感到窒息。

    虞箏可能懷有身孕,霍崇光像是在醉中對虞箏施暴,虞箏驚叫著說她流血了……

    在這等情形下,沈遇如何能在家里待得住,深更半夜,就驅(qū)車趕來?了霍家。

    霍家莊園的周管家親自?來?迎他入內(nèi),沈遇在夜色中往里?走?時,因心?中憂切,就先詢問周管家,虞箏是怎么了,現(xiàn)下情形如何?。

    周管家其實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不知為何?虞小姐像是受傷流血,霍先生要?親自?送虞小姐去醫(yī)院,走?前還把少爺禁了足。

    周管家不知道具體情形,只知這到底是霍家的私事,又好?像不太光彩,原并不打算對沈公子吐露半個?字,心?里?也對沈公子的突然?到來?感到驚疑,不解沈公子怎么這么快就知道虞小姐出事,且竟為虞小姐半夜趕來?。

    可沈公子見他不回答,就說他直接去找霍崇光問,說時還用上了“算賬”兩個?字。

    周管家何?時見溫文爾雅的沈公子有這樣凌厲的態(tài)度,又想?到少爺這會兒正因為出不去十分惱火,且酒醉像沒全消,若是這時少爺和沈公子對上了,言語沖突都?是輕的,萬一有肢體沖突,萬一誰真?zhèn)苏l,他怎擔待得起。

    周管家只得放棄守口如瓶,告訴沈公子,虞小姐已被霍先生送往醫(yī)院,而少爺正被霍先生禁足在家,希望沈公子在知道少爺正受懲戒、虞箏人?也不在這兒后,就先離開,這時候就先別和少爺見面了。

    沈遇猜測虞箏應該就在離霍家最近的醫(yī)院,在夜色中頓住腳步,有想?立刻就趕往醫(yī)院看望虞箏,守在虞箏身邊。

    但他轉(zhuǎn)念又想?,霍先生雖看輕虞箏的出身,但素來?為人?正直,既對霍崇光下了禁足的命令,又親自?送虞箏去往醫(yī)院,虞箏應不會有事,縱真是流產(chǎn),也應能得到醫(yī)院妥善的醫(yī)治照顧。

    虞箏今夜受難的癥結,歸根到底是因霍崇光,她可能是因霍崇光懷孕,也可能是因霍崇光流產(chǎn),不將霍崇光的事解決了,虞箏定還要?受到更多?的傷害。

    沈遇想?到此處,心?中怒恨交加,就未先去向醫(yī)院,在周管家不安的目光中,仍是大步向別墅方向走?去。

    霍崇光此時本就憂急惱火,聽仆人?通報沈遇到來?,不由攥緊拳頭?。

    依霍崇光之心?,早在知道沈遇與虞箏過夜時就想?狠狠報復他,早在傍晚見沈遇和虞箏一起走?出咖啡廳時,就想?將沈遇按地上狠狠揍一頓,只是顧忌著家族情面,顧忌著叔叔,才一直未動手,這時在心?中最急亂時聽到沈遇到來?,滿腔的急怒登時都?有了去處。

    “帶他去花園”,霍崇光對仆人?厲聲吩咐道,“將人?帶到后,你們都?走?開,走?得遠遠的!”

    當在夜幕拂罩的花園中,看見沈遇只身走?來?時,霍崇光二話不說,就咬著后槽牙,揮拳打了過去。

    然?而素日文質(zhì)彬彬的沈遇,竟也上來?就對他動手,沈遇在幽沉夜色中怒聲喝罵他道:“霍崇光你是不是人??!你讓虞箏可能懷孕,還在這樣的時候,要?和她強行發(fā)生關系,這樣傷害她,你把她當什么?!她是你女朋友嗎?!還是你的奴仆,一個?泄欲的物件?!”

    第38章 第 38 章

    泄恨的拳腳, 伴著激烈的指責怒罵,在夜色中呼嘯生風、你?來我往,然而隨著拳腳與叱罵愈烈, 洶涌的憤恨之下?,卻蔓生出更多的迷茫,當?打斗雙方彼此都指責對方是使?虞箏可能懷孕的人時。

    到最?后,二人皆是帶傷力竭,霍崇光原不?可能相信沈遇所?說的話,在他?堅信虞箏與沈遇在搞地下?情時,即使?沈遇上來就將他?罵了?一通, 他?也以?為沈遇是在故意把鍋往他?身上扣,以?為沈遇不?知道他?早已知情, 沈遇是在像虞箏一樣, 把他?當?成傻子玩弄。

    可是,沈遇卻在他?的嘲諷中, 漲紅了?臉,憤怒至極地向他?嘶吼了?一句,“虞箏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對我妹妹做那?種事?,你?個混賬!!”

    霍崇光因這一句震驚到失神,一時連還手都忘了?,生捱了?沈遇一拳, 唇邊溢出鮮血來。

    他?抬手揩拭著唇角的血跡, 而心中驚緒如海嘯翻涌,怔茫地見沈遇在嘶吼出那?一句后, 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沈遇手垂在身側,無力地緩緩攥緊, 沙啞的嗓音像是在對他?強調(diào),又像是在對沈遇他?自己強調(diào),“虞箏,是我的親妹妹,我怎么可能對我妹妹有男女?之情。”

    豪門中多有秘辛,只是表面歌舞升平,家族之間若是交情尚可,就算知曉對方秘辛,也會當?無事?發(fā)生,不?會故意去揭傷疤。

    霍崇光從小?就知道沈遇的父母親并不?是因為意外去世,而是死于情殺和自殺,知道在現(xiàn)在的沈朵出生前,沈家還有一個女?嬰,也叫沈朵,沈家人對外說那?女?嬰是因病去世,真相卻是那?女?嬰乃是沈遇生母和情夫的孩子,沈家將那?女?嬰丟棄,從此那?女?嬰去向成謎,也被本就寥寥無幾的知情人漸漸遺忘。

    ……虞箏,就是那?個被遺棄的女?嬰嗎?……虞箏是沈遇同母異父的親妹妹?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加之內(nèi)心對沈遇長久的嫉恨,讓霍崇光一時無法相信沈遇所?說的話。

    霍崇光一邊震驚,一邊仍是忍不?住懷疑沈遇是在胡說八道,是在為他?和虞箏的私情開脫時,又忽地想起虞箏在信息中喚沈遇為“哥哥”,也許那?并不?是情人間的曖昧稱呼,真就只是兄妹之間的稱呼。

    霍崇光早就注意到沈遇對虞箏的特別,向來待人彬彬有禮但是疏離的沈遇,對待虞箏,有種特別的關注,他?從前以?為那?是因為沈遇喜歡虞箏,但當?虞箏對沈遇告白時,沈遇卻拒絕了?,他?對此,原也是感到不?解,不?解為何沈遇對虞箏明顯關心喜歡,卻拒絕她。

    卻原來,因為沈遇對虞箏的喜歡,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嗎?

    也許在拒絕之后不?久,沈遇就將虞箏的身世告訴了?她,所?以?后來虞箏能和沈遇平靜正常地相處,而沒有被拒后的傷心逃避,虞箏對沈遇的親近,也只是妹妹對哥哥的親近,虞箏本是孤兒,在知道自己其實有親人后,想來定是十分歡喜的。

    而沈遇之所?以?未將虞箏身世公之于眾,顯然是因為沈老太太那?一關是極難過的,要將恢復身份的虞箏接回沈家,就意味著要將沈家的丑事?揭開在所?有人面前,沈老太太大概死都不?會答應的。

    ……可是……可是校慶夜后,虞箏身上確實有和人春風一度的痕跡,可是虞箏今晚給沈遇發(fā)的信息里,提到了?她要驗孕……虞箏懷疑自己可能懷孕了?,虞箏必然和某人發(fā)生過關系!

    ……那?個人不?是他?,他?因為虞箏與他?的約法三章,在最?情動時也未和虞箏越界過,他?之前一直以?為那?人是沈遇,可如果沈遇真是虞箏的親哥哥,以?沈遇的為人,絕不?可能做下?這樣禽獸不?如的事?,那?么,讓虞箏有可能懷孕的人,會是誰……到底是誰?!

    霍崇光腦中如是漿糊纏黏不?清,而心中驚亂不?已時,衣襟忽被沈遇用力揪住。

    不?待沈遇叱罵動手,霍崇光已從沈遇憤怒的目光中,知道沈遇是想罵他?什么,茫然地喃喃道:“不?是我,我從沒碰過虞箏……從來沒有,今晚也只是喝醉糊涂了?,但也并沒有真的碰她……我和她從沒有到那?一步……”

    以?霍崇光的性格,應不?屑于對他?說謊,沈遇盯著霍崇光面上真實的迷茫,自己心中也溢滿了?迷茫不?解,但還是為虞箏今晚的遭遇,又狠狠打了?霍崇光一拳。

    霍崇光沒有還手,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幾步,低頭抹著臉上的血時,心底的黑洞又生出了?無數(shù)裂縫。

    ……不?是他?,不?是沈遇,那是誰讓虞箏可能懷孕?

    ……如果虞箏是被人欺負了?,被人脅迫著發(fā)生了?關系,她完全沒有必要隱忍,無論是告訴他?還是她的哥哥沈遇,他?們都可以?為她出頭,將欺負她的那個人碎尸萬段,除非那?個人的背景,竟能完全壓過沈、霍兩家,可在這里,這是不?可能的事?。

    ……又或者,虞箏不?是被脅迫,她是自愿和某人發(fā)生了關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自從與虞箏交往以?來,霍崇光對虞箏看得?極緊,知道虞箏日常除和沈遇有交集外,和學院里其他?男同學都沒什么接觸,虞箏身邊除了?他?和沈遇,還有其他?男人嗎?

    ……學院里沒有,但霍家……霍家有……

    ……也只有霍家的這個人,是現(xiàn)如今的他?和沈遇,并不?能抗衡的……

    霍崇光心中一沉,只覺身體里流淌的血液像陡然摻滿了?寒冰,他?控制不?住地回想叔叔闖入房間、將虞箏抱走的畫面,他?之前只以?為叔叔是恰好?經(jīng)過,以?為叔叔急著抱虞箏去醫(yī)院只是怕他?鬧出人命,叔叔將他?禁足家中,也是怕喝醉的他?闖到醫(yī)院里醉鬧,連累霍家名聲。

    可叔叔來得?是否太快太巧,叔叔臨走前剜看他?的冰冷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崇光不?愿多想,可又忍不?住想得?更多,想校慶那?天,叔叔其實也在學校里,他?那?夜一直找不?到虞箏在學校哪里,同樣的,他?其實也并不?知叔叔人在學校哪里,那?一夜,叔叔沒有回霍家,他?打電話回家問周管家虞箏是否有回去時,周管家有順口提說先生也沒回來。

    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就遠不?止校慶那?夜,在霍家同一個屋檐下?,可接觸的機會太多太多,記得?有段時間,叔叔還給了?虞箏一個小?兼職,讓虞箏每晚去書房念念文件、處理會兒文書。

    ……真就只是念念文件、處理會兒文書嗎……

    霍崇光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他?不?可以?將叔叔想成這般,叔叔是他?在這世上最?敬重最?信任的人,叔叔是他?唯一的至親,叔叔待他?恩重如山……

    霍崇光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想法,但卻控制不?住,像黑洞正將他?吞噬,那?些源源不?斷的想法是從淵底伸出的藤蔓,要將他?拖纏進?去,他?通身冰冷,步步后退,不?覺抱著頭跌坐在石階上。

    沈遇只以?為霍崇光是因受傷跌坐,沈遇對霍家事?了?解有限,自然此刻不?會與霍崇光所?想相同。

    只是他?心中同樣疑惑,疑惑既然霍崇光從未與虞箏發(fā)生過關系,虞箏是要為誰驗孕?

    在咖啡館中時,他?徑認為事?情起因是霍崇光不?做措施,并直白地問了?虞箏,將虞箏當?時沉默的反應,認為是默認,卻其實,虞箏并沒親口說過這事?和霍崇光有干系,那?是和誰有干系?

    沈遇心中迷茫,但也無暇空想,他?這會兒只想盡快趕去醫(yī)院看望虞箏,他?可以?直接從虞箏那?里得?到事?情的真相。

    當?驅(qū)車來到離霍家最?近的醫(yī)院時,已是凌晨三四?點時候,沈遇找到相關醫(yī)生,確認虞箏人在這家醫(yī)院,且她僅僅是來了?生理期,并沒有其他?的病情。

    沈遇心中松了?口氣后,就想去找虞箏,但又想這個時間點,虞箏應正熟睡著,不?該打擾她休息。

    正猶豫時,他?見醫(yī)生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結結巴巴地道:“您……您要不?要處理一下?臉上和手上的傷痕?”

    是他?和霍崇光打架留下?的痕跡,大抵還有血跡,沈遇一路急匆匆趕來醫(yī)院,都忘了?這回事?。

    他?這輩子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他?這樣見虞箏,怕也會嚇著虞箏,沈遇就先隨醫(yī)生去處理傷痕,而后再讓相關工作?人員引他?去虞箏所?在的病房,可卻聽到了?這樣的回答,“抱歉,沒有霍先生允許,我不?能帶您過去。”

    沈遇愣了?一下?,霍先生還未離開醫(yī)院嗎?

    只是自己侄子女?友來了?生理期而已,似是沒有陪護的必要?本來霍先生就不?喜虞箏,應只是誤以?為虞箏受傷嚴重,才會親自將虞箏送來醫(yī)院,本意也是為了?侄子,不?希望侄子惹出禍事?,才會有這樣破天荒的舉動,竟到這會兒還未離開嗎?

    沈遇心中怔愣時,又聽那?工作?人員提議道:“如果您想看望虞小?姐,可以?打電話給虞小?姐或霍先生,然后……然后我就帶您過去。”

    沈遇道:“好?,我知道了?。”

    虞箏的電話應是沒人接的,她的手機應該還扔在霍家某間房里,而霍先生……

    沈遇拿出手機,打開通話界面霍先生一欄,頓了?頓,又向工作?人員確認,“霍先生一直人在病房未離開嗎?”

    工作?人員道:“是的。”

    沈遇沉默須臾,按下?了?撥打鍵,電話卻好?一會兒無人接聽,不?知那?邊是沒聽見手機鈴響,還是故意不?接。

    就在沈遇要重新?lián)艽驎r,電話忽然又接通了?,但手機那?頭傳來的是虞箏的聲音,只聽虞箏叫道:“沈遇!沈遇快來找我!救命!”

    第39章 第 39 章

    虞箏一覺睡醒時, 天已經(jīng)快亮了,她去洗手間收拾自己,一邊用水沖臉, 一邊想?著該如何應對眼下狀況,或者說,要不要干脆就放棄霍崇光這條線,她現(xiàn)在都能和沈遇“哥哥”“妹妹”地叫起來了,沈遇這條線,目前看著倒比霍崇光線更有通關的可能。

    虞箏擦干凈臉,走出洗手間時, 見霍晉安人?已站在她病床旁,想?是在外聽見房內(nèi)有用水聲, 知道她醒了起了, 所以過來了。

    來得這樣快,霍晉安是一直沒睡嗎……虞箏默默地看向?霍晉安, 見霍晉安問她道:“餓嗎?現(xiàn)在要不要吃早餐?”

    虞箏現(xiàn)在的身體需要補充能量,她也需要力氣應對現(xiàn)在的狀況,就點?了點?頭。

    沒多久,有早餐送了過來,虞箏就和霍晉安在外間餐桌前坐下,這還是第一次, 以前她和霍晉安一同?進?餐時, 旁邊都還有個霍崇光。

    紅豆百合粥、全麥面包……醫(yī)院像蠻貼心,送來的中西早點?, 都是些補氣養(yǎng)血的食品。

    虞箏低頭喝了一碗熱粥后, 抬首見對面的霍晉安正看著她,也不知他?是吃完早飯了還是就沒怎么?吃, 總之在她看過去時,霍晉安并沒動筷子,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要再來一些嗎?”霍晉安手已搭上?勺柄,像是要幫她再舀一碗。

    虞箏已經(jīng)吃飽喝足,有了力氣,搖了搖頭后,對霍晉安道:“霍先生,我想?和您談一談,認真地談一談。”

    必須得談一談,要不然按霍晉安昨晚那態(tài)度,好?像今早離了醫(yī)院,他?就會帶她回?霍家發(fā)瘋。

    他?要發(fā)也自己發(fā),別帶上?她,霍晉安若真要發(fā)瘋,霍崇光線若真要完蛋,她是不會跟霍家人?繼續(xù)糾纏著浪費時間的。

    “霍先生昨晚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嗎?”虞箏就直接問道。

    霍晉安也答得干脆,“我很認真,并且,一些話我還沒說完”,霍晉安眸光落在她的面上?,“你要聽嗎?”

    虞箏默了默,道:“不必了,我不想?聽,昨晚那些話,霍先生本也不該說,但既然霍先生說了,我也只能給霍先生一個回?答,我是不可能和霍先生在一起的。”

    “理由。”霍晉安像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淡淡地問道。

    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霍晉安一個商人?,不該更能將事情條分縷析、趨利避害地想?清楚嗎?

    若和她搞到一塊兒?,親情上?,霍晉安要失去侄子的敬重信任,名望上?,他?要受人?非議,不僅他?自己一直以來的好?名聲要保不住了,霍家也要跟著籠罩上?一層桃色緋聞,成為?他?人?嘲笑的對象,怎么?看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霍晉安心里?應該清楚,不需她多說,虞箏就簡潔明了地提醒道:“因為?崇光,也因為?霍家。”

    卻聽霍晉安道:“這不是你拒絕我的真正理由。”

    霍晉安看著她道:“我要聽你心里?的真正的理由。”

    不待她說,又道:“也不要再提對崇光的感情之類,你知道你并不專情于崇光,你也知道我不會信。”

    “或者,你先告訴我,你起先為?何會答應崇光的告白,在你對他?并無多少真情時”,霍晉安深看著她的目光,像要直接看到她的心里?,“是因為?崇光是霍家人?嗎?我說過,如果你是為?了霍家的錢權地位,你有更快更好?的選擇。”

    “……我不是為?了霍家的錢權地位,我就是一個喜歡談戀愛的女生”,虞箏干脆擺爛道,“我可以和崇光談,也可以去和沈遇談,可以去和學院里?其他?男同?學談,但就是不能和霍先生您談,因為?……因為?我只喜歡和同?齡人?談戀愛玩,霍先生您年紀太大?了。”

    見霍晉安在聽到“年紀大?”后,臉色似乎冷了兩?分,虞箏也不懼怕,干脆就越擺越爛地道:“這就是我心里?的真正的理由,跟霍家的錢權地位無關,單純就是因為?霍先生您這個人?,不符合我談戀愛的要求,哪怕就是想?談著玩玩那種,我也不想?。”

    后幾句話是真的,霍晉安不是這游戲的男主之一,她跟他?談到結婚都沒用,他?確實不符合她挑對象的要求。

    從前她靠近他?討好?他?只是為?了霍崇光線,但現(xiàn)在雙方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霍崇光線是沒可能了,就算霍晉安收回?對她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作為?叔叔,也不會同?意她和霍崇光結婚的,因霍晉安已認定她對霍崇光的感情可疑且有限。

    霍晉安對她來說,已經(jīng)完全沒用了,對沒有用的人?和事,虞箏不想浪費時間在上面,更何況現(xiàn)在霍晉安對她來說,不僅沒用,還像是包袱、累贅。

    虞箏就道:“我想我已將話說得很清楚了,感謝霍先生的厚愛,但我因為?個人?原因,確實是無法接受,我也不會繼續(xù)待在霍家,我會和崇光分手,會從霍家搬出來,感謝這段時日以來霍先生的照顧,我銘感于心,將來畢業(yè)定會認真工作報答。”

    打工是不會打工的,這游戲的時間期限沒那么?長,虞箏只是在盡量將話說得客氣一些,將自己的態(tài)度放得感恩謙卑一些。

    霍家叔侄其實都是心高氣傲的人?,只是霍崇光素日表現(xiàn)地張揚些,而?霍晉安看著沉穩(wěn)冷靜,但骨子里?傲氣甚至還勝過霍崇光,他?應對自己極自信,恐怕這輩子都沒怎么?被人?拒絕過。

    即使她將話說得盡量客氣謙卑,高傲的霍晉安也可能會惱羞成怒,會有火氣要發(fā),說她不識好?歹,或者指責她三心二意的品性之類,虞箏等待著有可能要面臨的怒火,但霍晉安卻許久都沒有說話,似比她想?得要冷靜許多。

    又也許,聽了她這一番話后,霍晉安忽然清醒了,清醒地意識到她是個怎樣的人?,他?對她的所謂感情,又來得有多莫名其妙。

    本來就很奇怪,在懷疑她是為了錢權地位接近霍家時,在明知她對戀愛三心二意時,霍晉安卻還對她生出了感情,并擺出一副不惜和侄子翻臉、不惜失去名聲的架勢,霍晉安的擇偶觀,有這么?非同?尋常嗎?

    虞箏更愿意理解為?是bug的影響,是bug讓霍晉安崩人?設了,可是當霍晉安終于開口說話時,虞箏幾乎要堅定認為?的這一想?法,又不由在心中搖搖晃晃起來。

    霍晉安問她:“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嗎?”

    按照系統(tǒng)所說,她應該是在此之前,經(jīng)歷過幾次這個游戲世界,她是不記得那幾次平行世界的記憶,但男主像有可能在某種特?別情境下想?起,比如霍崇光醉酒時對她絮叨的那許多話,細節(jié)十分地真實,像都是來自某個平行世界的真實事跡。

    可是,平行世界關霍晉安什么?事呢?他?又不是游戲男主。

    那該是她和游戲男主們的記憶與世界,無論在哪個平行世界,霍晉安都只是游戲里?的背景人?物而?已,甚至,在她選擇沈遇或是陸沉舟的世界里?,她可能就從來沒見過霍晉安這個人?,霍晉安在她不走霍崇光線的世界里?,存在感應該比學院里?的路人?npc還要低。

    虞箏不解霍晉安為?何忽有此問,沒有說話,就看著霍晉安,聽霍晉安道:“我好?像其實很早就認識你,在另外一個世界里?,如果那個世界……真的存在的話。”

    霍晉安唇邊微微浮起淡冷的笑意,似銜有自嘲,“你說你拒絕我,是因為?我年紀太大?了,可在那個世界里?,你在拒絕我時,用的理由是,我年紀太小了。”

    第40章 第 40 章

    虞箏驚怔地望著霍晉安, 見他此刻眉宇間神色雖淡,但似有種?難以言說的悵惘寂寥,他不像是在?胡言亂語, 他像真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至少有一部分,盡管他自己也不確定?那世界是否真的存在?過。

    “那是個?……怎樣的世界?”

    虞箏問霍晉安道,她?自己并不記得另外世界的事,系統(tǒng)目前也沒能完全突破封鎖,她?只能詢問也許有相關記憶的人。

    知道其他世界的事,或許有利于她?自己恢復記憶, 若她?能弄明白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問題出在?哪里,以前的失敗又是因為什么, 嘗試將一切都推回正軌, 那她?這一次,可能就不會再一次游戲失敗。

    霍晉安道:“在?與你相見后, 我夜里經(jīng)常做夢,夢境并不雜亂無章,而?就像……另一個?真實?的世界,夢里的一切,與現(xiàn)實?相仿,但又不同, 夢里, 我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而?你, 就和現(xiàn)在?一樣, 容貌年齡,像都沒有區(qū)別。”

    虞箏靜靜地聽著, 聽霍晉安話中的夢境,沒有霍崇光、沈遇或是陸沉舟,時間線要比現(xiàn)在?往前推上近二十年,但那個?時間點的霍家,又與游戲背景設定?里的霍家有所不同。

    本該從小到大生活順遂的霍晉安,卻因豪門財產(chǎn)爭奪,遭到從小信賴的親人背叛,身陷綁架案又遭嚴重車禍,期間多次幾?乎要喪生,或是要在?被關押的密室里不見天?日地活活餓死,或是要被燒死在?車禍引起的烈火中無人問津。

    盡管最終成?功自救與報復,設計使歹徒與背叛他的人火并相殺,但當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拖著摔斷的雙腿,自己掙扎著爬出了?烈火后,他就因嚴重的心理?問題無法?站立行走,即使雙腿在?生理?上早已治好,他終日也只能依靠輪椅行動。

    夢里的霍晉安,是個?孤僻陰郁、心性冷淡的少年,他將自己困在?了?被親人背叛的桎梏中,他對人筑起了?高高的城墻,他的城里,終年落著綿延不絕的陰雨,潮濕陰冷,不見日光。

    而?她?在?霍晉安的夢中世界里,是名?年輕的鋼琴教師。因為霍家屢屢將名?師辭退,因為霍家少爺冷戾的脾氣在?行業(yè)內(nèi)已傳開,無人愿再去?應聘,年輕尚輕、資歷尚淺的她?,才有得到這一工作機會的可能。

    她?也有因少年乖戾性情,窘迫不堪的時候,也曾有過打退堂鼓的念頭,但始終還是沒有離開,在?霍家做了?一年又一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鋼琴聲中,她?長久地陪伴著少年,少年漸漸長大,心也漸漸向她?靠近,在?一次情急下竟為救她?而?打破心理?藩籬、站起雙腿后,少年的心意就如月色下涌向岸邊的海潮,再難遮掩與壓抑。

    但她?拒絕了?少年霍晉安,就像現(xiàn)在?的霍晉安所說的那樣,“你說你不能答應我,你說我們不合適,說我的年紀太?小了?。”

    霍晉安這會兒看她?的眼神,像是被并沒有蘊著特別的情緒,只是靜得很,靜得反而?使她?心中萌生出不安,只覺霍晉安的眸光如鏡,似想將她?真正的心映照出來,她?看不清霍晉安那平靜的水面下是依然沉靜還是隱著波瀾,看不出霍晉安此刻的心境。

    虞箏打破暫時的平靜,問道:“……然后呢?夢中世界就到此為止嗎?”

    “還未”,霍晉安道,“然后那個?世界的我,就和你說,我早不是孩子了?,我早已長大,并且,試著向你證明。”

    “怎么證明的?”虞箏像正聽故事的人,下意識地就接了?一句。

    卻見霍晉安目光盯在?她?面上,眸光幽微,“你要聽嗎?”

    ……算了?,這段跳過。

    虞箏不想聽霍晉安講他是怎么證明,直接再問道:“那之后呢?再然后呢?”

    霍晉安眼眸仍是凝著她?面上,他說:“然后我想了?許多的法?子,最終,我們在?一起了?。”

    虞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因霍晉安沒必要和她?胡編亂造這許多話,他所講的,應就是他曾真實?經(jīng)歷過的,應就是可能存在?的某個?平行世界。

    可是,她?進入這游戲的時間節(jié)點,應該是她?作為學?生進入霍維爾學?院時,她?怎會跑到快二十年前,還去?霍家當鋼琴老師,與才十幾?歲的少年霍晉安相識?

    她?又怎會答應和霍晉安交往,霍晉安又非游戲男主,她?和他交往,是不可能通關游戲的,她?理?應非常想成?功通關而?后回到現(xiàn)實?世界,她?做的所有事,都該朝著這個?目標奮進,她?不應去?做多余的事,甚至是可能妨礙目標的事。

    處處都透著不合理?,如果眼前的人不是霍晉安,一個?不屑于對她?說謊的人,而?是別的什么人,虞箏定要懷疑那人是在說胡話尋她開心,可霍晉安不會。

    虞箏為種?種?不合理?,想得不由面露糾結時,聽霍晉安問她道:“你在想什么?”

    虞箏抬眸看向霍晉安,“呃”了?一聲,“……我在想……我在想你說的那個?世界里,我們在?一起時,你成?年了?嗎?”

    見霍晉安似乎面色不善,虞箏又趕緊換了?個?問題,問霍晉安道:“在?你所說的那個?世界里,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虞箏難以想象自己曾和霍晉安搞“年下戀”,除非她?曾性情大變,又或者,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她?,才算是性情變了?,因為在?開始這個?世界前,她?讓系統(tǒng)清除過她的感情。

    哪一個?才更接近真正的她?,是霍晉安夢中世界里,似乎拎不清事、戀愛腦上身的?還是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里,不會去?回應任何人的情愛,一心只想達成?通關目標的?

    虞箏等著霍晉安的回答,霍晉安凝看她?好一陣,方說道:“和現(xiàn)在?,很不一樣。”

    虞箏問:“哪里不一樣?”

    霍晉安道:“那個?世界的你,很真。”

    真?這是個?什么回答?

    虞箏還要再問時,霍晉安已繼續(xù)說道:“在?性情處事上,你和她?幾?乎是判若兩人。”

    虞箏只是在?詢問自己想知道的事,并不打算讓霍晉安認為那個?世界真的存在?。

    如果霍晉安堅信他們之間曾有另一個?世界的過去?,那么,即使她?已放棄霍崇光線、離開了?霍家,也許將來還會再見到霍晉安,她?的其他攻略線可能會受到霍晉安的妨礙。

    虞箏就微笑著道:“我是不相信有什么平行世界存在?的,那應該只是霍先生做的夢吧,霍先生所說的那個?夢中的我,應是只是霍先生夢里的一個?影子,只是因霍先生日常會見到我,那影子才套了?個?我的殼子,實?際與我是無關的,霍先生自己都說了?嘛,‘性情處事,判若兩人’。”

    霍晉安卻道:“是判若兩人,但我心中清楚,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虞箏微皺眉頭,“……霍先生如果受夢境困擾太?深,可以咨詢心理?專家。”

    霍晉安直接道:“因為我對你和她?同樣產(chǎn)生了?感情,是一樣的感情,起先我以為是夢境的影響,但后來,我才想明白,即使我沒有夢到另一個?世界,我依然會對你產(chǎn)生感情,那夢境不是影響而?是干擾,它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沒有正視自己的心,將一切都歸咎在?夢境上,反而?是發(fā)現(xiàn)地晚了?。”

    “我已經(jīng)說出幾?乎所有了?”,霍晉安看著她?道,“現(xiàn)在?,你還是之前的回答嗎?”

    那當然,虞箏直接點頭,又加了?點禮貌,“抱歉,霍先生。”

    這早不是她?第一次拒絕霍晉安了?,可這一次拒絕后,霍晉安望她?的眼神,似乎和之前都不一樣,虞箏形容不出哪里不一樣,但心底直覺感到不安,甚至涌出一股想逃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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