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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強吻 小助理的初吻

    陳碩二話不說直接掛斷, 迅速將李格拉入黑名單。手機很快收到一條短信,來自另外個陌生號碼。

    “這么不經(jīng)嚇?”

    他盯著看了有數(shù)秒,而后冷臉刪除短信, 等回到病房發(fā)現(xiàn)不對勁, 賀顏的爸媽突襲了, 元豐在獨自應(yīng)對。

    病房是個小套間,里面有笑聲傳出, 氣氛融洽。陳碩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安靜等候, 聽著話題從保胎到孩子,又從到家庭到農(nóng)村,養(yǎng)雞養(yǎng)鴨都來了。最后圍繞著賀顏展開,包括賀顏的一些童年趣事,元豐聽了直樂呵。

    “哈哈哈, 他那么大個人還, 哈哈……”

    來都來了, 陳碩打消匯報給賀顏的念頭。

    只是賀顏爸媽下一步的動作過于驚人, 隔天便突襲錦西灣照顧元豐,尤其孩子準奶奶更是直接拎包入住, 元豐還貼心地主動向賀顏匯報,沒他這個助理什么事兒。

    才工作一天又放假,閑得陳碩倒有點不習(xí)慣了,去書店把小學(xué)二年級到初三的語數(shù)英教材和習(xí)題冊買齊, 挑日子給元豐送了過去。

    徹底閑下來后,陳碩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孕期過程漫長, 等元豐再把孩子生下來,或許賀顏會有組建家庭的想法,到時候自己領(lǐng)著工資干什么呢?

    賀顏愿意支付, 他都不好意思白拿。

    再怎么沒上進心,陳碩也遵循著各取所需的原則。一想到飯碗可能不保,存款不足以償還剩余房貸,他逐漸產(chǎn)生一絲焦慮,繼而開始思考人生。

    只要還活著就沒有絕對的安穩(wěn),人總是為了生計各種奔波,應(yīng)對各種突發(fā)狀況,連他也不能幸免。

    最后,陳碩將希望寄托于元豐身上,決定兼職做老師。花個兩三年時間把元豐教到高中文化水平,差不多能清了房貸,就等著賀顏出差回來請示下。

    焦慮消除,他換上輕便的常服,拎著健身包剛打開家門,驀然一怔,眼里閃過驚愕,僅是瞬間便恢復(fù)如常。

    “你說咱倆多默契,我剛準備敲門,你就給我開門。”李格毫不客氣地調(diào)戲陳碩,“邀請我呢?”

    自醫(yī)院里的性騷擾后,已經(jīng)過去數(shù)天。陳碩想過李格還會騷擾,然而沒想到李格會放這么下作的大招,簡直變態(tài)。

    見小助理終于將情緒外露,冷眉冷眼的似乎很生氣,李格反倒很痛快,他就知道陳碩平時那副機器人的死樣是裝的。

    “可別覺得我變態(tài)啊,變態(tài)沒我這么光明正大。”李格一臉坦蕩,“地址是從你老板那兒糊弄來的。”

    “……”有那么一兩秒,陳碩都不知道該怎么控制情緒了。

    身后這間不大的屋子,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私人領(lǐng)域,能使他完全放松的地方。而現(xiàn)在,李格闖進了他的私人領(lǐng)域,像野獸一樣帶著原始的欲望,試圖侵占他的領(lǐng)地。

    “李總。”這是陳碩的最后一聲客氣。

    這個裝貨,又扮上機器人了。李格成心刺激陳碩:“我倒更想聽你叫我‘老公’,改口費不是問題。”

    陳碩:“……”

    既然當面也無法溝通,陳碩放棄了。什么下級與上級,什么奴才與主子,眼前就是個聽不懂人話的變態(tài)。

    他直接出手一把將人推開,順勢帶上門后繞開李格,徑直往電梯方面走。

    調(diào)戲過頭就不好玩了,李格見好就收,快步跟上并攔住陳碩:“怎么這么不經(jīng)逗呢?好了別生氣。我挺喜歡你的,你說你不回短信不接電話還把我拉黑,我能怎么著?可不得上門來追求你么?”

    陳碩:“……”

    “誰有你面子大啊?”李格耐下心來哄著陳碩,“也就你,讓我成天惦記,放也放不下。”

    親身體驗了一把風(fēng)流鬼的招數(shù),陳碩打心底里佩服被李格包養(yǎng)過的小情兒,都說錢難掙屎難吃,活該他們掙錢。

    “讓開。”

    只為吃上一口新鮮的,李格很久沒這么花心思了,小助理如此不給面子確實難搞,沒個突破口。

    他放下身段討好:“要去健身?我送你。”

    陳碩無視李格,到了電梯前,準備按下行鍵時想到電梯里可能有人,不知道李格會當眾說出什么來。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李格說著,按了下電梯下行鍵。

    樓里忽有關(guān)門聲響起,陳碩通過聲音判斷是自己對門的住戶,那家住著一個熱心腸但嘴碎的大媽,他剛搬來那年還自來熟地想給他介紹女朋友,自此以后都躲著鄰居走。

    小助理一身黑,沖鋒衣配運動褲,腳上一雙運動鞋,和李格之前所見的正裝形象不同,整個人氣質(zhì)大變,有活力多了。

    這才像個人嘛。

    他越看越饞,目光向下還沒欣賞過癮,陳碩轉(zhuǎn)頭躲進安全通道,隨后才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突破口在哪兒了。

    “媳婦兒!”

    李格刻意拔高嗓門追進安全通道,見陳碩還真停下了。要不說男人面子大過天呢,這裝貨也怕被旁人瞧見再誤會,臉皮兒挺薄。

    他俯視著站在臺階上的陳碩,挑了下眉,笑道:“怎么我一喊你就停了?接著跑啊,我在后頭追著呢。”

    聲控?zé)粢涣粒β暬厥幵诎察o的樓道間,是那么輕浮那么令人討厭。陳碩抬頭,在光線下看李格端著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也是那么輕浮那么令人討厭。像個自以為能隨意決定他人生死的封建余孽,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我說過我不是同性戀。”陳碩低聲開口。

    “我也說過我在追求你。”李格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不是同性戀,那咱倆可以不戀,只保持肉-體關(guān)系。”

    陳碩:“……”

    李格停在比陳碩高一臺階的位置上,足足高出陳碩半個頭,依舊居高臨下地看他:“這個方案你接受么?”

    聞到李格身上淡淡的煙味,陳碩往下走了幾步,退到樓層平臺處。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面對同性的調(diào)戲能沉得住氣,不像當年那樣沖動把人揍到骨折。

    他已經(jīng)是個完完全全的成年人,變得理智成熟,習(xí)慣權(quán)衡利弊,考慮后果,考慮自己。如果把李格打殘,陳美芳一定會難過,會數(shù)落他是個不學(xué)好的小混混。

    無論如何都不能動手。

    “我不想對你動手,別再性騷擾我。”陳碩冷靜地說。

    李格短暫一愣,隨即端正態(tài)度:“得,我給你道歉,對不起行了吧?再換個委婉的方式問一下,你怎么才能跟我好?”

    “……”陳碩受夠了,為什么狗屎能這么黏糊?

    “不知道你缺什么,我就空著手來了,下回補上。”李格又說,“其實同性戀之間是有感應(yīng)雷達的,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同類,不信咱倆打個賭?”

    “聽得懂人話嗎?”陳碩重復(fù),“我不想對你動手。”

    李格從小蜜罐里泡大的,順風(fēng)順水活到二十八歲,就沒受過什么挫折,難搞的小助理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聽笑了,朝著陳碩步步緊逼:“我也挺想對你動手的。你要覺得這屬于性騷擾,我認。”

    陳碩以為李格指的是前半句話,沒深想后半句的意思,在這里浪費半天口舌沒結(jié)果,反被騷擾了一次又一次。他再次無視李格準備下樓,突然間一股過于迅猛的力量將他殺個措手不及,整個身體被迫撞上墻角險些栽跟頭,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又瞬間被一雙手用力捧住腦袋。他微微睜大了眼,手里的背包應(yīng)聲滑落,直到有個濕軟熱乎的不明物體強勢擠進他嘴里,并舔到他的牙齒和舌頭,才恍然李格對自己做了什么。

    緊接著,樓梯間響起“嘭”的一聲,清脆而有力。氣氛霎時緊張,仿佛連空氣都在顫抖,黑色的背包安靜躺在角落里。

    李格單手撐墻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劇痛的臉頰,看著直愣愣杵在自己面前的小助理,邊笑邊說:“我賭贏了,直男沒你這么遲鈍的反應(yīng)。”

    陳碩沉默地彎腰撿起背包,拍了拍包上的塵土。

    “嘶……看不出來,你手勁兒真大。”牙齒也被拳頭砸得生疼,嘴里一股子血腥味兒,李格往地上吐了口全是血的唾沫,“不過不虧,是你的初吻吧?”

    見陳碩沒搭理他,拎著包轉(zhuǎn)身下樓,他半勸半威脅地喊著:“只要是我看上的,我就一定會得到。你今兒不接受沒關(guān)系,我明兒還來,以后每一天都來,我他媽天天追著你,有能耐你離開北城。”

    陳碩像是沒聽見,但步子變快,走到七樓換電梯去了地庫。上車后沒有啟動,只是坐著哪兒也沒去,就那么靜靜坐著。

    一個小時后,他下車上樓回家,鞋也沒換就進衛(wèi)生間漱口,漱了幾杯水感覺沒沖干凈,又拿起牙膏和牙刷擠了一大坨,使勁刷牙,想趕緊忘掉那奇怪的觸感。

    這頭李格也沒好到哪兒去,左半邊臉頰全紅了,有發(fā)腫的跡象,疼得他要命,暗暗發(fā)誓早晚給小助理干到嗷嗷叫,哭爹喊娘求饒都沒用。

    真是潑辣,敢對他下這么狠的死手。

    李格顧及形象沒敢去公司丟人,在家養(yǎng)了幾天。等賀顏出差回來那天,他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求人。

    “哥,你就把陳助理給我吧,我公司里一堆事兒,真轉(zhuǎn)不開。你看我什么時候求過你?幫幫忙。”

    賀顏:“合著之前那個地產(chǎn)網(wǎng)的訪談,是鬼求我去還人情的?”

    “不是,沒你這么記仇的啊。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有大嫂,我早不跟那誰聯(lián)系了。”幾天沒找小助理,李格就等著這一出呢。

    家里現(xiàn)在有個愛鬧脾氣的小孕夫,哄都沒時間,更別提包養(yǎng)誰。如果陳碩愿意過去幫忙,賀顏倒沒什么意見,也希望陳碩能適應(yīng)下不同的環(huán)境。

    賀顏:“行吧,你自己跟陳碩聯(lián)系,他要愿意過去就過去。”

    李格:“那不行,你親自開口叫他過來。”

    賀顏:“又搞什么?”

    李格:“我叫了不一定過來,他聽你話。”

    表弟稀奇古怪,賀顏后知后覺,立馬質(zhì)問起來。搞了半天,李格哪是要什么助理幫忙,是在招情人。

    被戳破心思,李格不裝了,明著說:“我挺喜歡陳碩的,這幾天琢磨著怎么追他,哥你就幫忙牽個線。”

    “抽什么瘋,你別去招他。我上飛機了,掛了。”賀顏掐斷電話,又給表弟發(fā)了條短信,警告李格少抽瘋。

    計劃失敗,李格很不痛快。那天純粹是放狠話,真讓他天天去那棟公寓里守株待兔,沒那個毅力。

    嘴都親了,不操一下合適么?

    陳碩在家盡情追了幾天宮斗劇,前陣子出了一部懸疑破案的新劇,他打算換換口味,也就看劇時能集中注意力。

    直到老板的專屬鈴聲響起。

    陳碩:“賀總。”

    賀顏:“中午去趟公司,我有個快件,你拿了送到機場來,我大概一點到。”

    陳碩:“好的,賀總。”

    賀顏:“在醫(yī)院么?”

    “抱歉,我不在醫(yī)院里。”陳碩解釋,“錦西灣那邊有您的父母在,復(fù)查也是他們陪著,我這陣子沒過去。”

    電話那端沉默了,陳碩擔(dān)心失業(yè),準備申請做元豐的家教,老板發(fā)話了。

    賀顏:“你跟李格怎么回事兒?”

    想起那天樓道里發(fā)生的,陳碩有些頭疼,如實回答:“我已經(jīng)明確拒絕了他的追求,不會再有牽扯。給您造成麻煩,非常抱歉。”

    賀顏:“嗯,甭搭理他。”

    去機場接到賀顏,陳碩找機會打申請,結(jié)果出奇順利。不過按賀顏的意思,得等元豐孕滿三個月后確保胎兒穩(wěn)定了才能上課。

    工作暫時保住,風(fēng)流鬼暫時消停。但陳碩感覺不到丁點輕松,指不定哪天又給他來個無法掌控的突發(fā)狀況。

    “陳碩。”賀顏體恤助理,知道陳碩被自己表弟纏著不容易,說,“給你放一周假,從我賬上劃十萬,出去散散心吧。”

    陳碩受寵若驚。

    這筆獎金他到底沒舍得動,存進賬戶里留著還房貸。其實沒什么好散的,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私人空間踏實。

    但為了躲李格那個定時炸彈,陳碩還是取出三千塊錢,收拾好行李,帶上筆記本電腦,將手機關(guān)機,開車前往北城郊外,在一家民宿里宅了一周。

    陳碩這一散心,李格急出暴脾氣了。

    小助理竟真有能耐,不然怎么可能整整一周不出屋?白瞎他寶貴的時間,蹲了兩回都沒逮著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準備踩點盜竊,得虧他長得帥又氣質(zhì)出眾,不容易被誤會。

    操,來日方長的。

    陳碩散心回來趕上元豐復(fù)查,元豐見到他特別激動:“陳助理,早上好啊!”

    “早上好。”陳碩立刻打開后座車門。

    “客氣啥,我能開的。”元豐笑瞇瞇地坐進車里,沖外頭站著的男人招招手,又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賀顏長腿一跨,矮身坐了進去。

    后座的倆人正在聊天,一個說一個聽。陳碩目視前方,安靜開車。

    一周沒見,他覺得賀顏變了許多,沒有找備胎,甚至試著去了解孕婦的心理健康,比以前關(guān)心元豐。

    所以聽說賀顏要買書時,陳碩沒管是不是孕期,專挑評價高的買,甚至買了其他什么戰(zhàn)勝孕期及產(chǎn)后焦慮、懷孕與分娩百科全書、第一次當奶爸,真心希望這些書能幫到賀顏。

    如果賀顏跟元豐就這樣組建家庭,他心里挺支持的,哪怕自己失業(yè)也沒關(guān)系。他早把元豐當朋友對待,不希望元豐肚子里的孩子像他一樣變成留守兒童,那樣太苦了。

    難得回想起童年,陳碩拿出手機刷著貼分散注意力,順便等元豐出來。

    于銳微信來得巧,又跟他發(fā)牢騷了。

    于銳:【這破工作誰愛干誰干,老子不伺候了!】

    于銳:【哎,李總剛才又訓(xùn)人了,訓(xùn)到口渴讓我端杯咖啡進去,結(jié)果你猜怎么的,我也被訓(xùn)了】

    于銳:【他最近真的吃火藥了,陳助理你那兒還忙不?什么時候有空約一杯,我請客】

    看到“李總”倆字兒,陳碩有刪除于銳的念頭,可還不是時候,萬一李格炸到他家門口就不好了,得繼續(xù)保持社交。

    陳碩:【李總最近一直在公司里嗎?】

    于銳:【也不是,前一陣消失了幾天,重要的會都沒來開】

    陳碩又一下想起那天樓道里發(fā)生的插曲,猜到李格為什么沒去公司了,只能說活該,沒打成豬頭都算輕的。

    于銳:【李總一下班,全員松口氣,不容易啊】

    陳碩:【他下班了?】

    于銳:【是啊,他今天就來開個會,順便訓(xùn)我們】

    陳碩看了下時間,不到十一點,這么早下班應(yīng)該不是想去他的公寓吧?他在民宿時與外界切斷了聯(lián)系,李格到底有沒有去過,不得而知。

    陳碩:【李總上周有這樣早下班嗎?】

    于銳:【有兩天下午三點就走了,估計是去約會。說到這個我就來氣,他放著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不珍惜,真渣啊,讓給我多好】

    打聽不出什么來,陳碩隨便挑了個表情包敷衍過去。沒多久,一通陌生來電彈進屏幕,他心里一咯噔,直接將手機靜音。

    李格使用過兩個手機號,常用的已經(jīng)被陳碩拉黑,現(xiàn)在這個則是之前只發(fā)過一條短信的新號碼,嘲他不經(jīng)嚇。

    等來電自動斷開,他果斷拉黑。

    總算打通小助理的電話,李格挺欣慰自己沒被拉黑,誰知再一撥打,居然又被拉黑了,真他媽可以。

    “操。”

    他從沒這么窩火過,氣頭上想過放棄,一個小助理算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值得他在這兒耗費精力?前前后后搭進去多少時間多少心思?還他媽挨了一拳,臉腫好幾天。

    當晚,李格約了老同學(xué)董默喝酒。在董默的牽線下,他把身材與陳碩相似的那個男模帶去酒店操了一通,卻怎么都不解氣,仍覺得窩火,甚至憋屈。

    “你他媽算什么東西啊!”

    男模嗷了一嗓子,悶得難受,于是拿開蒙在頭上的被子,賣力討好金主:“我是你的狗。”

    “誰允許你露臉了?不知道自己難看?”李格瞬間沒了興致,一腳把男模踢下床,“真他媽倒胃口,滾!”

    男模莫名其妙,也不敢吭聲,趕緊穿上衣服跑了。

    房間里靜了下來,李格煩躁地點了根煙,邊抽邊想,自己真是饑不擇食了,都賴那個姓陳的東西,害他變成這樣。

    操,不能這么下去。

    北城的秋天早晚溫差大,屋里已經(jīng)能感受到?jīng)鲆狻j惔T收起薄毯,換了一床被子,洗完澡九點準時躺下。

    剛來一點睡意,門突然被敲響。

    陳碩睜開眼,警惕地坐起來,敲門聲一下接一下仍在持續(xù)。他起身,光著腳慢慢靠近,很快聽到了李格的聲音。

    “姓陳的,開門。”

    “你個裝貨,少他媽跟我裝啊,我知道你在家。”

    聽著有些含混不清的聲音,陳碩無語,這風(fēng)流鬼酒后挺會給人扣帽子。

    “不開門是吧?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吼兩句?讓你的鄰居都出來看熱鬧,再告訴他們,你上回被我親得丟了魂兒。”

    陳碩:“……”

    “你以為你能躲一輩子么?我話撂這兒,我李格想干的事兒,就沒有干不成的,干-你也綽綽有余。”

    低估了李格的變態(tài)程度,陳碩干脆裝死,直到敲門聲消停,門外許久沒出動靜,才回到床上躺下。

    時間在流逝,他聽著時鐘滴答作響,確定自己失眠了。

    窗外天光大亮,李格被陽光刺醒,迷迷糊糊睜眼,頭痛欲裂。昨晚的記憶慢慢涌來,他一秒鐘清醒,壞事兒了,好像把小助理給罵了。

    算了,他想。

    罵就罵了,姓陳的活該欠罵。

    雖然這么想,但一口沒吃上,李格中午還是親自去了趟恒信集團,試圖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卻意外得知小助理請假去了外地。

    “他請什么假?”

    “你發(fā)什么瘋?”賀顏數(shù)落表弟,“一天天的沒點正經(jīng)事兒,我管不了你,下午給你媽打個電話。”

    “……”李格不痛快,自暴自棄說,“你打吧,我直接出柜,反正我這輩子對女人不行,沒救了。”

    關(guān)于人生大事,賀顏跟李格屬于大哥別說二哥,都差不多。賀顏沒有立場多說什么,只勸表弟:“想清楚再做決定。”

    “我想得很清楚。”李格說,“我得追到陳碩。”

    賀顏:“……”

    李格:“不追到手,我名兒倒過來寫。”

    賀顏:“趕緊換個人,他不是,別招他。”

    李格:“怎么不是?他初吻都給我了。”

    賀顏:“……”

    見表哥不說話,李格忍不住打聽:“他到底是誰的兒子?我心里好有個底,你不說我自己去查。”

    賀顏沒轍,三言兩語告訴了表弟。李格聽完放下心,原來不是什么厲害的背景,陳碩就是江城一個小企業(yè)家的兒子,他姨夫還是這個小企業(yè)家的貴人,對方四年前偶然得知自己兒子在恒信集團工作,便打了聲招呼,托賀顏照應(yīng)下。

    “巧了嘛這不是?”李格一笑,“他爸跟我一個地兒。”

    賀顏不愛談別人的家事,就沒提陳碩父母離異這茬,至于陳碩父親到底是哪兒的人,他也不在意。

    他提醒表弟:“我勸你換個人,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么?”

    “我什么德行啊?”李格不服,“你知不知道我為他花了多少心思?我現(xiàn)在天天惦記他,只要他跟我好,我肯定好好對他。”

    賀顏:“……”

    李格:“他這假請到什么時候?”

    賀顏:“十二月。”

    “什么?”李格趕忙掏出手機,打開日歷看日子,哪怕截止到一號都有四十來天,現(xiàn)在才十月……

    “真他媽有能耐啊。”他氣笑了。

    秋去冬來。

    十二月初,北城迎來初雪。

    NT檢查這天,元豐起了個大早,激動地穿上孩子他爹給買的冬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個粽子。

    檢查一切順利,在醫(yī)院見到陳碩時,他更激動,忘了生疏直呼對方大名:“陳碩!你休假回來了啊,玩得咋樣?”

    “嗯,玩得很好。”陳碩是算著元豐的孕期回來的,他其實哪兒也沒去,依舊是郊外那家民宿,給自己放了一個長長的假,整個假期沒使過手機。

    于銳斷斷續(xù)續(xù)給他發(fā)過牢騷,劉大森和金虎兩位導(dǎo)演也找過他,邀請他提前觀看那部重口文藝片,給點真實反饋。

    還有一條短信來自他生物學(xué)上的父親——景海。

    從改隨母姓的那刻起,陳碩的世界里就只有母親陳美芳。他就回復(fù)了于銳,順便確認一個消息,風(fēng)流鬼真的消停了,和女朋友感情穩(wěn)定,但流連酒吧。

    賀顏親自把元豐送上車,叮囑道:“只有兩個小時,自己注意些。”

    元豐點點頭,“他跟我一個村的,好久沒見了。”

    “嗯。”賀顏囑咐助理,“在邊上看著,別讓他吹風(fēng)。”

    “好的,賀總。”

    一回來就有工作,負責(zé)接送元豐去見一位老鄉(xiāng),陳碩相當積極。

    車里安靜,元豐打算跟陳碩敘敘舊,兜里手機響了,老家傳來的好消息,妹妹生了個大胖小子,自己做舅舅了。

    然而通話一結(jié)束,元豐嘆氣:“陳助理,你過年要回老家不?”

    “不回。”陳碩沒把元豐當外人,說,“我六年沒回去了。”

    哪壺不開提了哪壺,元豐以為陳碩他爸也不在人世了,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陳碩:“沒事,不用道歉。”

    元豐憋不住問:“那你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年嗎?”

    陳碩:“嗯。”

    原來陳碩與自己一樣,元豐太理解一個人孤單過年的滋味兒,怕陳碩難過,他安慰道:“咱倆還挺像啊,我也自己一個人過年,其實挺自在的。”

    陳碩:“嗯,我比較喜歡安靜。”

    “哦哦。”元豐不喜歡安靜,過年就該熱熱鬧鬧的。本想邀請陳碩一塊兒過年,一想自己都有肚子里的小元寶和孩子他爹了,不知道能不能張口。

    到達元豐老鄉(xiāng)的修車行,陳碩被那個叫許輝的男人一通直白打量,有些不適,一想對方是元豐親切的老鄉(xiāng),他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算作招呼。

    許輝:“那男人是誰啊?司機嗎?別告訴我你被富婆包養(yǎng)了。”

    元豐:“不是,哎喲快進店里說。”

    不放心元豐,陳碩就站在修車行門口吹著冷風(fēng),手機突然響了。他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來,見是不熟悉的陌生號碼也沒多想,剛接通,店里傳出一聲吼。

    許輝:“我操!!真的假的?!!”

    “……”元豐耳朵快聾了,“你輕點行不行啊?再這樣我走了。”

    “發(fā)生什么事兒了?你在哪?”聽筒里的聲音令陳碩僵了一瞬,確認元豐的情況要緊。

    他無視李格,先進修車行看了下,確認元豐無礙才又出去,問對方:“有事嗎?”

    李格:“嘴都親過了,你這什么態(tài)度?”

    陳碩:“沒事我掛了。”

    李格:“別,我晚上去找你。”

    陳碩:“沒空。”

    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掛斷,因為陳碩知道自己躲不掉了。為什么又莫名其妙寒暄了兩句,因為陳碩下意識那么說了,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甩掉這坨狗屎,鞋扔了都不管用。

    他不會離開北城。

    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改變自己原本的生活軌跡。若有朝一日真的離開北城,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因為誰。

    “……”李格看著手機,估摸自己又被拉黑了。

    他被拒出耐心了,現(xiàn)在瞧不上守株待兔的法子,可絞盡腦汁也沒個突破口,思來想去,還得把賀顏請出來。

    下班前,賀顏接到表弟打來的電話,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沒空。”

    “我說最近怎么請不動你,原來急著回家哄媳婦兒。”李格說起前兩天聽到的喜事兒,“真牛逼,不聲不響當了爹,我居然要做叔叔了。”

    賀顏:“什么事兒?”

    李格:“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賀顏:“掛了。”

    “哎,別別別。”李格說,“你這個事兒刺激到我媽了,她現(xiàn)在逼著我相親。說吧,怎么補償我?”

    元豐還在家里等著,賀顏沒時間浪費,簡短道:“等你結(jié)婚,包個大的。”

    “……”李格激動起來,“成心的?我他媽上哪兒結(jié)婚去?晚上出來喝酒,當作補償。”

    賀顏:“過陣子再說。”

    “妻管嚴?”李格驚了,“等會兒,你還是我大哥么?”

    賀顏:“他最近不舒服。”

    李格:“真是讓你撿到寶了,我怎么沒碰上這樣的,省得我媽念叨。”

    “……”賀顏覺得自己是撿了個祖宗。

    李格:“好消息是我有侄兒了,壞消息是你那小助理不搭理我,快給我出出主意。”

    過去這么久還沒消停,賀顏低估了表弟的好勝心,服氣道:“你跟他較什么勁兒?我出不了主意。”

    李格:“我較什么勁兒了?真的惦記他,現(xiàn)在就好他這口,換誰都不行。”

    賀顏:“掛了。”

    李格:“……”

    早在中午聽到陳碩的聲音時,李格就心癢難耐了,想象著對方的聲音如果在床上叫起來會是什么樣,肯定跟那些騷蹄子不一樣。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自己都覺得奇怪,明明聯(lián)系不上的日子里也沒多惦記,白天心思都在項目上,頂多晚上偶爾想一下,想了就自己解決一下。

    賀顏那邊都沒突破口的話……

    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李格愁得不知道怎么接近陳碩時,他的表哥賀顏搬家了,換了套幾百平米的大平層,他那素未謀面的男大嫂也住了過去。

    他從姨媽口中得知,叫元豐的男大嫂如今在家學(xué)習(xí),家教老師已經(jīng)安排好了,姓陳,單名一個碩。

    “教材已經(jīng)整理好,書房在這個方向,跟我來。”陳碩邊走邊說明情況,“賀總交代過,你每天會有兩個小時的學(xué)習(xí)時間,上午下午各一小時。”

    元豐驚喜:“他同意我學(xué)習(xí)了啊,也不提前告訴我。”

    陳碩遲疑了兩秒,說:“大概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明天開始我會過來給你上課。”

    “啊?你來給我上課?”元豐驚了,“陳助理你可真厲害,還會教這個。”

    陳碩:“不厲害。”

    元豐:“別謙虛啊。”

    元豐跟著陳碩去了書房,看到里面的環(huán)境時再次驚到了,追問:“是不是走錯書房了?怎么這么大?”

    “沒走錯,是你的。”陳碩指著其中一側(cè)書架介紹,“這邊是小學(xué)至初中的,另外一邊是高中的。”

    元豐:“連高中的都有了啊,肯定很難。”

    陳碩:“對現(xiàn)在的你來說,應(yīng)該是的。”

    “哦,那——”有鈴聲響起,元豐見陳碩直接掐斷電話,有點不好意思,“陳助理,你可以接啊。”

    “是廣告推銷。”陳碩面不改色。

    元豐:“那確實該掛,別搭理。”

    陳碩走到學(xué)習(xí)桌那兒,還沒開口,電話又來了。

    “廣告推銷特?zé)┤恕!痹S發(fā)現(xiàn)陳碩好像很為難,主動說,“你臉皮薄,要不我來接,幫你罵幾句。”

    “……”陳碩無奈,“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

    元豐:“哦哦,你去,我自己轉(zhuǎn)轉(zhuǎn)。”

    為什么沒有拉黑李格,因為陳碩知道拉黑也沒有用。他進了客衛(wèi)關(guān)上門,并沒有接通,仍是選擇掛斷,只是想獨自靜一靜。

    第三通電話沒有來,反而進來一條短信。

    “為什么沒拉黑我?”

    陳碩此刻很想回復(fù)一句:放過我吧。宮斗劇里的奴才也這樣求過主子,可惜結(jié)局仍是死路一條。

    李格只騷擾了這么一下,隔天便帶著助理雷厲風(fēng)行地闖進姨媽家,給在家學(xué)織毛衣的閔蘭瑛嚇一跳。

    “小格,你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閔蘭瑛看著門口的大外甥和他腳邊的幾個大箱子。

    “過來看看您。”李格回頭吩咐助理,“于銳,給我把這些東西都搬進去。”

    于銳吭哧吭哧往屋里搬,看到夸張的大平層又瘋狂羨慕嫉妒恨,想著等會兒得找陳助理嘮嘮嗑,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姨媽,不光是您的,還有給我哥他媳婦兒準備的,聽說孕婦愛吃水果,隨便弄了些。”李格主動搬了兩大箱東西,“這兩箱是給小嬰兒準備的,奶瓶衣服和玩具,還有胎教音樂。”

    “……”閔蘭瑛數(shù)落,“你這孩子,下回可不許了啊。”

    “這不是當叔叔了么,心情忒激動。”李格走進屋,四處掃了眼室內(nèi)格局。

    閔蘭瑛:“讓助理一塊兒歇會吧,我去給你們倒茶。”

    “不用,姨媽。”李格沖助理甩手,“自己打車走,把門帶上。”

    于銳領(lǐng)命,悻悻地離開了。

    “姨媽,”李格直奔主題,“我哥老藏著掖著,我還一次都沒見過大嫂,聽說他今兒開始上課了?”

    “這會兒正學(xué)著呢。”閔蘭瑛稀奇,“你們還沒見過?”

    李格:“我哥不讓,所以我過來了。”

    都是自家人,早晚得熟悉。閔蘭瑛把外甥領(lǐng)到書房門口,輕輕敲了兩下,“小豐,阿姨進來了。”

    “好嘞!”

    門一開,李格直接忽略長相清秀的元豐,目光停留在旁邊的男人身上。對方看到他時,眼里有轉(zhuǎn)瞬即逝的驚訝,他滿意地笑了。

    閔蘭瑛笑著介紹起來:“小豐,這是小顏表弟。你也學(xué)了半個多小時,正好歇會兒,我去給你們準備水果和點心。”

    “你好。”元豐沒見過李格,愣愣地打了聲招呼。

    李格這才看向身穿居家睡衣的“突破口”,有些瘦弱。

    他快步上前,自來熟地握住了元豐的手,笑道:“你好,我是賀顏他表弟,叫李格。都是一家人,我就稱呼你大嫂吧。”

    “呃……”元豐尷尬一笑,“你叫我元豐就行,一元兩元的元,豐收的豐。”

    李格:“還是叫大嫂吧,親切一點。”

    元豐:“……”

    陳碩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掃過李格得意的笑容,真的很礙眼,讓他不痛快。

    第23章 勢在必操 厚顏無恥

    李格感覺自己有幾百年沒見到白凈俊俏的小助理了, 怎么就那么招人惦記呢?真是,好像又俊了不少。

    一跟“突破口”打完招呼,他轉(zhuǎn)而要去問候陳碩, 想趁機握手摸一把, 誰料對方似乎察覺他的意圖, 突然側(cè)身避開。

    “元豐,先休息吧。”陳碩表現(xiàn)平靜, “你們聊。”

    元豐點頭, 一個人不知道怎么面對賀顏熱情的表弟,怪尷尬的。

    盯著離去的背影,李格目光不自覺下移,那被西褲裹住的屁股蛋子也讓他惦記,什么時候能摸上一把就好了。

    書房一下安靜, 元豐正尋思找什么話題, 手忽然又被賀顏表弟握住, 他懵逼看向李格, 想把手抽回來。

    “大嫂,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李格瞎話張嘴就來, “我看你很熟悉,很親切。”

    “啊,是嗎?好像有吧……”元豐可不想要這份親切,怎么說自己也是個帶把的男人。但李格過于熱情, 拒絕顯得不禮貌。

    “我就說有嘛。”李格欣慰眼前的小子挺上道,說得真情意切, “我們已經(jīng)是一家人,大嫂你千萬別跟我見外,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元豐干笑著順水推舟, “我沒跟你見外,你叫我名字就行啊。”

    “不合適,”李格一本正經(jīng)解釋,“該有的禮數(shù)不能丟。大嫂,我能常看來你么?頭回做叔叔,真有點激動。”

    “……”元豐想說,孩子都沒出生呢。

    李格:“能常來看你么?”

    “啊,哦。你來吧。”元豐拒絕不了,也根本攔不住,何況李格是賀顏的親表弟,他想處好關(guān)系。

    李格:“得嘞!那我走了大嫂,過幾天再來看你。”

    “啊?”元豐又是一個大懵逼,怎么剛來就走呢?他以為自己沒招待好,叫住李格,“不坐會兒嗎?”

    李格:“不坐了,還有點事兒。”

    元豐:“……”

    離開書房后,李格也沒管陳碩躲在哪兒,告別他姨媽,走得干脆利落,似乎只是單純來探望自己的男大嫂。

    陳碩從客衛(wèi)出來,見元豐跟賀顏的媽在客廳整理東西,兩人手里都拿著嬰兒用品,說著關(guān)于李格的話題。

    他不想聽,卻不能袖手旁觀,于是上前主動幫忙,對元豐道:“我來吧,你注意休息。”

    “沒事兒,滿三個月了。”元豐新奇地摸著奶瓶外包裝,“好小啊,才八十毫升,都喝不了幾口。”

    閔蘭瑛笑著說孩子剛出生胃口小,又從紙箱里拿出另外幾個包裝精致的奶瓶給元豐看,有大有小分幾種款,還配有不同型號的奶嘴。

    “喂-奶還這么多學(xué)問呢。”元豐瞬間對李格生出好感,忍不住夸,“阿姨,賀顏他表弟真細心,嬰兒服也買了好多不一樣的尺寸,等元寶出生不愁穿了。”

    “可不是。”閔蘭瑛說,“他呀從小就黏他哥,一聽說你的事兒就著急過來看你。”

    “……”元豐有些感動,覺得自己剛才對李格好像不夠親切,等下回再見面,一定要對這個小叔子熱情點。

    陳碩直覺李格是沖著自己來的,然而實際情況打他臉。

    從民宿休假回來到現(xiàn)在,李格沒有過分騷擾他,就月初送元豐去修車行那天給他打過一通電話。之后是昨天上午,連著給他打了兩通,他沒接也就消停了。

    等給元豐上完課,陳碩第一次在微信上主動找于銳打探情況,結(jié)果于銳狂發(fā)牢騷,又在那兒恨上有錢人了。

    好在下午,他收到了于銳的最新吐槽。

    于銳:【噴火龍今天吃了開心果,都不訓(xùn)我們了】

    于銳:【對了,劉導(dǎo)上個月找你沒?找我和李總了,我倆一起去看的電影,我本來以為會很爛,看完還不錯,有點感人。李總非說是賠本的爛片,拍得矯情膩歪,把劉導(dǎo)訓(xùn)了一頓】

    于銳:【這兩天在網(wǎng)絡(luò)平臺上播了,確實不太行,李總今天看了播放量居然沒生氣,一千萬就這么打水漂了,給我心疼的】

    于銳:【有女朋友就是好啊,希望李總天天這么正常,我們也能少受罪】

    有于銳這個“眼線”,陳碩稍感放松,猜測李格吃了開心果是因為要做叔叔了。

    這種心情他隱約能體會,從元豐給孩子取了乳名后,元寶就有了強烈的存在感,他也祈禱孩子能平安誕生。

    日子仿佛回到了從前的平靜。

    陳碩每天準時去給元豐上課,然后在午休的時候主動找于銳社交兩句,旁敲側(cè)擊地打聽風(fēng)流鬼的行蹤。

    李格在公司,他放心。不在公司,他警惕。

    二三年級的課業(yè)沒有難度,元豐沒上幾天升四年級了,目前主要學(xué)數(shù)學(xué)和初級英語,語文就隨便看看課文,做做閱讀理解。

    值得高興的是,他跟陳碩的友情回來了,不再稱呼對方為陳助理,倆人課間休息還會一起看宮斗劇,一起交流劇情。

    注意到陳碩搗鼓手機的頻率變高,每天都是同一個時間段,元豐沒忍住關(guān)心道:“陳碩,你是不是那啥了?”

    “什么?”陳碩放下手機。

    “哎呀處對象啊。”元豐賊兮兮地說,“我看你每天中午都聊微信,盯著手機發(fā)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被元豐點醒的這一刻,陳碩才意識到自己對李格過于在意了,且每天都會想到李格這號人。

    見陳碩沉默,元豐以為說中了:“悶聲不響干大事兒啊你,是不是休假的時候找的?她在北城嗎?”

    “沒有。”陳碩生硬地強調(diào)了句,“沒有處對象。”

    元豐:“啊,是我誤會了。”

    陳碩:“嗯。”

    氣氛莫名冷場,給元豐整尷尬了,及時扯開話題問陳碩:“對了,《甄嬛傳》我看完了,挺好看的,還有別的宮斗劇推薦不?”

    “看《金枝欲孽》吧。”陳碩推薦。

    “好,我先手機搜搜看。”元豐打開手機百度,趁機偷瞄陳碩,與平常一樣沒什么表情,瞧不出喜怒哀樂,可他能感覺到陳碩怪怪的。

    不會才談就失戀了吧?元豐心里正納悶,忽聽陳碩開口向他解釋。

    “是以前的一個同學(xué)。”陳碩不能介紹于銳的身份,只好扯謊,“大學(xué)同學(xué)。他工作不太順利,找我聊天。”

    “你還跟以前的同學(xué)有聯(lián)系啊?”不怪元豐驚訝,在他印象里陳碩一直獨來獨往,幾乎零社交,也很少談及自己的隱私。

    “嗯。”陳碩略作停頓,“我不會再跟他聯(lián)系。”

    “啊?”元豐稀里糊涂了,著實猜不透陳碩的心思,又勸陳碩,“我不是那意思,就隨便問問,跟同學(xué)聯(lián)絡(luò)感情挺好啊。人在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

    陳碩:“不是因為你。”

    元豐越發(fā)覺得陳碩怪怪的,擔(dān)心起來:“陳碩,你要有什么心事兒可以跟我說,我也是你朋友啊。”

    陳碩嗯一聲:“謝謝。我很好,目前沒有心事。”

    元豐:“你看你多見外啊,又跟我謝謝!”

    陳碩:“抱歉,那我收回。”

    “我勒個去。”元豐敗給陳碩了,往椅背上一靠,摸著鼓起來的小孕肚說,“還是元寶不跟我見外,我看我得管你叫陳老師。”

    陳碩:“……”

    其實大學(xué)期間,陳碩有過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對方與他經(jīng)歷相似,甚至比他還慘一點。他們同樣做過留守兒童,同樣父母離異,母親同樣患癌去世。

    陳碩珍惜過這個朋友,但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對方問他借走五萬后,徹底銷聲匿跡。那筆錢里,有三萬是他勤工儉學(xué)攢下來的,有兩萬是陳美芳的遺產(chǎn)。

    多個朋友,只會增加麻煩。

    這段過往沒必要說給元豐聽,因為他討厭。

    “逗你的!”元豐嘿嘿一笑,“我還管你叫陳碩,你怎么舒服怎么來,可別因為我的話往心里去啊,還指著你教到我高中呢。”

    陳碩看著元豐,又有些認可元豐剛才說的那句話。但他不要多條路,他只是想偶爾有個能說說話的人,啰嗦一點也沒關(guān)系。

    正如此刻。

    在他迫切想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此刻。

    “謝謝你,元豐。”

    “客氣啥?”元豐坐直身體,假模假式地向陳碩鞠躬,“我也謝謝你啊陳老師,要不咱休息會兒,先看一集你剛說的電視劇。”

    陳老師第一次偷懶,聽從學(xué)生的安排,點頭應(yīng)了聲“好”,聲音有了一層愉悅的起伏。

    然而下一秒,書房門被打開了。

    “大嫂!”李格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書房,手里還端著切好的果盤,“我來看你了,還有我的侄兒。”

    “……”沒等元豐開口,陳碩喊了下他,說要去衛(wèi)生間。

    李格只當沒看見陳碩,今天的目的是“突破口”,心再癢都得忍著。他忍這么些天就是為了讓陳碩放松警惕,在這兒安心教課。

    對付這種潑辣的小助理,要循序漸進,時不時刷一下存在感,再趁虛而入,然后一雞拿下直接干。

    不知道該聊什么,元豐把李格請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下,沒話找話:“你怎么沒上班啊?”

    “公司有人打理,我比較閑。”李格目光掃到元豐的孕肚時難免好奇,趁他哥不在便問元豐能不能看看肚子,順便拉近一波距離。

    肚子沒給外人看過,元豐有點為難,用雙手稍微繃緊睡衣問:“這樣可以不?”

    “可以可以。”聽說不如親眼所見,看到微鼓而圓的孕肚,李格吃驚,“我還真是要當叔叔了。”

    “……”元豐接不上茬。

    “大嫂,你跟陳碩關(guān)系看著挺好啊。”李格狀似隨意地問。

    元豐記著李格給孩子買的那些東西,又是孩子他爹的親表弟,誤以為李格跟陳碩也熟悉,回道:“是啊,我把陳碩當兄弟的。”

    瞧著不聲不響,跟別人倒能稱兄道弟。李格又給陳碩記下一筆賬,接著道:“我看他像個悶葫蘆,你倆能聊一塊兒去么?”

    “能啊。”元豐說,“剛才我還跟他聊宮斗劇呢,他又給我推薦一部,準備去客廳看的,結(jié)果你來了。”

    “宮斗劇?他給你推薦?”李格顯然不信。

    元豐:“對,咋了?”

    李格:“所以你倆平常會聊宮斗劇?還會一塊兒看?”

    元豐:“是啊,陳碩喜歡看宮斗劇,我也覺得挺好看的。你哥晚上還陪我看呢,剛把《甄嬛傳》看完。”

    李格:“……”他完全沒法將陳碩那個機器人裝貨與宮斗劇聯(lián)想到一起去,合著突破口在這兒呢?

    元豐:“你要沒事兒也看看啊,真挺有意思的。”

    李格哪里看得下去?可一想這是個關(guān)鍵的突破口,如果把劇看完制造出話題,這個突破口將成為他和陳碩建立肉-體關(guān)系的基石。

    于是他立刻問元豐,陳碩剛才推薦的那部宮斗劇叫什么,把劇名記下來后,起身告辭。

    “又要走啊?”元豐跟著起身,“你這也沒坐多久,都快飯點了,留下來吃個飯。”

    李格腳步一頓,改了主意。自己難受了這么多天,得讓陳碩也難受難受,有能耐就待在衛(wèi)生間里甭出來。

    客衛(wèi)里,陳碩靠墻而立,隱約能聽到門外的動靜。元豐和李格從書房里出來了,有說有笑聽不清在聊什么。

    這里不是錦西灣,離他的公寓不近。

    他中午會留下來吃飯,吃完陪元豐看會兒電視,然后元豐會去午睡,他則留在書房備課。這一陣都是這樣重復(fù)而安穩(wěn)的生活,讓他感到踏實放松。

    敲門聲響起,陳碩轉(zhuǎn)頭看向門。

    “陳助理,你好了么?我也需要用一下衛(wèi)生間。”李格心里數(shù)著數(shù),不到兩秒門開了,比他想的要快。

    陳碩對上李格的眼睛,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小助理面無表情,又成機器人了。李格本想逗一下子,問陳碩是不是占著茅坑躲他呢?可惜時機未到。

    他拿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沖陳碩微微一笑:“真是好久不見啊,上回過來差點沒認出你,到家了才想起來。”

    陳碩平靜地移開目光,側(cè)身讓出位置。

    李格盯著陳碩的背影,嘴邊笑意更深。

    今天家里熱鬧,元豐想著都一塊兒坐下來看電視劇。結(jié)果陳碩臨時有事要回家一趟,午飯不吃了,李格是吃完就要走,說公司里有事兒。

    “就我閑得發(fā)慌。”元豐嘀咕起來。

    李格耳朵尖,聽見后表示:“大嫂,等你下午下課了我再過來,給你分享點有意思的,關(guān)于你男人的小秘密。”

    “……”元豐被勾起好奇心,“什么小秘密啊?”

    李格:“來,先加個微信。”

    元豐:“我去拿手機!”

    車窗外寒風(fēng)呼呼吹著,車里也散著刺骨的寒氣。陳碩沒有啟動,沒有打開空調(diào),就坐在這冰冷的空間里,翻看微信中這些天自己和于銳的社交記錄。

    從頭至尾,話題始終圍繞著李格。

    冬日晝短夜長,賀顏回到家,先是聽見了元豐嘻嘻哈哈的笑聲,跟著又聽見另一道欠揍的聲音。

    李格:“不光搶我玩具,壞事兒沒少干。我想起來了,他還跟一小姑娘玩過家家。是吧,姨媽?”

    閔蘭瑛:“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兒,一晃二十多年,那小姑娘也嫁人了。”

    “他倆演老公老婆,抱著個玩具娃娃,一塊兒哄孩子睡覺。”李格繼續(xù)賀顏抖黑料,“我說帶我一個,他以為我要跟他搶老婆,讓我滾回家去。”

    “哈哈哈!”元豐邊笑邊問,“他還能跟姑娘一塊兒玩啊?我都不信了。”

    “騙你干什么,真——”余光瞥見餐廳門口站著的男人,李格話鋒一轉(zhuǎn),“好吃,這帶魚真好吃。大嫂你嘗嘗,聽說孕期吃帶魚大補。”

    “我吃了。”元豐聽得正起勁,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的男人,追問李格,“他還跟那小姑娘玩啥了?”

    “這個嘛……”李格有些為難,“我建議你晚上親自問問他。”

    元豐:“他肯定不告訴我。”

    李格并非想蹭這頓飯,完全是為了跟元豐搞好關(guān)系,不抖點他哥的黑料,還怎么套近乎?一切都是為了拿下陳姓小助理,勢在必操!

    一吃完飯,他趕緊溜了。

    兩天后,元豐多了一位家教,新來的李老師是個留過洋的海龜,上趕著教他英語。學(xué)個小學(xué)知識而已,如此興師動眾,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大嫂,我昨晚連夜給你出了份卷子,難度不大,你試著做一做。”李格把隨便打印的卷子遞給元豐,“不會就空著,考完再教你。”

    風(fēng)流鬼突然整這一出,帶著卷子過來搶走英語課,陳碩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沉默地坐在一旁思考人生。

    想想又不放心元豐,他瞄了一眼紙上的英語填空題,差點沒繃住表情。

    1、How____you?

    2、____New Year!

    3、This is____apple.

    4、What colour……

    這不著調(diào)的,這么糊弄人。

    “謝謝啊。”元豐接過那張卷子,心里納悶李格為啥一來就讓他考試。算了,老師也是為自己好,埋頭做題吧。

    這一埋頭,沒發(fā)現(xiàn)邊上兩位老師的不對勁。

    元豐上課時,陳碩比元豐還專注,手機通常會靜音。直到眼前伸過來一部手機,屏幕里顯示短信界面,收信人為“陳助理”,右側(cè)對話框里有一段文字。

    “那次親你是我不對,確實挺過分的,我為我的性騷擾向你道歉,對不起,我是真的挺喜歡你。”

    書房里異常安靜,只聽見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元豐在認真做題,哪怕是李格敷衍出的,也沒有馬虎,根本察覺不出卷子的背后代表著李格的目中無人。

    因為目中無人,所以厚顏無恥。

    陳碩瞧不上李格,無聲揮開礙眼的胳膊,沒給李格半點眼神。

    幾秒過后,那部手機又伸了過來,李格又發(fā)出一句“對不起”,他再次揮開,手機再次伸過來。

    如此反復(fù)七八個來回,陳碩直接站起身,見元豐回頭看過來,他說:“你先寫,我去下衛(wèi)生間。”

    等陳碩離開,李格像個沒事人一樣。

    “李格。”元豐喊。

    李格:“大嫂你說,是哪道題不會么?”

    元豐:“不是,你出的太簡單了,能不能給我上點難度啊?我看還是讓陳碩教我吧,他比你會出題。”

    “……”李格面子掛不住,同時勝負欲被激發(fā),“他能有我厲害?你等著,回頭我就給你上難度,等你做完檢查。”

    元豐:“行,我那檢查比較復(fù)雜,做完還得養(yǎng)半個月,你哥不讓我學(xué)習(xí)了。你慢慢準備,不著急。”

    半個月……李格掐指一算,再過半個月正好跨年,多好的日子啊,來一炮打響新年,見不到陳碩怎么行?

    他就指著這半個月培養(yǎng)感情呢,歇菜。

    如李格所想,接下來真的歇菜了。任憑他如何道歉,陳碩就是不搭理他,他想過找上門去道歉,又覺得不妥,萬一陳碩再請假跑去外地不回來怎么辦?

    不能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出亂子。

    清靜了半個月,陳碩這假歇得不怎么樣,萬幸元豐羊水穿刺的結(jié)果很順利,孩子健康,染色體無異常。

    他吃過午飯,準備去醫(yī)院替賀顏取報告給元豐送過去,剛出公寓大樓,迎面碰上李格。

    見到陳碩,李格都要敬佩自己,真他媽能忍啊,敢問世界上有哪個男人像他這么有定力?和尚都沒他強。

    他笑著打招呼:“哪兒去?”

    結(jié)果被甩一冷臉,在這寒冬臘月的天里,冷得李格想爆粗,想使勁發(fā)泄。一方面氣陳碩不識相,一方面氣自己賤得慌,就非得吃這么一口是不是?

    還真是。

    陳碩無視李格,胳膊卻被猛地攥住。

    “我跟你道歉了不止三十回吧?你還鬧什么別扭。”李格壓著脾氣說,“親一下而已,至于么?”

    光天化日,公寓前車來人往。陳碩顧及周圍,冷眼盯著李格:“放手,我還有事。”

    元豐剛出檢查結(jié)果,李格一猜就知道陳碩要去哪兒。他松開陳碩的胳膊,笑了笑:“正好要去元豐那兒,你捎我一趟。”

    “捎不了。”陳碩拒絕,直接走人。

    李格跟上去,從突破口出發(fā):“你喜歡的那部宮斗劇,《金枝欲孽》我看完了,皇帝表現(xiàn)挺不錯。要我說,這男人就不該摻和女人之間的事兒。”

    陳碩默默往前走著。

    真他媽油鹽不進。李格氣急又說:“男人就應(yīng)該跟男人摻和在一塊兒,比如咱倆。”見陳碩突然停下腳步,他問,“怎么了?”

    斷斷續(xù)續(xù)被騷擾了幾個月,生活受到嚴重影響,陳碩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做,怎么擺脫這個困境。如果殺人不犯法,他真想弄死李格,哪怕遭報應(yīng)下地獄。

    陳碩盯著馬路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沉思了一小會兒,忽然說:“有點渴,去便利店給我買瓶水。”

    李格驚了一瞬,隨即從大衣兜里摸出一瓶罐裝熱飲遞給陳碩,“你看咱倆是真的有默契,我剛從那兒過來,特地給你買了暖手,就賴你剛才氣我,忘了給你。”

    “……”陳碩瞥了一眼,沒有接,“不喝熱飲。”

    “唉……”李格嘆氣,“你上哪兒找我這么體貼的?我告訴你,像我這么好的男人,你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陳碩一陣惡心,聽不懂李格在胡說什么,只見李格又從大衣另外個兜里掏出一罐飲品。

    李格盯著陳碩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說話不再刻意討好:“就怕你不喝熱的,一冷一熱都給你備著,我車上還給你訂了一束花,只要你愿意跟我,我肯定會對你好。”

    陳碩直直盯著人模人樣的李格,隔了幾秒才開口:“我真想弄死你。”

    第24章 我—想—操—你。 離我遠點

    有風(fēng)灌進耳朵里, 李格似乎沒聽清楚,又似乎太過意外。

    他直視陳碩蹙著眉的嚴肅冷臉,也是隔了幾秒, 忽然一聲爆笑, 再看陳碩時的眼神變了, 里頭有戲謔有得意,好像挖到了什么極其有趣的寶貝。

    “哈哈, 我果然沒看錯你……真行。”

    陽光照在李格張揚肆意的笑容上, 李格笑得身體微微前傾,雙肩抖動。陳碩嘴唇緊抿,保持沉默,就那么盯著李格,盯著他欠抽的笑容, 沒眨一下眼。

    等李格笑夠了, 陳碩的臉色也恢復(fù)正常, 與往日一樣面無表情, 叫人看不出丁點情緒。

    這一笑,李格通體舒暢、興奮躁動, 渾身都有勁兒了。奈何沒處使,恨不能把陳碩抓去酒店操他個三天三夜。

    見陳碩又變成一聲不吭的古板機器人,扭頭就走,李格上前將人攔住:“等會兒,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陳碩不后悔說出內(nèi)心真實想法,只是一再低估李格的變態(tài)程度, 沒料到自己的警告會成為對方興奮的催化劑。

    他冷靜拒絕:“別再跟著我。”

    “行啊,再說一遍我就不跟著你。”李格壓不住挖到寶貝的這股子興奮,嘴角始終上揚, 聲音含著笑。

    陳碩后悔的是上午健身回來,沒把車停進地庫。他繞開李格,直奔前面那片露天停車區(qū),卻又被李格攔住。

    “不是說想弄死我?”李格仍是笑,“膽兒挺肥啊。真小瞧你了,半個月沒見,給我這么大一驚喜。”

    怕李格更興奮,再當街耍流氓,陳碩無奈退讓,遲疑數(shù)秒后在寒風(fēng)中低聲說:“李總,我對你沒有興趣,也沒有那方面的需求,你找別人行嗎?”

    見過陳碩真實的一面,李格現(xiàn)在瞧不上客客氣氣的機器人。

    他將飲品揣回兜里,摸出香煙和打火機,抖了根煙銜在嘴上,手護著火把煙點了。而后故意慢慢抽上兩口,就為了磨一磨小助理的性子,給他老實候著。

    陳碩微抬手,撩起袖口看了眼表上時間,已經(jīng)被李格耽誤了好幾分鐘,賀顏跟元豐還在等他送報告。

    “你對我沒有興趣,”李格注意到陳碩腕上那塊不值錢的表,接著說,“跟我有關(guān)系么?我對你有興趣就行了。”

    陳碩:“……”意料之中。

    “還有,別跟我這兒裝機器人。”存著懲罰的惡劣心思,李格往前一步,又故意沖陳碩臉上吐了口煙,煙霧很快被風(fēng)吹散。

    猝不及防吸了口二手煙,陳碩差點被嗆到。

    李格目光挑釁,笑問:“真是性冷淡?沒事兒,我給你治,不收費。”

    陳碩:“……”

    李格:“開個玩笑。”

    陳碩麻木地站著,想到那部幾乎火遍全網(wǎng)的宮斗劇,女主當著先皇后的祠堂,給反派灌下一瓶鶴頂紅,反派當場斷氣。

    他也很想給李格灌一瓶,很想生活回到年前的狀態(tài)。如果當初沒給林羽之提供試鏡機會,或許這輩子都不用跟李格接觸。

    “我是真挺喜歡你的。”懲罰了一棒子,李格拿開燃著的煙,對陳碩溫和笑著,“也是頭回追一個人這么長時間。我知道我什么德行,確實過分,這不是以前沒正兒八經(jīng)追過人么,用錯方法,我也在慢慢改。你要覺得發(fā)展太快,我給你時間適應(yīng),咱倆先從拉手開始,我保證不對你做什么。”

    陳碩:“……”

    今晚是跨年夜,李格特意穿了正裝來挽回形象。他表現(xiàn)得斯文正經(jīng),一番真情流露,換別的騷蹄子聽了怕是當場菊部降雨。

    可惜小助理不吃他給的這顆虛情假意的甜棗兒。

    至此,陳碩放棄最后的溝通。

    “我真想弄死你。”他看著李格,重新說了一遍。

    陳碩頂著張棺材臉放狠話,李格只覺得有趣又笑出了聲,有些不滿地點評起來:“沒剛才有氣勢,怎么蔫兒了?”

    “別再跟著我。”說完,陳碩快步離去。

    大丈夫言而有信,李格立在原地沒動,眼睜睜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走遠,然后上車,關(guān)上車門。

    還沒操過這么清高的。他心癢難搔,又給陳碩記下一筆賬,打算留著以后到床上一筆一筆全討回來。

    下午,元豐收到陳碩的短信,迫不及待地在客廳里散步,門鈴一響,他激動地過去開門,一看是李格。

    “大嫂好!”李格熱情招呼。

    元豐歪著腦袋看了看李格身后,問:“陳碩呢?”

    “不知道,很久沒聯(lián)系了。”李格進屋換上拖鞋,“聽說你養(yǎng)好了,我來給你上一節(jié)課。”

    “啊,可是我今天不想上課。”元豐分享喜悅,“元寶檢查通過了!我現(xiàn)在沒心思干別的事兒,就等著陳碩給我送報告。”

    李格:“恭喜大嫂。”

    元豐:“謝謝謝謝!既然來了,晚上留下來一塊兒吃飯吧。”

    李格:“真不湊巧,今兒晚上跨年,我有應(yīng)酬。”

    “原來今晚跨年啊,新的一年來了……”元豐光記著明天元旦,把跨年夜給忘了。

    “是啊,不想上課的話,不如我教你幾句實用的?”李格忽而一笑,逗元豐,“晚上說給我大哥聽。”

    元豐從賀顏那兒打聽清楚了,知道李格是個風(fēng)流鬼,直覺不是什么好話,拒絕道:“你自己留著用吧。”

    李格:“特別好聽,不想學(xué)?”

    元豐搖頭,“肯定不是啥好話,騷話還差不多。”

    “……”李格一臉無辜,“什么騷話,只是教你用英文說幾句甜言蜜語。”

    元豐:“算了啊,怪肉麻的。”

    李格:“你們兩口子之間有什么肉麻不肉麻的?孩子都揣上了,臉皮兒厚點,說不定你男人喜歡。”

    元豐:“你……反正我不學(xué)。”

    “行吧,我去找姨媽聊聊天。”李格話音才落,門鈴響了。

    他心心念念的小助理來了。

    陳碩無視元豐邊上的男人,將手里文件袋交給元豐,“檢查報告。”

    “辛苦了啊。”元豐伸手時感受到陳碩身上的涼意,忙招呼他,“快進來坐著歇會兒,暖一暖。”

    “不了,還有事。”陳碩刻意忽視緊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對著元豐,“明天我過來給你上數(shù)學(xué)課。”

    元豐:“過兩天啊,元旦我放假。”

    陳碩:“好,我走了。”

    “呃?你慢點兒啊。”見陳碩走得匆忙,元豐疑惑,怎么又像上回那樣怪怪的呢?這肯定有心事兒啊!

    今兒一天就兩回,李格記不清自己盯著陳碩的背影看了多少回。他快速換上皮鞋,匆匆留下一句:“大嫂,我先走了。”

    “啊?”元豐懵了,“你不是要找阿姨聊天嗎?”

    李格:“突然有急事兒,改天再來。”

    元豐:“……”這一個個的,怎么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李格追過去,電梯前不見陳碩人影兒。大平層兩梯一戶,他一瞧電梯樓層明白了,慫包剛躲著偷聽他和元豐講話,等不來電梯,改從樓梯下去了。

    二十多層,挺有種的。

    李格準備追下去嚇唬一下陳碩,電梯趕巧到了。他仔細一琢磨,中午才鬧那么一出,現(xiàn)在追下去適得其反,自己都他媽忍到跨年了,還差這一天兩天么?

    硬菜就得慢慢品,吃急了燙嘴。

    于是乎,李格瀟灑走進電梯,決定大發(fā)慈悲放慫包這一馬,不記這筆賬了。

    進入新的一年,北城氣溫驟降。

    元旦三天假期,陳碩抽空去了趟寺廟,燒香拜佛。

    他原本不迷信的,但自去年年初與某個不著調(diào)的風(fēng)流鬼產(chǎn)生交集以后,就一直不順,生活狀態(tài)也越來越糟。

    陳碩知道許愿是自欺欺人,如果管用,陳美芳早活過來了。可人有時候需要“自我欺騙”這項能力,把自己騙好了,面對生活時才不至于痛苦。

    就像小時候,他總欺騙自己,景海會回來看他,等景海一回來,破碎的家就完整了,陳美芳不用那么辛苦了。

    現(xiàn)實告訴他,他姓陳,不姓景。

    陳碩許了一個簡單的,與李格無關(guān)的愿望。

    假期一結(jié)束,元豐盼著兩位老師的到來,又埋頭苦學(xué),生怕等孩子出生后,自己作為家長沒能力輔導(dǎo)元寶功課。

    正專心寫著英語試卷,元豐突然尿急想上廁所,冷不丁抬頭一瞧,兩位老師居然在偷傳小紙條。

    陳碩迅速拿起自己桌上那張拒了有十多回的小紙條,淡定揣進褲兜,隨后看向元豐,又淡定問他:“是有哪里不會做嗎?”

    “沒啊,我就是想上個廁所。”元豐看看陳碩,又看看李格。

    李格連忙起身,笑道:“大嫂,我扶你去衛(wèi)生間。”

    “不用不用。”元豐擺手拒絕,“我現(xiàn)在能走能跑,沒事兒。”

    李格:“那怎么行?我哥不在,我有義務(wù)照顧你,還是送你到門口吧。”

    “真沒事兒啊。”元豐剛站起來,忽地“哎喲”一嗓子,伸手捂住肚子,把邊上倆人都嚇壞了。

    陳碩緊急扶穩(wěn)元豐,關(guān)心道:“怎么了?”

    “這叫沒事兒?”李格跟著問,“是不是肚子疼?我送你上醫(yī)院。”

    “是元寶,他剛才突然踢我。”元豐繞過學(xué)習(xí)桌走了兩步,“又踢了,他最近調(diào)皮,老喜歡踢我。”

    陳碩&李格:“……”

    十秒鐘后。

    “好了不踢了,我先去廁所,題待會兒回來再做。”元豐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書房。

    剛才那一瞬間,李格捕捉到陳碩的緊張。等元豐帶上房門,他不客氣地質(zhì)問陳碩:“你不會是對我大嫂有想法吧?”

    陳碩:“……”

    元旦結(jié)束后,李格有一周沒來,陳碩安穩(wěn)了一周,以為愿望成真。

    結(jié)果于銳主動找他,跟他吐槽李格帶女朋友回江城待了一周,昨天才回北城,一臉被愛情滋潤過的春風(fēng)得意。

    “紙條為什么不看?”李格問。

    陳碩這才想起那張惡心的紙條,隨即從兜里掏出來,當著李格的面把紙條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十天沒見,李格惦記得緊,看著陳碩那張棺材臉,忍不住逗一下:“你真有意思,撕了是想聽我用嘴說?”

    紙條上的四個字兒,陳碩撕的時候看見了。

    “我說,我—想—操—你。”李格牢牢盯著陳碩,一個字一個字地輕聲復(fù)述給他聽。

    陳碩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依舊沒理會,坐回去打開數(shù)學(xué)課本看了起來。

    “元豐沒幾天就放假了。”李格竄到陳碩跟前,雙手撐著桌面,“我說了我在慢慢改,你這架子要端到什么時候?”

    許愿失敗,安穩(wěn)的人生沒有回來,陳碩心里有些煩,甚至憋得慌,想給李格喂兩斤砒霜,一勞永逸。

    他抬眼看向李格,平靜道:“端到你死的那天。”

    “操。”李格笑出了聲,“你知不知道,我就喜歡你這樣兒?有能耐你就端一輩子,要不到我家來,天天端給我看?”

    “離我遠點。”陳碩皺起眉頭。

    “我這人逆反心理還挺嚴重的。”李格傾身靠近陳碩,“你越這么說,我越想靠近。”

    “我來了。”元豐推開門,被書房里的畫面嚇得著實一驚。

    兩位老師咋湊得那么近,啥情況啊?

    “我說屋里怎么這么香呢,原來是陳助理頭上的洗發(fā)水。”李格趁勢湊近陳碩聞了聞,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搬出老師的身份催促元豐,“來了趕緊做題。”

    “哦哦。”元豐心里奇怪,這屋里一點都不香啊。

    在元豐看不見的視角里,陳碩攥緊課本,指節(jié)發(fā)白,手背青筋凸起。書在他手里顫抖,仿佛隨時會被撕爛。

    李格暗中瞧在眼里,心想真是道硬菜。

    值得細細咀嚼,再慢慢回味。

    第25章 再次強吻 欲擒故縱

    “時刻前要用at, 怎么這都能出錯呢?”李格拿著筆在試卷錯題上畫了個紅叉,繼續(xù)往后批改。

    “我記岔了。”一挨說,元豐老實坐著遵守課堂紀律。

    “還有這兒要填in啊。”李格用筆敲著錯題那一處, “大嫂, 這么簡單的介詞填空你怎么能出錯?”

    “……”元豐腦袋湊過去, 趕緊解釋,“我知道這兒要填in, 瞧我這腦子糊涂的, 不小心寫錯了。”

    “元豐,別這么說自己。”陳碩看不慣李格急躁的教學(xué)方式,及時鼓勵元豐,“先讓腦子放松一下吧,短時間內(nèi)接收太多知識容易亂, 慢慢來。”

    “是啊大嫂, 別這么說自己。”李格接過這茬并看向陳碩, “我就一周沒來, 是不是陳助理沒好好教你?”

    “不是,他教得很好!”元豐羞愧, 沒敢告訴李老師自己剛才做卷子時走了神。

    陳碩避開李格的視線,起身對元豐說:“我去下衛(wèi)生間。”

    等陳碩帶上門,李格放下試卷和筆,轉(zhuǎn)而跟元豐開玩笑:“大嫂, 你看陳助理是不是尿頻?”

    “……”元豐除了上課就是吃喝拉撒睡,再遲鈍此刻也反應(yīng)過來, 問李格,“你是不是對陳碩有意見啊?”

    李格:“我是關(guān)心他的身體。”

    元豐:“沒看出來。”

    通過觀察,李格算是了解了。陳碩沖著他時是個裝貨, 沖著元豐時才有個人樣兒,只對元豐上心,只跟元豐一塊兒看劇,包括交流劇情,總之眼里就沒他這號人。

    枉他花費時間和精力,把《金枝欲孽》全集看完,兜了一圈子,還得兜回來找元豐這個突破口。

    趁著陳碩沒回來,李格立馬使出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怎么會沒看出來呢?你以為我為什么來給你上課。就算你是我大嫂,我寶貴的時間也不能天天耗你這兒,還不是擔(dān)心陳助理一個人吃不消么。”

    元豐:“……”

    李格:“他是我哥的助理,在恒信兢兢業(yè)業(yè)干那么多年,能力出色。我們做老板的,就欣賞他這種踏實能干的,我早想挖他了。”

    元豐聽得一愣一愣,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為了跟陳碩套近乎才來教我,早聊啊。你哥說他名校畢業(yè),我覺得他跟著你哥干有點屈才。”

    “是嘛,那挺厲害。”李格順勢打聽,問元豐和悶葫蘆是怎么稱兄道弟的,他不信陳碩會主動。

    元豐心疼陳碩專給賀顏擦屁股,想著為兄弟謀個好差事,便知無不言,把自己當初怎么討好陳碩的法子全說了出來。

    他尤其強調(diào):“其實陳碩不悶啊,他人挺好的,就是獨來獨往慣了。我剛開始還覺得他像個機器人呢,老擺一棺材臉。”

    “大嫂,”李格如遇知音,“你真是我的好大嫂。”

    “啊?”元豐懵。

    不知不覺間,陳碩已經(jīng)習(xí)慣到客衛(wèi)里調(diào)節(jié)自己。每回進來待上幾分鐘,再聽一下門外的煙火氣,就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因為元豐,他逐漸適應(yīng)這樣的環(huán)境,能與老板母親相處自如,中午三人一起坐在客廳里看宮斗劇,偶爾交流劇情。

    一個風(fēng)流鬼而已,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陳碩拿出手機想看看地圖,周邊有什么能打發(fā)時間的安靜場所,見有一通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來自同一人。

    他點開短信,內(nèi)容與往年一樣,他生物學(xué)上的父親邀他去江城過年。他沒有回復(fù),直接將短信刪除。

    進書房前,陳碩在門口聽到元豐嘻嘻哈哈的笑聲。元豐先前做題還有點心不在焉,這會兒又開心了,想來問題不大。

    等李格嚼完賀顏的舌根,他才敲門進去。

    “好了大嫂,我先回去了。”李格看陳碩一眼,將批好的卷子拿給他,相當正經(jīng)地說,“交給你了,陳助理。”

    陳碩剛接過卷子,李格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他公司有事兒。”元豐替李格解釋。

    李格是元豐點頭同意的家教,陳碩沒立場拒絕,也不會帶著私人情緒對元豐指手畫腳。他過去坐下,耐心給元豐講解常見易錯題。

    “陳碩。”元豐悄悄暗示,“你考慮重新找個工作不?我剛聽李格說了他的公司,感覺好牛逼啊。他還說自己認識很多明星,想要誰的簽名照直接跟他說。”

    “不考慮。”陳碩指著錯題,“元豐,我剛才講的你有聽進去嗎?講給我聽一下。”

    “……”元豐真沒聽進去,老實認錯,求著陳老師再講一遍。

    陳碩不知道說什么好,一方面擔(dān)心元豐被李格帶偏,沒心思學(xué)習(xí);另一方面擔(dān)心自己忍不下去,對李格動粗。

    因為一張小紙條就輕易操控了他的情緒。

    下班回到家,陳碩先把魚喂了,再換身衣服去健身館鍛煉。他現(xiàn)在謹慎許多,車必須停到地庫,出門前必須貼著門聽一下外頭動靜,確認無異常才開門。

    結(jié)果剛出家門,于銳的微信來了。

    陳碩很久沒回復(fù)過于銳,拉黑不妥,他選擇了冷處理。昨天關(guān)于李格的吐槽,也是恰好回元豐消息時看見的,怕犯惡心,他將微信暫時退出登錄。

    等車開出地庫,于銳的電話又來了。

    陳碩又將手機靜音,該做什么做什么。然而隔天早晨出門時,他在家門口的地上看見個詭異的保溫箱,箱蓋上貼有愛心形狀的貼紙,顏色火紅艷麗,十分肉麻。

    貼紙上寫著他家的門牌號。

    怕被鄰居看見誤會,陳碩趕緊搬回家,猶豫一下還是打開了,見里面裝著各式早點,有豆?jié){油條、肉包、米糕、粥、糖火燒、煎餅果子,還有一封信。

    一猜就是變態(tài)搞的鬼。

    他沒管那封信,更沒管那些早點,合上蓋時手機響了,李格用沒被他拉黑的號碼發(fā)來一條短信。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都買了一份,有機會我給你做。”

    陳碩握緊手機,看著短信內(nèi)容,面上平靜如水,可暗下去的眼神卻折射出他此刻的心境,有煩躁、有厭惡、有痛苦、也有不解。

    簡單一句話,和昨天的小紙條不同,明明沒有一個出格的文字,但他知道自己又被操控了情緒,就好像被李格牽著鼻子走一樣。

    李格在掌控他的情緒,破壞他的人生。

    同一時間,剛醒沒多久的李總此刻正賴在床上,幻想著小助理收到早餐后感動的嘴臉,說不定已經(jīng)濕了眼眶,等著他過去抱一抱哄一哄,之后一切將順理成章。

    很快,李格收到回信,激動點開,頓時兩眼一黑。

    “滾”

    好一個潑辣的小助理,真是惜字如金,大清早的就讓他滾,連標點符號都舍不得給一個。

    李格一通電話飆給助理,質(zhì)問于銳:“你都買了什么?沒給我出岔子吧?”

    “沒有沒有。”于銳及時報出菜單,“李總你放心,那家早點鋪子我天天光顧,干凈衛(wèi)生又好吃,需要的話明天我?guī)б环萁o你嘗嘗。”

    李格一琢磨,批準了,并賞給助理一大筆獎金,交代于銳接下來一周繼續(xù)往陳碩家門口送早餐。

    于銳:“謝謝李總,保證完成任務(wù)!”

    李格:“動作輕點,不能把人吵醒,吵醒了趕緊跑知道么?別給我捅婁子。”

    于銳:“我明天六點就送過去!”

    李格:“嗯,盡量買點不影響口感的,得讓人吃完能記著我的好。”

    于銳:“好嘞李總,包在我身上,保管你這個小情兒吃完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俗話說,要想得到一個男人的身體,就得先抓住對方的胃。

    李格心情大好,決定來一波欲擒故縱,給自己上點分,再去刷存在感,于是跟元豐打了聲招呼。

    得知李格忙于項目,陳碩放松下來,專心給元豐上課,中午陪元豐看會兒宮斗,日子踏實自在。只是家里那個燙手山芋不知道怎么處理,扔掉屬于浪費糧食。

    哪成想隔天早上出門時,家門口又出現(xiàn)一個貼著愛心貼紙的保溫箱,并且李格的短信來得很快。

    “你看我多體貼你,讓我滾我就滾,所以能不能告訴我你喜歡吃什么?我明兒一早給你送過去。”

    食物沒有錯。陳碩終是不忍心浪費,回復(fù)李格:“不需要。”緊跟著想到了解決辦法,實在昨天被影響到情緒,亂了思緒。

    沒收到“滾”字兒,李格見有戲,追問陳碩喜歡吃什么。等了快兩分鐘,他激動點開,又兩眼一黑。

    “滾”

    當天上午,格物傳媒前臺從跑腿小哥手里收下兩件老總的到付保溫箱。李格接到內(nèi)線匆匆趕去前臺一看,氣得想干死陳碩。

    于銳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發(fā)現(xiàn)老板不對,跟著過去后一驚,好家伙,怎么退回來兩個保溫箱啊?

    “于銳。”李格穩(wěn)住總裁形象,“把這倆箱子搬到我辦公室里去,我交代你的事兒,給我繼續(xù)辦。”

    頭回見老板吃癟,于銳抱起箱子往回走,心里偷著樂,終于有人嫌棄攪屎棍了,干得好啊這位同志。

    下班前,陳碩見元豐心不在焉,又支支吾吾似乎有話要說,主動道:“元豐,有什么話直說吧。”

    “那個,”元豐面露難色,問陳碩,“你微信是不是不用了啊?我昨晚睡不著,給你發(fā)了消息。”

    陳碩這才想起兩天沒登錄的微信,立刻拿出手機,說:“稍等,我忘登了。”

    “啊不要緊!”元豐忙解釋,“其實我有事兒想找你商量,你千萬別告訴賀顏,我想了幾天了。”

    陳碩又收起手機,認真聽元豐說下去。原來元豐想瞞著賀顏偷偷買對戒,但不清楚北城哪兒有賣的,希望他能陪同,順便幫著挑款式。

    “元寶快五個月了,我一個人不方便。”元豐摸著肚子說。

    難怪元豐那天心不在焉,陳碩了然,和元豐商量明天就出去買對戒,倆人一拍即合。

    又是新的一天,家門口毫不意外又出現(xiàn)一個保溫箱,不過李格沒有再發(fā)短信過來。陳碩直接聯(lián)系跑腿,交代好昨天的老地方后,將保溫箱送到安全通道里。

    “陳碩,賀顏以前戴沒戴過戒指啊?”元豐好奇發(fā)問。

    陳碩:“沒有。”

    “我就猜沒有。”元豐開心地說,“我在想給他買個多少克的金戒指,肯定不能太細,太粗也不好看吧?”

    陳碩還算了解老板的品味,問元豐:“不考慮鉑金嗎?”

    元豐:“黃金的好,我老家那兒定親基本都是黃金。”

    陳碩:“嗯,根據(jù)你老家的風(fēng)俗來吧。”

    他們聊著便到了一層,等電梯門一開,和外面的不速之客皆是一愣。

    陳碩知道李格為什么沒來短信了,而元豐沒敢把買戒指的事兒告訴李格,就怕李格說漏嘴被賀顏知道。

    “你倆這是干嘛去?”李格稀奇。

    陳碩沒搭理,徑直走出電梯。

    元豐緊急解釋:“我去找我兄弟敘舊。”

    一聽這話,李格覺得今天是個與陳碩增進感情的好日子,當即道:“行,帶我一塊兒去。”

    陳碩&元豐:“……”

    “大嫂,”李格無視二人臉色,語氣充滿擔(dān)憂,“你現(xiàn)在懷著孕呢,光有陳助理陪著,我實在不放心。”

    元豐:“你有啥不放心的?車子直接停我兄弟店門口。”

    李格一臉認真:“不放心我侄兒。”

    “……”繼續(xù)掰扯浪費時間,元豐想著多個人幫忙挑選也不錯,只好說出實情,并嚴肅交代李格,“敢告訴你哥,我跟你生氣啊!”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李格心里記著昨天的仇,斜了眼陳碩后故意板起臉,“大嫂,你這胳膊肘怎么還往外拐呢?找他不如找我。”

    元豐:“哎喲一塊兒去吧。”

    李格:“這還差不多。”

    三人行至車旁,李格擠開陳碩,親自扶元豐坐進后排,自己則不客氣地坐到副駕座位上。

    一路上,陳碩保持沉默。

    李格時不時斜陳碩一眼,也不說話,快到目的地時,他收到助理的短信,于銳早上送過去的保溫箱又被退回了前臺,請示他能不能吃。

    小助理真是又潑辣又清高,把他心勾得癢癢的,車里要能來一發(fā)多好?

    到了專賣首飾的商場,元豐差點被閃瞎,對品牌一竅不通,便問李格和陳碩:“哪個牌子好啊?”

    李格掃了一圈,道:“黃金都差不多,主要挑款式,先逛逛。”

    有柜臺營業(yè)員熱情招呼,元豐盯著一排排金戒指挨個看過來,轉(zhuǎn)頭問身邊兩位男同胞:“我眼都花了,你們說賀顏喜歡哪種樣式的啊?”

    陳碩仔細看過去,好意提醒元豐:“我不太清楚,但賀總應(yīng)該不喜歡花哨的。”

    “嘿,老板喜好都沒摸準,你這私人助理怎么當?shù)模俊崩罡裼謹D開陳碩,指著玻璃下方一款刻有“福”字的大金戒指,逗元豐說,“我看這款不錯,他肯定喜歡。”

    陳碩:“……”

    元豐盯著那款金戒指,突然想起自己前公司的黃總經(jīng)理,只不過對方戴的刻著‘發(fā)’字,跟個暴發(fā)戶似的。

    他腦補賀顏戴上戒指的樣子,狐疑道:“真的假的啊?你別忽悠我。”

    李格:“誰不想做個有福之人。”

    “別說了。”陳碩終于忍不住,替元豐打斷李格,“現(xiàn)在是開玩笑的時候?”

    依舊是那張棺材冷臉,李格目光直白地盯著陳碩,哼笑一聲:“我們自家人開玩笑,你一外人插什么嘴啊?”

    不知道李格說話為什么老夾槍帶棒,元豐上前打圓場:“沒事兒沒事兒,這金戒指確實挺好看的,就是分量好像不輕。”

    陳碩看向元豐,低聲說:“走吧,換一家看看。”

    三人又換了家,李格趁元豐專心挑戒指的間隙,湊到陳碩旁邊小聲問他:“咱倆也整一對戴戴?”

    “離我遠點。”陳碩反感地避開。

    李格接著湊過去,逗陳碩:“除了這幾句車轱轆話,你還能說點別的么?跟了我,你就不用做外人了。”

    連著被李格這變態(tài)騷擾了兩天,陳碩不想忍了,低罵:“滾。”

    “聽膩了。”李格笑起來,“能不能換個詞兒?”

    周圍人來人往,陳碩無視李格,去了元豐身邊。李格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剛好能將陳碩整個人看進眼里。

    從頭到屁股,從屁股到腳。

    最后在陳碩和營業(yè)員的推薦下,元豐選了對簡單大方的磨砂素戒,心滿意足地回了家,有心思上課了。

    在陳碩去衛(wèi)生間接電話的工夫里,元豐逮住機會問李格:“你今天咋回事兒啊?為啥不跟陳碩好好說話?不是要挖他嗎?”

    “有么?”李格否認,“我一直在跟他好好說話。”

    雖然李格是賀顏的親表弟,可元豐更在意孤苦伶仃又獨來獨往的陳碩,想了想還是得為兄弟說兩句。

    “你別對陳碩有意見行嗎?他一個人在北城挺不容易的,爹媽都不在了,又沒什么朋友,心里有事兒全自己悶著。”

    “……”李格聽著不對勁,陳碩他爸不是在江城好好經(jīng)營廠子么?怎么突然不在了?

    他驀地想起陳碩腕上那塊不值錢的表,按理說有點家底的,不至于戴個才一兩萬塊錢的便宜貨。莫非陳碩他爸四年前打的那聲招呼,其實是臨終遺言?

    李格:“大嫂,是他告訴你的么?”

    “是啊。”元豐點頭,“陳碩都六年沒回老家了,每年自己一個人過年,我聽了都難受,他嘴上說喜歡安靜,肯定是想家的,跟我一樣死扛著。”

    “……”李格這才明白,難怪他哥不讓他招惹陳碩,是怕他將來被陳碩纏上,到時候甩不干凈被迫出柜,兩邊都難看。

    他媽的,誰來為他這半年付出的心思買單?

    客衛(wèi)里,陳碩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面無表情的臉,想起陳美芳總說他不愛笑,小小年紀就端個大人的模樣。

    “那個,小碩,你在聽嗎?”

    “別叫我小碩。”陳碩說,“我在聽。”

    “不好意思。”電話里的女聲滿是歉意,用著小心翼翼的口吻請求陳碩,“化驗結(jié)果還沒出來,你爸他怕結(jié)果不好,怕留下遺憾,算我求你好嗎?回來陪他過個年吧。”

    陳碩沉默著,等女人慢慢哭出聲,他又想起讓他遺憾的那個暑假。陳美芳隔三差五就會給他發(fā)短信,問他吃得好不好,兼職累不累,在大學(xué)里有沒有交朋友,最后像交代遺言一樣勸他去看看景海。而他因為討厭景海,嫌陳美芳啰嗦,幾乎沒回過短信。

    良久,他說:“我知道了。”

    李格不甘心,不痛快。

    思來想去還是惦記,只要陳碩一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覺得自己虧大發(fā)了。追陳碩的這期間也不是沒找過人,可他媽褲子一脫,想干的只有陳碩。

    李格覺得自己還算有良心,在如此煎熬的時候把沒爹沒媽的孤兒小助理給放了,權(quán)當給下輩子積德吧。

    結(jié)果當晚就做春-夢,在夢里壓著小助理大干特干,偏偏小助理冷著一張棺材臉,不給他一絲反應(yīng)。

    操。

    李格醒來還是不甘心,還是不痛快。他把鍋直接甩到賀顏頭上,大清早一通騷擾電話打到賀顏那兒,在電話里質(zhì)問他哥:“你怎么沒早告訴我陳碩是個孤兒?我他媽搭進去多少心思啊,我那么惦記他!”

    “……”賀顏正哄著黏人的小孕夫,被質(zhì)問得莫名其妙,冷聲反問表弟,“誰跟你說他是孤兒了?人爸活得好好的。”

    李格:“你媳婦兒說的!”

    賀顏:“……”

    元豐也莫名其妙,問賀顏:“呃,他爸還在啊?我以為……是我誤會了!不對啊,李格對陳碩啥意思???”

    賀顏準備教訓(xùn)兩句,電話被掛了。

    這一邊的公寓,陳碩開門前做好了聯(lián)系跑腿的準備,門口卻沒想象中的保溫箱。

    他有時候搞不懂變態(tài)的腦回路,想一出是一出,給別人造成一堆麻煩,真的挺討厭。

    關(guān)上門,陳碩走到電梯前還沒按鍵,身后突然閃過一道風(fēng),又是那股迅猛的力量,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黑影,扣緊他肩膀瞬間將他推到墻上,下一個瞬間,一個他毫無防備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第26章 強勢探入 蠻橫無理

    夢里不過癮, 李格強勢懟上陳碩的唇,趁其不備,舌頭也強勢探入, 在溫暖的口腔里一通亂掃, 吻得又急又兇, 蠻橫無理,一股子想當場吃了陳碩的猛勁兒。

    整個口腔被極具侵略性的氣息迅速占據(jù), 舌頭仿佛被燙到一般, 不算陌生的觸感給陳碩驚嚇得夠嗆,又是那個濕軟熱乎的東西,裹著淡淡的甜和一絲煙味,使他方寸大亂,差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里是他的領(lǐng)地。

    “嘭”一聲重響, 比上回在樓梯間發(fā)出的動靜還要大, 空氣在顫抖, 裝有試卷的公文包不知什么時候被震開了, 露出卷子一角。

    “操……”臉頰劇痛無比,身體受到?jīng)_擊還摔了個結(jié)實的屁股蹲兒, 李格慢慢站起來,嘗著滿嘴血腥,忍著疼朝陳碩挑釁一笑,“你又遲鈍了。”

    早高峰的樓里隨時有其他住戶進出, 陳碩緊緊掐著掌心,強逼自己冷靜下來。他單手快速撿起公文包, 用指關(guān)節(jié)按了下電梯下行鍵,全程沒瞧過李格一眼。

    但就算不瞧,刻意屏蔽李格的存在, 那怪異又熟悉的觸感依舊在,那極具侵略性的氣息也依舊在他口腔里蔓延。

    見陳碩無動于衷像個木墩子,李格回味著剛才的滋味兒,成心湊過去激他,曖昧道:“說明你有感覺。”

    陳碩惡心透了。

    他想刷牙,想忘掉,想逃離這令他渾身不舒服的地方。可這里是他的領(lǐng)地,他又能逃到哪里去,歸根結(jié)底是他自己沒有守好,一味地容忍李格侵入。

    “我剛才情不自禁,給你道歉。”李格沒什么誠意地道了個歉,而后解釋,“我昨晚夢到你了,沒睡好。”

    感覺李格意有所指,同樣沒睡好的陳碩被點燃負面情緒,一時間難以消化。

    李格:“夢到你——”

    “把嘴閉上。”陳碩冷聲打斷。

    李格非但不閉嘴,甚至信誓旦旦地向陳碩表示:“事不過三,我已經(jīng)放過你兩次,這回說什么也不放了,你只有一個選擇。”

    結(jié)果話音還沒落,陳碩突然揪住他衣領(lǐng),硬生生將李格拽進安全通道里,不忘抬腳把應(yīng)急門嚴實地踹上。

    之后完全沒給李格再開口的機會,陳碩扔下公文包,抬手一記重拳直往李格另半邊臉頰上招呼,狠勁兒直接爆發(fā),以不可抗拒的沖擊力將李格整個人打趴下,卻仍無法得到冷靜,連心臟的跳動都加快了。

    他胸口起伏明顯,訴說著他的沖動,也提醒著他不久前亂了的呼吸,全被那個狂熱的吻奪走了。

    他又一次被李格牽著鼻子走。

    忘不掉,唇齒間還殘留著李格的氣息,舌頭還記著那柔軟的觸感,不像是自己的了。陳碩蹲下去,又一把揪住李格頭發(fā),迫使李格抬臉,與他對視。

    在聲控?zé)舨粔蛎髁恋墓饩里,陳碩看著李格通紅掛彩的臉,低聲警告他:“剛才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

    沖擊帶來的余波還在身體里震著,細密的疼痛在臉上蔓開,頭皮被使勁扯著,導(dǎo)致腦袋也嗡嗡嗡的,李格從沒如此狼狽過,當然也從沒如此痛過。

    小助理真是好樣的。

    “我是不是說過,我就喜歡你這樣兒?像個人。”李格語速很慢,疼鬧的。

    終究還是沖動了,沒有權(quán)衡利弊。陳碩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怎么樣,以防萬一,他提醒李格:“你的性騷擾我錄音取證了,不想鬧得太難看就離我遠點。”

    李格死盯著那張叫他日夜惦記的俊臉,忽然笑了兩聲,嘴角被牽到生疼,滋味兒別提有多酸爽。

    “取證?”他笑看陳碩,提出建議,“不如現(xiàn)在就來一發(fā),你拍下來取證,拿著視頻去告我強-奸。”

    “……”陳碩早清楚的,李格就是坨黏糊難纏的狗屎,拉了滿地,走哪兒都能踩中,除非自己有雙翅膀。

    李格直視陳碩含怒的一雙冷眼,得逞般的笑著說:“有種你今兒就弄死我,沒種就等著被我操吧,我他媽能操-死你。”

    空氣忽地凝固,劍拔弩張的氛圍將二人一同網(wǎng)住,他們直視彼此眼睛,誰也沒挪開視線,暗中較著勁兒。

    一秒、兩秒、三秒……

    陳碩放開李格,緩慢起身背對李格,似乎一下失去力氣,公文包都沒撿。他就那么站著,像座沉默的雕像,目光向著通往下層的臺階,試圖尋找能讓他喘口氣的自由。

    陳美芳說得對,無論如何都不能動手,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只會激化矛盾,從而給自己帶來更多麻煩。

    “嘶,真潑辣。”李格伸舌舔了下受傷的嘴角,疼死了。

    他常年保持健身,體格也不是吃素的,鬧過這么一出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大大低估了陳碩,就沖陳碩先后給出的兩拳,要沒練過他倒立撒尿。

    自己為什么要面對這些?陳碩想。

    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作祟,李格特意靠著墻沒起來,直呼小助理本名:“陳碩。”

    小助理沒有回應(yīng)。

    李格無所謂,自說自話下達命令:“現(xiàn)在扶我起來,今兒這筆賬就算了。”

    小助理還是沒有回應(yīng)。

    李格還是無所謂,道:“你以為我打不過你么?我那是讓著你,沒舍得欺負你,從不以大欺小。”

    說到這兒時,他自己一愣,想起什么趕緊問陳碩:“你上個月過生日是不是?操,我怎么給忘了,十二月幾號來著?”

    好一會兒,陳碩徒勞地問:“扶你起來,可以放過我嗎?”

    “別說得好像我囚禁你一樣,上哪兒找我這么紳士的?就你不識貨。”李格伸出胳膊,“趕緊的,扶我起來。”

    陳碩擔(dān)心自己今天沒有一個好的狀態(tài)給元豐上課,琢磨著要不請個假,可請假的話元豐也許會擔(dān)心。

    他不想給任何人增加負擔(dān)。

    見陳碩轉(zhuǎn)過身來,李格暗爽了一把,不枉剛才那一番自我犧牲,大男人吃點苦受點疼不算什么,打動小情兒最要緊。

    誰知陳碩只是彎腰撿起地上那只公文包,眼里壓根沒他這個傷者。他媽的,剛才就不該讓著姓陳的,沒心沒肺的東西!

    “不扶我是吧?”李格想抽煙,一摸褲兜癟的,想起煙裝在大衣的兜里,而大衣在車上,著急過來見陳碩,忘穿了。

    抽不到煙他有點煩躁,給不出多少耐心,于是警告陳碩:“把我打這么狠就走了?行啊,等你一走,我轉(zhuǎn)頭敲你家門,邊敲邊大聲喊,讓整棟樓的人都知道我這同性戀有個男媳婦兒,叫陳碩,就住903。”

    陳碩:“……”

    李格:“走啊,愣著干什么?”

    陳碩相信李格能干得出來,變態(tài)要是變態(tài)起來,當街裸奔都不在話下,只顧自己爽,完全不顧他人死活。

    迫于現(xiàn)實,他妥協(xié)地伸出手去拉李格。

    李格哼出一聲,可算爽了,就知道陳碩怕什么。他攥緊陳碩胳膊站起來,本著想趁機吃個豆腐,學(xué)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往人身上靠,意外打個啵兒,又及時剎住這個邪惡的念頭。

    才得寸就進尺,那都是急色鬼干的事兒。

    “好了。”李格主動與陳碩保持了半米的距離,“你給我道個歉就走吧。”

    陳碩:“……”

    李格:“怎么個意思,打了人不想負責(zé)?我喜歡你所以不要求你賠償精神損失費,但一碼歸一碼,你得給我道歉。”

    陳碩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癢。

    臉火辣辣地疼,李格遭不住,又道:“我剛才親你真是情不自禁,你非要定義為性騷擾我也沒辦法,確實給你道過歉了。快點,別浪費我時間,臉疼著呢,得去醫(yī)院拍個片看看。”

    “……”陳碩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的,還羅里吧嗦吵得很,為了讓李格消停,他再一次妥協(xié)了。

    “對不起。”

    李格這才罷休,最后道:“陳碩,我明確告訴你,我接下來會追你,也有這個自信讓你喜歡我。”

    陳碩沒吭聲,多說無益。

    “跟元豐說我不去了,英語課給你上。”李格交代完,捂著臉走了,在心里狠狠記下這筆大賬。

    跟他斗,姓陳的還嫩了點兒。

    上午的數(shù)學(xué)課上,元豐做題時幾次忍不住打量陳碩,欲言又止不好意問,陳碩好好一個大直男,不會真被李格那風(fēng)流鬼糟蹋了吧?

    “元豐,怎么了?”陳碩問。

    元豐:“沒事兒啊,我想著這道應(yīng)用題咋算呢。”

    陳碩:“不會做的先空著。”

    直到數(shù)學(xué)課結(jié)束,元豐收到李格的微信,李格提醒他別在陳碩面前多嘴。他趕緊追問李格怎么回事兒,順便求李格別糟蹋自己好兄弟,陳碩已經(jīng)那么不容易了。

    李格:【大嫂你這話就不合適了,那叫為愛鼓掌,當然我們還沒到那一步,我很尊重他。】

    元豐:【他不是同性戀啊,你別禍害陳碩行不?】

    李格:【他藏得深,你沒發(fā)現(xiàn),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大嫂。】

    元豐:【……】

    李格:【只要你幫我,等我死了,我的財產(chǎn)全部留給元寶,我會立遺囑做公正。】

    好可怕的風(fēng)流鬼。元豐沒再回消息,打算晚上讓孩子他爹瞧瞧。難怪陳碩最近奇奇怪怪,沒準跟他之前一樣,在迷茫自己的性取向,應(yīng)該開導(dǎo)一下。

    這說干就干,元豐準備幫助好兄弟確認性取向,剛要開口,陳碩突然拿著手機說要去衛(wèi)生間打電話。

    陳碩登錄了三天沒登的微信,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那天應(yīng)該接于銳電話的。

    于銳給他提供過情報,多次想請他吃飯,又在關(guān)鍵時刻給他提供重要情報,他于情于理都該請于銳吃一頓,為接下來做準備。

    三日后。

    晚上七點,于銳準時到達某日料店,見到等在門口的陳助理,他激動問好:“陳助理,你終于不忙了!我反倒忙了三天,都怪李總沒空來公司,累死我了。”

    “晚上好,于助理。”陳碩禮貌打招呼。

    于銳:“我就隨口一說,你請我來這么高級的日料店,太破費了,要不AA吧?”

    陳碩:“沒關(guān)系,我昨天領(lǐng)了獎金,請讓我來吧。”

    于銳:“真巧啊,我上周也領(lǐng)了獎金。那什么,方便問下你領(lǐng)了多少不?”

    為了安穩(wěn)的生活,陳碩如實說出去年年底領(lǐng)的那筆十萬塊獎金。

    于銳樂道:“我去,咱倆一樣。要不是看在李總給錢大方的份上,我還真起不來,大冬天的多折磨人啊。”

    陳碩:“風(fēng)大,進去說吧。”

    于銳:“好好好,我一堆牢騷呢。”

    此時,一輛銀灰跑車恰好停在日料店前,李格就那么隨意一瞥,意外撞見兩張熟面孔,跟他媽接頭的地下黨似的。

    “你先進去,我去停車。”費凡才說完,聽李格罵了一聲“操”,懵逼問,“怎么了?不是你想吃這個嗎?”

    “費凡。”李格發(fā)出感慨,“你知道什么叫緣分天注定么?”

    費凡:“你魔怔了?”

    李格:“北城這么大,他去哪兒不好,非得往我跟前走,真欠。你說我怎么就那么惦記他呢?”

    費凡:“不是,你在說誰啊?”

    日料店里,于銳剛坐下來,冰涼的屁股還沒捂熱,手機叮鈴叮鈴直響,掏出來一瞧,自家老板來電。

    注意到來電顯示,陳碩開口:“于助理,你接吧。”

    于銳痛苦哀嚎:“真掃興,不會是叫我去公司加班吧?我特地餓著肚子來的啊。你不知道噴火龍有時候會抽瘋,要不是看在他大方,我真想把他炒了!”

    陳碩勸于銳:“還是接吧。”

    于銳:“唉。”

    李格懶散地靠著椅背,靜等助理接電話。

    第27章 喜歡你 貞潔烈夫

    電話一通, 于銳立馬切換狗腿子狀態(tài),時刻準備著,結(jié)果老板只是詢問某個項目的進度, 還體恤他辛苦, 想請他吃飯?

    于銳如蒙大赦, 奉承道:“李總,格物傳媒就跟我家一樣, 多苦多累都值得!主要我已經(jīng)到出租房了, 等下回行嗎?”

    安靜的日式包廂里,陳碩聽著李格慵懶的聲音,莫名想起三天前的那個吻。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漱了多少次口,刷了多少次牙,但始終忘不干凈, 連著三晚沒有睡好。只要一回想起來, 李格就會往他腦子里鉆, 嘴邊掛著輕浮的笑, 向他挑釁。

    “那等下回吧,掛了。”沒等助理回話, 李格將電話掐斷。

    一旁的費凡愣是沒看懂兄弟什么操作,問李格:“行啊你,連窩邊草都不放過了?”

    李格不答反笑:“開車,換個地兒。”

    費凡:“怎么你也開始藏著掖著啊, 把我當外人了是不?”

    李格只道:“你養(yǎng)了一條狗,給塊骨頭它就沖你搖尾巴, 結(jié)果有天你給它換塊肉,它不沖你搖尾巴了。”

    費凡秒懂,說:“廢話, 你天天給骨頭,突然換塊肉,狗哪兒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吶。”

    別的狗李格不清楚,但自己的助理他是了解的。于銳見錢眼開又摳摳搜搜,喜歡鉆空子撈油水,趕上老板親自請客恨不得連吃帶拿,能打包一兜子。

    一想找跑腿都得選到付的小助理為了自己下血本,李格就痛快得不行,養(yǎng)了三天還隱隱作疼的臉頰,也沒那么疼了。

    甭管怎么說,陳碩這算是在意他了,他倒要看看陳碩想干什么。

    “我以前來這兒接過李總。”于銳早想嘗嘗有錢人吃的東西,問陳碩,“看你剛才輕車熟路的,是不是賀總帶你來吃過?”

    陳碩點頭帶過,將話題引回于銳身上,先是打聽于銳這幾天為什么沒繼續(xù)送早點,以便了解李格下一步動向。

    “沒跟你說呢,噴火龍被嫌棄了。”說起這個于銳就來勁兒,“我不是送了三天嗎?保溫箱全給退回公司了,你沒看見他那臉色,人前裝作沒事兒,人后指不定怎么發(fā)瘋。”

    和陳碩想的一樣,李格只給了于銳地址,沒交代其他的。

    而陪元豐買對戒那天,李格突然出現(xiàn),又夾槍帶棒地針對他,顯然是因為他把保溫箱退去格物傳媒,損了李格的面子。

    “之后還送嗎?”陳碩問。

    “還沒交代。”于銳吐槽,“我就說他早晚得翻車,以為人人都喜歡攪屎棍呢,給我一千萬我都不干。”

    等料理送上桌,于銳埋頭大吃,陳碩主動與他商量:“于助理,我這陣子剛好有假,住得離你說的公寓不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跑腿買。”

    于銳:“那怎么好意思麻煩你啊。”

    陳碩:“不麻煩,我閑著也沒事做。”

    于銳:“可是……”

    見于銳有所遲疑,陳碩補充:“別誤會,我不是為了掙外快,只是看你有點辛苦,同是天涯淪落人。”

    “陳助理,”于銳感動壞了,“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啊,以后有什么事兒也盡管找我,咱常聯(lián)絡(luò),心里有苦不能憋著。”

    可惜陳碩只能憋著。

    再給元豐上兩天課就放假了,他年前還得去一趟江城,總預(yù)感這個春節(jié)又不會太平,其實現(xiàn)在每天都不太平。

    未知的隱患如影隨形,陳碩難以安寧。思及此,他又拐彎抹角向于銳打聽李格追人的方式和手段。

    怎料這一打聽,于銳滔滔不絕,跟他啰嗦了快兩個小時,直到離開日料店,仍拽著他說個沒完。

    于銳:“你說他多糊弄人啊?還男女通吃惡不惡心?偏偏那些男的女的都對他死心塌地,也不像圖錢的。憑什么?他不就長得比我高,比我?guī)洠比我有錢嗎?”

    耳朵快起繭子了,陳碩硬忍著把于銳送到車旁,準備告辭,于銳跟著又蹦出一句:“唉,其實李總挺厲害的,他有一回在車里把人干了三小時。”

    陳碩:“……”

    于銳:“我都擔(dān)心那男的被/干/死,同性戀真可怕。”

    “……”陳碩又莫名想起李格三天前撂下的狠話,當即合上于銳的話匣子,“于助理,不早了,注意安全。”

    于銳:“好的好的,你也慢點兒啊。”

    然而從這晚開始,陳碩一直沒收到于銳的消息,家門口沒再出現(xiàn)過保溫箱,李格也沒去元豐那邊上課,更沒騷擾過他。

    生活突然太平,他放假了。

    往年這時候放假,陳碩情緒會高一些,在收到賀顏打過來的年終獎后,坐下來拿出賬本算算賬,看看存款。

    才在家宅了大半天,陳碩忽感不對,李格或許在憋什么大招,也或許發(fā)現(xiàn)了于銳和他私底下的聯(lián)系。

    可細想不應(yīng)該,以他目前對李格的了解,真發(fā)現(xiàn)了那小心眼兒能忍嗎?李格肯定會找上門來跟他計較,于銳那邊不可能沒動靜。

    許是盼什么來什么,于銳來了消息。

    陳碩打開微信,于銳發(fā)了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包,告訴他噴火龍又亂砸錢了,給小情兒買了塊百達翡麗的腕表,價值百萬。

    于銳:【我第一次見李總親自挑禮物,他以前也給人送過表,可都是讓我去辦的,不會動真格吧?他女朋友真可憐】

    陳碩:【可能是送給女朋友的。】

    于銳:【我送咖啡進去看到了,是男士的。唉,有錢人花錢跟撒尿一樣隨便,我的表才幾千塊錢】

    陳碩:【表的唯一作用是看時間,不用去比較。】

    “怎么能不比較呢?”于銳這么敲過去,想告訴陳碩,自己農(nóng)村出身,家境貧寒,從小多么苦多么不容易。

    結(jié)果剛打出兩個字兒,手里的手機瞬間不翼而飛。

    “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偷懶,挺快活啊。”

    一回頭,于銳頓時魂飛魄散,不知道老板什么時候進的茶水間。他慌慌張張站起來,支支吾吾喊:“李,李總。”

    李格看著對話框里的聊天記錄,同時大拇指往上滑拉。漸漸,他臉色越發(fā)難看,嚴肅警告于銳:“我觀察你兩天了,知道么?”

    “……”于銳當場滑跪,拼命道歉,可怕的是手機落入賊老板手中,里面全是不堪入目的吐槽,完蛋了。

    選了兩天,李格才把要補給陳碩的生日禮物給定下來。知道元豐今天開始放假,陳碩在家休息,他特地將表拿給助理瞧,果不其然,狗東西立馬躲茶水間給陳碩通風(fēng)報信。

    只是這意外收獲,差點沒把李格氣炸。他終于弄清楚,為什么陳碩會眼瞎不識貨,跟個貞潔烈夫一樣從不給他好臉色。

    李格:“我是噴火龍?”

    于銳:“對不起李總,我開玩笑的,真的對不起。”

    “攪屎棍?”李格眼一抬,“我說誰在外頭壞我名聲呢,原來公司里出了個叛徒,凈他媽給我潑臟水。”

    “我知道錯了李總,我是攪屎棍,你打我罵我吧,別辭退我行嗎?求你了,我家里還欠著好多債……”于銳就差下跪,為表忠誠當場輕輕甩了自己兩巴掌。

    “給我過來。”李格將手機還給助理。

    于銳老實跟上,等進了總裁辦公室,繼續(xù)滑跪道歉,并對天發(fā)誓再也不亂嚼舌根,否則一輩子做個喝西北風(fēng)的窮光蛋。

    助理那點毛病在李格看來不算缺點,相反他欣賞于銳的辦事能力,為了錢踏實能干挺好。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錢,只缺一條聽話的狗。

    “于銳,你能發(fā)出這么狠的毒誓,我就放過你這一回。”李格敲了下辦公桌,“但你潑在我身上的臟水,得給我擦干凈。”

    “……”于銳剛喘口氣,又被吊上去。

    李格:“說吧,暗度陳倉多久了?”

    于銳痛改前非,從第一次吐槽開始,一五一十全招了。

    李格拿起桌上的表盒,打開欣賞,表盤上指針精巧地轉(zhuǎn)動著。他跟著數(shù)了幾秒,才道:“這是我給陳助理準備的生日禮物,挑了我兩天。”

    “……”于銳驚愕。

    李格:“換位思考下,你覺得我應(yīng)該放過你么?”

    前后全部串聯(lián)上了,于銳瘋狂道歉:“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對不起啊李總,我不知道你和陳助理——”

    “年終獎五十萬。”李格放下表盒,起身問于銳,“知道該怎么做了?表現(xiàn)好,我會幫你清掉債務(wù)。”

    于銳當機立斷做出選擇,并把陳碩賣了,保證道:“李總你放心,我這就去給你樹立正面形象,讓陳助理對你改觀。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找我聊天,前兩天還主動請我吃高級日料,說要幫我跑腿辦事。”

    “別太明顯。”李格叮囑,“平常該怎么聊還怎么聊,只要他找你,就把聊天記錄給我發(fā)過來。”

    “好的李總!”于銳緊張得摸了摸鼻子,沒敢把在日料店里發(fā)的那些牢騷交代出來,太嚇人了。

    萬一被噴火龍知道,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這一邊,陳碩沒等到于銳的回復(fù),逐漸有些躁。他從不自作多情,可就怕那塊表真是為他準備的,意味著李格可能親自過來,可能安排于銳送過來。

    窗外天色黑下來,到完全黑透,陳碩開始做晚飯。剛把蝦仁倒入鍋里沒翻炒幾下,擱在臺面上的手機忽地亮了,是于銳的微信消息。

    于銳:【不好意思啊陳助理,剛一直在忙工作,又陪李總?cè)チ艘惶嘶ǖ辏馓艋ň陀昧税胄r,老問我意見,我懷疑他動真格了,以前從沒見他這么上心】

    陳碩立刻關(guān)火,詢問于銳還在不在花店。

    于銳:【我都到家了,外面真冷啊,我泡個腳去】

    陳碩慢慢放下手機。

    于銳都到家了,如果表是給他的,說明李格快到了。才這樣想的,敲門聲突兀響起,敲進了他耳朵里。

    廚房就挨著門,陳碩轉(zhuǎn)過頭,聽敲門聲一下接一下的,很快門外響起李格的聲音。

    “陳碩,我只是來給你送生日禮物,你開下門。”

    陳碩站著沒動。

    “快點。”看著緊閉的門,李格故意加快語速,“電梯門好像開了,我手里還捧著一大束朱麗葉。”

    下一瞬,門開了。

    李格及時捧上朱麗葉玫瑰,花束過大,將他整個臉都遮住了,留給陳碩看的是他特意回去換的正裝,代表著他對陳碩的重視與尊重。

    然后李格說:“雖然晚了,但還是想說,生日快樂。”

    “……”陳碩半推半就接過那束花,隨手往腳邊地上一放,眼前又遞過來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

    “生日禮物。”李格說,“別再往我公司里退了,我挑了兩天,它很適合你。”

    陳碩沒有接,之所以開門是怕被鄰居看見莫名其妙的花,也怕李格突然耍變態(tài),邊敲門邊吼些亂七八糟的。

    然而李格變得這么正經(jīng),進退有度,說話客客氣氣,反倒叫陳碩無語,無語到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他真的搞不懂李格在裝什么,本性早已暴露得那么徹底,裝得再正經(jīng)也掩蓋不了自身是個變態(tài)的事實。

    “你收下我就走。”李格晃了下胳膊,笑著說,“再不收我要自作多情了,會以為你舍不得我走。”

    “不需要,拿回去。”陳碩拒絕,并踢了下腳邊的捧花,“花我會扔掉。”

    看著油鹽不進的小助理,李格想抽死于銳那根攪屎棍,有些誤會還不能直接解釋,真他媽折騰。

    他略一思忖,道:“去年初五那天不是故意兇你的,我當時被家里逼著在相親,心情不怎么好。”

    陳碩沒興趣聽,下逐客令:“你走吧。”

    李格繼續(xù)道:“后來我媽又逼著我相親,我為了好好追你,找了個姑娘演我對象,可你總躲著我。”

    管李格是不是男女通吃,陳碩聽不下去,打斷對方:“我叫你走,聽不懂?”

    對著一張無動于衷的棺材冷臉,李格想不通怎么會有這么難搞的人。

    陳碩冷,于是他熱,笑得溫和純良:“聽懂了,那你把禮物收下。”

    真煩。陳碩看著李格不再輕浮的笑,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李格紅潤的嘴唇,他唇形好看,唇峰微翹,唇角自然向上彎,笑容過于刺眼。

    陳碩眉頭不由得擰緊,突然間就忍無可忍,問李格:“裝夠了嗎?”接著又吐出一個字兒。

    “滾。”

    李格一頓,隨即解釋:“怎么叫裝呢?這是我的另一面,我只是想讓你了解完整的我,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陳碩不喜歡把話說得太難聽,但李格一再招惹,已經(jīng)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他不介意再多說兩句。

    “我不想了解一坨狗屎。”

    “???”李格蒙圈了一秒,“操,你說誰狗屎呢?”

    陳碩:“誰搭腔,我說誰。”

    李格:“……”

    陳碩還是那個字兒:“滾。”

    簡直服了,李格又氣又好笑,頭回見這么一本正經(jīng)罵人的,古板嚴肅中帶了點幼稚,還不如把拳頭砸出來有氣勢。

    “你會罵人么你?用不用我教你兩句?”

    陳碩覺得自己有病,在家門口跟一坨狗屎掰扯,浪費時間,毫無意義,只會被牽著鼻子。他直接動手揪住李格衣領(lǐng),好巧不巧,剛往外推時隔壁的住戶從他門前路過,匆促間他又一把將人拽回。

    猝不及防往陳碩胸前一撞,李格臉部觸到結(jié)實的胸肌,給他一驚,忍不住想摸一把,就知道這裝貨練過,身材真他媽好啊。

    “不好意思。”陳碩剛給鄰居道完歉,胸口就遭了咸豬蹄子的偷襲,也是給他一驚,瞬間退避三舍。

    李格意猶未盡地感受著,繼而掃了眼不大的屋子,一眼注意到陽臺那兒懸掛著的沙袋。

    他放下生日禮物,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看著陳碩說:“我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惦記你了,因為你總給我驚喜。”

    陳碩也看著李格,沒說話。

    然后,他聽見了李格坦率熱情的粗口表白。

    “我現(xiàn)在真他媽喜歡你。”

    第28章 親死你 給我等著

    見陳碩又冷眉冷眼的, 李格還挺爽,至少此刻面對的不是機器人。他要的就是陳碩將情緒外露,給他反應(yīng)。

    不過露得不夠多, 李格有意逗陳碩:“你是不是給我下蠱了?我還從沒這么惦記過誰, 抓心撓肝的。”

    門虛掩著, 而李格就站在門內(nèi),完全侵入陳碩的領(lǐng)地, 留下了強烈的帶有壓迫感的氣息。陳碩覺得壓抑, 心里異常憋悶,無從開口,可必須開口。

    “滾。”他第三次重復(fù)。

    “我是要回去了,但有個問題。”李格說著的同時,視線聚焦在陳碩身上, 欣賞著他被黑色襯衣勾勒出的健碩體格。

    隔著一層布料, 那肌肉線條隆起明顯, 充滿爆發(fā)力和原始的雄性魅力。平時被西裝裹著還真看不出來, 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就差全脫光了。

    “能問么?”李格心直癢,不放過任何一個逼陳碩開口的機會,也想聽陳碩的聲音,比那些夾著說話的細嗓子不知道好聽多少倍。

    陳碩拒絕回答李格的任何一個問題, 第四次重復(fù):“滾。”又額外補了句,“再不滾我動手了。”

    “行啊。”李格不痛不癢地說, “我也喜歡你潑辣的樣兒,反正我皮糙肉厚,來吧, 只要你開心。”

    陳碩:“……”

    “這西服有點厚,我脫了給你揍?”李格一秒脫下西服,隨手往地上一扔,跟著作勢去解馬甲紐扣。

    見陳碩立馬目光警惕,身體繃緊隱有一絲慌張,他拿開手笑出聲:“逗你玩兒呢,沒脫。說好從拉手開始,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陳碩:“……”

    陳碩慶幸自己在這危急關(guān)頭沉住了氣,不然把李格打殘還要陪著進醫(yī)院,賀顏那邊也不好交代。

    快過年了,不能自找晦氣。

    “我是想問你,喜歡花么?”李格彎腰撿起西服,“不回答我就當你喜歡,明兒開始給你送花。”

    不得已,陳碩搬出當初對付元豐的那套“半推半就”策略,剛才花就是這么收下來的。

    他發(fā)現(xiàn)對付李格也得適當順從,一味拒絕不光浪費口舌,還極容易激化矛盾,給自己找不少麻煩。

    “不喜歡。”陳碩選擇回答。

    “什么?”李格佯裝沒聽明白。

    陳碩:“花。”

    “不喜歡花啊,那行。”李格趁機問,“你喜歡什么?”

    陳碩忍了忍,說:“安靜。”

    “安靜是誰?”李格又裝傻充愣,“你只能喜歡我。”

    陳碩:“……”

    李格:“我先說下,我這人心眼兒特小,占有欲特強,別背著我偷雞摸狗啊,趕緊把安靜忘了。”

    變態(tài)不知所謂,陳碩快忍不下去了,可忍不下去能怎么做?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李格卻還是如此厚顏無恥,像打不死的小強,讓他心累無力,總不能真拿刀把人剁了。

    “我想起來了,你喜歡看宮斗劇。”李格百逗不厭,放低語氣哄陳碩,“明兒開始,我來陪你看宮斗劇,好不好?”

    又一個蹬鼻子上臉的,適當順從的結(jié)果適得其反。陳碩不忍了,第五次重復(fù):“滾。”

    “你先說好不好。”李格退到門邊,“說了我就滾。”

    變態(tài)東一出西一出的,陳碩想著再順從一回看看情況吧,至少太平度過今晚,明天趕緊躲遠點。

    他無奈說:“不好。”語氣中帶了點自己沒察覺的不情不愿。

    誰知剛說完,李格又在那兒笑上了,笑得草枝亂顫像個癲子。

    陳碩想起很小的時候,跟著姥姥生活的那幾年,村里有個瘋瘋癲癲的男人,逢人就傻樂,像極李格現(xiàn)在的癲樣。

    “你怎么那么可愛呢?又他媽給我驚喜,真招樂。”李格笑夠了,打開門準備走人,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陳碩一眼。

    陳碩面無表情,第六次重復(fù):“滾。”

    “得嘞,聽我們家小陳同志的,這就麻溜兒地滾。”說完,李格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接著沖陳碩一揮,甩出一個熱情的飛吻。

    陳碩:“……”

    “甩個飛吻解解饞,不過分吧?”李格嘴角上揚,笑得痞里痞氣,“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我親死你。晚安。”

    陳碩:“……”

    看著門被帶上,被關(guān)嚴實,屋子里很快恢復(fù)太平,陳碩的內(nèi)心卻久久無法平復(fù)。一潭死水的生活已經(jīng)蕩起波瀾,似乎回不到從前了,除非離開北城。

    可離開以后要去哪里?李格憑什么擾亂他的生活?他又憑什么妥協(xié)?

    離開,是慫蛋的選擇。

    然而李格的瀟灑離去,留給陳碩一個失眠的夜。

    散發(fā)著芬芳的大捧朱麗葉玫瑰,和包裝精致的禮盒,都靜靜躺在玄關(guān)墊上。

    陳碩也靜靜躺在床上,盯著黑暗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閉上眼。他緩慢地呼吸著,試圖將意識集中到想象上,想象自己進了一座山,沿著小徑慢慢往上走。

    睡不著的時候,陳碩通常這樣助眠,是以前從書里學(xué)到的方法。在意識里找一個喜歡的地方待會兒,能很好地冷靜思緒或緩解焦慮。

    山上空氣清新,都是高大的樹木,枝葉茂密遮蔽了陽光,在微風(fēng)里沙沙地響。恍惚一瞬,李格的臉竟毫無征兆地從林中冒了出來,唇邊還掛著笑。

    實在瘆得慌。

    陳碩瞬間睜眼,開燈下床去了衛(wèi)生間,跟犯強迫癥似的,打開水龍頭徒手接水漱口,接著開始刷牙。

    凌晨三點。

    陳碩坐在魚缸前,盯著空蕩蕩的魚缸,原本養(yǎng)著的八條小鳑鲏,在他躲去民宿休假的那段時間里,全部歸西。

    被李格間接害死的,很可憐。

    整個屋子里安安靜靜,現(xiàn)在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沒有能陪伴他的。生命還是太脆弱了,或許當初就不該養(yǎng)。

    可賣魚的老板都夸養(yǎng)得好,陳碩想想又不甘心,所以他討厭李格,是李格害死了陪伴他快三年的生活伴侶。

    陳碩琢磨要不要養(yǎng)兩只烏龜,都說千年王八萬年龜,養(yǎng)好了應(yīng)該能把自己送走,但他又不太喜歡烏龜,覺得觀賞性一般。

    琢磨到天亮,他放棄了,換衣服出門去辦正事。

    一夜到天明,李格睡了個爽,起床第一件事情:給心心念念的小陳同志發(fā)短信。

    他就發(fā)過去“早安”倆字兒,沒指望陳碩會回復(fù)。結(jié)果神清氣爽地到了公司后,突然被前臺叫住。

    “李總,有你的包裹,是去年那位陳助理送來的。”

    見是個紙箱子,李格有點奇怪,拿回自己辦公室拆開一看,原來陳碩怕誤會,特地找一紙箱裝好,把他精心挑選的生日禮物原封不動退了回來。

    唉,不聽話的小陳同志。

    于銳現(xiàn)在可勁兒伺候老板,端著咖啡屁顛屁顛地送進總裁辦公室,見到昨天那塊表,心下一驚,想回頭跑已來不及。

    “于銳,昨晚陳助理找你了么?”李格叫住助理。

    “有有有。”于銳立刻放下咖啡,老實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遞過去,“昨天聊的時候你正好過去找陳助理,我怕影響你發(fā)揮,準備今天給你看的。”

    李格一掃聊天記錄,當即訓(xùn)斥助理:“誰他媽讓你泡腳去了?跟他聊,把關(guān)系拉近了,看你辦點事兒。”

    “……”于銳連連道歉,“我錯了,我現(xiàn)在就跟他聊!”

    “少跟我馬后炮。”李格嫌助理礙眼,“滾出去,手機先擱我這兒。”

    “……”于銳不敢不從,又老實出去。

    李格盯著聊天界面,琢磨如何以助理的身份展開一段聊天。其實昨天查過聊天記錄他就摸清了,陳碩只跟他那位男大嫂親近,對于銳純粹是利用。

    想了半天沒什么合適的開場白,他干脆發(fā)過去:【在嗎?】

    陳碩剛收拾好行李,見于銳發(fā)來微信,估摸李格在公司里發(fā)瘋了,有必要了解一下,于是回復(fù):【在】

    于銳:【在干嘛呢?】

    陳碩:【于助理,是有什么情況嗎?】

    操,夠謹慎的。李格摸著下巴想了想,敲過去一行:【我看噴火龍在前臺拿了個包裹,好像有點不高興】

    聽到關(guān)于李格的,陳碩就止不住煩躁,可也擔(dān)心李格像昨晚一樣找上門來,再沒完沒了地騷擾他。

    陳碩:【小心挨訓(xùn),暫時遠離他】

    于銳:【問題就在這兒呢,他沒訓(xùn)我,還問我送出去的禮物被退回應(yīng)該怎么辦,一看就是動真情了】

    陳碩無語。

    于銳:【我這幾天工作表現(xiàn)不好,把項目搞砸了,覺得對不起李總,想幫幫他,陳助理你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嗎】

    陳碩:【抱歉,我不知道,還有事,下次再聊】

    李格無語。

    等李格當晚找上門,才發(fā)現(xiàn)陳碩又跑了,電話始終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而這一跑,少說得元宵后才能見上面,氣得他把助理叫進辦公室,劈頭蓋臉一頓訓(xùn)。

    于銳:“我錯了啊李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啊……”

    李格:“廢他媽話,不是你的錯,難道我的錯?”

    陳碩原定小年前一天去江城的,到景家過個小年是他的底線。現(xiàn)在受李格影響,不得不浪費錢去郊外那家民宿避幾天風(fēng)頭。

    等到了日子,他直接出發(fā)前往江城。

    李格一身牛勁兒沒處使,又給陳碩記下一筆賬,除了記賬還是記賬,眼下沒一點招,只好先回江城過年。

    打死他都沒想到,會在江城見到陳碩,陳碩的后媽居然是閔女士圈子里的姐妹,巧了嘛這不是?

    緣分果然天注定。

    第29章 那兩個吻 雪中送溫暖

    一回江城的老窩, 李格直接變成豬,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就怕閔女士念叨,揪著他那個合作女友問東問西。

    最可怕的是他奶奶, 看過女方照片后贊不絕口, 巴不得他這次春節(jié)帶回來談婚事, 然后五一結(jié)婚,國慶生孩子。

    才待兩天, 李格已經(jīng)想回北城了, 何況他的社交圈也在北城。

    他賴床上沒起,在微信里翻到堂弟,一通語音電話彈過去,得知李桓今年春節(jié)不回來,有地兒撒氣了。

    “不孝子, 不知道春節(jié)是一家人團圓的時候么?”李格催促, “請假回來待幾天, 幫你哥擋擋火力。”

    李桓:“我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 奶奶也催不到我頭上。”

    李格:“今年不就畢業(yè)了么?我讓奶奶先給你物色著,咱李家的香火就靠你了啊, 給我爭氣點。”

    李桓:“哥你瘋了吧,我不喜歡小孩兒。”

    “是你不喜歡的問題么?這是責(zé)任。”李格給堂弟洗腦,“奶奶歲數(shù)大了,你怎么忍心?趕緊讓她老人家抱上曾孫, 一高興,她兜里那些錢全是你的。”

    “……”李桓沒見過這么理直氣壯給人甩鍋的, 以牙還牙給堂哥洗腦,“是啊哥,奶奶歲數(shù)那么大了, 長幼有序,實在不行你去捐/精吧,給咱李家開枝散葉。”

    李格:“你他媽的,找抽呢?”

    李桓:“是你大中午的給我找不痛快,好了不說了,陪男朋友吃飯呢。”

    “什么?!”李格驚坐而起,通話被堂弟掛了。

    他火速敲了兩句話過去,警告堂弟:【我希望你是開玩笑的,給我好好走正道,敢走彎路我打斷你腿!】

    很快,堂弟的消息回了過來。

    李桓:【玩玩而已,我有分寸。】

    李格:【玩?zhèn)屁,趕緊斷了!】

    李桓:【可不就是玩?zhèn)屁?行了別管我,等這個膩了我會找女朋友。】

    真是邪乎,李家上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李格躺回去,想著堂弟好歹對女人有感覺,將來肯定能結(jié)婚,不像他只惦記男人的屁股,也接受不了孩子。

    思緒一拐彎兒,李格惦記上心心念念吃不著的小助理。不知道陳碩躲哪兒去了,有沒有回北城,此刻在干什么呢,什么時候能給他親一下再操一下。

    不對啊。

    李格又猛地坐起來,微信找到元豐,打聽陳碩的具體情況。既然陳碩他爸活得好好的,為什么陳碩六年沒回江城,選擇獨自過年?

    他大概能猜到,無非父子倆關(guān)系不合,沒準有一個惡毒的后媽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兄弟倆為爭家產(chǎn)大打出手。

    陳碩是個沒媽撐腰的小可憐兒,在家找不到歸屬感,爹不疼后媽恨的,弟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最終,小可憐兒以一敵三輸慘了,一氣之下斷來往,跑去北城打拼,辛辛苦苦多年才掙出一套寒酸的小公寓。

    隨便腦補一下就給李格心疼壞了,暗罵陳碩那開廠子的爹真不是個東西,光嘴上打聲招呼就完事兒了,眼里壓根沒自己孩子,多虛偽啊,演什么慈父?

    老裝貨,難怪兒子是個小裝貨。

    李格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有了干勁兒,他立馬起床,洗漱完下樓打算吃點東西,卻意外撞見客廳里有一梳著麻花辮的小丫頭,約莫六七歲。

    小丫頭見著他一點不怕生,甜甜一笑后,禮貌喊他:“哥哥好!”

    李格新鮮:“喲,你是誰家來的小丫頭?”

    “我爸爸叫景海,我媽媽叫溫玲。”小丫頭熱情自我介紹,“我叫景雨希,小名萌萌,今年六歲,喜歡唱歌彈琴,還有畫畫。哥哥你叫什么呀?”

    “……”李格就沒跟孩子打過交道,一時不適應(yīng)這充滿童趣的互動。

    見小丫頭一直仰著腦袋,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他,于是他蹲下來,先逗了句:“你小名為什么不叫希希?”

    景雨希認真回答:“媽媽說萌萌好聽。”

    “還真是萌萌好聽些。”李格簡單自我介紹后,糾正小丫頭,“過完年我二十九了,大你快兩輪,叫哥哥不合適,得叫叔叔知道么?”

    景雨希懵懵地思考了下,重新打招呼:“叔叔好。”

    “噯,真乖,一會兒叔叔給你包個大大的紅包。”李格站起身,客廳里愣是沒個人影兒,他又低頭問小丫頭,“萌萌,你媽媽呢?我也在找我媽。”

    景雨希伸出小手朝廚房一指:“媽媽和阿姨在泡茶。”

    “……”稱呼都亂套了。

    李格沒再糾正,愿意怎么叫怎么叫吧。其實他不喜歡家里來孩子,逢年過節(jié)只要有孩子來串門,閔女士準催婚。

    “你自己玩會兒,叔叔看看去。”

    “好。”景雨希乖巧點頭,望著李叔叔高大的背影,想起了家里那個陌生的哥哥。

    哥哥也長得很高大,卻不會蹲下來跟自己說話。

    李格肚子餓了,順便問閔女士討個紅包發(fā)給小丫頭。但走到廚房門口,聽見里面?zhèn)z人在嘮家常,準備走時,一個無比熟悉的名字倏地鉆進他耳朵里。

    “那孩子叫陳碩,我十多年前跟著景海回他老家去看過一眼,一晃這么大了,性子比以前更獨。”

    李格瞬間跟賊一樣,閃身躲到一旁,豎起耳朵仔細偷聽,奈何廚房太大,聲音傳過來不是特別清楚。

    “我倆以前沒要孩子,就是為他考慮。”溫玲嘆氣,“萌萌是個意外,我挺對不起他的,當初想過打掉,景海不舍得,去北城找他商量過這事兒,他同意了,我心里特感激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處好關(guān)系,萌萌也想跟他處好關(guān)系……”

    操,難道剛才那小丫頭是陳碩同父異母的妹妹?李格驚呆,這他媽什么緣分啊?連老天都知道他在惦記陳碩,積極給他牽紅線呢,彌補他前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叔叔你在干嘛呀?像只壁虎。”景雨希咯咯笑起來。

    “……”好一個搗蛋的小丫頭,李格回頭做噓聲手勢,結(jié)果身后響起閔女士的聲音,給他嚇一跳。

    “今兒倒是早了點啊。”閔蘭淑給兒子介紹起來,溫玲是她在某個公益項目上認識的,倆人聊得頗為投機,一來二去成了姐妹。

    眼前的女人瞧著四十出頭,眼角有淺淺的笑紋。李格這才明白小丫頭剛才為什么稱他為“哥哥”,又稱閔女士為“阿姨”了,是按著輩分叫的。

    他裝作不知情,拿出謙謙有禮的態(tài)度,跟陳碩后媽打招呼,而后隨口問閔女士:“媽,你們剛才聊什么呢?我湊巧聽到北城。”

    都是些男人不感興趣的家長里短,閔蘭淑還沒糊弄兒子,邊上小丫頭倒率先開口,替她說了出來。

    “是哥哥。”景雨希怕李叔叔不理解,用稚嫩的童音告訴他,“我有哥哥,哥哥回來看爸爸了。”

    溫玲笑著解釋:“是我的繼子,昨天剛從北城回來。”

    緣分太過奇妙,李格仍覺得不可思議,擔(dān)心撞名,他順勢問起這位繼子的工作。溫玲說不清楚公司,只知道繼子從事助理一職,也給他激動得不行。

    李格想再多了解了解,溫玲卻牽著小丫頭準備告辭。也許今天就能見到陳碩,他幾乎脫口而出:“溫姨,我送你們。”

    “啊。”溫玲愣了下,笑說,“真是太客氣了,我開車來的,不用送。”

    “那我也不能放心,就你們母女倆,我來開吧。”李格蹲下去逗小丫頭,“萌萌,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哥哥很擅長做司機。”

    奇怪,景雨希又懵懵地陷入思考當中,為什么叔叔突然變成哥哥了?不過眼前的哥哥比家里的哥哥好,會蹲下來跟自己說話。

    于是她開心點頭,“好!謝謝哥哥。”

    還是小孩兒乖啊,比那清高的棺材臉好哄多了。

    李格坐在副駕駛位上,見他媽和溫玲還在自家門口閑聊著,便回頭問小丫頭:“萌萌,你哥哥什么樣兒啊?”

    不料剛問出口,小丫頭明亮的一雙大眼睛突然失去光彩,小嘴微微下撇,把難過和委屈都寫在了臉上。

    “哥哥不喜歡我。”

    “……”小丫頭那模樣怪讓人心疼,李格狠狠共情了,想說你哥哥那裝貨也不喜歡我,恨不得把自己端天上去。他不喜歡你,你也甭喜歡他了。

    但孩子的世界是純粹干凈的,哪兒懂大人那些復(fù)雜的彎彎繞繞。李格心里一算,小丫頭今年六歲,陳碩剛好六年沒回家,兄妹倆完美錯過彼此。

    他勉為其難地幫陳碩講好話,安慰道:“偷偷告訴你啊萌萌,我認識你哥哥,他不是不喜歡你,只是第一次做哥哥,有點不熟練,你要理解哥哥知道么,給他時間慢慢認識你。”

    景雨希不大的小腦瓜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只清楚記得一句:哥哥不是不喜歡她。

    是第一次做哥哥,還不認識她呢。

    景家的別墅也位于郊區(qū),李格熟悉溫玲說的地址,從他家開車過去半小時左右。途中溫玲一再向他道謝,既謝他送這一趟,又謝他逗萌萌開心。

    有孩子在場,李格不好打聽陳碩的事兒,快憋死了,迫切想了解陳碩的一切,再來個雪中送溫暖,完美。

    等車停在別墅門口,溫玲熱情邀請他進屋喝杯茶,他爽快應(yīng)下,進屋后趕緊掃一圈,一樓安安靜靜。

    小丫頭“噔噔蹬”往二樓跑,溫玲面色焦急地喊著:“萌萌,快下來,別吵著你哥。”

    景雨希沒聽媽媽的話,小小的身影轉(zhuǎn)眼消失了。

    懂事的好孩子,此舉正中李格下懷,雖然不知道小丫頭干什么去,要是能把陳碩引下來再好不過。

    他隨口問:“溫姨,景叔不在家么?”

    溫玲:“估計出去買菜了,說是今晚要親自露一手。”

    二樓,景雨希輕輕敲門,大著膽子喊:“哥哥,我是萌萌。”

    沒多久,門開了。

    “有什么事嗎?”

    景雨希抬起頭,看到高大的哥哥,一顆小心臟有點緊張,還是怕哥哥不喜歡她。

    她鼓起勇氣,甜甜地笑起來,撒著嬌邀請哥哥:“哥哥,你下來陪萌萌玩五子棋,這樣就認識萌萌了。”

    “……”陳碩愣住,一時沒懂景海的女兒為什么會邀請他下樓玩五子棋,明明昨天還不敢靠近他半步。

    當然他也不需要這孩子的靠近,他只是來過個小年,確認景海身體沒問題,然后離開,以后不會和景家有交集,就這么簡單。

    “欸,小丫頭都這么邀請你了,行不行一句話,怎么又端上了?”

    “……”回蕩在走廊里的聲音令陳碩心臟突地一跳,以為自己這段時間失眠嚴重,導(dǎo)致耳朵出現(xiàn)幻聽。

    似乎不敢相信,他完全打開房門,接著李格便出現(xiàn)在他眼前,一雙眼睛灼灼地看著他,眼底笑意變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李格說著孩子聽不懂的話,“咱倆還是這么默契。”

    陳碩悶不吭聲地站著,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萌萌,”李格伸出手,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你先下樓準備五子棋,我一會兒帶你哥哥下去。”

    “好!”景雨希歡快地跑開了。

    “別誤會我。”李格替自己解釋,“萌萌她媽正好是我媽的姐妹,去我家拜年,然后我開車送她們回來,她媽看我開車辛苦,邀請我進來喝茶,我又碰巧聽說萌萌的哥哥叫陳碩,就想著上來看看是不是你。”

    說完,李格聽見陳碩吐了兩個字兒,很輕很輕,聽不清楚。

    他問:“你說什么呢?”

    陳碩:“狗屎。”

    李格:“???”

    “你真是一坨狗屎。”陳碩緊盯著李格,語氣帶著不曾有過的刻薄,把所有失眠的夜和歸西的八條魚,全部算在了李格頭上。

    還有總讓他不受控制回想起來的那兩個吻。

    第30章 罵爽了 賤嗖嗖

    聽陳碩連罵三回“狗屎”, 像個被點燃的小炮仗,都氣急眼了還硬端著一副清高的嘴臉,李格又如收獲驚喜一般, 只覺得樂。

    這小冰蹄子真有趣。

    “看來你對我印象真的很差啊。”李格搖頭笑笑, 似是無奈, 順著陳碩的話去迎合,“好好好, 我是一坨狗屎, 有沒有開心點?”

    “……”陳碩嘴唇微微動了動,又抿緊,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他異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率,逐漸降低,再逐漸上升, 逐漸劇烈, 有什么在掙扎。

    難得有個表現(xiàn)的好時機, 李格不打算自討沒趣, 退了小半步保持安全距離,道:“下樓陪小丫頭玩會兒吧, 她很怕你不喜歡她。我這就回去了。”

    陳碩眉眼低垂,不為所動,就在門的里面站著,與門外的李格涇渭分明, 似乎整個世界也與他無關(guān)。

    時間仿佛靜止。

    得,又成機器人了。李格看陳碩一眼, 陳碩穿了件黑色中領(lǐng)毛衣,褲子也是黑的,在一整身黑色裝束的襯托下, 皮膚白得晃眼,人卻顯得有點陰沉。

    他知道自己有一點猜對了,陳碩在這個家里沒有歸屬感,把界限劃得很清楚。恐怕站在這兒都很勉強,非得回來找罪受,說明心里還是在意親情的。

    “去不去你倒是吭一聲。”李格瞧不慣陳碩悶葫蘆的樣兒,“不喜歡就直說,我去陪萌萌下棋。”

    陳碩只是不喜歡應(yīng)付小孩子。

    景海騙了他,說溫玲帶著孩子回娘家了。其實回不回他無所謂,溫玲和那個小丫頭對他而言都是陌生人,談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喜歡,沒必要社交。

    可比起應(yīng)付小孩子,陳碩更希望李格消失。

    “動下嘴皮子有那么費勁么?”李格發(fā)現(xiàn)陳碩是真耗他耐心,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能給人急死。

    “我會陪她下棋。”陳碩又一次半推半就地順從了李格,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身體里掙扎的是什么。

    是他被李格所束縛住的負面情緒,有壓抑有不甘,有憤怒有痛苦,有懊悔有焦慮。只要李格一出現(xiàn),它們也會出現(xiàn),混亂地交織在一起,然后不停地掙扎,將他逼到?jīng)_動的邊緣,反復(fù)折磨他。

    “這不就結(jié)了?”李格不能多看陳碩,看了就想逗。他到底沒忍住,笑著逗陳碩,“你是算盤珠子么,等著我撥一下才動。”

    “……”陳碩皺眉看李格,“滾。”

    從陳碩嘴里罵出來的“滾”字兒,李格聽多了反倒聽出點情趣來,笑道:“大過年的,能不能說點吉利話?比如祝我新年快樂,給個祝福我馬上滾。”

    陳碩哪里知道自己硬是給李格罵爽了,拒不配合,并且多加了一字兒:“快滾。”

    “我都讓你罵狗屎了。”李格打商量,“要不你再多罵我?guī)拙洌蛽Q一個新年祝福,是不是很劃算?”

    陳碩:“……”

    狗屎喜歡得寸進尺,陳碩拒絕順從,準備關(guān)上房門時,一聲清脆稚嫩的“哥哥”伴隨著“噔噔蹬”的腳步一同傳來,緊接著“嘭”一聲,又“嘩啦”幾聲,棋子四散,與地板碰撞發(fā)出一片噪音。

    有幾粒棋子滾落到房門前,見李格第一時間沖沒了影兒,陳碩才有所反應(yīng),景海的女兒摔倒了,聽那聲音摔得還不輕。

    他跨出房間,又見走廊地上到處散落著黑白棋子,李格抱起景海的女兒,正在關(guān)心著,問她痛不痛。

    “腳滑了。”景雨希咬了咬嘴唇,閃著淚汪汪的眼睛搖搖頭,著急去撿地上的棋子,想跟哥哥下棋。

    “瞧給萌萌激動的,著急跟你哥哥下五子棋是不是?”李格說著,轉(zhuǎn)頭望向陳碩。

    “嗯!”景雨希抱著棋罐,蹲地上挨個撿棋子。

    李格也蹲下去幫著小丫頭一起撿棋子,撿了幾粒后,又轉(zhuǎn)頭望向邊上那個沒點眼力見兒的木樁子。

    “剛才是誰說要陪萌萌下棋來著?”他招手催促,“別愣著,趕緊幫你妹妹一塊兒撿,她磕著膝蓋了。”

    “……”陳碩蹲下,先把腳邊的幾粒棋子撿了,而后慢慢撿過去,直到手中棋子握滿,眼前遞過來一個棋罐,李格跟他使眼色。

    “黑的放我這兒。”李格輕聲說,“白的給萌萌。”

    陳碩余光里注意到了,小小的身影蹲著一直在撿棋子,特別安靜。他遲疑幾秒,走到小丫頭面前,俯身將分好的白子扔進她的棋罐里。

    景雨希驚喜,仰起頭沖哥哥直樂:“謝謝哥哥!”

    “……”小女孩兒眼眸彎彎,臉上是純真無邪的笑容,仔細看那眉眼酷似景海。陳碩難免別扭,不適應(yīng)與孩子社交,生硬地回了句,“不客氣。”

    李格瞧在眼里,計上心頭。等棋子全部撿完了,他親自把小丫頭送進陳碩房間,匆匆掃了下布局,貼心地把棋盤放到床另一側(cè)的茶幾上,像個和事老一樣又招呼兄妹倆在沙發(fā)上坐下,將棋分好,黑的給陳碩,白的給小丫頭。

    “好了,你倆好好玩兒,我回去了。”

    轉(zhuǎn)身剛要走,衣服下擺忽地被拉住。李格低頭,這會兒仔細瞧,發(fā)現(xiàn)小丫頭的眉眼與陳碩有幾分相似,不愧是一個爹生的。

    他愛屋及烏生出親切,蹲下身問:“怎么了萌萌,舍不得我這個哥哥走啊?”

    景雨希點頭,熱情邀請:“哥哥,你也陪萌萌下棋。”

    “哎呀,我們萌萌真乖。”李格順勢往沙發(fā)上一坐,對陳碩抱歉笑笑,“不好意思,萌萌都邀請我了,實在不忍心拒絕。你倆先下,誰輸了換我。”

    此時此刻,陳碩只想一腳把李格踹出去。

    有兩個哥哥陪著,家里從沒這么熱鬧過,景雨希興奮顯擺起來:“我最會玩五子棋了,爸爸媽媽都玩不過我。”

    李格:“那你今兒算是遇上對手了,哥哥我五子棋九段,參過賽拿過獎,輸了可不許哭鼻子啊。”

    陳碩:“……”

    “還有你,”李格轉(zhuǎn)而看向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的陳碩,對他露出一笑,目光里有淡淡的捉弄意味,“也是。”

    陳碩:“……”

    “我才不會哭呢!”景雨希在棋盤上率先落下一白子,抬頭沖親哥哥嘻嘻笑著,“哥哥,到你啦。”

    陳碩看著深色的木質(zhì)棋盤,白子把中心位置占了。他拿出一粒黑子,沒有思考,直接放在與白子間隔兩行的某個點上。

    景雨希沒看懂,為什么哥哥不像爸爸和媽媽那樣貼著她走呢?這樣會輸?shù)摹K∧X瓜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起媽媽說過的話,將下一粒白子緊挨著落到了黑子旁。

    “哥哥,我追著你。”

    “……”陳碩只在小時候玩過五子棋,有二十多年沒碰過這東西了。在兒時印象里,五子棋很簡單,隨便擺擺就能連成五顆,陳美芳經(jīng)常輸給他,贏多了沒什么意思。

    歲月匆匆,他一時恍惚,為什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自己會坐在陌生的別墅里,陪一個陌生的小丫頭下五子棋呢?

    “哥哥,又到你啦。”

    陳碩順著黑子繼續(xù)落下一粒,白子又緊挨著他,在他又一次將連成三顆時繼續(xù)守他,他往邊上沒攻幾下,便連成了五顆,贏了。

    “哇,哥哥贏了!”景雨希拍手直夸,“我要告訴爸爸媽媽,哥哥好厲害!”

    “……”陳碩有些不適,確切地說是面子有點掛不住,傻子都看得出來小丫頭故意給他放水了。

    “牛啊小陳同志。”李格在邊上笑,“強勢拿下第一局,我這九段都有點緊張了。”

    陳碩:“……”還是很想把李格踹出去。

    景雨希乖乖讓出位置,看兩個哥哥火拼。

    掙扎中的負面情緒似乎尋到宣泄口,陳碩第一次將李格視為能平等較量的對手,沒有所謂的階級差距,沒有顧慮。

    他目光緊鎖棋盤,時而皺眉,時而思索,每落下一子,都像是踩在狗屎上的一腳,讓他極為不爽,但身為雄性的征服之欲,又驅(qū)使他迎難而上。

    李格幾百年沒玩過五子棋了,能跟陳碩如此和諧地相對而坐,發(fā)展大大出乎他意料,萌萌小丫頭真是他的月老啊。

    彼此間你來我往,氣勢洶洶誰也不讓誰,隨著棋局的推進,棋盤上的棋子越下越多,情勢一觸即發(fā)。

    直到整個棋盤都下滿,景雨希驚了,有點迷茫,不知道怎么夸哥哥。

    溫玲輕輕敲開門,端著茶水走進來,見狀笑道:“打了個平局啊。喝點茶休息下,午飯快做得了。”

    景雨希拉住媽媽的手,激動道:“媽媽,我剛才輸給哥哥了,哥哥好厲害。”

    溫玲:“你啊再努力,以后追上哥哥。”

    “再來一局。”李格不服氣。

    景雨希知道平局,納悶問李格:“哥哥你參加比賽那么厲害,我以為你會贏呢,還是我哥哥厲害。”

    “……”李格忍不了被陳碩壓一頭,干脆攤牌,“我那是吹牛的,就沒怎么玩過五子棋,二十多年不碰,能跟你哥哥打個平局很厲害了,下把我肯定贏他。”

    陳碩起身說:“不玩了。”

    溫玲嘗試和繼子拉近距離,便邀李格一起下樓看電視,可惜跟著她下樓的只有小棉襖,她也才知道原來李格與繼子相熟,工作上有來往。

    等母女倆一走,李格慫恿陳碩再來一局,不來就是慫包。

    “怎么,真是慫包啊?”

    “……”陳碩無視李格的激將法,走到門口打開關(guān)著的房門透氣,心里舒服了些,然后下逐客令,“出去。”

    李格跟大爺一樣靠坐在沙發(fā)上沒起,堅持要求來一局。陳碩看他死皮賴臉臭德行,負面情緒又如潮涌來,在沖動的邊緣徘徊,最終打消收拾一頓的念頭。

    因為徒勞。

    李格不是一般的變態(tài),賤嗖嗖的,打和罵并不起作用,就連任何語言在他面前,都那么蒼白無力。

    于是陳碩自己出去了。

    “欸,別慫啊你!”等李格追過去,陳碩已經(jīng)把自己鎖進了衛(wèi)生間。他敲了下門,“你跟衛(wèi)生間干上了是么?我就想再跟你來一局,沒別的意思。”

    隔著門,陳碩低罵:“滾。”

    “……”李格這下服氣了,“行行行,我這就滾。看著悶聲不響的,脾氣也不小,別把自己悶壞了。”

    門外安靜了,陳碩待了好幾分鐘才出去,回自己房間里沒待多久,小丫頭“噔噔蹬”跑上來叫他下樓吃飯。

    “哥哥,爸爸做了你愛吃的大雞腿!”

    “……”陳碩微怔,想反駁自己早就不愛吃雞腿了,可小丫頭又歡快蹦出去。

    他看過去,見小丫頭跑跳都正常,膝蓋應(yīng)該沒什么事。等下了樓,看到餐桌前的李格,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李格再次替自己解釋:“我剛要走,景叔留我吃飯,怪不好意思的,今兒給你們一家添麻煩了。”

    “嗐,哪兒的話啊。”景海起身熱情招呼兒子,“小碩,快過來吃吧,中午簡單了點,晚上我做頓大餐。”

    豐盛的四菜一湯,對陳碩來說其實不算簡單了。他沉默地坐下,端起碗筷沉默地吃起來。

    第二次欣賞陳碩吃飯,李格又一陣心癢,以前從沒追過這一卦的,次次碰壁給他征服欲激發(fā)出來了,在血液里鼓噪難消,很想把陳碩撈回家大操一頓,比吃飯香多了。

    一吃完飯,李格直接告辭,主要存在感刷多了適得其反。

    可到了晚上吧,他實在空虛,又后悔沒在景家多待會兒,只能想著陳碩自己解決,不料解決完了反而更空虛,是前所未有的程度,折磨得他一宿沒睡好。

    記著欠小丫頭的大紅包,李格隔天上午專程去了趟景家,沒想到陳碩竟然走了,他忙追問什么情況。

    溫玲:“小碩其實是回來看他爸的,他爸上個月身體查出點毛病,萬幸檢查結(jié)果是良性,不用做手術(shù),定期復(fù)查就好。”

    李格:“……”

    想到繼子留在床頭柜上的壓歲包,溫玲忍不住傾訴:“萌萌舍不得哥哥,其實我也挺舍不得他的,他不要他爸的錢,一個人在北城靠自己打拼,身邊也沒個知冷熱的,我怕他越來越獨,真是心疼啊。”

    “沒事兒,溫姨你放心,”李格當即攬下這份責(zé)任,“過完年我就回北城了,肯定跟他常走動。”

    “給你添麻煩了。”溫玲感激不盡。

    李格:“怎么會麻煩呢,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挺心疼他的。”

    在江城給李格憋壞了,憋到除夕夜晚上,他給陳碩發(fā)去一條新春祝福,只有簡單一句“新年快樂”,毫不意外沒有回復(fù)。

    等春節(jié)一過,李格準備動身,偏偏閔女士又要跟著他去賀家拜年,串親戚不能不陪。這熬啊盼啊,終于在元宵節(jié)后,在男大嫂的書房里,他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小陳同志。

    “你倆來得真是時候!”元豐從書架上抽出字典,“我想給元寶取大名,不知道取啥好,兩位老師給點意見啊。”

    “這還用你親自取?”李格稀奇,“現(xiàn)在別著急,等生了再找人算算。”

    元豐:“跟我姓當然我取啊。”

    “跟你姓?”李格驚了。

    “是啊,你哥說隨我高興。”元豐樂呵地解釋,“他每天那么忙,我也不想煩他,先自己想幾個合適的,到時候再跟他商量。”

    李格:“不愧是我大哥,相當可以。”

    給元豐上課是職責(zé),陳碩躲不開李格,只能盡量無視。他將視線放到元豐身上,說:“我沒有取名的經(jīng)驗。”

    元豐:“沒事兒,隨便給點也行。”

    李格:“大嫂,跟你姓多簡單啊,元旦元宵隨便取,寓意深刻。”

    元豐:“……”

    受不了李格,陳碩認真思考著,問:“元寶性別也不清楚,現(xiàn)在就要取嗎?”

    元豐:“嗯,各取倆。”

    李格:“元愛賀吧,這名兒不錯,你倆愛情的結(jié)晶。”

    元豐:“你別取了,求你放過元寶。”

    李格:“……”

    視線無可避免地會落到李格身上,陳碩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波動,于是接過元豐手里的字典翻了翻,盡量集中注意力,很快一個合適的詞語出現(xiàn)在腦子里。

    “元豐,你覺得元滿怎么樣?男女通用,寓意的話,大概就是圓滿的人生。”

    “元滿,元滿……”元豐念了兩聲,突然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不就是圓滿嗎?有愛人有孩子也有家,每天都很幸福。

    一來就吃陳碩的冷臉,李格趁機搭話:“圓滿這個寓意倒是不錯,我看陳助理可以改行給人取名。”

    陳碩沒給李格眼神。

    “我喜歡這個名字!”元豐激動,“謝謝你啊陳碩,我這就去告訴賀顏,你倆別走啊,今天叫你倆過來是一塊兒看電影的,中午再留下來吃個飯。”

    電影是李格瘋狂拜托來的,就為了制造話題拉近點距離。

    等元豐一出去,他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始終不看自己的男人,心里盤算自己猴年馬月能吃上這塊肉,不料陳碩突然轉(zhuǎn)身,一把揪住他衣領(lǐng),冷臉問他:“看什么。”

    “……”李格短暫一驚,怎么小陳同志過完年脾氣更大了呢?真他媽有意思。

    他想起童年時流行過的一句話,挑眉一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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