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崇光原只是想嚇嚇虞箏而已,嚇唬她被人入室打劫。
也不管邏輯不順,整個霍維爾學院,唯一貧窮的地方就是平民學生宿舍。
霍崇光就是想嚇嚇虞箏,他對虞箏存著某種報復心,某種他自己也沒弄明白的報復心,反正心中憋氣,要拿她順順氣。
霍崇光在昏暗的房間內將虞箏鉗制在懷里,聽她呼吸急促緊張,砰砰直跳的心像要跳出輕薄的衣衫,身體也因受驚嚇緊繃地發熱,似都要熱到出汗,熱意暖烘,有隱秘的幽幽香氣從她肌膚下滲透出來,似黑夜里有荼蘼正悄悄綻蕊吐芬。
霍崇光不由忘了他“打劫”的初心,他不覺循著香氣低頭,靠在虞箏頸項處,貼尋這幽香的由來。
心神恍惚中,霍崇光仿佛又回到幾日前的沙發上,他將虞箏壓倒在沙發中時。
那時,他也似嗅聞到幽幽的暖香,香氣絲絲縷縷的,鉆到了他的心里。
因為分神,霍崇光手上力氣稍減。
原被他緊捂在掌下的唇,在掙扎著亂動,柔彈滑嫩的觸感,在他掌心輾轉碾壓,似一朵綻開的花,要被擠壓地沁出汁來。
感官在黑暗中無限放大,霍崇光呼吸發緊時,又突然感覺到虎口一疼,是虞箏用力地咬了他一口。
是有點疼,但更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隨虞箏這一咬從心底升起,血液似在加速奔流。
霍崇光在黑暗中猛地放開了手。
不是怕疼,而是他察覺到自己像是快要不受控。
虞箏以為是自己咬人生效,身體解脫后就忙在黑暗中撲向門的方向,亂撲中撲到了燈的開關。
燈光亮了,虞箏打開門就要跑時,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房中人不是陸沉舟,而是霍崇光。
“你在這里干嘛?!”
虞箏驚詫地叫了一聲。
霍崇光微動了動唇,冷著臉將虞箏的晚飯搶了過來,“打劫。”
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好像是真的。
霍崇光就這么拎著她的便當包,冷冷地掠走過她的面前。
虞箏還在發懵時,霍崇光又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她道:“你到底和誰學過生理課?”
有種她若說出個人名,那人要倒八輩子血霉的感覺。
虞箏遂關愛眾生、犧牲小我,“……我自學成才。”
霍崇光冷哼一聲,走出門去,越走越遠。
虞箏懵怔怔地看霍崇光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猛然反應過來,她的晚飯!
學院食堂分三六九等,她帶回來的這份晚飯是最廉價的,霍崇光根本不可能吃,他只會將她的便當包扔了!
重新買飯袋飯盒要錢!
虞箏想追上去搶回她的便當包,又生生忍住了。
算了,不要了,萬一她追上去后,霍崇光反應過來,反問她要咬傷他的醫藥費,她就更虧了。
虞箏將門關了,在房內洗了把臉、寫了會作業后,感到有些餓了,就拆開了一袋面包,權當晚飯。
剛咬了一口,就聽到了敲門聲。
雖然之前霍崇光說他是來打劫的,但他打劫期間,行為可疑,鑒于他還曾經想和她一起學習生理課,虞箏對霍崇光懷有警惕之心。
就沒立即開門,虞箏先看向了可視門鈴,見門外不是霍崇光,而是一名學院服務人員。
但這樣的服務人員,只會服務上層學生們,怎會到她宿舍門前呢。
虞箏疑惑地將門打開,服務人員推著餐車進入房間,將蓋子揭開,在豐盛晚飯的香氣中,向她躬身道:“您好,這是您的晚餐,請慢用。”
降臨的夜幕下,霍崇光走坐在學院里一處大理石噴泉前,將便當包打開。
之前他將虞箏拽進房間時,虞箏失手將包摔在了地上,包里飯菜早跌散得一塌糊涂,不能吃了。
霍崇光默默聽著噴泉的水聲,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在看見飯盒蓋子上的兔子圖案時,不由微彎了唇角。
他抬起一只手,看向被虞箏咬過的虎口處,那里有一點點的齒痕,猶有灼熱,夜色中沁涼的水風,似也不能拂去這絲熱意。
兔子,虞箏就是只會咬人的兔子。
霍崇光這樣想著,唇際笑意漸濃,濃到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在笑。
他立斂了笑意,將臉沉下,卻控制不住他的心,猶隨著晃動的水光,輕輕躍動著。
霍崇光只能承認,他今日其實并不是想打劫或是報復,他就是……想見見虞箏而已。
因為向叔叔承諾過,霍崇光這幾日在學院都與虞箏保持距離,都沒見她。
可他終究忍不住,他感到寂寞。
從前沒有感覺到的一種寂寞。
原先也不是什么麻煩事,不想寂寞就讓虞箏一直在他身邊、當他跟班好了,若不是叔叔對此不滿的話。
霍崇光只是把虞箏當跟班,并沒有將她當仆役,可是那日叔叔說讓虞箏來當女仆時,他也并沒有在叔叔面前為虞箏說話。
因為他怕他若表現地對虞箏太在意,叔叔真會趕走虞箏,真不許他再見虞箏。
霍崇光雖按捺不住性子,從小到大常做錯事被叔叔訓話,可他到底最后都會聽叔叔的話,沒有一件事是違背叔叔的。
如果叔叔真不許他再見虞箏,他會聽嗎?還是……生平第一次違背?
糾結的心緒暗纏在霍崇光心中,從霍維爾學院到霍家莊園,隨著月落日升,到第二日猶在他心內悄悄纏結著,越纏越亂,在他看見虞箏穿著女仆裝出現在他視線范圍內時。
霍崇光還是第一次見虞箏將長發束起,束成發髻簪在頭頂,露出雪白的一段頸。
他也是第一次認真看家里的女仆裝束,明明從小看到大的,他卻發現他其實不太知道這衣裳到底是什么樣子,直到這衣裳穿在了虞箏身上。
但霍崇光只能匆匆看一小會兒,因為叔叔走過了他的身邊。
霍崇光連忙收回目光,繼續認真看集團的財務報表。
叔叔有意培養他,霍崇光日常在家時,會被叔叔教導一些集團事務。
霍晉安注意到了侄子的分神,也沒揭穿。
就像他明知侄子昨天去過虞箏宿舍,還給虞箏點了一份晚餐,違背了侄子自己承諾的“保持距離”,但他并沒有將這事說出來并斥責侄子。
侄子對霍晉安來說,是自家人,對自家人自然要寬容些。
而對外人……
霍晉安側身靠著扶攔,看向了樓下大廳。
大廳中,名叫虞箏的女孩正在擦花瓶。
她彎著身,在樓上人眼里,只有一個半側著的身影,可即使如此,也能注意到她唇際的弧度是微微彎著的,像讓她當女仆這事,并沒有使她心情不快,很是能屈能伸。
霍晉安在見到虞箏的第一眼,就感覺她心思彎彎繞繞,并不簡單。
從前,霍晉安并不會特別關注侄子的學院生活,但當知有這么個女孩存在于侄子的學院生活中后,他就在學院里安排“眼睛”,命人及時向他匯報侄子和女孩的狀況。
是因為關心侄子,擔心侄子受到傷害,霍晉安這般解釋自己的動機。
霍晉安反對侄子和虞箏進一步發展,不僅僅是因為門楣,更是因為他下意識就排斥侄子和虞箏在一起的可能,而他向來信任自己的直覺。
這種排斥,應是對虞箏此人的排斥,霍晉安尚是如此認為。
虞箏不知樓上霍先生正在腹誹她,將她視作玩弄他純情小侄的心機女生。
她正在擦花瓶,一邊擦,一邊在半人高郁金香大花瓶的掩護下,悄悄和莉姐聊天。
莉姐是今日帶她做事的女仆,虞箏今天來到霍家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周管家,周管家將她帶到莉姐面前,讓莉姐帶著她干活,虞箏就隨莉姐換了女仆裝,而后跟在她后面擦桌椅、擦花瓶等。
今晚莊園有盛大宴會,莊園里幾乎所有人都忙得很,除了霍氏莊園的主人。
霍氏莊園的主人,就只有霍晉安與霍崇光嗎?
虞箏在花瓶后,向莉姐八卦霍家事,低聲問道:“怎么不見霍夫人?”
系統給的角色資料里,只顯示了霍崇光的叔叔霍晉安,沒顯示他的嬸嬸。虞箏從前就一直以為,霍晉安沒有結婚,霍崇光沒有嬸嬸。
可她上次來霍家時,分明看見霍晉安手上戴有鉆戒,戴在無名指的位置,這是已婚人士戴的位置。
這般看來,霍崇光是有嬸嬸的,可她今日來,卻沒看見霍夫人呢。
虞箏擦花瓶擦得無聊,遂好奇地問莉姐這事。
莉姐輕聲告訴她道:“霍先生沒有結婚。”
虞箏奇道:“可是霍先生戴著結婚戒指。”
莉姐在霍家干了快二十年,怎會不知道主人們的婚配情況,堅持道:“霍先生沒結過婚。”
“至于戒指”,莉姐道,“霍先生戴那枚戒指有十幾年了,也許霍先生就喜歡將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吧。”
十幾年,說明霍晉安少年時就戴著那枚戒指。
少年人正是慕少艾的時候,虞箏往深了想,想霍晉安難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狗血愛情過去?
為何不可告人,莫非是因為女方地位卑下,不般配霍家這高高的門楣,霍晉安從前被長輩們棒打鴛鴦了?
霍晉安是因為自己沒能得償所愿,心理變態了,屠龍少年淪為惡龍,成了古板封建的大家長,不許侄子越過門楣和平民戀愛結婚,成了攻略霍崇光線的最大障礙?
虞箏腦洞大開了一下,又萎了。
她很難將霍晉安這個人同激烈狗血的愛情聯系到一起,信霍晉安曾愛某人愛得死去活來,還不如信她是萬人迷,勾勾手就能讓所有可攻略角色送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