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一時之間，走廊里陷入一片沉寂。
桑淼這身信息素的沖擊性不亞于核彈爆炸，除了陳韞之外，三雙眼睛同時瞪大，就連蘇霓常年乖戾的臉上都難得閃過一絲錯愕，更別說謝回和萬嘉澤了。
桑淼下意識拉了拉自己的睡袍，遮掩住曖昧的牙印。
這一拉，把幾人拉回神了。
謝回停頓片刻，開始為桑淼沾染的信息素味道找補：“我猜，因為我哥二次覺醒了，信息素變得能治療傷口，所以你身上才會有這么多我哥留下的信息素印記？”
按理說信息素印記只有施加的人才能嗅到，但謝異的信息素太霸道了，桑淼的傷又重，他給的印記又深，屋子里之前交融的信息素也沒來得及散開，想讓人聞不到都難。
“一定是這樣。”
謝回自我安慰地一拍手，隨即干巴巴地問：“小萬，你也這么覺得對吧？”
陳韞滿臉的意味深長，蘇霓回過味似的嘖嘖兩聲，他只能向視頻里的萬嘉澤尋求認同。
萬嘉澤換了新學校，沒住宿舍，在校外新租了房子，為了緩和受到的沖擊，他仰頭喝了口水，然而謝回這異想天開的話一出，他一口水差點噴向計算機屏幕。
盡管他大多時候腦子都不太靈光，也明白過來桑淼和謝異之間的貓膩了。
如果只是一點信息素印記也就罷了，偏偏是這么多這么重的信息素印記。
除了兩人親密無間之外，沒有第二種解釋了。
更何況桑淼鎖骨和脖子上的紅痕他再熟悉不過是什么。
“這么說來，當初陪桑淼度過易感期，被桑淼稱呼為老婆，且不怕死的Omega就是謝——”
萬嘉澤話音未落，立刻被謝回打斷：“你閉嘴！”
“桑淼的老婆是你都不可能是我哥！”
謝回迅速調整好表情，推開桑淼，環視屋里一圈：“相信我，這屋里一定還有別的Omega……”
路過沙發，他不知踩到了什么，腳下傳出輕微的摩擦聲。
謝回低頭，發現是一團深色的布料：“什么玩意兒？”
萬嘉澤的視角最直觀，他看清是什么后，最先大叫起來：“蘇霓不能看！”
桑淼視線順過去，猛地想起昨晚的荒唐：“操——”
長腿一跨，打算彎腰把東西撿起來，卻被謝回下意識踢了一腳。
深色布料呈拋物線再次落地散開，露出它本來的面貌。
謝回沒看到什么別的Omega ，倒先看到了一條撕開了口子的內褲。
整間套房里霎時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從這玩意的尺寸不難看出，這是一條屬于Alpha的內褲。
看起來還是屬于桑淼的內褲。
桑淼內褲就那么兩條，定期換新，但牌子樣式都不帶換的，謝回記得很清楚，這絕對是其中一條。
謝回盯著內褲那道被撕開的口子，心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這總不能是桑淼自己撕的吧？
如果不是桑淼撕的，那就只能是……
陳韞饒有興趣地彎了彎唇，適時出聲：“嘖，謝教官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猛。”
這句話直接暴擊999+，擊碎了謝回的自欺欺人。
萬嘉澤以一種憐愛的眼神望著謝回，仗著自己不在他面前，嘿嘿賤笑：“心疼你啊回寶，看來你哥終究還是被狗Alpha拐跑了呢。”
謝回裂開了。
饒是桑淼臉皮不薄，也覺得這氣氛有點令人窒息。
沉默片刻，她面不改色地撿起地上的內褲，和其他散落在沙發上的臟衣服一起扔進了垃圾桶里。
“你們來干什么的？”桑淼回身轉移話題。
震驚到極點，謝回的表情反而變得冷靜，胸膛不受控地起伏幾下，他沒回答桑淼，機械地繼續往前走：“我哥呢？我要聽我哥親口承認。”
謝回一邊問，一邊去擰臥室的門。
桑淼這次眼疾手快，手臂一抬，攔在臥室前：“他在睡覺。”
謝回動作微頓，緩慢地抬起眼皮，直視桑淼，內心在滴血：“多久了？”
桑淼抿抿唇，輕咳一聲：“剛睡下。”
謝回不眨不眨盯著她，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我他媽是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看著對方憤怒的眼神，桑淼曾經那點壓箱底的罪惡感終于重新冒出了頭，她沒急著回答，瞥了臥室方向一眼，壓低聲音道：“去外面說，別吵到他。 ”
這喧賓奪主的語氣，謝回聽了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別扭的。
“好，”他深吸一口氣，往外走，語氣發狠，“來，咱倆好、好、說。”
桑淼跟著走出去。
其余兩人亦步亦趨，被謝回沒好氣地低吼：“你倆能不能滾遠點！”
陳韞微微一笑：“不能。”
蘇霓抱臂倚墻，充耳不聞，和視頻里的萬嘉澤一起光明正大地聽墻角。
一幫損友！
謝回低罵一聲，一肘子將桑淼撞到了墻上，而后壓著她的肩膀，語氣陰沉地繼續剛才的問題：“你和我哥，到底什么時候開始的？”
桑淼微皺了眉，猶豫了下，沒卸他的力，低聲答：“寒假那會兒。”
謝回算了下時間，牙齒頓時磨得咯吱咯吱響：“所以——我讓你幫忙看著點我哥，別讓人打他的主意，你倒好，你他媽去打他的主意！”
桑淼自知理虧，沒否認：“這事兒確實有些對不住你，但也沒那么不好接受吧？”
“很難接受好嗎！”謝回簡直氣得面目猙獰，“我哥那么優秀的人，怎么就看上你了？？？”
“那我也不差。”桑淼挑眉，“這還是你自己說過的。”
謝回冷笑：“不差？不差的Alpha會到處撩Omega又吊著人家嗎？”
桑淼茫然：“我什么時候撩Omega ，又什么時候吊著人家了？”
“呵，你自己心里有數。”謝回嗤聲，“退一萬步說，你和我哥的事，我至少也該有知情權吧？瞞著我算怎么回事，你這樣和那些覬覦我哥的臭Alpha有什么區別？”
桑淼摸摸鼻尖：“……倒是沒區別。”
謝回：“要不是我今天無意中發現，你們還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不告訴你是有原因的，”桑淼解釋道，“情況有點復雜，總之今天之前確實還不到公開的時候。”
“可陳韞卻早就知道了！”謝回控訴道，“枉我還當你是兄弟，你罪加一等！”
桑淼：“我這是親上加親。”
謝回：“誰他媽跟你親呢？”
桑淼滿臉無辜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牙印，和他四目相對，慢吞吞開口：“你哥。”
謝回被嗆得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沉默幾秒，忍著揍人的欲望，朝桑淼惡狠狠地豎了個中指。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套房，一左一右在沙發兩端坐下，謝回滿身的殺氣騰騰，看著是氣還消不了。
萬嘉澤失望地嘖了聲：“我還以為你倆要打一架呢，這多沒意思。”
謝回：“呵呵。”
是他不想打嗎？是他打不過！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桑淼倒是不在意：“我可以不還手。”
謝回冷笑一聲：“不必。”
休想用苦肉計挑撥離間，再讓我哥心疼你！
“叮——”
門鈴聲忽地響起，門鎖屏幕上顯示外賣機器人的臉：“您好，您點的東西已經送到，請簽字確認。”
“哦，來了。”
桑淼一邊開門，一邊納悶。
她都還沒給守在外面的軍衛打招呼，這機器人怎么進來的？
像是解答她的猜想一般，臥室的門同時打開。
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謝異身姿筆挺地站在門口，衣服已經穿好了，還把軍裝襯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頭發稍顯凌亂，平時往側邊吹起來的碎發這會兒散落額前，冷肅感減少，更似玫瑰盛開，矜貴到極致。
盡管他臉上的表情依然冰冰冷冷的，但看起來總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
謝回的濾鏡在此刻碎了一地。
他發現他哥看起來不一樣了。
“是你讓拿進來的？”桑淼從機器人手里取過東西，朝謝異晃了晃，又問，“怎么不多睡會兒？”
謝異眼皮一撩，瞥過一臉呆滯的謝回：“被吵醒了。”
聽到這話，謝回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委屈巴巴地拉長語調，喊了聲：“哥——”
“嗯。”
謝異應著聲，掃了眼房間里的幾人和蘇霓手上開著視頻的終端，整理了下衣袖，在飯桌前坐下：“吃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隨便坐。”
桑淼點得多，他沒什么食欲，桑淼一個人估計也吃不完。
“正好我沒吃！”陳韞不客氣地坐下了。
見陳韞沒有走的意思，蘇霓揉了下吃得很飽的肚皮，面不改色地跟著坐下：“我也可以當做沒吃。”
謝回一言不發，但在桑淼想坐謝異右手邊時，一屁股把她擠開了。
桑淼只好無語地往謝異左手邊坐：“你幼不幼稚。”
桑淼一靠近，她身上那股逼人的Omega信息素氣味也跟著飄了過來，玫瑰紅酒的信息素之于桑淼是100%的匹配度，可之于其他Alpha ，聞起來就過于濃烈尖銳了，是動動鼻子就能感覺到鼻腔發疼的地步。
“不是我說，這到底是你標記的謝教官還是謝教官標記的你啊？”陳韞不適地揉揉鼻頭，“沒見哪個Alpha身上能有這么多的信息素印記。”
“標記”這兩個字讓謝回復雜的心情更加復雜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謝異，委婉地求證：“哥，你和桑淼……真的在一起了？”
謝異“嗯”了聲。
謝回一臉幽怨地再次控訴：“就算你不想公開，也至少應該告訴我吧！”
謝異淡聲：“這不是告訴你了？”
謝回：“……”
不敢對謝異大聲說話，謝回只好繼續把目標轉向桑淼：“你之前不是不喜歡我哥嗎，怎么一個易感期就變了？”
桑淼十分有求生欲地糾正：“我沒說過！”
謝回沒好氣地說：“我哥發熱期那天，你明明對他不來電啊！”
這次沒等桑淼開口，謝異先回答了：“是我。”
他對待感情向來不扭捏，也很少羞于承認自己對桑淼的感情，是以在謝回猛然看過來時，他有點不好意思，有點歉意，更多的是坦然。
他坦然地和桑淼對視一眼，和所有人袒露自己對她毫無保留的愛意：“是我先對她來電的，你別怪她了。”
謝回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了，重重地摔回椅背，手腳僵硬地從桌上的一堆外賣盒里拿食物，準備吃點東西壓壓驚。
手一伸，沒摸到食物，摸到了一個長方形的藥盒。
“你的傷還沒上藥嗎？”謝回皺了皺眉頭，“怎么還買消腫止疼的東西？”
桑淼微微一愣，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買過什么，臉色微變，慌張起身，越過謝異去搶那個藥盒：“亂翻什么！”
謝回想也不想就扔給了陳韞：“這么急，別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我識破了吧！男神，快，看看到底是什么！”
陳韞剛拿到藥盒，萬嘉澤就已經繼續念起了藥盒上面的功能說明：“消炎止血？”
陳韞：“芳香爽口？？”
蘇霓：“內.塞膏體？？？”
謝回：“常用于治療撕……撕裂傷？？？？”
謝異：“？？？？？？？？？？？？？？？？”
桑淼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套房里一片死寂，靜得針落可聞。
謝異咬著牙將藥盒奪了回來，隨即重重拍在桑淼面前，指節捏得嘎吱嘎吱響，嗓音森然：“桑淼，你告訴我，什么撕裂了你要買這玩意兒？”
頂著幾道灼熱的眼神和謝異兇殘的殺人視線，桑淼咽了下口水。
然后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垃圾桶里那團深色布料。
“我的內褲。”
3s ：我只是想買消腫止疼，誰知道它還有這么多功效。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藝望直前、Yoy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恍然如夢舊溪山、貓坨三號、 20瓶；沐沐木14瓶；望終南有雪. 9瓶；隨便看看4瓶；西塢桉、奕奕萊茵3瓶；江南2瓶；省略號、早川春忱、柴米油鹽醬我茶、大朱居橘、奉斬、 Pretender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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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桑淼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已經可以預想到自己在接下來至少半個月的時間里，會被親愛的室友們嘲諷成什么樣子了。
陳韞裝模作樣地輕咳幾聲，打破了僵硬的場景：“不愧是信息素3S級的Alpha，漲姿勢了。”
“滾，吃你的吧。”桑淼語氣調笑地罵一句，而后悄悄看向謝異，小心翼翼把藥盒收進自己懷里。
他沒真的生氣。
桑淼心里舒展了。
她只是在系統推薦的消腫止疼的藥劑里選了一樣，誰知這玩意兒功效這么令人容易產生誤會。
她倒是還沒獸性大發到那種地步。
謝回也看了看謝異，有點不確定他有沒有哪里受傷，于是椅子拉到桑淼身邊，湊近她壓低聲音控訴自己的不滿：“你未免也太畜生了吧？你在外邊鬧了個全網風波，留下一爛攤子的事還沒解決，一回來倒先跟我哥膩歪？還把人……把人……”
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只拿一雙黑沉沉的大眼瞪著她。
桑淼沒解釋，有恃無恐地壓了下唇角：“你哥愿意。”
謝回被噎得心口一窒，他深吸口氣，盡量控制著自己蠢蠢欲動想要向她招呼的右手：“那你身份的事怎么辦？聯盟會放過你嗎？”
桑淼咬開一管營養液，拖著懶懶散散的腔調道：“不是有你哥在？你哥會保護我的。”
謝回：“…………”
他從未見過一個Alpha吃軟飯能吃得如此正大光明！
謝回憤然坐了回去：“狗東西，真不要臉。”
陳韞無情嘲諷：“你要臉，老婆的影兒都還沒見著。”
謝回緩緩扭頭看向陳韞。
很迷惑他是以什么立場說出這句話的。
“桑淼，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一向話少的蘇霓忽然出聲。
桑淼愣了下：“怎么？”
蘇霓眉心擰了擰，似乎在琢磨著該怎么開口，還是萬嘉澤察言觀色，主動道：“她是想問你接下來的比賽怎么辦，來之前陳韞去問過禾老師了，禾老師說你很可能會被禁賽，至于被禁賽一場還是兩場，據說賽事主辦方還在和總長商討。”
沉默幾秒，蘇霓道：“雖然聯賽拿什么名次對我來說并不那么重要，但第一名的名次，對有個人很重要。”
這個“有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知道桑淼的失蹤和邊野有關后，他們個個都憂心如焚，然而基地封閉，他們根本沒可能外出，這時還是高起航聯系了他的女朋友，拜托他女朋友向以前在利特星貧民區的朋友打聽消息。
知道桑淼是被邊野強迫留下的之后，他們才稍微放了點心。
倒不是擔心桑淼叛出聯盟，就算真的叛出聯盟，他們也一定尊重她的選擇，畢竟頂著聯盟政府無情的全球通緝令和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做出更極端的事情。
但桑淼回來了。
不管她是因為什么回來，必然會面臨來自聯盟的處罰與針對。
禁賽只是開始而已。
團隊作戰方式的聯賽隊伍少一個主力隊員，所帶來的影響難以估量，尤其這個主力隊員還是桑淼。
要是運氣差點碰到布斯托爾，有余辰這個和桑淼實力恐怖程度差不多的在，他們步塞特里第一場的后塵也未可知。
一旦第二場失利，即便桑淼第三場回來，也幾乎沒可能再去爭奪聯賽總冠軍了。
這可是他們承諾過的，高起航夢寐以求的總冠軍。
桑淼聽懂了她的意思，眼皮微微一垂：“我和謝異也說過，會爭取第三場回去，只要你們第二場不在第一階段被淘汰，第三場還是很有機會。 ”
謝回是個藏不住性子的人，當即急道：“你怎么爭取，真全靠我哥？要是被聯盟政府那群老東西知道你和我哥的關系，他們不得順著過來扒掉我哥一層皮！”
這話里有指責，桑淼聽得很分明。
雖說靠謝異保護是她的玩笑話，但謝回說的卻是事實。
桑淼抿抿唇，偏頭看向優雅用餐的謝異，先前被壓下的愧疚鋪天蓋地涌起：“對……”
“對不起”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謝異打斷。
他慢條斯理地咽下一口食物，淡淡道：“布維特已經知道了。”
一時間，幾雙眼睛都瞪圓了，不可置信地望著謝異。
萬嘉澤咽了咽口水：“回寶，你哥……真的有點猛啊。”
這戀愛，快談得轟天動地了。
謝回聽到這話，眼眶瞬間紅了：“哥！”
“慌什么，”謝異順手按下謝回想起身的肩膀，嗓音放緩了些，“我這不還是好好的？別把我想得那么脆弱。”
謝回怔了怔，在謝異如常的眼神下重新冷靜下來。
也是。
他的哥哥，一向都是無所不能的。
就算談戀愛了也一樣。
想到這兒，謝回又狠狠瞪了桑淼一眼。
媽的。
這個狗Alpha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的桑淼思忖片刻，換上了稍顯認真的神色，對上他的視線，解釋道：“費頓來的那位總長還沒能從我嘴里得到想要的信息，只要我能在他們的拷問下撐到第三場比賽開始，作為交換，他們多少也得給我點甜頭吧。”
陳韞腦子轉得很快，霎時明白桑淼的意思：“你要用關于黎明之光的情報去換第三場比賽的機會？”
“這能行嗎？”萬嘉澤擔憂道，“政府的手段還是很可怕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哈，一場比賽怎么說也得一周左右，如果政府鐵了心想從你嘴里撬出點什么來，你真能堅持這么久？”
“瞧不起誰呢？”
桑淼嗤笑一聲，半開玩笑道：“都說了，本人威武不能屈，何況3s級的Alpha多少還有點利用價值，不至于直接判我死刑。”
謝回也哼聲：“威武不能屈你還拿黎明之光的情報去交換？”
“這不是緩兵之計么？”桑淼有理有據地分析，“大不了我騙騙他們，以邊野神出鬼沒的手段，真真假假想要分清也沒那么快，除非……”
“除非？”
“沒。”桑淼笑笑，和謝異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底泛起的冷意。
除非那個隱在暗處的二五仔，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出手，否則這場交換里，她絕不會是被動的那方。
蘇霓點點頭：“你心里有打算就行。”
“說到比賽，我倒是有個提議。”桑淼側過身，右手散漫搭在椅背上，“要不你們第二場比賽找學校聯手？”
“聯手？”陳韞皺眉道，“以布斯托爾那高傲勁兒，不會和人聯手的。除了他們，別的學校不敢也沒必要和我們聯手。”
“找個實力中等的學校就可以，只需承諾帶著他們拿名次，互幫互助，我們也不至于孤立無援。”桑淼分析道，“你們不聯手，別人也會聯手的，尤其是塞特里。”
第一場就能看到一些弱隊抱團了，更別說難度更高的第二場。
見大家一副沉思模樣，桑淼淡聲提醒：“因為這是塞特里翻身的唯一機會。”
意識到這茬后，幾人明白過來找盟友恐怕勢在必行了，便同意了桑淼的提議。
學生交談，謝異一般不會加入干涉。
一是怕他們不自在，二是身為軍區代表，過多分析不利于學生們自己對比賽做出理解，也不利于培養他們對危機的嗅覺。
但桑淼能這么快預判塞特里的戰術，還是讓他有些許驚訝。
剛才不還跟他在床上火熱萬分么，這么會兒功夫就把比賽的事想得面面俱到了？
還真是……調整得夠快。
不像他。
謝異抿抿唇，伸手揉了揉腹部，這里仍殘余著被用力撞擊后的輕微痛意。
越想越氣。
他偏過頭，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桑淼被這么一瞪，有點不明所以，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什么了，轉眼視線一垂，看到謝異揉肚子的動作，她頓時恍然大悟。
想了想，又把藏進懷里的藥盒偷偷塞進了謝異手里。
謝異：“……”
翌日，軍校聯賽第二場比賽開始。
與此同時，關于桑淼的處分通知也下來了。
由于桑淼的惡劣影響，決定給予她禁止第二場比賽上場的處罰，至于第三場比賽能不能上場還在待定之中。
聯賽主辦方這次選擇的比賽地點在離銀夜要塞不遠的千林峽谷，顧名思義，這里長有許多植物，還因著蟲族的染指，這些植物大多變異，越往里走，變異植物的戰斗力越強。
主辦方制定的路線，正是通往銀夜要塞的必經之路。
不難看出，這是在為第三場比賽的地點做鋪墊。
聯賽的選拔機制沒有替補這一說。
畢竟戰場上己方若出現主力意外傷亡，也不能立刻就得到支援。
如桑淼預料的那般，塞特里軍校果然找其他學校的聯手了。
不管他們是為了提高后續名次，還是為了對付聯一軍校，在第二場第一階段碰上他們，和碰到布斯托爾的糟糕程度相比大差不差。
桑淼并不具有自由活動的權限，但她又不能和謝異一直待在一起，張秘書便在謝異休息區套房旁邊給桑淼單獨布置了一件審訊室。
她每天都會接受長達八個小時的審問，所以手和腳都被銬著——這些審訊員都學乖了，穿著加強型防護服進來，以保證桑淼的信息素不會對他們造成之前那樣的影響。
布維特想用這種高強度的審問攻破她的精神防線，可惜效果依然不佳。
除此之外的時間，都歸謝異。
謝異忙完比賽的事后走進房間，發現這間套房比他的那間豐富多了，不止常見的Alpha健身器材琳瑯滿目，就連游戲模擬艙和訓練模擬艙都搬進來了。
“我沒有差人安排這些。”謝異黑眸一頓，直勾勾看向桑淼，“誰弄的？”
“就那個小姐姐。”桑淼穿著運動背心從健身器材走下來，拿起毛巾擦了擦滿頭的汗，“比賽得至少一周呢，總不能我就躺尸一周吧？ Alpha的精力可是要消耗的。”
謝異捕捉到關鍵字眼：“哪兒來的小姐姐？”
“今天審訊的工作人員，她對我的信息素好像特別敏感，悄悄懇求我接受她審訊時別釋放信息素，喏，”桑淼指了指這些新添的設備，“這就是她給我的報酬。”
謝異“嗯”了聲，抬眼看她：“怎么不找我幫忙？”
桑淼背對他脫下汗濕的背心，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隨口道：“多個朋友多條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何況那個審訊員還是個Alpha。
后面這話還沒出口，身后就響起了窸窣聲音。
謝異沒再回答，打開了光屏，聲音開得很大，大到桑淼甚至聽到了謝回睡著時的呼嚕聲。
桑淼：“……”
真敬業。
沒她的比賽還看。
“你先看著，一會兒一起。”桑淼邊說，邊將臟衣服丟給智能管家，進浴室沖了個澡。
依然沒回音。
等她再出來時，比賽好巧不巧有了新轉折。
桑淼一眼便看見光屏直播里將謝回他們團團圍住的人——張陽領著塞特里軍校的人和盟友隊伍，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而這些人側前方，偏偏還站著同樣發現這邊異樣的布斯托爾。
“糟糕，遇上塞特里就算了，布斯托爾居然也在附近。”桑淼原本和緩的神色一下緊張起來，“如果布斯托爾加入混戰，那我們鐵定在第一階段就要被淘汰了。”
謝異這次打開了彈幕。
和桑淼所想的一樣，彈幕里大多也是這樣的言論。
【你們瞧許臨興沖沖那樣，一看就是好戰分子，這次聯一軍校估計在劫難逃了。 】
【煮熟的鴨子不能就這么讓它飛了吧，我賭一票布斯托爾收割戰場，不論是聯一軍校還是塞特里，都給爺死！ 】
【收菜收菜！ 】
【畢竟是頂尖老牌軍校，我不信聯一軍校這么弱。 】
【屁的頂尖，桑淼在，也就算個經典亞軍，這次桑淼都被禁賽了，這幾人也配叫頂尖？你們沒發現謝回連精神能量都沒有用過嗎，這種人居然也能叫覺醒者，真TM笑掉大牙。 】
【就是就是，謝回能不能獨立行走啊，次次都靠隊友，隊友不在就像沒腦子一樣，只知道莽，莽有用的話，蟲族就不會這么肆虐了。 】
焦灼的比賽還在繼續，彈幕卻因為聯一軍校明顯的劣勢直接攻擊起了隊員。
桑淼走到謝異身邊，低聲道：“彈幕關了吧。”
謝異沒什么表情道：“不必，這些說的確實是事實，小回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止步于此不過必然。”
謝回的心理障礙桑淼也有所耳聞，她不好在這種事上過多評判，只好轉移話題道：“別這么悲觀，我覺得布斯托爾的余辰不像是會落井下石的人。”
話音剛落。
余辰就轉身和隊友們低聲說了幾句話，隊友們表情各異，沒過一會兒，許臨回頭看了眼身后那兩隊煮熟的鴨子，咬咬牙，認命地往反方向走了。
行走過程中，不知余辰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對著飛行攝像機的方向，緩慢無聲地張了張唇。
像是在說，桑淼，欠你的，我還了。
“哦？”
謝異顯然也看懂了這句話，眼皮一撩，直視桑淼：“他也是你的新朋友？”
桑淼：“……”
謝異黑眸沉沉，挑唇冷笑：“知交遍天下，挺好。”
還不止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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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面對謝異灼灼的眼神，桑淼危機感頓生，硬著頭皮道：“知交遍天下……倒也沒有。”
“那你怎么變得這么了解他？”謝異微微瞇眼，想起些什么，又道，“昨天還忘記問了，你和余辰之前不是對手嗎，你怎么會和他一起回來？他居然還愿意幫你作證？你和他在那個海島上做什么了？”
謝異語氣淡淡的，可這一連串的問題多多少少帶了點撒氣的意味。
桑淼腦子里轉了個彎兒，漸漸回過味來，一雙眼睛雪亮：“我還以為你并不在意這些。”
“確實沒什么好在意的。”
謝異撇唇，耳尖有些羞惱的泛紅，指骨微曲，狀似不經意地扣了扣臨時搭建的審訊桌，躲過她的眼神：“審問你，走個流程而已。”
“行吧，流程。”
桑淼笑了聲，十分配合地把過程事無巨細講了一遍：“……他自己跟過去的，也稍微幫了我點忙。說光明磊落有些抬舉他了，但他那個小跟班不在，很多落井下石的事，他恐怕也根本沒想過要去做。”
謝異要笑不笑地輕嗤：“對他這么有把握？”
“把握談不上，”桑淼道，“把柄倒是有，和他算是彼此彼此了。”
意識到她所說的把柄大約指余辰是Omega的事，謝異眉梢半提，幽幽落嗓：“難怪之前那么多Alpha ，他偏偏找上你要標記。”
一看話題又被拉扯到敏感區域，桑淼干笑幾聲，識相地選擇不接這個話茬：“說他干什么，繼續看比賽……操，陳韞他們好像想出脫身辦法了！”
謝異“嗯”了聲，盯著光屏里逐漸進入白熱化的戰況，心底卻不由自主地閃過晦暗情緒。
桑淼居然和余辰已經快進到彼此彼此的地步了。
是相見恨晚？還是覺得棋逢對手？
尤其剛才，他還在桑淼身上嗅到了些許極為陌生的信息素氣味。
在審訊時，她一定讓人近過身。
意識到這點后，謝異胸口澀意上涌，他實在不解，都是3s級信息素，怎么桑淼的總能吸引到那么多格外優秀的Omega ？
沒等他想明白，光屏里忽地傳出一聲巨響。
謝異順勢抬眼，看見幾乎所有機甲單兵都放出了機甲，唯獨陳韞，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攤手：“我們不和你們打。”
“慫包。”張陽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飾，“怕了就認輸，說什么不跟我們打？我話撂這兒了，你們聯一軍校今天，一個都別他媽想走！”
陳韞一笑：“我說的''你們''里可不包括塞特里。”
他將沉珩和于惜護在身后，隨即朝旁邊跟著塞特里軍校包圍他們的學生抬了抬下頜：“真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偏偏選塞特里當盟友，但凡有點血性的，都不可能和他們沆瀣一氣吧？”
聽到這話，其中一個校隊的隊長道：“塞特里做事的確極端了些，可那又如何，都是為了贏而已。我們落單在外，只有被強隊收割的份兒，就像第一場比賽一樣，很早就被淘汰了，但和塞特里一起抱團，我們成績至少可以和他們一樣，更何況他們還是一支實力強勁的校隊！”
“就是！各取所需罷了！血性可沒成績重要！”
“白癡。”蘇霓聽不下去了，從鼻腔里冷嗤一聲，皺眉看向陳韞，“還跟他們扯什么？我們又不是沒有突破包圍圈的機會。”
沒等陳韞說話，那位校隊隊長先怒了：“你罵誰呢？別以為你是Omega我就會對你手下留情！”
“還輪不到你來對我手下留情。”蘇霓抽出武器，歪了下頭，蔑視著他，“說你是白癡都抬舉你了，你只知道你們隊第一階段就被淘汰，那你知道，塞特里第一階段也被淘汰了么？”
陳韞接著她的話頭道：“還妄想成績和他們一樣，唇亡齒寒聽過沒？我們如果被淘汰了，塞特里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們這些人。”
“你倆少在這兒挑撥離間！”張陽往前一步，惡聲惡氣，“我和他們早已立了盟約，答應他們的事，肯定說到做到！”
聽到他的承諾，那名隊長舒了口氣：“我就說，塞特里畢竟是老牌軍校，不至于干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
“你們學校去年是不是沒入選軍校聯賽？”
一直沉默的高起航突然開了口，那名隊長雖不想承認，直播面前卻不好作假，便咬牙道：“至少我們今年進了！就算踩著尾巴進的又如何，休想拿這個羞辱我們，我們不在乎！”
“沒有羞辱的意思。”
高起航直視張陽，眼底燃著滾燙的怒意，語氣卻很平靜：“我只是想說，難怪你們不知道。”
“知道什么？”
“背信棄義，”高起航扯開一抹敦厚的笑，“明明一直都是塞特里軍校的傳統。”
那名隊長半信半疑地問：“為什么這么說？”
張陽急忙呵斥：“別聽他亂說！”
“是不是亂說你心里清楚得很，”高起航道，“去年利特星貧民區那場蟲潮，不正是你利用盟友們引來的？”
“你們和結盟軍校交換物資時，偷偷將聲波吸引器放了進去，然后制定出所謂的戰略，讓其他學校去圍堵我們，你們則繞路支援。聲波吸引器很快就起了作用，蟲潮爆發時，與你們結盟的軍校深陷其中，你們卻恰恰完美隱身。既解決了那群工具人盟友，又掃清了聯一軍校這塊障礙，事后只推出一名擋槍的學生，說聲波吸引器是他不小心遺落的。”
高起航捏了捏拳頭，怒意蓬發：“不小心？傻子都看得出來，你們就是故意的！”
陳韞掃一眼其余學生，配合地嘆氣：“你們信他們，怎么想的？”
那名隊長微微睜大眼，下意識看向張陽和其隊員。
他知道去年塞特里受了處罰，但個中細節并未多加關注，且事故報道中只寫了塞特里和聯一軍校的瓜葛，并沒有道出還有其他軍校參與其中。
他擰著眉頭問：“真有這回事？”
張陽低聲咒罵了句：“沒有！他們知道打不過我們，才故意這么說！”
蘇霓駕駛著一架粉色機甲，不耐煩地壓低聲音：“打不打得過，試試就知道了。”
謝回也做出備戰姿態，從鼻孔里嗤出一聲：“桑淼那廝難得不在，正好，這Bking的風頭也該我出一次了吧？”
聯一軍校所有學生的眼神都堅毅起來。
不管是面對面的，還是光屏前的，都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他們的決心。
這一戰，要打，可以。
只能死戰。
“嘖，裝得這么剛，要不是陳韞站在包圍圈最薄弱的后排，我就信了。”
桑淼給自己倒了杯水，懶洋洋地落嗓。
謝異也在她身旁坐下：“何以見得？”
“誰都可以選擇死戰，陳韞絕對不會，他是一個喜歡給自己留退路的人。”桑淼道，“這一戰估計避無可避，被淘汰隊員在所難免，不過蘇霓和謝回他們多多少少能撐一會兒，全員撤退沒可能，但現在塞特里和其他軍校之間已經產生了罅隙，跑一個應該不難，陳韞的戰術多半是打算保獨苗，當孤狼了。”
謝異淺淡地勾了下唇：“就這么篤定陳韞要當獨狼？其他人可躍躍欲試得很。”
尤其謝回和蘇霓，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干一場。
桑淼嘴唇張了張，剛想說話，光屏里的賽場忽然被一片陰影籠罩，如同天狗食日般，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兩人眼神同時一凜，皆嗅到了不尋常的危險氣息。
直到叢林里的植物忽然倒伏，露出后面一排排通體黑色，形如蝙蝠，長須舞動，遮天蔽日的變異植株，桑淼驀地睜大眼：“這什么玩意？”
“是黑蝠須，伊沃星特產。”
謝異比她鎮定些：“實戰演習，賽場上出現什么都不足為奇，有救援老師看著他們，單單只是黑蝠須的話，算不上太大的威脅。”
“是不是威脅，只有看謝回了。”桑淼望著一片混亂的賽場，輕嘆口氣。
場中只有謝回的覺醒天賦是【毀滅】，如果謝回使用自己的天賦，這些移動不便的黑蝠須的確算不上什么威脅。
但如果謝回仍然把自己的天賦當成洪水猛獸……
她沉吟著道：“現在陳韞不想當獨狼也不行了。”
這場戰斗沒有持續太久，黑蝠須將兩方學生沖擊得四處逃散，救援老師很快入場。
最后僵持的人，只剩下塞特里和聯一軍校。
塞特里的人在第一場比賽中丟盡了臉，從他們在第一階段就強行找上聯一軍校開始，他們的目標早已變了。
名次算個屁，張陽更想和聯一軍校共沉淪，于是拼盡全力地攔住他們的去路。
系統廣播淘汰的聲音沒有斷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在耳旁落下。
于惜、沉珩、謝回、蘇霓、高起航……
最后如同桑淼預測的那般，除了陳韞，全軍覆沒。
從始至終，謝回都沒能使用出自己的覺醒天賦。
謝異在光屏前駐足良久，并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許久后，嘆息開口。
“意料之中。”
兩人沒再繼續關注比賽，桑淼視線從謝異臉上掠過，輕聲問：“你很想謝回重新使用覺醒天賦嗎？”
謝異搖頭：“只是不希望他一直沉湎于過去，始終走不出來。”
桑淼“嗯”了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壓低聲音：“今晚去你房間睡，還是留在我這兒？”
誰知謝異輕飄飄睨她一眼，輕嗤出聲，直接起身：“我回去，你留下。”
桑淼：“？”
謝異頭也不回，特別冷漠地走了。
行至門口，他抬手碰了碰自己后頸，不出意外摸到滾燙一片，他被桑淼標記了不知多少次，里頭濃度極高的Alpha信息素幾乎讓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憶昨天的瘋狂。
再被桑淼那么弄一晚，恐怕桑淼誤打誤撞買的那藥膏真得要用他身上了。
單這么想想，謝異就羞恥得頭皮發麻。
翌日，比賽仍在繼續。
淘汰的學生被安排在室內繼續觀戰，謝異沒急著去給他們做思想工作，畢竟陳韞還在賽場上。
他加快效率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安排，而后疾步回了關押桑淼的休息區。
剛走到門口，謝異就聽見桑淼似乎正和一名審訊員相談甚歡。
是女性的聲音。
謝異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桑淼口中那位傳說中的小姐姐。
謝異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淡去，一雙黑眸霧沉沉的，看不清情緒。
“你還有什么缺的盡管告訴我，能幫你弄來的我都盡量幫你弄……怎么可能不缺了，我就覺得你這還缺幾臺游戲模擬艙。”女人在桑淼房間里走來走去，這碰碰，那碰碰，仿佛在查漏補缺。
桑淼被鎖在審訊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你別是自己想要，拿我當借口。”
女人嘿嘿笑了幾聲：“在你這兒難得自在，好過天天被我父親訓斥。”
她折返回身，在桑淼旁邊蹲下，鼻子微微一動：“你身上的信息素一點都聞不到了耶，抑制手環生效了嗎？”
“嗯。”
桑淼嗓音里帶上了些許不快：“你離我遠點。”
“哈哈哈，”女人大笑起來，“你怕我又像昨天一樣對你做出什么不雅的舉動么？那也不能怪我呀，誰叫你身上的信息素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
謝異聽到這兒，胸口處一緊，像被扔進荊棘堆里似的，又酸又澀。
桑淼果然讓別人近過身。
說話的女人謝異認識，叫夏榴蘊，一位女Alpha ，和他同齡，是布維特的獨女，隨她的Omega媽媽姓。
在他印象中，夏榴蘊性格不羈，不學無術，居無定所，是典型的紈绔子弟，布維特曾對她操碎了心，不知為何這回跟著布維特來到了伊沃星。
昨天謝異就有所懷疑，據他所知，接觸桑淼的幾名審訊員，壓根不可能冒著被問責的風險為桑淼添置那些玩意。
如果和桑淼做交易的人是夏榴蘊，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都說了，離我遠點，你聽不懂人話？”桑淼的語氣里盡是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你還是第一個敢這樣跟我說話的人，”夏榴蘊嘆口氣，“算了，誰叫我對你喜歡得不行呢，原諒你好了。”
桑淼嗤聲：“你父親知道你對一個他想除之而后快的Alpha這么熱情嗎？”
“無所謂，”夏榴蘊聳聳肩，“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當不肖女了。”
“等我父親解除你的監.禁，我請你去玩遍伊沃星。”夏榴蘊自顧自地說，“我知道可多好玩的了，幾大星球就沒我沒去過的城市。”
桑淼疑惑道：“你這身份，布維特總長會允許你到處晃悠？”
“知道我身份的人也沒幾個，”夏榴蘊又是一笑，朝桑淼面對面坐下，“現在你也知道了，你看我對你多信任。看在我這么真誠的份上，別再繼續參加什么軍校聯賽了，和我一起去玩兒吧？”
沒等桑淼回答，實在聽不下去的謝異長腿一邁，冷聲落嗓：“她不會跟你走的。”
桑淼和夏榴蘊同時抬頭，桑淼眼睛亮了一下：“不是還沒到結束時間，你怎么會來？”
謝異淡淡道：“隨便過來看看。”而后目光在夏榴蘊臉上定格。
夏榴蘊長了一張很風流的臉，一雙桃花眼看誰都仿佛在傳情，她站起身十分自然地和謝異打招呼：“謝上將，好久不見呀。”
謝異沒什么表情地“嗯”了聲：“當真是許久不見，連夏女士什么時候開始對Alpha感興趣也不知道。”
“啊？我對Alpha感興趣？”
夏榴蘊一愣，她發現謝異說這話的時候，那兩簇眼睫毛似乎都透著若有似無的殺氣。
她撓撓頭：“這個Alpha不會指的是桑淼吧？”
謝異冷冰冰道：“你還裝？剛才那些話不是你對她說的？”
“是我說的沒錯，但……”夏榴蘊啼笑皆非，剛想解釋，話出口又驀地收了回去，笑道，“昨天在桑淼身上聞到你信息素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咱們聯盟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居然會在一個Alpha身上留下這么厚重的信息素印記……現在見到你本人，這強勢勁兒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我算開了眼了。”
這回換謝異怔忪，他微微皺眉，下意識看向桑淼，后者居然滿臉笑意。
“你笑什么？”
話一出口，謝異眼底就閃過一絲懊惱，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桑淼沒急著回答，抬頭對夏榴蘊道：“你先回避一下。”
“行行行，我給你們騰地兒，”夏榴蘊眨眨眼，比了個“我懂”的手勢，“那我明天再來。”
謝異脫口而出：“你還來？”
“當然要來。”在經過謝異身邊時，夏榴蘊曖昧一笑，“畢竟我對這個Alpha感興趣得很。”
說著，她語氣微頓，稍稍湊近謝異耳旁，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意味不明地說：“謝上將應該很清楚， Omega在Alpha身上留信息素印記意味著什么吧？所以，你知道這兩天來來往往這間套房的人，是怎么議論桑淼的嗎？”
謝異背脊一僵，沉默不語。
“友情提示，下一個審訊員在十分鐘后抵達。”
夏榴蘊也沒等他答案的打算，揮揮手，笑著回頭對桑淼故意飛了一吻：“你答應我的事兒別忘了啊。”
而后瀟灑轉身，獨留謝異臉色不大好看地站在原地。
桑淼被審訊椅束縛，活動范圍有限，沒辦法，只得無奈開口：“謝將軍，你還要站在那里多久，時間寶貴，能不能爭分奪秒一點？”
謝異被桑淼的聲音拉回思緒，他朝桑淼靠近幾步，用身份驗證解開桑淼手腳上的桎梏。
見他一言不發，在能自由活動的那一瞬間，桑淼就箍著對方的腰，將人抱坐上了審訊桌，擠開他膝蓋，往他兩條長腿中間一站。
“她不是對我有那種意思，”桑淼連忙低聲解釋，“第三場比賽危險重重，她覺得她父親不會輕易放過我，想讓我避開。”
盡管謝異吃醋著實快讓她內心稍顯得意，但比起這個，她更不想看到謝異不開心。
謝異眼瞼垂下，抿了一下唇：“你答應她什么了？還有……夏榴蘊一向居無定所，連布維特也很難摸清她的行蹤，她怎么會忽然出現在這里？還對你……這么不同？”
桑淼不敢逗他，斟酌著答：“是關于009號的一些事，她接近我也是受人所托。”
謝異聽出她話里不方便的意味，便撿了后面的話接：“受誰所托？”
“……余辰。”
桑淼猶豫了下，在謝異黑眸看過來之前，訕訕舔唇，觀察著他的神色，心一橫，破罐子破摔了：“余辰和她從小認識，余辰還托她給我悄悄傳話，說是只有這位總長千金才能讓我萬無一失地回到賽場。”
她眉心微擰：“個中原因他沒細講，我對此也是半信半疑。”
謝異冷笑一聲：“既然是受人所托，那她又為什么要聞著你的信息素，對你做出不雅的事情？”
桑淼表情一呆，在心底暗罵一頓夏榴蘊后，無奈地說：“不是我的信息素……”
謝異：“那是誰的？”
桑淼卻沒回答，直直盯著眼前的Omega 。
謝異反應幾秒，想到一個可能，微微一怔：“我的？”
“是。”
桑淼嘖了聲，略微不爽地說：“你的信息素印記留得那么重，她在我身上聞到你的信息素很正常……至于不雅的事，那是她夸張的說法，她不喜歡穿厚重的防護服，結果沒多久就被你的信息素壓制得差點無法呼吸，摔在我身上了。”
謝異睫毛輕輕顫動幾下，耳尖浮現出些微粉色。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昨晚的悶氣生得有多離譜。
以及信息素印記。
一提到信息素印記，剛才夏榴蘊的話又讓謝異心口抽動了一下。
掙扎幾秒，謝異睫毛輕顫，深吸一口氣，還是緩聲啟唇：“對不起。”
這三個字太過出乎意料，桑淼一下愣住了，不明所以：“怎么忽然……”
謝異打斷她：“關于信息素印記，我有些事沒告訴你。”
“哦？”桑淼饒有興趣。
“幾乎沒有Alpha會愿意接受Omega留下來的信息素印記，”謝異鮮艷的嘴唇翕動，低下頭，有點難堪地說，“因為這代表著Alpha被Omega掌控，代表著Alpha的驕傲有了污點… …我卻那么自私地……”
他聲音哽咽一瞬，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桑淼被別人私底下如何冷嘲熱諷。
“就這事啊？”
頭頂落下Alpha哭笑不得的聲線，謝異猛地抬頭，撞上了桑淼澄澈到燦爛的金眸。
“我還以為你要我和說什么呢。”
桑淼摟著他的腰，隔著衣料，摸到Omega圓圓的脊骨，輕輕一笑：“你說的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第一次給我印記時我就知道了。 ”
在擁有個人終端的第一時間，她就查詢過信息素印記相關。
比如信息素印記的作用、持續時間，也連帶著知道了信息素印記的象征。
“我不是對此一無所知的。”桑淼語氣溫柔得要命。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那晚桑淼是在明知Omega的信息素印記對Alpha影響的情況下，鼓勵他在自己身上留下那么多所謂的關于“掌控和污點”的痕跡。
“你不覺得丟臉嗎？”謝異不可置信地掀唇。
“應該覺得丟臉嗎？”桑淼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道，“我沒想過丟不丟臉，好像比起丟臉，我更感覺開心。”
她是真覺得無所謂，性別給予的能力在她這里不存在任何歧視，她也管不到別人怎么想。
謝異喉結滾了滾，黑眸灼亮：“開心什么？”
桑淼散淡的嗓音里含著細碎笑意：“雖然我很喜歡叫你謝將軍，但其實我內心更希望你在我面前不是謝將軍，最好也不是謝教官。”
謝異追問：“那你希望我是誰？”
外面傳來腳步聲，桑淼嘆口氣，抓緊時間在他唇上印下一個濕漉漉的吻，舌尖趁機滑進去，濕潤溫熱，不輕不重地吮了一下他的，在聽到對方發出輕微鼻音時，才重新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
“是你自己。”
她一字一句地說：“是沒有背負任何責任與枷鎖的謝異，是對我沒有任何保留的謝異。”
就像她第一次在謝回拿給她的照片上見到的那樣，無拘無束，驕傲萬分，眼底鋒芒畢露，盛得晃眼。
謝異眼睛發澀，胸腔處涌上壓都壓不下的感動，密密麻麻，擠滿跳動著的方寸之間。
他曾經也那么那么渴望，要是能只做謝異就好了，不曾發現聯盟關于幼童的覺醒者實驗，不曾背負對母親的愧疚扛下抵御蟲族的重任，像正常人一樣，簡單平淡地過一輩子。
可這樣難以啟齒的念頭，堪稱逃避的念頭，他自己都快要封存起來的念頭，只有桑淼察覺到了。
“別哭啊。”
不想謝異心理包袱太重，桑淼又笑著開口：“被你標記，我也不是沒收報酬。”
謝異一愣，眼角還發著紅：“什么報酬？”
桑淼低低一笑：“你會變得特別熱烈。”
而后嘴角噙起更惡劣的弧度，在下一個審訊員進門之前，十分混賬地開口：“真感動的話，要不下次……換你伺候伺候我？”
本來以為只有3500字，一不小心寫了快6500字，嗚嗚嗚對不起來晚了，砰砰磕頭！
算是雙更合一了！ ！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白未辰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oyo、58848590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未辰140瓶；離別信12瓶；Pretender 6瓶；江南、苦茶子飛飛、州色5瓶；槐序十三3瓶；Mia咪啊、省略號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4章
即使陳韞非常小心地茍命，最終還是只拿到了前五的成績，布斯托爾一騎絕塵，仍然第一。
出成績那天，桑淼在經歷整整五天的審訊后，也終于開了尊口。
布維特、夏榴蘊、謝異，以及聯賽主辦方負責人齊聚關押桑淼的審訊室。
“總長先生，我們說好的，”桑淼眉眼斂著，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如果我能提供有用的情報，就解除我的禁賽處罰，在座的各位長官可都是見證。”
“自然。”布維特冷著臉，“若當真有用，我可以勉為其難當做你將功補過的表現。”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桑淼淺淡笑了下，而后正色，“我聽說，第一生化研究所被摧毀那天，''殺戮''計劃的實驗品還剩三名幸存者，這三名幸存者都被禾羽甄老師帶走了。”
布維特不耐煩道：“講重點！”
桑淼不為所動，不疾不徐道：“001號和002號大家都心里有數，唯獨機械融合而成的009號，當年被用來對抗我那素未蒙面的母親，在戰斗中被毀壞得徹底，其他研究所盡了全力也沒能修復，不得已被安置在研究所的廢棄物處置場。沒過多久，那副機械制造出來，已經被默認為廢棄的軀殼卻被人偷走了，至今不知所蹤。”
“你什么意思？”
在桑淼道出009號這幾個音節時，布維特的臉色就變了，他下意識瞥了眼昏昏欲睡的夏榴蘊，保養得十分不錯的面部幾不可見地抽動了下，轉向桑淼：“難道你有009號的消息？”
“是。”桑淼爽快點頭，“我見到過它，好幾次，它之前一直為5066做事， 5066死后，現在由邊野控制著它。”
“你胡說！”
布維特猛地站起身，定定瞪著桑淼：“ 009號只剩下半個腦子，甚至連自我意識都幾乎不在，根本沒有被修復的可能！”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被修復的，但他現在的確完好無損。”桑淼道，“你不信我的話，總得相信余辰吧？”
她示意謝異幫忙打開自己的終端，而后調出一張照片：“這是用余辰終端拍攝的原圖，圖片的屬性沒有經過任何偽造，你可以命人做專業鑒定。”
謝異將終端光屏放大，一張非常清晰的圖片出現在眾人視線里。
畫面中，一個機械人被電磁場吸附，動彈不得，標準的五官都被強大的磁場扯得扭曲了幾分，即便如此，那流動著完美金屬光澤的身軀，毋庸置疑地昭示著它就是009號。
“ 009號到底是誰？很厲害嗎？”夏榴蘊盯著圖片上的機械人，心思微轉，問桑淼，“為什么余辰說這人可能和我有點關系？我完全沒印象啊，難道我和他真的認識？”
桑淼沒有解釋太多，按照余辰教給她的話術道：“這些問題，你應該問總長大人。”
話音剛落，布維特像被人抽干了力氣，頹然摔坐回椅子，夏榴蘊扶了他一把，又很快收回手，別扭地翻個白眼，嗔怪：“一把年紀了能不能注意點，小心摔死你。”
按照往常，這般忤逆頂撞，她這位極愛面子的父親早就教訓起她來了。
可夏榴蘊等了好幾秒，也沒等到布維特訓斥的聲音。
她皺眉抬頭，看見布維特面色蒼白，按在扶手上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夏榴蘊收起混不吝的神情，心跳莫名快起來，有種隱約的預感：“父親， 009號到底是誰？”
誰知布維特勃然大怒道：“別問了！”
他很快叫來秘書，吩咐他將謝異等人送走：“今天的審問到此結束！”
聲音里的慌張幾乎快藏不住。
“總長先生是不打算履行承諾了？”
桑淼適時高聲提醒，卻換來布維特更加暴怒的呵斥，他快步起身走到桑淼面前，抬手一把掐住她的脖頸，顯然已經失去理智：“我不管是誰告訴你009號的事，也不在乎你是否愿意為聯盟做事，畢竟都是各自為立場博弈而已，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
“桑淼！”
謝異在第一時間就想上前來拉開布維特，卻被桑淼抬手制止了，因著呼吸困難，她說話斷斷續續：“不相……干的人？你……是指……她嗎？”
桑淼的手定在夏榴蘊所在的位置，淡漠的面容染上微紅，金眸直直地盯著他。
布維特心下一震，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手里的勁兒一下松了。
桑淼生理性咳嗽兩聲，扯扯嘴角，嘶啞笑起來：“你把叛軍之后這幾個字扣我頭上的時候，我可沒說自己是不相干的人。”
盡管笑著，她的眼神卻冷極，凌厲得讓人膽寒。
夏榴蘊臉上血色盡褪，她喉嚨滾動兩下，壓抑著自己情緒，聲音很輕地問：“父親， 009號……是他嗎？”
布維特渾身僵硬，額頭上冷汗直冒。
夏榴蘊聲音撥高，再度一字一句地問：“父親，009號，是殷程嗎？”
“不是！”
布維特怒吼一聲：“我和你說過，殷程早死了！早就死了！他根本不可能活著！”
夏榴蘊面上最后一絲溫度也沒了，她面無表情道：“那你剛才為什么失態？即便桑淼提供的情報毫無價值，你也不該暴怒至此。”
眼看布維特呼吸急促，眼底血絲遍布，聯賽主辦方負責人委婉提醒道：“總長先生，這里不是個方便說話的地方。”
布維特深吸一口氣，沒再回應夏榴蘊的問題，朝她落下一句“你跟我來”。
兩人行至門口，夏榴蘊又忽地停下腳步，不顧布維特的怒火，回頭神色鄭重地對桑淼道：“放心，如果消息是真的，我和總長先生會履行承諾。”
說完便和布維特一前一后離開了。
對于桑淼的最終處罰還未定奪，聯賽主辦方也不好多說，緊跟著離開了。
房間里只剩下桑淼和謝異。
“你要提前告訴我009號是殷程，也不至于被布維特掐脖子。”謝異幫桑淼解開鐐銬，抬手撫了撫她脖子上發紅的痕跡，好氣又好笑。
桑淼無奈聳肩：“我也不知道009號是殷程，余辰沒告訴我。”
“余辰示意你這樣做，怎么還藏著掖著？”謝異箍著她的下巴抬頭，即便知曉她已經習慣這些傷痛，還是忍不住用指腹輕輕幫她揉。
桑淼干脆后仰，讓他摸得更方便，閉眼享受：“也沒到達彼此信任的地步，他對我再藏著掖著很正常，話說回來，殷程到底和夏榴蘊有什么關系啊，搞得她連和自己老父親裝都懶得裝？”
“具體什么關系不清楚，聽說兩人青梅竹馬，視對方為很重要的人，自從殷程失蹤，夏榴蘊這么多年一直輾轉世界各地找他，后來布維特三番四次阻止她，一度和布維特的關系將至冰點。”
謝異若有所思道：“原來009號居然是殷程么？”
“009號對夏榴蘊越重要，我完好無損回到賽場的幾率越大，這次算我欠余辰的了。”
桑淼嘆口氣，感覺事情逐漸棘手。
向夏榴蘊透露009號的行蹤，的確比她處心積慮想出一套能蒙混過關的說辭省事，可余辰這么幫她，即便是還他人情，也未免有些太過殷勤。
她有種直覺，余辰多半是在未雨綢繆些什么，至于為誰搞這一出未雨綢繆，那就不得而知了。
謝異眼瞼微垂，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件事的復雜性，低聲道：“第三場比賽的地點和比賽模式確定下來了，所有學生的行進路線，完全是按照包圍要塞的方式指定的，聯盟長驅直入勢在必得，他們鐵了心想拿下銀夜要塞的控制權，我必須要做出應對。”
正如聯一軍校和塞特里無法化解的矛盾，銀夜要塞和聯盟政府之間也終有一戰。
謝異這是提醒她，如果余辰選擇站在布維特那邊，很可能會攜恩求報。
倒是有點低估她的厚臉皮了。
她也不是對誰都那么認賬好吧？
桑淼認真保證：“我明白，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又問：“如何應對……你都安排好了嗎？”
“差不多，”謝異道，“周景雖然暫時無法調回，但其他幾名軍團長都會在第一時間秘密趕回，禾老師已經將路線安排好了，現在不可控的只剩下三十所軍校的學生，很怕他們會站在政府那邊，更怕政府會不顧他們的安危。”
桑淼眼底掠過笑意：“自信點，你可是戰功赫赫的謝上將，到時候不得一呼百應。”
謝異也跟著笑了，笑著笑著，喉嚨里就泛起些許苦澀：“身為銀夜要塞的指揮官，我會為了要塞而戰，只是這次，我的對手卻不再是蟲族。 ”
“桑淼，”他幾不可聞地一嘆，聲音低落下去，“我的存在，讓你沒有退路了。”
前有政府咄咄逼人，后又黎明之光虎視眈眈，桑淼在此時才終于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上將這個身份所帶給謝異的無奈。
從前她總覺得這一戰離她很遠，她只不過是歷史洪流里一心只想獨善其身的路人甲而已。
但現在她有了在乎的人，也有了在乎她的人，她的愛人、朋友都選擇扛起肩上的使命，沒道理她去當懦夫。
盡管她的使命沒有他們這么偉大。
桑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手指慢慢往前，直至將他的手攏在手心，撩眼看他，輕笑：“那我就為了謝異而戰。”
下午五點，無罪釋放桑淼的官方通知終于下達。
陳韞準時給她發了消息，讓她出來后直接去他宿舍，大家都在那里等她，還說什么給她準備了特別的歡迎儀式。
走出休息區，桑淼深深嗅了一口新鮮空氣，聞到了久違的自由的味道。
她抬頭仰望烈日炎炎的天空，被強光刺激得微微瞇眼，臉上陰霾盡散，微擰的眉心也跟著舒展。
伊沃星擁有這樣溫暖美好的艷陽，若遭烏云蔽日，實在可惜。
要更多的人有這樣的覺悟，謝異才能贏得不那么費勁。
再睜開眼睛時，那雙金眸已變得堅毅萬分。
休息區離學生宿舍不遠，桑淼剛推開陳韞宿舍的門，一盆帶著橘子香的水就朝她迎面潑了過來。
饒是桑淼反應快，躲閃及時，半邊身子還是被淋濕了。
這還不算，她一往旁邊躲，門后突然竄起一人，精準無比地朝她屁股上踹了一腳，她差點摔個踉蹌，往前撲時，腳下又出現一個火盆，她堪堪跨過去，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回頭就要發火，卻被陳韞抱了個滿懷。
“歡迎！！！”
宿舍里響起齊刷刷的兩個字。
桑淼一愣。
“進過號子的人，得先去去晦氣。”
陳韞手握成拳在她后肩錘了兩下，而后松開她，由衷笑了：“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擁抱歡迎桑淼歸隊。”
第二個沖上來的是于惜，她抹抹眼淚，又哭又笑，象征性地抱了桑淼一下：“見到你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
蘇霓和桑淼碰了下拳，難得展顏調侃：“羨慕你，打個聯賽還能睡溫柔鄉。”
沉珩則連拳頭都不愿意和桑淼碰，走過去，執起手里的碌柚葉，默默地在她身上掃了幾下。
最后過來的是謝回。
桑淼視線掃過一圈，沒看到高起航的身影，于是在謝回撇著一張別扭的臉，要來抱她時，被她抬手推開了。
謝回眉毛一豎，瞬間炸毛：“什么意思，不給抱？”
桑淼的手沒有收回來，臉上更是半點笑意也無。
于是謝回和她對視幾秒，訕訕往后退了一步，嘴硬找補：“要不是陳韞出這個餿主意，我還不稀得抱你！兩個Alpha抱一起算怎么回事，老子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陳韞出的主意挺好，至少他這主意能讓我們隊進前五。”桑淼忽然開口。
謝回微微一怔：“誰跟你說這個啊，我明明說的是……”
“黑蝠須進攻時，你在干什么？”桑淼打斷他，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凌厲，“看不清形勢和塞特里糾纏，被黑蝠須纏上差點窒息，不使用覺醒天賦讓自己身陷重圍，還是蘇霓去救的你——為了救你，她也被淘汰了。”
謝回神色一僵，眼眶驟紅。
眼看氣氛不對，陳韞拉了拉桑淼的手臂，打圓場道：“總結復盤的時候，禾老師已經說過他了，給他點時間吧，理解一下……”
“給他時間？”桑淼冷笑一聲，“我們給他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從科技園的任務開始至今，多少次了，我們理解他，他理解過我們嗎？”
桑淼甩開陳韞的手臂，低頭似乎在想什么，很快又抬起頭，似笑非笑：“連精神能量都沒用過，這種人居然也能叫覺醒者？真他媽笑掉大牙。”
陳韞臉色微變：“桑淼，你過了。”
桑淼充耳不聞，一步步逼近驚慌失措的謝回：“次次都靠隊友，隊友不在就像沒腦子一樣，只知道莽，謝回，你能不能獨立行走啊？”
見狀，于惜也想開口勸，被沉珩一把拉住，后者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謝回被逼得退無可退，他緊咬著牙，一雙眼仿佛要噴火似的，死死瞪著桑淼，極力克制著情緒：“你、你他媽……能不能好好說話？ ”
“我說得難道不是事實？”桑淼語含譏諷，“我不過把你做過的事重復一遍而已，你急什么？”
謝回胸膛起伏幾下，難堪地望著面前的女Alpha 。
她神情很淡，眉眼透著一股子冷戾，個子明明和他差不多高，卻滿是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桑淼這次回來，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可具體哪里變了，他卻無法辨別出來。
而比起被桑淼戳中心窩子的憤怒，他更多的是感覺痛苦。
像極力想要封存的東西被人硬生生地拆了個口子，那些被他硬生生壓下，陰暗的、懦弱的、恐懼的情緒便順著這個破口爭先恐后地往外涌。
謝回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桑淼，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謝回哽咽了下，聲音啞得很厲害，“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桑淼微抬眉骨，露出驚訝的表情：“嘖，難得見你這么大度，可惜啊——”
她話音一頓，唇角輕輕扯，厲聲開口：“可惜我還是覺得，你哥當初用自己的榮譽和前途作為巨大代價，只救回來一個懦夫。”
謝回徹底僵硬在原地，臉上血色在瞬間褪得一干二凈，連嘴唇都開始發抖。
好像一瞬間，他被懦夫這兩個字打垮了。
3s：彈幕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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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謝回強烈的自尊心受到重創，在面對桑淼更失態之前，他強迫自己離開了。
歡迎儀式不歡而散。
最后只剩下桑淼沒走。
桑淼環顧四周一圈，在陳韞房間的系統屏幕上，看到了一排排分析出來的數據，全是對其他軍校隊伍的研究。
注意到她的目光，陳韞嘆出一口氣：“你明知那是他的心病，何必呢？要真能治得好，當初在科技園殺章魚時也不至于差點丟了小命。這場比賽失利，謝回他……也非常自責，短短一天時間，把所有選手的戰斗數據都收集過來了，尤其是塞特里和布斯托爾的隊員。”
“我沒否認他對比賽上心，”桑淼聲音很淡，“又有什么用？不下猛藥，頑疾何以能除？他的仕途里又不只有軍校比賽，他……我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我不想讓第三場比賽再出現任何意外，所以——”
她話音一頓，看著陳韞，目光凜毅：“我會治好他，信我。”
語調一慣懶散，卻又格外令人信賴。
三天后，最后一場軍校對抗正式開始。
此次比賽形式和前兩場都不一樣，因為銀夜要塞附近蟲洞遍布，地形復雜。
蟲洞分大蟲洞和小蟲洞，大蟲洞作為蟲族從外星侵略聯盟的重要媒介，人類無法進入，而小蟲洞則是蟲族為了躲避軍隊，利用自身能量制造出的超強力場，可以將一切物質吸入，轉移至附近另一位置的小蟲洞，實現瞬間的空間轉換。
通俗點講，就是人類和蟲族都能使用的空間傳送門。
目前蟲族的侵略戰區主要在伊沃星南半區，所以銀夜要塞周圍的蟲洞除了少量蟲群，并沒有多少蟲族光顧。
布維特聯合比賽主辦方將比賽地點設立在了這些小蟲洞的涵蓋地點，每個隊伍從各起點開始，隨機進入小蟲洞，不同的小蟲洞通往不同的位置，學生們很可能在落地位置遇到極端天氣和殘余蟲群，甚至可能遇到其他校隊。
不管遇到什么，都必須找到下一個小蟲洞的線索進行傳送，直至抵達終點。
“操！明面上說著比賽——這真是單純的軍校聯賽？我看主辦方布置這些小蟲洞線索時，得把銀夜要塞的周邊布防探索了個遍吧！”
在得知比賽地點和規則時，謝回就嘟嘟囔囔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陳韞時不時關注著他，內心隱隱壓著些擔憂。
相較于三天前的失魂落魄，進入比賽后，謝回的狀態倒是和之前并無不同，只是他仿佛鐵了心要和桑淼割席，這三天里都未和她說過一句話。
陳韞又將目光轉向桑淼，她站在正利用工具觀察環境的于惜旁邊，身姿放松，神態卻很警惕，時刻提防著有人偷襲，絲毫沒想著寬慰謝回一兩句。
“桑同學，你和謝同學一起去巡視周圍，找一下小蟲洞的線索。”
相處了這么久，高起航還是以同學的稱呼喊他們，謝回示意他很多次喊自己名字就行，他還是沒改過來這毛病，對任何人都十分客氣。
謝回一聽這話，立刻扭頭叫起來：“我不！”
幾人一愣，看過去，之間謝回抬高下巴，冷笑一聲，惡狠狠道：“別指望我再和她走一道！”
桑淼仿佛沒聽到這話，做好出去巡視的準備，而后對高起航道：“如果有敵襲，立刻聯系我，我會盡快趕回來。”
高起航擔憂道：“你一個人出去，遇到意外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桑淼意味不明蹦出一句，“難不成還指望一個懦夫？”
“你有種再說一遍！”
沒等其他人反應，謝回已然沖到桑淼面前，揪住了她的衣領。
桑淼迎上他的視線：“這么快就對號入座了，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老子操了！”謝回咬牙切齒，罵出一句臟話，一雙比謝異輪廓稍深的眉眼里攏起許多憤怒夾雜委屈的情緒，“之前也就算了，我不和你計較，大不了從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桑淼，你別想再羞辱我第二次！”
他把距離拉得很近，桑淼能感覺到他握緊的拳頭正在輕顫。
這就是一只色厲內荏的紙老虎。
“羞辱了又怎樣？想打我？”
四目相對，桑淼輕笑一聲，微微挑眉：“打得過么？”
謝回無言，嘴唇顫動兩下，滿眼的不可置信，深吸一口氣后，攥著她的拳頭猛然變換方向，砸向她的臉，狠聲：“別以為我怕你！”
他這一拳出得非常迅速，換成旁人，恐怕早就被打翻在地了。
然而桑淼似乎早有準備，微微側身，拳頭擦著她的鼻尖而過，掀起一陣凌厲的氣流。
謝回頓時瞳孔瞪大。
居然……躲過去了？ ！
沒等他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桑淼已經后撤一步，提腳便踢，正好命中謝回的腹部，直將他往后踹得趔趄兩步。
“我操！”
謝回大吼一聲，顯然被刺激到了，握緊拳頭再度朝她沖了過去。
“你們快看！聯一軍校那邊起內訌了！”
“什么什么！誰跟誰內……哇居然是桑淼和謝回！天啊這兩人平時勾肩搭背不挺好的嗎，怎么最后一場這么重要的比賽還搞內訌？”
“誰知道呢，不管什么原因，不妨礙我看戲，早就想看人教訓一下謝回那廢物了，沖啊桑淼！”
“打起來打起來！”
與此同時，謝異正在銀夜要塞部署行動，他剛下完一道令，一名軍衛就欲言又止地走上前來。
“怎么？”
謝異掛斷通訊看向來人：“比賽出問題了？”
形勢緊張，謝異沒辦法再像前兩次那樣關注比賽，便派了一名軍衛全程記錄，一般情況下，軍衛不會擅離職守。
“是的，將軍。”軍衛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您的弟弟和……和那位叫桑淼的同學打起來了。”
“嗯？”謝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
“就謝回和桑淼！”軍衛連忙道，“他們好像動真格了，連比賽都不顧，我能看出來，雙方都用了狠勁，您看，要不要讓救援老師出面給他們一個警告……”
謝異揉了揉眉心，也只驚訝了一瞬，片刻后，他失笑一聲：“用不著。”
“可讓他們這樣打下去，要是傷著誰……”
謝異打斷軍衛的話：“不必擔心，我相信桑淼有分寸，她不是一個性情沖動的人。”
有分寸……
軍衛默念一遍這三個字，又回想了下謝回快被揍成豬頭的過程，額角不禁落下一滴汗。
那位女Alpha殺氣畢露的樣子，可不像是有分寸的樣子。
但既然謝異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多言，恭敬應聲退下了。
“陳韞，你想想辦法呀，不能讓他們再這樣打下去了。”
于惜焦急地拽了拽陳韞的胳膊，后者指了指自己側臉和胳膊上的傷，語氣充滿了擺爛的意味：“我還能有什么辦法？你也看到了，我剛上去，差點被他倆誤傷打死。”
盡管他不是誠心勸架，也能看出來桑淼沒對謝回留手，要不是他剛才拉了兩下，謝回恐怕已經站不起來了。
也是這時他才驚覺，桑淼居然一直都在以一種出乎意料的速度變強。
明明大一開學的第一堂實戰對抗課上，桑淼幾下便被謝教官打斷了肋骨，這會兒卻能學著謝教官，壓著謝回打了一整場，她甚至沒用信息素能量。
謝回毫無還手之力。
這對一個向來備受矚目的頂尖機甲單兵來說，不可謂不扎心。
畢竟謝回不依賴于覺醒天賦的前提，是對自己的身手擁有絕對自信。
桑淼幾乎粉碎了他的自信。
旁邊沉珩一直未說話，一顆心卻跟著懸了起來。
他大致可以猜出桑淼的目的，但還是很擔心桑淼這一舉動起反效果，謝回本質是個極為心高氣傲的Alpha，遭遇這次打擊后從此一蹶不振就麻煩了。
只有高起航，全程冷眼旁觀。
亦或者說，是對眼前這一幕隱忍許久。
他嘴唇囁嚅，那張老實憨厚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碎裂的恨意。
沉珩余光瞥見，暗暗心驚。
猜測高起航快忍不住了。
他還以為這位善解人意的老好人隊長不會發火呢。
下一秒——
“你們鬧夠了沒有！”
高起航暴呵一聲，目眥盡裂。
桑淼一愣，下意識停手，謝回卻借著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喘著粗氣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回了她一拳。
桑淼被打得后撤兩步，她微皺眉頭，摸上破掉的唇角，看向謝回的眼神又冷下來。
可惜她沒能進行下一步動作。
“你倆能不能別這么幼稚耍小孩子脾氣了！”
高起航感覺血液在一瞬間涌上了太陽穴，壓得他喘不過氣：“這是賽場，關乎榮譽，關乎尊嚴，關乎過往！不是給你們這些少爺小姐玩鬧的游樂園！”
“桑淼，當初采訪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你說''我和我的隊友們會是今年的總冠軍''，可你又是怎么做的？比賽期間不告知任何人外出單獨行動，深陷輿論，得罪總長，然后被禁足、被禁賽，讓我們無法和別的軍校訓練，讓我們第二場比賽打得一塌糊涂！”
“還有你，謝回，不是說要讓塞特里軍校付出代價嗎？張陽是桑淼打敗的，塞特里的丑聞是桑淼揭發的，蟲潮來襲是蘇霓救你的，名次是陳韞艱難拿的，你——你除了會耍嘴皮子，你做了什么？”
“是你們親口給了我奪冠希望，現在又是你們親手把這希望粉碎。”
“不為學校的榮譽而戰，至少有點團隊責任心吧？相處這么久，至少講講兄弟義氣吧？去年利特星貧民區的人非死即傷，就算你們不曾背負這樣的血海深仇，也至少……別把我當心血來潮時說好話逗弄兩下的狗吧？”
他用一種卑微而怨恨的目光望著兩人，聲音哽咽，語調顫抖：“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輕易承諾，會讓人……很惡心。”
一時間，周圍靜得針落可聞。
桑淼面無表情。
謝回滿臉通紅。
怒瞪面前始作俑者一眼，謝回眼眶發紅，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桑淼一定要這樣逼他，她把他哥搶走了他都沒有對她真的生氣，而他不過上一場比賽發揮得差了些。
他只是……只是不想再用這滿賦罪惡的覺醒能力殺人了而已，每每感覺到精神絲游走在指尖時，他都下意識回想起當初失手害死好友和無辜路人的那一幕。
他們慘死的面容，午夜夢回時總是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這三天來他想了很多，對桑淼有生氣，有委屈，有自責，還有埋怨，可唯獨沒想過和桑淼決裂，只有她稍微給他一點點和好的信號，他其實也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誰知別說和好的信號，桑淼反而變本加厲。
這事兒已經完全沒有斡旋的余地了，這人就是想將他往死里逼。
他可以嘴硬到底，聯一軍校卻不行。
“好，你好樣的，我……”謝回不甘心地閉了閉眼，沙啞出聲，“我認……”
只是認輸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陳韞便適時站了出來，像模像樣地一手拉謝回，一手拉桑淼，語重心長：“不就是讓你們一起去巡視周圍找線索么，至于大打出手？隊長說得對，別說話跟放屁似的，得拿實際行動證明啊——依我看，現在就證明一下吧，去，你倆趕緊去，找不到小蟲洞的線索，我們可得一直被困在這兒。”
這次謝回沒有拒絕，他很輕地“嗯”了聲，彎著背，扭頭往外走。
像一只斗敗的公雞，腦袋耷拉，傷痕累累。
桑淼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后，提步跟了上去。
高起航的一番話讓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再那般劍拔弩張，但也沒有變得和緩。
謝回依然秉承著無視的態度。
桑淼則按照高起航的意思，一路尋找小蟲洞的線索。
桑淼的想法很簡單。
這種事只能謝回自己想開，旁人起到的不過推波助瀾的作用，只是以前那些不痛不癢的刻意回避與安慰在謝回心里掀起的波瀾都太小了，他需要被巨浪風霜覆蓋一次，從黑暗窒息的壓迫下探出頭來。
戰事將起，如今遠不是emo的時候，她們不僅僅是覺醒者，還和謝異關系緊密，不論勝敗，聯盟都不可能放過她和謝回。
可以預想得到，這場比賽過后，就再也沒有校園里的夏天了。
想到這兒，桑淼忽地出聲：“謝回。”
前面環顧偵查的人腳步一頓。
“我好像沒和你說過，蔚夫人如今的境況。”
桑淼緩緩開口，將謝回瞬間僵直的背影盡收眼底：“蔚夫人雖從那場蟲潮里被救了回來，但她的精神狀況一直都不太好，需要長期服用鎮定藥物，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頓了好一會兒，謝回才轉過身，漆黑的眼死死盯著她，沙啞開口：“所以呢，你又想說什么？羞辱我還不夠是吧？還得用蔚家的事來指責我，讓我愧疚痛苦，一輩子都不得安寧？那我直接告訴你好了，我早明白，我壓根就沒有被她原諒的資格，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要我怎么贖罪都好，如果再也不使用覺醒能力就是懦夫，那當懦夫也無所謂……甚至以命換命也行，我他媽都毫無怨言！”
“以命換命，如果能換回她的孩子，也未嘗不可。”
桑淼淡淡道：“但她的孩子回不來了。”
她撩起眼皮，金眸里的光有種理智到近乎殘忍的昳麗：“用所謂的再也不使用覺醒能力作為你贖罪的方式，你是心安理得了，她卻什么也得不到，這不是很可笑？”
“你懂什么！”謝回仿佛被這句話刺痛，表情扭曲，“你又沒經歷過！”
“我是沒經歷過，”桑淼道，“可如果我是你，你知道我會怎么做嗎？”
謝回牙關緊要，一時沒說話，只定定地盯著桑淼。
“冤有頭債有主，誰讓我背負了這些枷鎖，我絕不會讓誰好過。”
桑淼瞥了頭頂上方的無人攝像機一眼，朝謝回走近幾步，而后微微側臉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道：“聯盟陷害了你，你的冤屈得以昭雪；聯盟草菅人命，蔚家的公道卻還沒能討到。”
“謝回，”她的嗓子很輕，如薄刃貼在他耳廓，“對蔚家真正的償還，是為他們討一個公道。”
謝回瞳孔驟縮，胸腔振動，愣在原地，眼底翻涌的情緒濃得化不開。
正當他想再說些什么時。
不遠處卻傳來聲聲巨響，漫天的蟲腥味撲鼻而來，炮火的聲音剎那間席卷了整個賽場。
“蟲襲！是蟲襲！蟲族來了！”
“這他媽不能也是比賽內容吧？？？”
“是個屁！指揮中心發信號了，防空警報都響了，這就是蟲襲！”
“快跑啊！快跑——往銀夜要塞跑！”
伴隨著這震天的轟鳴，密密麻麻的蟲族極為秩序地從各個蟲洞里鉆出來，朝著每一位參賽的學生襲去，仿佛摔杯為號。
終于來了。
桑淼眼神瞬間冷下去，殺氣蔓延。
她啟動機甲，朝著還原地愣神的謝回踹了一腳：“喂！”
謝回差點摔個狗吃屎：“你有病啊！”
桑淼進入機甲艙，居高臨下地睨著他：“從今以后，伊沃星各地恐怕都得陷入戰火之中，這里有謝異要守護的一切，也有他賭上性命去反抗的一切。如果你還想活著去見你哥，就……別讓自己死在這里了。”
而后她指著慌亂中四散逃跑的學生，里面不乏一些無力抵抗蟲族的機甲師與聯勤學生。
桑淼手握奈何刀，招式利落地劈開一只甲蟲堅硬的身體，把即將被蟲族吞沒的聯勤學生撈到了身后：“我想告訴你的是，覺醒能力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 ”
她擲地有聲地說。
來了來了，爭取本月內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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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整個賽場一片混亂，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炮火聲。
不一會兒，系統廣播就傳來主辦方的通知：“全體注意！蟲潮來襲！比賽中止！不要驚慌，隨行老師會掩護大家，請所有人前往銀夜要塞避難！”
聽到廣播，桑淼將面前一只蟲族攔腰砍成兩半，而后朝后面的謝回問話。
“陳韞他們還沒接通訊嗎？”
“沒。”
謝回第N次呼叫陳韞，依然無人接聽，打高起航的通訊也同樣如此。
“其他人呢？”桑淼問，“沉珩，于惜，還有蘇霓，都問問。”
聞言，謝回古怪地瞥她一眼：“……我沒他們聯系方式，你有嗎？”
桑淼不可思議：“……有你這么當隊友的？”
“我加過來著。”
謝回眼神亂晃，連聲音都透著尷尬：“……后來被他們拉黑了。”
桑淼不可置信：“蘇霓拉黑你能理解，沉珩和于惜不至于吧……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謝回哼哼幾聲：“都賴你。”
他不過因為桑淼平日里的狗行為，在星聊朋友圈罵過她幾回，這倆Omega就跟吃錯藥了一樣，不約而同對他開炮，還沒掰扯兩句，轉身就被拉黑了。
桑淼：“……”
嘆口氣，她和謝回換了個位置，換謝回掩護她，她則按下通訊，呼叫沉珩。
“奇怪，沉珩的通訊居然不在服務信號內。”
桑淼微微皺眉。
比賽并未沒收終端，主辦方只是改變了網路，終端只能在局域網內使用。
她剛試過，因著這突如其來爆發的蟲潮，網絡早就解除限制了。
可沉珩的終端卻無法接通。
他們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又給蘇霓打過去。
這次倒是通了。
“你們聽到廣播了嗎，到底要不要去銀夜要塞，這是一場陰謀嗎？”
終端那頭傳來蘇霓氣喘吁吁的聲音，顯然她也正在戰斗中。
“先等謝異的通知，”桑淼抓緊機會問，“陳韞他們呢？你沒和他們在一起？”
“你們走后，隊長也給我們分配任務了，”蘇霓解釋道，“陳韞和于惜一組，我獨自一組，隊長應該和沈珩在一起。怎么，他們沒去找你們？”
桑淼剛要說話，謝回那邊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陳韞接通訊了！他正帶著于惜往我們這邊趕！”
幾人交換了情報，匯合之后，確定沉珩和高起航不知所蹤。
“這兩人到底去哪兒了？蟲潮爆發，不會出什么事吧？”謝回駕駛著機甲來回踱步。
“隊長實力也不弱，如果沉珩跟著他，我倒是不擔心他們遇上蟲族，”陳韞擰著眉頭，“就怕沉珩是一個人。”
桑淼和他的想法一樣，但現在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想了想，她冷靜道：“蟲潮和人群涌進的方向都是銀夜要塞，你們也先往要塞趕，但不要靠太近，等謝異的指令，時候到了，他會告訴你們接下來應該做什么。”
“你呢？”謝回立刻問。
“我去找隊長和沈珩。”桑淼迎上他急切灼熱的目光，眉梢微挑，神態放松下來，語氣帶著調笑意味，“記住我剛和你說的話，謝回，這次你哥能不能贏，可全靠你了。”
機甲艙里的謝回張了張唇，眼神閃爍，可他最終并未多說，很輕很輕地應了聲：“好。”
桑淼操控著機甲，拍了拍他的機甲，似是笑了。
而后朝陳韞道：“你把隊長他們的任務路線發我，我沿途去找，如果在要塞附近看到他們，記得告知我一聲。”
桑淼離開后，幾人整裝待發。
于惜伏在陳韞的機甲后背上，驚喜看向謝回：“太好了！你和桑淼終于和好了嗎！”
謝回像被戳到了命門，一下漲紅臉急了起來：“誰要跟她和好！我這是以大局為重，懶得跟她計較了！再說，現在特殊時期，她剛不也說了，我哥還需要我呢，我可不能給我哥掉鏈子！”
蘇霓呵呵兩聲，翻了個白眼。
于惜沒拆穿他，抿唇欣慰笑了。
陳韞無奈搖了搖頭。
雖嘴上閑聊，但幾人一個賽一個地出手狠，硬生生在蟲潮群里清理出一條血路來。
很快就到了銀夜要塞附近。
還沒靠近，便聽到了前面此起彼伏的嘈雜聲。
“開門！讓我們進去！”
“廣播不是說來要塞避難嗎？要塞大門關得這么緊，避得哪門子的難啊？”
“再這樣下去，全他媽都得完蛋！”
“有人能聯系到老師嗎？問問到底什么情況啊？”
學生這邊的情況愈演愈烈，眼看形式要控制不住了，系統廣播適時插播了一句：
“大家稍安勿躁，現下謝上將主張銀夜要塞乃軍中重地，關乎伊沃星各區布防，以及伊沃星民眾安危，不可輕易作為避難地使用……總之，布維特總長正和謝上將就要塞避難之事進行溝通，請各位機甲單兵擔負起自身職責，在要塞門打開之前，保護你的戰友們。”
這話一出，整個要塞入口全都炸開了鍋。
“原來是謝異！謝異想要我們全都死在這里！”
“什么叫關乎伊沃星民眾安危？我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
“謝異這算什么，和政府宣戰？”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公然違反政府了，他早就想反了，你們還看不出來嗎？”
“大家都是經過重重選拔才站在這里的，我們一死，聯盟軍部短時間內恐怕再無可用之才，恐怕謝異打的就是這主意！”
“不愧是帝國之恥，手段真特么臟！”
“對了，聯一軍校的人呢？怎么一個都沒見著？”
“謝回跟謝異可是親兄弟，他恐怕早就被謝異帶進要塞避難了。”
“這群傻X……找打！”
謝回一聽這些辱罵謝異的話就坐不住了，手指在機甲操作面板上一劃，就要沖過去。
陳韞眼疾手快攔住他，正色道：“又想去犯病？都什么時候了，能不能收收你這暴脾氣？”
“他們罵我哥！我怎么忍？不是找我嗎，老子就出去給他們開開眼！”
謝回滿臉忿忿：“連我都看出來這是布維特的離間計，這群人還傻不愣登上當！”
蘇霓歪了歪頭，盯著鬧得最兇的那幾個看了會兒：“你們發現沒，似乎有人在帶節奏。”
“那兩個人……不是塞特里的嗎？”陳韞皺起眉，若有所思，“雖然比起張陽和他前女友以及他前女友的姘頭，這兩人并不起眼，但我和他們交過手，不會記錯。”
謝回恍然大悟：“所以塞特里是站在布維特那邊的？”
于惜嘆口氣：“前兩次交鋒之后，他們應該很難會站在我們這邊吧。”
就在這時，謝回的終端忽然響了起來。
“是我哥！”
他連忙接起，還沒等他一肚子疑問出口，終端那頭便傳來謝異肅冷的聲音：“謝回，你身邊都有些什么人？”
“就……陳韞他們啊，”謝回應道，“桑淼不在，她去……”
“具體哪些人？”謝異又問了一遍。
謝回怔了怔，盡管不明白謝異怎么忽然問這個，但還是規規矩矩答道：“除了我，只有陳韞、蘇霓、于惜。沉珩和隊長不見人影，通訊也打不通，桑淼獨自找他們去了。”
“沉珩……”謝異沉吟道，“那個覺醒神圣之力的機甲師？”
“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和隊長去哪兒了。”謝回跟炮仗一樣噼里啪啦問道，“哥……你那邊還好嗎？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會突然爆發蟲潮？”
通訊那頭頓了片刻，謝異聲音變得凝重起來：“這些你先不要管，重要的是接下來交給你們的任務。”
聞言，幾人面面相覷，屏息以待。
謝回深吸一口氣，既緊張又興奮：“什么任務？”
謝異一字一句道：“守住要塞入口，別讓蟲族靠近半分。”
這話讓陳韞頓覺疑惑：“教官，我看過新聞，銀夜要塞周圍應該設有布防才對，按理說這種規模的蟲潮，早該出動軍隊和要塞武器了……我相信您也不是棄學生于不顧的人……”
頓了頓，他又道：“是遇到什么阻礙了嗎？”
謝異很淡地笑了聲：“挺聰明。”
“你猜得沒錯，我現在分不出軍力來協助你們，銀夜要塞的布防暫時也無法開啟，布維特命人入侵了銀夜要塞的安防系統，盡管要塞安防系統將入侵病毒成功攔截，但系統也因自我保護機制正在進行重啟和緊急修復……至少等一個小時才能修復完畢，這期間，我不能讓任何要塞之外的人入內。”
“這一小時內，守好入口，保護弱小，”謝異緩聲對所有人道，“做得到嗎？”
謝回看了眼身后已經陸續撲過來的蟲潮，還有那群意欲強行破門的學生，咽了咽口水：“做、做得到……”
聽出他語氣里的不自信，謝異沉默幾秒，還欲說話。
“做得到。”
蘇霓的機甲和她頭發一樣，都是粉色，話音落下時，這道粉色身影已經沖進了蟲潮圈里。
陳韞勾唇一笑，沒急著回答，朝混亂的要塞入口方向抬了抬下頜，問身旁的于惜：“你呢，有把握勸勸那群人么？嗯……不過做這種事，可能會受很多委屈，被打一頓恐怕還算輕的。”
“沒事，我做好準備了。”于惜深吸一口氣，頰邊兩個可愛梨渦都變得堅定起來，“交給我吧。”
“很好。”
陳韞左臂一抬，機甲如利劍出鞘，激光炮炸得一窩蟲子皮開肉綻，他頭也不回地說：“那我，也做得到。”
“操！不管了！”
謝回一捏拳頭，低頭對終端那頭的人道：“哥，桑淼說這里有你要守護的一切，雖然她不在這里，但我還是想說，我拼死，也不會讓你輸的。 ”
掛斷通訊的瞬間，他跟著暴沖上前，臉上有久違的暢意：“出風頭這種事，你們休想丟下我！”
銀夜要塞周圍的地形錯綜復雜，因著蟲族常年出沒，腐蝕土地，很多地方寸草不生，只余光怪陸離的山脈孤絕肅然，要塞正位于這些山脈之巔，需乘坐云梯才可登頂。
而擋在云梯前面的，則是一道防護能力SSS+的稀有金屬大門，刀砍炮轟也無法撼動分毫。
“我就說吧，這門憑我們是破不了的。”
眼看不少人駕駛機甲朝要塞大門開火，布斯托爾一名藍頭發的機甲單兵無奈嘆口氣：“我建議機甲單兵們都組成陣型，將各自校隊里的機甲師和聯勤人員護在身后，共同抵御蟲潮。”
“瑞伊，你說得好聽！這么多蟲族，我們都是從未上過戰場的學生，怎么打得過？”另外有學生緊跟著出來嗆聲，“就算能打，如果總長和謝異一直商議不出結果，要塞門一直不開，我們又能打到什么時候？機甲能量總有消耗殆盡的時候！”
“嗚嗚嗚我還這么年輕，我的Omega還在外面等我回家……誰能救救我嗚嗚嗚……”
“嗚嗚嗚我想我爸媽了，為了鼓勵我，他們從費頓千里迢迢飛來伊沃星，給我帶了超好吃的無骨雞爪，我還沒吃夠嗚嗚嗚…… ”
“媽的我還是處A！我還沒談過戀愛，我不想死嗚嗚嗚！”
不斷有反對瑞伊的聲音出現。
甚至還有人哭鬧起來。
瑞伊旁邊站著的金發女Alpha滿臉不耐煩：“哭喪呢你們？這不還沒死嗎？能不能先沖出去打了再說？”
她的視線環顧一圈，嘴角帶著嘲弄的弧度：“一群廢物，我們是學生，也是戰士，遲早都有上戰場的一天，今日如果真死了，那也是戰死的，為家族爭光的事，怕個屁啊？”
“不愧是唐娜，都到這境地了，還想著為格羅特家族的榮譽而戰呢。”
許臨嘖嘖幾聲，想到什么，轉頭去看從一開始就十分鎮定的余辰，小聲分析道：“老大，看來瑞伊和唐娜也不知道這場變故的緣由，那總長先生有單獨和你透露點什么不？”
余辰瞥他一眼：“你想問什么？”
許臨連忙堆起諂媚的笑臉，猶豫兩秒，還是問出了口：“我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這話問得不算隱晦。
聯盟和謝異之間終有一戰，這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兩人將戰場設在了軍校聯賽的賽場上，參加聯賽的學生變成了籌碼之一。
誰懂啊，他許臨只是浩瀚宇宙一個再渺小不過的存在，他想活，不想做這場上位者戰爭里的犧牲者。
良久。
余辰睫毛低垂，往日如食物鏈頂端般的銳利雙眸難得顯露出一絲迷茫：“我不知道。”
“啊？”許臨垮下臉，錯愕道，“不是吧，聯一軍校的人一個都沒出現，肯定是謝異悄悄帶他們走了，總長先生可是看著你長大誒，再怎么他也得和你通個氣兒，將你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吧？總長先生連你的命也不顧，你爸媽能同意？”
余辰很輕地嗤笑一笑：“你這意思是，這場蟲潮是布維特總長安排的？”
許臨立即抿唇，眼珠轉動一圈，嘟囔：“老大，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無怪他會這么認為。
不折手段逼反。
是上位者清除異己的慣常手段了。
余辰卻搖了搖頭：“不是。”
他望向頭頂隱入云端的銀夜要塞，微微瞇眼：“恐怕現在焦頭爛額的，不止謝上將一個。”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別忘了，黎明之光的人，近期也在伊沃星出沒。”
“他們啊，可最喜歡控制蟲族了。”
許臨暗罵一聲臥槽，雙腿瞬間軟了，不由為自己的小命擔心起來。
“你們發現沒……涌過來的蟲族，似乎沒有了……”
吵鬧中，一道柔弱卻堅定的聲音如平地之雷，突兀地響起。
眾人順著這句話看去，原本站在外包圍圈因著擠不進來正奮力殺蟲的機甲單兵，居然得到喘息的機會，停下了揮動許久的機甲雙臂，茫然站在原地。
“是耶……真的不見了，怎么回事啊？蟲潮退了？”
“不……就算蟲潮撤退也不會這么迅速……快看！前面好像有人正在蟲潮群里戰斗！”
“操！勇士啊！這都敢沖進去！！”
“是老師來救我們了嗎？”
“看那機甲，應該不是救援老師……不對，這幾臺機甲我怎么越看越眼熟？”
“機甲上面有學校標志……是學生！我操啊——是聯一軍校的學生——他們居然沒跑？？？”
在那三臺S級機甲清晰出現在視野中時，幾乎所有人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只有余辰。
驚訝過后深深皺起了眉頭。
桑淼沒在。
她去哪兒了？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自發現和蟲族廝殺的是聯一軍校的學生后，要塞門口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他們為什么沒跑啊？”有人發出疑問，“有謝異撐腰，他們怎么會和我們一起被困守在這兒呢，不應該啊。”
那道柔弱堅定的聲音忽地又響起來：“原因不是很明顯么……他們……在拼死保護我們啊。”
有人朝聲音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張女性Omega半掩的臉。
“保護……我們？怎么可能啊！聯一軍校的人……愿意保護我們？我們可是對手啊！”
“此時此刻，他們的身份僅僅是機甲單兵而已。”女性Omega緩緩抬眼，雙眸明亮，頰邊梨渦絢爛，“機甲單兵的職責，就是戰斗和守護，這是他們從入學那天起就做好的覺悟。”
“是你！”許臨驚呼出聲。
“是我。”
于惜扯下頭上遮擋風沙的紗巾，坦然暴露在眾人視野之中。
“誰不知道你是聯一軍校的人，你當然為他們說話了。”塞特里的機甲師不屑道，“你們聯一軍校的不走，肯定是謝異另有任務交給你們，想忽悠誰呢？”
“就是就是，別在為謝異作掩護了，謝異就想讓我們全都死在這里，給聯盟一記重創，真當我們是傻子？？？”
待一群人嘰嘰喳喳說完，于惜彎彎唇角，認認真真地回答：“謝教官的確有任務交給我們，但任務內容只有八個字——守好入口，保護弱小。”
“弱小？”塞特里機甲師冷笑，“這哪來的弱小要他們保護？”
“當然有了。”
于惜面朝一干機甲單兵，嗓音溫柔，聲調鏗鏘：“我和許多聯勤師、機甲師無法駕駛機甲，砍不掉蟲族的腦袋，所以我們是弱小；而你們是聯盟最精銳的年輕機甲單兵，卻只愿祈求要塞庇護，不敢與蟲族正面一戰，蟲潮里那浴血奮戰的三個人尊重你們的選擇，所以你們也是弱小。”
這話一出，所有機甲單兵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
“為什么留下來？”于惜喃喃反問，又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保護站在這里的所有弱小，是他們的使命，留下來的原因就這么簡單。”
除了不遠處那震人心弦的炮擊聲外，云梯之下，金屬門前，所有學生鴉雀無聲。
只見于惜很輕地笑出一聲，而后望著那尸山血海的方向，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眾人前面，張開了自己雙臂：“我以軍人的榮譽起誓，在他們力竭戰死之前，在蟲潮淹沒我的身軀之前，我們——絕不后退一步！”
女Omega身形單薄，白皙的臉上血跡遍布，柔嫩的雙臂上被蟲族的黏液腐蝕得不成樣子。
往日十分愛哭怕疼的女性Omega，此刻眼神里沒有一絲怯懦，即使她的身影搖搖欲墜，背脊卻挺得筆直，風雪不催，霜落不折。
四周安靜了許久。
余辰環顧一圈，看見一部分人臉上掙扎猶豫的神情，也看到一部分人不屑一顧地冷笑，但誰也沒有去附和于惜，誰都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因為他們不知道拿起武器和聯一軍校的人殺向蟲潮的那一刻，是在守護聯盟，還是在背叛聯盟。
“啊真受不了……”
人群里驀地響起一道極為不耐煩和慍怒的嗓音，金發女Alpha扯下身上的機甲鑰匙，抬著下巴，語調和她的神色一樣，一如既往的倨傲：“一個機甲單兵，被一個手無寸鐵的Omega護在身后，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事嗎？誰要聯一軍校的人保護了，呵，你們怕死我不怕，反正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證明，格羅特家族之中，我不比任何人差！”
眼看唐娜沖出去，許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瘋了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出頭鳥居然是唐娜！
機甲單兵的榮譽難道比命重要嗎！
下一瞬，余辰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偏頭看去，發現是瑞伊。
瑞伊朝他靦腆一笑，慢吞吞地說：“隊長，比起在這兒干巴巴地等救援，我還是喜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覺，對不住啦。”
話落，她也追隨唐娜而去。
“連布斯托爾都去支援了……這是不是說明，這場蟲潮并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不管了不管了，這本來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我們要做的，其實從始至終只有一件事——抵御蟲族入侵，這可是機甲單兵刻在DNA里的使命啊。 ”
“我想到一件事，要是能活著離開，我們的名字是不是都將記進史冊啊？青史留名，光宗耀祖啊！”
“還有什么好說的，上唄！”
一道又一道機甲的身影迎上仿佛能遮天蔽日的蟲族，于惜高展的手臂漸漸垂下，她淚流滿臉，喜極而泣。
有人勾結蟲族想要覆滅這片星系，就有人堅守在此攔下漫天蟲潮。
這一刻她恍惚看見，當年入學時那群意氣風發、斗志昂揚的少年。
是如此耀眼啊。
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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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7章
往日熾白的天空充斥著戰火和硝煙，無數機甲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蟲潮里，金屬和蟲族堅硬的外殼發出猛烈的碰撞，刺耳的聲響將耳廓都震得發疼。
于惜抬手想抹干眼淚，卻被一道由遠及近的嗓音制止了：“不想你眼睛也被腐蝕的話，就別用手。”
她回過頭，看到余辰朝這邊走過來，而后扔給她一張紙巾。
“謝謝。”于惜細聲細氣地說。
她擦了擦臉，再抬眼時，發現余辰仍站在她旁邊。
“……還有什么事嗎？”于惜秀氣的眉微擰，目光里帶著疑惑。
布斯托爾的其他人都沖進戰場了，余辰卻連機甲都沒開，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的確有事。”余辰眼皮一撩，開門見山，“你們聯一軍校缺了三人不在，塞特里也缺了三個，整個賽場都快被蟲潮擠滿了，我很好奇，他們做什么去了？”
于惜一怔。
剛才情況緊急，她和陳韞他們完全沒注意到塞特里那三人也不在。
“塞特里我不清楚，”于惜道，“不過我們有兩名隊友失蹤了，通訊中斷，無法聯系，桑淼找他們去了。”
余辰：“現在還沒消息？”
于惜苦笑著搖頭。
余辰微微瞇眼，抬頭望向頭頂上方被硝煙和激光遮蔽的太陽。
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距離蟲潮爆發已經過去二十分鐘，至今卻沒看見一架前來救援的飛行器。
如果謝異是因為自顧不暇，畢竟連他自己的親弟弟、戀人、學生都無法全身而退，那……聯盟政府又是為什么呢？
半小時前，演習基地指揮中心。
“查到沒有，這次蟲潮的源頭是哪兒？”布維特理了理衣服袖口的褶皺，語氣平靜地問。
張秘書打開終端傳來的調查報告，片刻后，面容慍怒：“果然是黎明之光！他們和蟲族的聯系一向密切，好不容易把謝異逼到這個地步，總長，不能讓他們趁虛而入進來撿漏啊！”
“無須你說，我當然知道，慌什么，還不急。”
布維特抬起頭，無人機并沒有停止轉播，光屏里能清晰看見許多聯賽學生被蟲族襲擊，稚嫩的面孔上充滿了恐懼和驚慌。
“我早料到黎明之光不會放過重創聯盟的機會，”布維特嘴角淡淡地撇了一下，“反正我們的目的也是強取銀夜要塞，何不借用黎明之光的手，讓這場行動變得簡單一點呢？”
張秘書問：“我們需要派人手救援學生們嗎？”
布維特搖頭：“不必。”
張秘書一怔，而后眼睛發亮：“您的意思是……”
“去，給學生們帶個話，指引他們去銀夜要塞避難。好不容易把阿蘊送走，我要親眼看看，”布維特微瞇起眼，譏諷出聲，“指責我罔顧人命的謝將軍，會為了這群年輕的戰士打開銀夜要塞的大門嗎？”
三十分鐘后。
指揮中心的氣氛變得詭異而沉重。
布維特期待中的場景并沒有發生，在那名女性Omega站出來后，幾乎全部怯戰的機甲單兵都沖向了蟲潮。
看似螳臂當車的舉動，居然還真讓他們殺出了一條血路，不僅愈戰愈勇，甚至沒有再回頭看銀夜要塞一眼。
張秘書來回踱著步子，看向端坐在指揮座上的男人：“總長，我們真的要繼續等下去嗎？還有半小時，銀夜要塞的系統就要恢復了。”
布維特半閉眼，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再睜開時，像是下了什么決定，按下操作臺上的紅色按鈕，精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陰狠：“謝異啊謝異啊，這都是你逼我做的，不想開門救人又想要軍心所向，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謝回喘著粗氣，奮力砍下一只蟲族的頭顱，濃稠的腐蝕性黏液噴了他機甲一身。
“操。”
他低罵一聲，低頭看了眼機甲操作臺上閃爍的紅色感嘆號。
這是機甲能量即將消耗殆盡的標識。
謝回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體力透支的感覺了，連他的后頸腺體都久違地開始隱隱發疼。
不少機甲單兵都倒下了，聯勤隊員借著掩護，將他們從堆滿蟲族殘骸的戰場拖出來，用隨身攜帶的醫療箱為他們治療，所有校隊都把比賽中獲得的資源拿出來了，機甲師們想了各種辦法為眾人的機甲補充能量。
漫天硝煙遮蔽了天空原本的顏色，灰蒙一片中，只有力竭的，沒有后退的。
謝回以手中武器鑿地，作為支撐點，而后雙腿一軟，半跪下去。
蘇霓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旁邊，替他擋下后背襲來的蟲族時，不忘冷嗤一聲：“撐不住就退下，別丟人現眼。”
這句話威力甚大，謝回氣沖入頂，瞬間感覺自己又可以了，咬牙回道：“管好你自己！老子這是……這是……”太久沒使用覺醒天賦，被腺體拖累了！
但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精神力量像被限流了一樣，使用不使用竟完全沒有區別。
偏偏他暫時還找不到那個突破口在哪里。
還好桑淼那狗Alpha不在，否則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呢！
實在是太丟人了。
轉瞬，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來，俊酷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憂慮。
也不知桑淼現在在哪兒，找到沉珩和隊長沒有。
“好奇怪。”
蘇霓忽然出聲，原本處于戰斗中的機甲也漸漸停了下來。
不止她，其他學生也紛紛茫然地呆在了原地。
“怎……”謝回撐著自己重新站起來，抬頭一望，話音戛然而止，“蟲潮……為什么忽然退了？”
所有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這忽然的變故中回神。
“我們這是……打贏了嗎？”一名機甲單兵不確定地問。
“蟲潮退了，應該是，打贏了吧？”
“我去，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今天真得交代在這兒了，誰懂，我機甲能力就剩最后一格了！”
“實不相瞞，我也是。”
“可蟲潮為什么忽然退啊？奇怪，真的很奇怪，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是啊，明明它們再堅持……耗也得把我們都耗死吧？”
“賽場有防護能量屏障包圍，只有附近的蟲洞互通，可大蟲洞使用過后就會進入充能狀態，就算要退，它們往哪兒退啊？”
莫名的劫后余生并沒有讓人產生任何喜悅的情緒，巨大的不安反而席卷眾人心頭。
就在大家原地休整時，沉寂已久的聯賽廣播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謝回猛然回頭，眼底掠過一絲不可置信。
和敵襲的聲音不同，這次的警報聲，分明是求援的信號！
“除了我們，還有地方遇襲了嗎！”
陳韞也朝著這邊靠了過來，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名站在高處的學生忽然指著南邊方向驚叫起來：“快看！賽場的能量屏障不見了！”
“怎么會！”陳韞滿臉錯愕。
幾聲嘈雜過后，賽場廣播響起一道沉厲的聲音，頭頂上方的無人機靠攏，在暗處投射出張秘書那張皺紋縱橫的臉。
“各位，作為聯盟冉冉升起的新星，你們剛才的表現真的很好，我代表布維特總長為你們感到驕傲。”
“但我不得不告訴大家，我們還沒有贏，就在剛才，蟲潮改變了襲擊方向，正向南疾行，而向南五十公里，有一座小鎮。各位在前往基地的路上，應該遠遠看見過小鎮的模樣。盡管那里時常遭受蟲災，有銀夜要塞的庇護，卻也算安寧平和。”
“可被這場蟲潮覆蓋過后，小鎮也應當不復存在了，不止這個小鎮，誰也不知道蟲潮到最后會蔓延到哪里，畢竟今日，我們聯盟戰功顯赫的謝上將為了一己私欲，并不打算開啟要塞，出兵支援。”
張秘書這番話說完，人群徹底騷動起來。
“啊啊啊啊我爸媽，我爸媽來伊沃星好像就住在附近那個鎮子里啊啊啊啊！！！”
“為什么，謝異到底為什么不愿出兵支援啊？這可是在銀夜要塞附近，在他的治轄之下！他真就不打算管了嗎？”
“我們就算了，畢竟我們還有機甲，可現在蟲族要襲擊的是人類鎮子啊，他們都是平民，哪有什么作戰能力？？”
“謝回，”唐娜忽地出聲，一雙眼如鷹隼般銳利，轉向謝回，“你就沒什么想和我們交代的嗎？”
沒等謝回說話，陳韞搶先開口了：“問他有什么用，你覺得謝上將做事，會和我們商量？不過比起謝上將的態度，我更關心，蟲族為什么會突然之間改變襲擊方向。”
以防學生的信息素能量干擾到附近的居民，所以每輪比賽都有【屏障】天賦的老師使用能量屏障將賽場和周圍隔絕。
剛才戰斗時屏障還在，這會兒卻忽然消失，只能說明，要么蟲族突破了屏障，要么屏障被撤掉了。
他不認為蟲族短短時間內有突破屏障的能力。
若真是這樣，那布維特現在最該做的，是盡快修復屏障，而不是當著他們的面將矛頭指向謝異。
“不妨告訴你們，這場蟲潮是黎明之光組織安排的。這個組織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們控制蟲潮改變襲擊方向也不足為奇。為了防止黎明之光趁機作亂，主辦方的軍衛幾乎都被派去各個港口駐守了，現如今周圍只銀夜要塞還有剩余軍力能夠抵御蟲潮。可惜謝上將他……”
張秘書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說著，鏡頭切換，幾架無人攝影機追蹤著蟲潮方向而去，它們的速度實在是快，竟已入侵了小鎮。
學生們驚愕地看見，一名腿腳不便的老太太頃刻間被一只巨大的黑甲蟲咬斷，血淋淋的內臟和她剩下的半截下肢一起從黑甲蟲張合的口器中掉落，而后被蟲族黏液腐蝕。
不過片刻，原先光鮮亮麗的小鎮已然成了蟲族的囊中之物。
“救命！救救我們！救啊啊啊——”
有人沖著無人機求救，攝像頭還未聚焦她那張驚懼的臉，他已經被破開地面的嗜甲鼠覆滿了全身。
“謝上將呢？謝上將在哪兒？他怎么還不來救我們？明明之前很快就會來的……”
道路上全是墜落的飛行器，爆炸聲，哀嚎聲，仿佛要刺破耳膜。
浸滿鮮血的地面淌著無法辨識的殘肢內臟，即使隔著光屏，學生們仿佛也能嗅到空氣中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有幾名學生撐不住，哇的一聲彎腰吐了。
“來不及了……”
陳韞喃喃出聲。
即使已然經歷過一場蟲潮，他也還是第一次才真正認識到，蟲族對普通人來說具有多恐怖的破壞力。
前后不過十幾分鐘，蟲族便用鋒利尖銳的爪牙，將原本好端端的鎮子陡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他們甚至來不及去支援——也沒有更多的機甲能量去支援了。
一時間，陳韞恍然覺得，太陽都被鮮血染紅了。
“謝異，事已至此，你還不打算睜開眼看看……伊沃星這些可憐的平民嗎？”
張秘書一字一句地開口，面對謝異的毫不回應，他的聲線里透著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走上這一步棋，聯盟就再也沒了回頭路。
還剩十分鐘左右，要塞的安防系統就要修復完成，到那時，銀夜要塞的終極武器“懸劍”也一定充能完畢。
在此之前，如果他們還沒取得銀夜要塞的控制權，后果不堪設想。
“懸劍”是謝異的底牌，也是桑灼當年戰無不勝的關鍵——“懸劍”就是桑灼親手打造的，可這位聯盟前元帥死前卻將“懸劍”留給了銀夜要塞。
偏偏謝異這么多年來竟再也沒使用過“懸劍”作戰，哪怕當初派怕潘妮·格羅特入主銀夜要塞，也沒能找到關于“懸劍”的線索。
但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了，黎明之光能控制蟲族和009號，謝異不止自身是3S級覺醒者，還擁有一個同樣潛力的桑淼。
奪不回“懸劍”的話，他們在這場歷史更疊的戰爭中毫無勝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光屏里的畫面太過慘烈，以致于學生們都安靜得可怕。
他們都在等，等謝異的回應，等聯盟的對策，亦或者，等一個戰斗的意義。
“滴——”
終端的聲音劃破寂靜。
陳韞循聲低頭，發現是自己的終端在響。
來電人，謝異。
陳韞手猛地一抖，屏幕中浮現出謝異那張冷淡的面容：“喂——”
“開擴音。”謝異打斷道。
“好，好……”
陳韞慌忙按下擴音，光屏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
“還以為你不會回應了呢。”隨著謝異的出現，另一面光屏里也換了人，布維特站在鏡頭前，笑容親和優雅，眼尾扯出幾條淺淺的皺紋。
“臥槽，布維特總長也來了……”
學生群中有人驚詫出聲。
這么兩位重量級人物，即使隔著光屏對視，無形中的壓迫感也看得人心口一憚。
“總長好手段。”
謝異穿著一身板正的軍服，但他身上沒有佩戴任何勛章，連代表軍銜的肩章都沒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如寒潭深邃，他輕輕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為了得到銀夜要塞的控制權，連這些無辜的平民都不放過。”
“指責別人莫須有的罪名之前，上將不如先反思反思，銀夜要塞周圍的布防為何形同虛設，令蟲族泛濫成災，造成現下慘狀。”布維特也跟著笑起來，語氣忽轉犀利，“明明是你——見死不救的，如果你早些支援，何至于此？”
謝異嘴唇一撩：“誰說我沒有支援？”
“哦？”布維特挑眉，“從蟲潮爆發到現在，你的戰士們跟縮頭烏龜一樣全部躲在銀夜要塞里，要塞的門縫都沒打開過，你拿什么支援？嘴巴嗎？”
“我的戰士，可不止銀夜要塞里這些。”仿佛想到什么，謝異微瞇了下眼，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這次的笑有溫度得多。
“當然了，我知道，還有那幾個小朋友。”布維特指了指人群里的謝回等人，不以為然，“那又如何？他們機甲的能量已經見底，恐怕連趕過去都很艱難，再說就憑他們幾個，比得了一支軍隊嗎？”
謝異很平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布維特一頓，會心一笑：“哦，倒是忘了，還有個最厲害的，不過據我了解，她應當去找聯一軍校那兩位失蹤的隊員了吧？你想糊弄誰呢？收起你的假惺惺！”
他目光冰凜，字字誅心：“背棄維護你的學生，放棄擁護你的平民，承認吧謝異，為了鞏固權利，你壓根就沒想過這些人的死活！你這個聯盟的叛徒，弒父的怪物，若今日伊沃星血流成河，你就是聯盟的罪人，是制造戰火的元兇！你不配坐在上將的位置，就該被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世世代代都翻不了身！”
聽見這句久違的“怪物”，謝異眼皮一跳，沒有如先前那般心臟刺痛，他甚至有瞬間覺得感慨。
因為這次，他并不認同這兩個字被賦予在他身上。
沉默片刻，謝異很輕地嘆了口氣：“布維特。”
布維特被喊得心口一悸。
“到此為止吧。”
他聽見謝異篤定地說：“不需要軍隊，桑淼一人，足夠。”
這話一出，人群里一下炸開了鍋。
“有人過去了！那是誰，是桑淼嗎？”
“白金色機甲，桑淼的機甲就是白金色！”
“真是她啊！她怎么會忽然出現的？？？”
布維特瞪大眼，嘴皮都驚得抖了抖。
他明明派人一直監視桑淼的動向，怎么會，怎么會讓她過去的……
來不及想這些，布維特冷靜的表情有些碎裂，他近乎惡狠狠地盯著那抹突然出現在無人機畫面中的人影：“桑淼又算什么東西！我不信她一個人，能救下整個小鎮！”
話音墜地的瞬間，熾烈的金色粒子驀地爆開，以那臺白金色機甲為中心，延伸至小鎮的每個角落。
只見一名身穿作戰服的女性Alpha從機甲里跳了出來，精神能量絲源源不斷地從她指尖溢出，她一身凜冽的黑色都被光照得明亮了幾分。
與此同時，原本在小鎮里肆虐的蟲族，像貓聞到了貓薄荷，像干涸的魚觸碰到翻滾的水波，它們猙獰的臉上莫名浮現出癡迷的神情，前赴后繼地，丟下原本攻擊的目標，狂熱地朝桑淼的方向涌去。
一堆一堆，一層一層，丑陋的生物圍著她，匍匐在她面前，幾乎將她的身影淹沒。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誰也沒想到信息素的能量能恐怖如斯。
像金色烈焰，染紅了整片天空。
被包圍的桑淼抬起頭，望向停頓在上方的無人機，微微皺眉，表情挑釁，語氣透著深深不滿：“不要質疑謝將軍說的話。”
“他說足夠，那就是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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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無數蟲族嘴里發出怪異的音節，幾乎將整個血腥四濺的小鎮覆蓋，它們兇戾的豎瞳深紅而亮，卻不再對周遭的居民進行攻擊。
透過鏡頭，布維特死死盯著桑淼，瞳孔都在不斷顫動：“怎么會這樣……”
看到這堪稱絢麗而震撼的一幕，謝異眼皮跳了一下，沉重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其他人也都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在此之前，他們完全想象不到，信息素的力量能恐怖到這種地步。
“操了，桑淼這……比聲波吸引器還好使啊。”
“她真的只是S級的Alpha嗎？我不信。這種能力，恐怕謝異在這兒也很難做到吧……”
“難怪之前她打塞特里的人跟虐菜一樣，誰對上她都討不了什么好吧。”
人群里發出接連的驚嘆聲。
余辰的目光緊緊鎖住桑淼，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半晌，余辰垂下眼，意味不明地嗤了聲。
這人或許不知，這么一會兒時間，她清亮的眼白已經爬滿了細密的血絲，就連手背用力時凸起的血管，都交錯出了深青的顏色。
裝得這么大，她有想過自己的退路嗎？
就在這時，四周響起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原本跳出機甲艙的謝回突然轉身折返，關上艙門。
陳韞從怔愣中回神，連忙問：“你要干嘛？”
“找桑淼。”
謝回再次啟動機甲，面板上亮起一道紅色的警報，這是機甲能量見底的標志，他沒管。
“別沖動，別犯傻。”陳韞皺眉提醒。
“那你說要怎么辦？”謝回指著光屏上苦苦支撐的那道身影，眼眶有一瞬的發紅，“她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而已。蟲族的繁衍再生能力有多恐怖用不著我說吧？我再不去幫她，還有誰能幫她？”
陳韞眉頭擰得愈發深：“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和你想得一樣，可你的機甲壓根沒有多余的能量載你去她那邊。”
不止謝回，其他單兵的機甲能量也都基本見底。
畢竟是生死攸關的戰斗，沒有人敢有所保留。
“那我就跑過去！”謝回非常堅持，“我體力好，跑得快！”
陳韞略感頭疼，一時不知他到底想沒想過后果：“就算你過去了又怎樣，那么多蟲族，沒機甲，你怎么幫她？”
“那當然是——”
謝回沉默兩秒，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他攤開手掌，精神絲從他指尖一點點蔓延出來，像一簇弱小的火焰，初出茅廬，卻經久不息。
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他咧嘴一笑，眉眼間閃過一絲久違的臭屁：“用我的覺醒天賦——毀滅。”
陳韞對此持懷疑態度。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謝回使用自己的信息素能量，效果好像……并不怎么用樣。
遲疑間，頭頂上方忽地落下兩個泠泠的音節——
“謝回。”
聽見喊自己，謝回抬起頭，和謝異的視線對了個正著，連忙操縱機甲在原地跳了幾下：“哥！我在這兒！”
謝異摘下軍帽，短發被帽檐壓出折痕，額前碎發微亂，卻絲毫不減氣勢。
他抿了下唇，問：“你有幾分把握？”
謝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么，一時心里沒底，但很快調整過來，拍拍胸脯保證：“哥你放心吧，我還等著打她臉呢，之前那么不留情面罵我，這次得讓她欠我一個大大大人情才行！”
“好，我信你。”謝異點點頭，冷靜地下達指令，“那就把你們所有人剩下的能量收集起來，能湊多少算多少。”
迷惑蟲族，這是桑淼當初在費頓醫院時，從畸變蟲人身上奪取過來的能力，她其實并不常用，因為這個能力尤其消耗信息素能量，且和她本身擁有的【控制】天賦相悖，也就是說，釋放信息素能量期間，她并不能同時攝取這些蟲族身體里的信息素能量為自己所用。
他能感覺到，桑淼撐不了很久，這等規模的蟲潮，很快就會讓她的信息素能量消耗殆盡，體力透支。
到那時，她的處境將變得很危險。
可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算到布維特打得什么主意，也不得不承認，布維特算得很對，他的確做不到袖手旁觀，置依賴他的平民不顧。
桑淼深知他的處境。
所以在看到蟲潮改變襲擊方向的瞬間，明知冒險，依然極快地趕過去將破壞降到最低，為他爭取到了反擊的機會。
能做的她都做了，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她也做了。
他不能讓她再出現任何閃失。
很快，謝回就按照謝異的指令將周圍能收集到的機甲能量都收集了，可惜還是不夠。
謝回算了算抵達小鎮的距離，又抬頭看了眼光屏，蟲族仍然聚在桑淼周圍，數量越來越多，已經完全遮住了她，無法再讓人觀察她的情況。
“不行……我得走了……”謝回喃喃開口。
“等等。”
就在謝回準備啟動機甲時，人群中走出一人，面容陰郁俊美，一頭銀發如絲綢般漂亮。
比起其余人的滿身血污，余辰身上看起來非常干凈。
“有屁快放。”謝回對布斯托爾的人沒有任何好感。
“我的機甲能量可以分給你，”余辰沒什么表情地補充，“還是滿的。”
謝回：“……”敢情這人剛才壓根沒戰斗。
“你怎么忽然這么好心？”謝回一邊打開機甲能量箱，一邊狐疑地問，“換做平時，不對我們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愛要不要，”余辰冷笑一聲，“現在落井下石也來得及。”
“要要要！”謝回立刻加快動作，生怕余辰反悔。
布維特冷冷看著底下發生的一切，桑淼出現在小鎮，的確令他意外。
但當他看到謝異關切的態度時，又漸漸冷靜。
他們都沒有回頭路了，謝異是，桑淼是，他也是。
所以現在著急的人，也不止他一個。
在謝異和謝回溝通的間隙，他腦子里閃過無數種應對的策略，直到他看見余辰站出來。
布維特微微瞇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偏頭問張秘書：“給謝回機甲能量的，是余辰？”
張秘書臉色一僵，訕訕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于是布維特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誰向謝異倒戈他都不會驚訝，唯獨余家的人，這是他剛進入聯盟議會時，就一手提拔起來的家族。
余家現任家主，和他有過命的交情。
從余辰成為覺醒者那天起，他便將這孩子當做聯盟軍部未來的接班人培養。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余辰會背叛他。
“余辰。”布維特緩緩落嗓，眼神陰沉得可怕，“你這樣做，你的父母、長輩都知道嗎？”
余辰那雙向來冷傲的眼顫了顫，片刻后，他抬起頭，目光坦然：“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我只是在做我認為對的事。”
布維特皮笑肉不笑：“你幫他們，叫對的事？”
余辰眨也不眨地盯著布維特，發現對方鬢角已經有些泛白，像是突然之間老了。
他想起兒時頑劣，從高高的樹上一躍而下，是布維特叔叔扔下手中文件，穩穩接住了他。
余辰敬重這位位高權重的叔叔，敬重他為了聯盟的發展殫精竭慮，他好像……沒有私心一樣，事事將聯盟放在第一位，哪怕謝異的軍功和威脅與日俱增，他也能忍耐，只為換一個和平。
可不知何時，這個目標好像出現了一絲偏差。
抹黑打壓謝異，原來不只是為了震懾他。
通緝審判桑淼，也不是因為所謂的叛軍之女。
布維特叔叔，不，是這位掌控聯盟的總長先生，不再滿足于現狀了，他有了極大的危機感。
為了穩固手中權利，不惜利用學生，利用平民，甚至，利用戰爭。
隨桑淼返回演習基地那天，他沒看到記憶中慈愛優雅的布維特叔叔，只看到一個陌生的費頓總長。
“我不是在幫他們，”余辰喉嚨涌起一絲艱澀，“我是在幫你，布維特叔叔，收手吧。”
“……可笑，真是可笑。”
布維特牙關都繃起來，像被這句“叔叔”刺痛，眼底隱隱浮現可怖的紅血絲：“余辰，你還是太小了，太不懂事。追求什么不好，追求虛妄。”
話落，謝回的機甲終于充好能，能量滿格的瞬間，他的機甲如火箭噴射般越過眾人，眼看就要朝小鎮的方向奔去。
“攔住他！”
布維特怒吼一聲。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隊身著戰斗服的軍衛幾乎從天而降，氣勢逼人地截斷了謝回的必經之路。
謝回只好急剎。
他視線一抬，輕輕一嗤：“不是說都派去各個港口駐守了嗎？這里也是港口？”
看到這些軍衛出現，底下學生茫然幾秒后，終于反應過來。
“有兵不去支援，卻反而用來攔一個學生，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所以我們，從一開始就是被利用，被放棄的存在？”
學生們看了看軍衛，又看了看表情未變的布維特，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我怎么覺著，人比蟲族還可怕啊？”
“不止你，我也這么覺得，如果桑淼沒在小鎮出現，那下一批死的就是我們了吧？”
“特么的，我能接受自己死在戰場上，但我實在無法接受，有朝一日死在陰謀詭計之下！這算什么？戰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在這些人六神無主的時候，謝異又低聲叫了一聲“陳韞”。
陳韞心領神會，和蘇霓對視一眼，兩人卸下機甲上的武器，端著槍疾沖上去，立于謝回身前。
“你走，我們掩護你。”陳韞道。
不待謝回說話，布維特厲聲呵道：“就憑你們兩個也想攔我的軍衛？！找死！”
“再加上我呢？”
余辰緩步出列，而后抬起手臂，將一頭銀發束了起來，眼皮掀起，里頭凈是化不開的冷意。
“行吧，那就也加我一個。”唐娜聳聳肩，唇角微勾，笑意不達眼底，“你們聯一軍校的人最好靠點譜，我可不想死在這。”
“如果只有桑淼和謝回能、能救下鎮上的居、居民……那我愿意賭、賭一把。”
瑞伊咬了咬下唇，也站了出來。
“還有我！”
“滾開！讓他走！”
謝回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感謝兄弟們！兄弟們辛苦！！！”
陳韞踹了他機甲一腳：“少貧！記得把桑淼平安帶回來！”
謝回拍拍胸脯，驕傲地抬起下頜：“保證不負眾望！”
謝異收回目光，微微笑了笑：“聯盟未來軍部的精銳可都在這里了，而你的保衛軍不過酒囊飯袋，在費頓是，在這里，也同樣如此。對付他們，甚至不需要使用機甲——”
他話音一頓，視線瞥過學生們身上爆發出的信息素能量，如寒刀冷刃，為謝回開辟出了一條沒有任何阻礙的路。
謝異眼神一轉，直直望向那個再也維持不了冷靜的費頓總長：“小鎮的居民要得救了，你看起來好像不開心的樣子，布維特先生？”
布維特閉了閉眼，那張保養得體的臉上再無優雅，只剩下孤注一擲的瘋狂：“你以為你贏了嗎？”
他說：“這里發生的一切，除了這群學生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因為比賽的緣故，這里的外部網絡本身就被切斷了。
只要不被媒體知曉，他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費頓總長。
“哦？殺人滅口？”謝異揚了揚眉梢，“這么多人，你殺得過來嗎？”
“要不試試看？”
布維特勉強維持自己的理智，微笑著道：“我帶的保衛軍，可不止這些，你又有什么？你引以為傲的第一軍團在南半區脫不開身，駐扎其他地方的軍團也別想過來支援，所有港口早就被我封鎖了，即使銀夜要塞攻不下，你的伊沃星也必將生靈涂炭，我說到做到！”
“你也太小瞧銀夜要塞了。”
謝異不贊同地搖搖頭，眼底掠過冷意：“你不是一心想要''懸劍''么，就沒想過我會使用它？”
布維特不以為然地笑了：“你不會使用''懸劍''的，殺傷力最強的武器，往往不分敵我——不到萬不得已時，一旦開啟''懸劍''，這也算是讓伊沃星生靈涂炭的方法之一，我說得對嗎？”
“既然知道，那你還搶？”謝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語氣漸厲。
布維特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這不是沒辦法了嗎，你和黎明之光都逼得太緊了。只有擁有''懸劍''，才能一舉殲滅利特星上的叛徒們。你不會以為自己擁護的林德蘭洛就能挽回局勢吧？伊沃星在他的統治下不還是被我滲透了個徹底？”
“不如說你想用''懸劍''讓整個利特星一起毀滅，這就是你和林德蘭洛總長最大的不同。”謝異冷冷拆穿他的謊言，“利特星上不止有黎明之光，還有無數無辜的平民。”
“有也不多了，”布維特無所謂地扯了下唇角，“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就像伊沃星一樣。”
謝異一字一句：“所以我才說，林德蘭洛總長和你不同。如果是他，他絕不會讓伊沃星陷入這種境地。”
這話戳痛了布維特，他眼底劃過兇戾，再也沒有絲毫猶豫，抬手跟身旁的張秘書示意：“通知所有人，強攻！”
空氣安靜幾秒，張秘書未應聲，只有謝異淺淡地笑起來。
“你笑什么？！”布維特被這個笑容刺激，怒吼一句，又沖張秘書吼，“我們埋伏在附近的人呢？怎么還不來？”
張秘書手忙腳亂地聯系一通后，如遭雷擊般癱坐在地：“聯、聯系不上了……”
“怎么會聯系不上！”布維特暴跳如雷。
謝異垂目站立，大拇指撫了撫袖口邊上幾不可見的深色污跡，再抬頭時，黑眸冷戾，嗓音冰寒。
“因為投降者皆伏，反抗者，已盡誅。”
蟲臭味，血腥味，還有硝煙味。
陰風列列中，各種各樣的味道縈繞在桑淼鼻尖，始終揮之不去。
攝像機的信號被蟲族干擾，已經完全聽不清在說些什么了。
桑淼很想抬起眼皮看一眼周圍，可信息素能量的過度消耗讓她仰起頭都變得艱難。
她的眼珠緩慢轉動兩下，嘴角牽起一抹苦笑的弧度。
原本她確實不會出現在這里。
從她四處尋找高起航和沈珩的蹤跡開始，她就知道有人在跟蹤她，也是那時，她懷疑高起航和沈珩可能是被布維特的人擄走了，并將發現告知了謝異。
謝異思忖后，讓她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離要塞太遠，最好找一個能支援要塞附近各個重要據點的位置。
蟲潮來勢洶洶，以布維特對銀夜要塞的覬覦之心，不可能不利用蟲潮搞點事出來。
果不其然，布維特出手了。
只是她們所有人都沒想到，布維特選擇的地方，不是要塞附近的據點，而是附近的小鎮。
她們都低估了布維特的心狠手辣。
甩開那群跟蹤的人費了些時間，在來的路上，她甚至還意外發現了塞特里軍校三名學生的尸體，被蟲族啃得只剩下半截腦袋，唯獨肩膀上的學校勛章格外醒目。
好在她趕到小鎮還算及時，沒有造成大面積傷亡。
在她控制蟲族時，鎮長組織著剩下的居民躲進了防蟲洞。
防蟲洞能夠隱藏人類的氣味，并且隔絕蟲族的聲波攻擊和信息素能量，算是暫時安全的地方，但一旦被蟲族找到，里面所有人都逃不掉。
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只有一次殺掉這些蟲族的機會。
那就是收回信息素能量的同時，攝取所有蟲族身上的信息素能量化為己用，這么做的缺點就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這么多蟲族的信息素能量。
這是一場豪賭。
桑淼好笑地想。
也許是這樣的事情做多了，她反倒沒什么怕的。
正如同謝異相信她一樣，她也相信謝異，不會讓她一個人死在這里。
桑淼一邊慢慢將釋放轉變為攝取，一邊默默數著時間。
慢慢的。
她的眼睛和耳朵都開始流血，體溫升高，手臂的肌肉線起伏，緊緊繃起，淡青色的血管顏色變深，膨脹，仿佛要沖破皮肉。
這是身體承載負荷的表現。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劇痛一陣一陣地向神經末梢傳遞，如拉鋸一般，痛得桑淼整個人都有點恍惚，連心臟都仿佛在抽搐。
不知過了多久。
桑淼在心底啐罵了句：“操，還不來。”
“桑淼！！！”
幾乎同時，一聲大吼穿透蟲潮，在桑淼耳廓里炸開。
她再也撐不住，收了自己的信息素，而后完全轉化成了攝取的狀態，用身體僅剩的一絲力氣，磨了磨牙，沖不遠處朝她奔過來的傻子陰沉開口：“你怎么不再來晚點，來給我收尸？”
謝回見她還有打趣的心思，心里那塊石頭稍稍放下，哼哼道：“閉上你的烏鴉嘴，現在只有我能救你，你最好對我放尊重點！”
桑淼冷笑：“先把這些蟲族解決了再談尊重。”
離桑淼近一點的蟲族身體里的信息素能量基本上都被攝取干凈了，完全喪失了戰斗能力，只能茍延殘喘地趴在地上。
也因此謝回終于能從蟲堆里將桑淼扒出來。
看到她身上根根漲開的血管和滿臉的血，謝回一驚，跳下機甲，去扶她：“你這是怎么了？”
“能量吸取太多，這些蟲族再不死，恐怕我就要爆體而亡了。”桑淼被謝回攬著坐在空曠地帶，虛弱地問，“你的覺醒天賦，能用了嗎？ ”
“……能。”
謝回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心虛，但桑淼的情況實在是太嚴重，他不敢托大，只好說，“我會盡全力，我想通了，你說得對，覺醒能力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我不會再逃避了，我會承擔起我自己的責任。”
“孺子可教也。”桑淼頓感欣慰，深深地注視他，“兄弟，命交給你了。”
難得從桑淼嘴里聽到好話，謝回嘴角克制不住地揚了揚，他薅了薅自己毛扎扎的寸頭，高昂起頭顱：“放心吧！用覺醒天賦救的第一個人，從你開始，怎么樣，榮幸吧？”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逆著光的身軀，宛如巨人：“桑淼，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有多牛逼！！！”
桑淼點點頭，依言睜大眼。
下一秒，一簇可憐兮兮的能量從謝回指尖升起。
桑淼：“……”
謝回頓時羞惱萬分：“我再試試！”
片刻后，他的信息素能量依然是，弱小的，無助的。
桑淼：“…………”
“我操！不應該啊！”謝回滿臉問號，“我不是S級Alpha嗎，說好的S級信息素呢？”
桑淼最后一絲耐性也消耗殆盡，她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控制著身體里暴漲的信息素能量，而后硬生生分出一部分，猛地朝毫無防備的謝回襲了過去。
“混蛋！你偷襲！”
謝回一邊罵，一邊本能抵擋，幾乎瞬間，兩種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空中相撞，形成了凌厲的氣流。
S級Alpha的后頸腺體隱隱發燙，仿佛刺破了束縛他已久的東西，沖擊過后，謝回愣愣地看著自己手心。
自他覺醒后，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充沛的信息素能量，渾身上下熱意涌動，四肢百骸都從未有過的舒暢。
這種感覺……太完美了。
“還愣著干什么？”桑淼有氣無力地說，“去清蟲族。”
“好好，我馬上去，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謝回解除了封印，沒再耽擱，回憶著老師教授他們的精神能量控制技巧，隨即以桑淼為中心，使用自己的【毀滅】天賦將周圍的蟲族一片一片地碾壓成了肉泥。
蟲腥味更重了，但那股懸在桑淼心頭的壓迫感漸漸減少。
手垂下，她停止了攝取信息素能量的動作，偏頭面露痛苦地吐出一口淤血，跟軟骨頭似的，歪倒在殘垣斷壁里，呼吸沉重。
這次她是真沒力氣了，連動下指尖都很困難。
之前刺激謝回，本是想著讓他有更多幫助謝異的能力，誰知冥冥之中，第一受益人竟成了她。
不枉她頂著莫大壓力，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可惜高起航和沈珩還沒找到……
想到這兒，桑淼眼皮半闔，心底涌上不安。
突然。
桑淼低垂的視線中落入半截影子。
她一怔，背脊的肌肉下意識繃起。
蟲族凄厲的死亡之音沒有斷，說明謝回還在清理蟲族，那來人是……
“桑同學。”一道低沉穩重的聲音響起。
桑淼瞬間放松，沒力氣抬頭，便道：“隊長，你跑哪兒去了，可讓我一陣好找。”
高起航在她面前蹲下，將她歪倒的身體扶正。
桑淼順勢看見高起航肅然的側臉，那雙平日里敦厚和善的眼難得看不清情緒。
“抱歉。”高起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吐出這樣兩個字。
“我就開個玩笑，不至于這么正經吧？”桑淼視線繞至他身后，空無一人，又問，“沉珩呢，怎么沒見他人？他沒跟你在一起嗎？”
高起航深深地看她一眼，道：“不久前和他分開了。”頓了頓，又補充：“他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桑淼隱隱感覺這句話有哪里不對，一時又想不到哪里不對。
思考片刻，未果，她反而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對不起啊，隊長，我之前和謝回吵架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有人想趁機挑動戰爭，我們需要謝回的覺醒天賦。”
高起航點點頭：“我早就猜到了。”
桑淼有些詫異地“啊”了一聲：“那隊長你演得好逼真啊，我還以為你真的生氣了。”
說著，她試著動了動手臂，依然是脫力后的綿軟發顫。
嘆口氣，桑淼只好對著高起航扯扯嘴角：“隊長，能拉我一把么？”
高起航卻沒動。
“真的抱歉。”他只是再次開口道。
桑淼一頓，神情莫名。
沉默兩秒，她望了眼謝回所在的方向，離她有些遠，那傻子甚至沒發現這邊多出了一個人。
視線只好落高起航臉上，盡管說著抱歉的話，對方臉上卻半點歉意也沒有，反而有種如看死物的冷寂可怕。
連風都好似在頃刻間停止了。
桑淼下頜繃緊，金眸一錯不錯，心臟如同浸入冰層，半晌，她又重重呼出一口氣，慢慢笑了：“你跟我道哪門子歉，你有哪里對不起我的？”
臉上斑駁的血跡讓她的笑容格外模糊。
高起航看了一會兒，眼眶驀地有些發紅，他好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也是這樣，為了救利特星貧民區的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命都差點丟掉。
怎么每年都有這樣的傻瓜出現呢？
不管他們賭上多少次性命，都不過無用功罷了，這個國家早就腐朽不堪，民眾皆是愚昧冷血，根本不值得去守護。
從桑灼元帥時，權利之爭便上演著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訓。
布維特也好，謝異也好，本質都是一樣。
他們根本看不見他們口中的底層垃圾過著怎樣的生活，也無法理解用盡所有力氣即將抵達光明彼岸時，轉眼就葬身于黑暗深海的絕望。
他們覺得一條低賤的人命拿一億星幣去換都應該感恩戴德。
因為貧民區的人不叫人，叫蟑螂，叫老鼠，叫下水道的垃圾，死了就死了，沒人會在乎。
桑淼這樣的戰士，不該效忠于骯臟的政客。
她值得更好的歸宿。
這是Z先生的原話，而他深以為然。
高起航垂下眼，沖奄奄一息的女Alpha欣慰笑了笑，伸手往衣兜摸去。
“別怪我，我也是替人辦事。”
真是一個毫不令人意外的回答。
桑淼勉強扯扯嘴角，和他打著商量：“隊長，你女朋友還在基地外等著你呢。”
“女朋友？”
這三個字仿佛踩到了高起航的雷點，他臉上的肌肉抽搐幾下，扭曲地冷笑：“你真敢提，哪還有什么女朋友，她早就死了，早就政府害死了！”
所以之前那些外出找女朋友的說辭，都是拿來掩人耳目的。
桑淼張張唇，喉間發出幾個短促的音節。
在對方將那根注滿藥劑的針管刺入她脖頸時，劇痛襲來，血氣炙熱，她瞳孔渙散，還不忘嗤聲自嘲：“明明早該想到的……”
早該在看到塞特里軍校那三人的尸體時，就想到的。
終于寫到這里了。
想哭。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魷魚3個； Yoy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安之若素38瓶；彭彧16瓶； xyu 、暗中討飯10瓶；云滄7瓶；慕南鳶、我算哪塊小餅干啊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9章
冰冷的藥液刺入肌肉，桑淼額發濕潤凌亂，汗珠細密，鮮血好像蒙住了她的五感，隨著時間流逝，她身體愈發滾燙，脖頸上青筋暴起，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恍然間，她有種自己正在覺醒的錯覺。
當初在利特星監獄時也是這樣，肌肉酸痛，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要被熱氣蒸干，聽覺、嗅覺、視覺全都加倍的敏銳，體內涌動的力量仿佛要爆炸似的。
她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和平常不一樣的是，這次的信息素不再具有令人難以承受的壓迫感。
可她不是已經覺醒過了嗎？
怎么還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到底……到底給我注射了什么……”桑淼嗓音沙啞，艱難出聲。
與此同時，半空中那架無人攝影機轟的一聲爆炸。
高起航再次換了一支藥劑注射進她的體內，隨即松開她的肩膀，看她像爛泥一樣倒在地上，起身冷眼回答：“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也并不關心是什么。
高起航回頭瞥了眼，那邊的謝回應當是得到了攝影機爆炸的信號，視線朝這邊看了過來。
他不動聲色將桑淼異樣的身體擋住，朝謝回的方向揮手打招呼，笑容滿面。
謝回似乎愣了愣，不過很快就認出了他，駕駛著機甲手舞足蹈地回應：“隊長你回來了！正好，一定要幫我照顧好桑淼啊！”
高起航從善如流地點頭。
謝回沒有起疑，用機甲比了個手勢，隨即調轉方向，前往更遠的地方繼續清理，慢慢地消失在了視野中。
意識消失前，桑淼朦朧看見不遠處一道凌厲的身影降落。
一只鋼鐵似的手臂將她撈了起來。
被觸碰到的那一刻，血液凍結，冰冷的殺氣席卷全身。
“將軍，系統已修復完成，安防部署可以啟動了。”
一名軍衛上前來稟報。
謝異點頭：“好，按照計劃進行。”
現在南半區由路爾斯坐鎮綽綽有余，禾羽甄早已率人趕回費頓制衡住了支持布維特的核心成員，各個港口的人也被周景和幾位軍團長全面控制，布維特已經無路可去了。
枉他費盡心機想要“懸劍”，卻不知這玩意兒其實壓根就不在銀夜要塞。
當年桑灼使用完“懸劍”后，蟲族潰敗，聯盟也元氣大傷。知道“懸劍”的威力后，她便下令暗中將“懸劍”轉移。具體轉移到了什么地方，在桑灼去世后，早已無人知曉。
嘆口氣，謝異示意軍衛：“你去告訴布維特，在做無用掙扎前，多想想他的女兒。”
“是！”
軍衛一走，謝異的終端就傳來刺啦一聲響，這是信號被干擾的聲音。
他低頭一看，發現是連接小鎮的那臺無人攝像機丟失了信號，無法再實時查看桑淼的情況。
謝異內心涌起不安，立刻給謝回撥了通訊過去：“你們那邊情況怎么樣，無人機怎么沒反應了？”
“沒什么情況啊……我去看看。”
謝回在那頭應著，很快，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驚喜：“原來是隊長來找我們了！來得真是時候，我還在想那邊的蟲族該怎么清理呢，他來了就可以幫我看著桑淼了。哥你放心吧，她一切都好。”
“那就好。”
話雖這么說著，但謝異還是召來軍衛：“我不放心，再派幾架無人機過去，我要時刻得知桑淼的情況。”
等待無人機前往小鎮的時間，謝異命人將銀夜要塞下面的學生依次轉移。
轉移完最后一批時，不知怎的，他心里愈發不安，后頸甚至生出了一種微弱的刺痛感。
和發熱期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更像是來源于別人的信息素反饋。
謝異猛地一頓，想到什么。
他竟然差點忘了，他和桑淼之間還有信息素感應。
他如此不安，恰恰說明桑淼現在的情況并不好。
這個念頭剛墜地，他的終端就收到了提示音，是無人機和他終端影像鏈接的提示。
謝異連忙點開。
然而光屏中，卻沒有桑淼的身影，只剩下高起航死氣沉沉地站在原地，他后頸處長出了一排細密的牙齒，牙齒連接的肉筋蠕動伸長，將他的后背啃食得白骨森森。
一瞬間，謝異眼底寒意凜沉。
桑淼從劇痛中睜開眼睛時，周圍一片寂靜，沒有聲音，沒有光源，伸手不見五指。
她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卻無濟于事，摔下去時，揮動的手臂只觸碰到一面壓抑的堅硬。
沒死。
她被人關起來了。
意識到這兩點，桑淼重新閉上眼睛，片刻后，對著虛無的上方開口，冷嗤：“我知道你在監視我，別藏了，對我沒用。”
窸窣一陣后，不遠處傳來低低的幾聲笑：“你什么時候猜到是我的？”
說話的是一道女聲。
帶著Alpha慣有的低沉，還帶了點不正經的調子。
桑淼沒回答，喉嚨滾動兩下，堵在心頭的那顆巨石轟然砸下，好似要將她五臟六腑都砸得粉碎。
女Alpha沒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外頭打得熱火朝天，小異找你都快找瘋了，恨不得把整個聯盟都翻一遍。”
桑淼沉默幾秒，從這句話里品出了其他意思：“他果然贏了。”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在他得知布維特和第一研究所的勾當時，就開始做準備了。這么多年，你的出現不過是加速了這一進程。”女Alpha停頓一下，語氣惋惜，“要是他沒有認識你就好了。”
桑淼譏諷：“怎么，你還沒有得償所愿？”
女Alpha微微一哂：“沒辦法，誰叫你是【轉化】天賦覺醒者呢。”
聽到這話，桑淼背脊一僵，猛地睜開眼睛：“……你說什么？”
“高起航給你注射了兩次易感期誘發劑，這是根據你的身體數據專門為你研發的東西，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你至今還清醒著，但這畢竟是第一次正式投入使用，效果和預想中有差異也很正常。”
女Alpha嘖聲道：“原本只是想用這玩意兒限制你的戰斗力罷了，誰能想到，兩支誘發劑下去，你的信息素居然發生了改變。我猜應當是你信息素能量使用過度，身體產生的自我保護機制讓你再次進入了覺醒狀態。”
她似乎深深地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片刻后，語氣冷了下去，滿含厭惡：“還真是和那個Omega的味道一模一樣。”
桑淼臉色慘白，牙關冰冷，張張唇，想到【轉化】天賦覺醒者的能力，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喃喃出聲：“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覺醒天賦本就具有遺傳性，要不說基因那么重要呢？你畢竟是他和桑灼的孩子。”女Alpha陰陽怪氣地哼出一聲，“想來也好笑，你從出生起，我就拿''希望''喂養你，沒曾想越長大越是廢物，邊野跟我說你冒犯他，所以他將你送進了流放區的隔離所，我差點就對你不抱有任何希望了。誰曾想，你不僅從隔離所里活了下來，還成功覺醒，成為了SSS級的雙天賦覺醒者。我沒道理不在你身上添點賭注。”
仿佛驗證她所說的話一般，密閉空間里，信息素的氣味愈發濃烈。
桑淼感受著自己的信息素，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除了信息素，她的身體也是。
像是易感期來臨前的癥狀，身體燙到極點，可她的意識卻十分清醒，并沒有被那些暴戾的念頭左右。
女Alpha站起來，鞋子的聲音踩在地板上，沙沙地響。
她問：“知道這是哪里嗎？”
黑暗中，桑淼的視線追隨著她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第一研究所被桑灼摧毀后，剩余的科研人員都被我救了下來，將他們秘密轉移，重新在地下組建。”她語含感嘆，繼續道，“我幾乎將曾經研究隋水的實驗室一比一復原。你現在的處境，就是隋水當年的處境。”
“所以呢？”桑淼面無表情道，“這是把對桑灼的恨加諸在了我身上？”
“恨？”女Alpha笑了一聲，“我從沒恨過桑灼。”
“那就是恨隋水了。”桑淼下了結論。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女Alpha那頭沉默了許久。
“我想不通，你為什么會恨隋水。”桑淼克制著加重的呼吸，盡量掩飾身體的異樣，接著問，“就因為桑灼為他反了聯盟嗎？”
女Alpha卻沒回答，反問道：“你有過想要一輩子并肩的人嗎？”
“我有過。”
她自問自答，斂去混不在意的語調，換上了一種桑淼從沒聽過的喑啞聲線，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即使我并不喜歡機甲，也陪著她搗騰了幾年，她發誓要考軍校，要上戰場，我就跟著她上戰場九死一生。”
“她發誓要將蟲族驅逐出我們的星系，沒人比她更驕傲，更有底氣說這話，我追隨著她，站在她身邊，我們掉進過蟲族圈套，在外星命懸一線，嘴上說著不能比對方先死，卻在心里偷偷將生的希望留給對方。”
“還好命運眷顧，就這么磕磕絆絆地，也和她一起長大了，我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可是，隋水出現后……”
“她變了。”
室內燈光亮起，桑淼適應黑暗的雙眼被刺痛，她眉頭緊皺，偏頭躲避光源。
幾秒后，她微微瞇眼，發現四周堆滿了精密的儀器，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了，只留了件背心和短褲。
有人從光源處靠近。
她身形高挑，穿著平常的衣服，姿態放松，笑起來時懶懶散散還不正經，眼尾有淺淺的歲月痕跡。
桑淼微微瞇眼，偏頭望著來人，沒有半點驚訝。
“你說，我該叫你Z先生，還是禾老師？”她勾著唇，笑意卻不達眼底。
“隨你。”
禾羽甄和她之間隔著一道玻璃門，她背著光，臉上打下一片陰影，一雙令人看不透的眼在陰影中銳利又陰翳，她拉來一把椅子坐下，眼皮微垂，居高臨下：“我還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桑淼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才澀聲回答：“大概是，再次被裂口蟒利用幻刺蝶的能力拖入幻境的時候吧。”
那時她入了邊野的幻境，從頭到尾，不論幻境變幻成什么樣，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那就是幻境的主角。
幻境里面的點點滴滴，都是邊野或隱秘或沉痛或渴望的場景，不會有和他無關的人出現。
這和她曾在潘妮宴會那晚遭遇的幻境完全不同。
那一次的幻境中，主角理應是她，可她所看到的，并非完全是她自己的過去和渴望，還有關于謝異的。
明明謝異是最后才進入幻境將她喚醒的，在此之前的幻境壓根不是來自于他。那便說明，她所看到的那些關于謝異過去的場景，也許主角并不是謝異，只不過有人利用幻刺蝶讓她只夠關注到謝異罷了。
而除了她、謝異，一直在幻境中出現的，只剩下最后一個人。
這個人幾乎騙了所有人。
幻境中，禾羽甄帶她看見了桑灼當年的選擇，帶她看見了謝異慘痛的兒時，禾羽甄將謝異從暗無天日的實驗室中抱起來，在謝異的母親厭惡責罵他時給他唯一的鼓勵，反復告訴他不是怪物。
從小到大，禾羽甄教導他，保護他，給他缺失的仿佛來自父母的愛，引導他成為了聯盟最年輕的謝將軍。
那可是禾老師，是謝異交過心，引以為傲的禾老師。
桑淼實在不敢想象，如果禾羽甄從桑灼決定與聯盟決裂的那天起，就開始謀劃這一切的話，如果謝異的這么多年都是被人利用的話……
他該有多傷心。
禾羽甄饒有趣味地看著她：“既然你早就開始懷疑我，為什么沒有告訴小異？”
桑淼語氣譏誚：“為什么，難道你不知道嗎？”
從邊野那里回去后，桑淼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要怎樣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甚至僥幸地想著，黎明之光和謝異的選擇無非殊途同歸，只要同歸就還有挽回的余地，那禾羽甄將永遠都只是他的禾老師。
“還真不知道。”
禾羽甄挑挑眉梢：“我什至都做好了你告訴他的準備，連夜離開了伊沃星，讓高起航自爆當替死鬼，誰知你壓根沒告訴他。”
“因為謝異很尊敬你，也很感激你這么多年對他的照顧。”
桑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只覺得嗓子眼發澀：“黎明之光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推翻聯盟政府嗎？謝異如果成為新的元帥，他會和新的聯盟總長給利特星一個和平的未來，你實在沒必要站在他的對立面。”
“那他就得站在你的對立面。”禾羽甄冷冷道，“我和你之間，他只能選擇一邊。”
桑淼啞著聲音問：“就真沒有一點斡旋的余地？”
禾羽甄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是反問：“如果我殺了小異，你我之間還有余地可言嗎？”
“沒有。”桑淼幾乎不用思考，“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禾羽甄微微一笑：“我相信，這也是他的答案。”
“我不明白，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走到這個地步……”桑淼無力地說。
“你會明白的，5066沒做到的事，我會做到。”
禾羽甄的目光溫柔地在她臉上逡巡，試圖尋找屬于故人的痕跡，片刻后，她抬手按下某個按鈕，圍著桑淼的儀器開始啟動，又一支易感期誘發劑注射進她的腺體：“桑淼，為你母親獻祭，是你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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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利特星，黎明之光據點。
“你是誰，你和高起航什么關系，抓我到底要干什么？！”
沉珩雙手雙腳被綁，整個人如破布般被人扔在一處老舊倉庫，他抬眸望著不遠處好整以暇的俊美男人，一向溫雅的面容難得染上了擔憂和憤怒。
他已經被關在這兒好幾天了，除了每天來給他喂營養液的人之外，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別的臉孔。
桑淼他們都去執行任務時，隊伍里只剩了他和高起航，沒等其他人回來，高起航便趁他不注意打暈了他。
等他再醒來時，就已經到了這個陌生地方。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發沒發現高起航的可疑。
“問題真多。”
邊野不耐煩地嘖聲，站在離他兩米外的地方，視線掠過沉珩那張稱得上脆弱的臉時，露出了些微不屑，而后自言自語般道：“我當初怎么會認為她會喜歡你這種Omega呢……”
沉珩怔了怔。
他對這句話非常敏銳，幾乎下意識就聯想到了這人口中的“她”指代的是誰。
“你認識桑淼？”沉珩心臟猛地跳漏一拍，面上卻不顯，順勢問，“你抓我是想威脅桑淼？”
邊野沒說話，目光冷峻。
沉珩被他看得打了個寒戰， Alpha帶來的壓迫下，他的身軀微微發抖，硬著頭皮道：“……你的算盤恐怕要落空了，我之于桑淼來說，根本沒有一點分量，這個威脅對她不起作用。”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邊野毫不客氣地譏諷。
沉珩被“自知之明”幾個字刺了一下。
自己說出來和從別人口中聽到，簡直是普攻和暴擊的區別。
“你抓我來，到底想干什么！”沉珩試著掙脫身上的桎梏，可惜無濟于事，他死死盯著面前的男性Alpha ，牙關都在打顫，“我是不會背叛同伴的！ ”
此時的伊沃星仍是盛夏，但利特星已入冬了，冬日嚴寒，連太陽都在一片霧茫茫中清清冷冷的。
邊野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上，薄荷味的煙霧彌漫，火光星星點點，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沒人讓你背叛。”
他嗤聲笑著，神色玩味地重復了一遍“同伴”這個詞，慢慢走到沉珩面前蹲下，袖口的紐扣精致華美：“你對她……真的只有同伴之誼嗎？”
沉珩猛地瞪大眼，淡色的瞳孔里滿是驚懼：“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
邊野薄唇輕啟，粗魯地掐住沉珩的下頜，往前一扯， Omega的后頸光潔平滑，沒有一丁點曾被咬過的痕跡。
確認這一事實后，他嫌惡地松了手，從懷中摸出一條手帕擦了擦碰過后者的地方：“重要的是，現在只有你能救桑淼。”
聞言，沉珩仿佛受了刺激，瞳孔驟縮，掙扎著爬起來，什么也顧不得了，激動道：“桑淼怎么了？！”
見到他的反應，邊野微微瞇眼，面色不虞：“簡單來說，桑淼現在被人囚禁起來當實驗品了，囚禁她的人每天都給她注射易感期誘發劑，即使她身體素質再強也不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變成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那時……她就真只有任人擺布的份兒了。”
“怎么會……”沉珩不可置信道，“她那么厲害，誰能困住她？她不會輕易被人抓住，你休想騙我！”
邊野瞥她一眼，冷笑：“你是怎么被送到我手里的，她就是怎么被人囚禁的。”
沉珩臉色一片慘白：“是高起航……”
“收起你那哭喪臉，她還沒死——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邊野語氣冷酷。
沉珩急道：“我要立刻見她！”
“別急，一會兒就能見到。”邊野道，“Alpha的易感期你應該不陌生，即使在誘發劑的影響下，她現在的信息素不再那般具有攻擊性，卻也沒幾個人敢輕易靠近，但你不同。”
“哪里不同？”沉珩愣愣問。
邊野掐滅煙頭，言簡意賅地和她解釋：“資料顯示，你的覺醒天賦是神圣之力【治愈】，你和桑淼的信息素匹配度100% ，你和她曾經有過信息素接觸，她是唯一和你有過信息素深度接觸的Alpha ，所以——以她現在的情況，只有你能夠利用信息素延緩易感期誘發劑對她的影響。當然，你或多或少也會進入發熱期，軍用抑制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抑制劑失效……”
他適當停頓，沒再繼續往下說，看向沉珩的眼閃過一絲森寒。
沉珩沒注意到男性Alpha的異樣。
這道消息等于朝他胸口處開了一槍，震得他呼吸一窒，嘴唇都開始打顫。
見他久久不發一言，邊野目光一瞥：“怎么，你不愿意？”
沉珩抿著唇，腦袋低下去。
邊野的耐心消失殆盡，他磨了磨牙，字字沉聲：“用嘴巴回答。”
“愿、愿意的！”
沉珩連忙開口，小心翼翼抬眼，很快又垂下眼皮，默默苦笑。
他怎么會不愿意呢。
哪怕這幾個月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關注，甚至不和她有多于同伴的接觸，他也無法自欺欺人地否認，在這個人剛才說現在只有她能救桑淼時，他內心深處竟然升起了一種隱秘的興奮。
他知道，這很不該，這很卑劣。
可當夢寐以求的念想近在遲尺，唾手可得，誰又能真正忍住引誘呢？
何況，這是桑淼第一次真正地需要他。
沉珩手心幾乎緊張到出汗，鼓起勇氣問：“只是易感期影響的話，你為什么不找謝異來幫她？謝異明明才是她的Omega ，他最有資格做這件事。”
邊野扯唇，皮笑肉不笑：“謝異的信息素要是有用，我至于在這兒和你廢話？那易感期誘發劑里不僅融合了蟲族的信息素，還融合了謝異的信息素，只有神圣天賦覺醒者才能治愈她！”
沉珩眼皮一抬，心思轉動，篤定地說：“你是黎明之光的人。”
邊野當沒聽見，只道：“你再嘰嘰歪歪下去，桑淼就要被折磨死了。”
沉珩不敢再耽擱，嘴巴立刻抿成了一條縫。
邊野解開他手腳上的束縛，忽然開口：“這是你自己答應的。”
沉珩點頭：“是我自己答應的。”
“那就行。”
起身時，邊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聲道：“如果桑淼清醒了，你記得告訴她，我給過你拒絕的機會，別到時候又說我不折手段。”
他轉過身，只余一張看不清神色的側臉，融入了冬日灰蒙寂寥的天色中。
“對了，我可以再問一個問……”
沉珩揉著發麻的小腿，話還沒說完，就被邊野打斷：“不可以。”
“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問。”沉珩注視著他的背影，恢復活動自由后，他后撤一步，眼底帶著防備和探究，“是你求我辦事，我總該了解清楚你和桑淼……到底是什么關系。”
話音墜地，男性Alpha寬闊的背脊似乎僵了一下。
良久，他才沙啞著嗓音道：“沒關系。”
沉珩追問：“沒關系的話，你為什么想救她？”
能將他這么一個大活人安排到桑淼身邊做這些，還能熟知桑淼現在的情況，這人在黎明之光的地位肯定不簡單，按理說，黎明之光屬于一支獨立軍，謝異所代表的勢力和聯盟政府打起來，他們應是最高興的，又怎么會偏幫桑淼呢？
邊野卻沒再回答，迎著蕭瑟冷意，大步流星朝前。
沉珩換上了黎明之光的統一服裝，和邊野一起進入了一處地下建筑。
空氣里彌漫著若有似無的蟲腥臭味，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十分尊敬地和邊野打招呼，邊野要么點頭回應，要么淡淡“嗯”一聲，這個堪稱割裂的舉動讓沉珩忍不住在邊野那張目中無人的臉上反復打量。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邊野陰嗖嗖地開口。
沉珩被嚇一跳，連忙收回視線，心里卻愈發對這人和桑淼的關系迷惑起來。
穿過幾條過道后，邊野帶著他來到一間實驗室門口。
邊野用權限打開門，實驗室瞬間燈光明亮，可惜里頭什么都沒有，只墻壁上幾個通風管道，不知連接著哪里。
沉珩登時警惕：“她根本不在這兒！”
邊野睨他一眼：“她當然不在這兒，我說了，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她。”
“那我要怎么幫她？”沉珩問。
邊野指了指那幾個通風管道：“你的信息素釋放出來后，會沿著這幾個管道輸送至她那邊，她會感受到，反之你也一樣。”
沉珩依然沒有放松警惕，冷靜道：“我必須先見到她，我才會照做。”
邊野沉默幾秒，似乎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片刻后，他召來一架智能管家機器人，邊往外走邊對沈珩道：“我離開后你就能看見她，另外，你有需求直接告訴智能管家，抑制劑和營養液它也會按時為你送來。”
沉珩點點頭，指著智能管家：“它的代號叫什么？總得知道代號才能喚醒它吧。”
邊野頓了頓：“309。”
“我在。”機械音驟然回應。
沉珩微微側目。
這臺智能管家機器人用的并不是系統自帶的機械音，更像是模擬合成。
令他奇怪的是，這聲音有點耳熟。
“……沒叫你，閉嘴。”邊野輕咳一聲，面上浮起幾不可見的暗紅，當著沉珩的面切換了系統自帶的語音，而后轉移話題道，“桑淼的信息素現在攻擊性不強，影響力卻依然很大，如果你撐不住，外頭也會有Alpha隨時待命。”
沉珩原本聽得很認真，最后這一句又讓他瞪圓了雙眼：“什么叫會有Alpha隨時待命？！！”
邊野面無表情道：“不要Alpha，難不成你一個Omega還想硬生生挺過連續多日的發熱期？”
“都沒試過，你怎么知道我挺不過？”沉珩這回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別太小瞧Omega了。”
邊野一哂，沒當回事：“隨你。”
說完便提步走了。
偌大的實驗室里，只剩沉珩一個人，很快，智能管家啟動，光屏投在墻壁上，他順勢抬頭，桑淼如同爛泥般蜷縮在地的身影就落在了他驚懼的眼中。
女Alpha被炙亮的燈照著，平直濕潤的眼睫陰影落在蒼白憔悴的側臉上，她嘴唇干涸，身形消瘦，幾乎只剩下一層皮包骨，后頸腺體里插了幾根細小的軟管，似乎因著腺體的過度克制，這里紫紅一片，針頭周圍還有些泛青。
“桑淼……”沉珩紅著眼眶，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細細一想，他其實站在桑淼身后跟著她經歷了不少的事，每一次她都憑著一身本事從絕境中殺出了條道來，縱使她被蟲潮包圍，被輿論裹挾，被政府通緝，縱使她滿身鮮血，傷痕累累，狼狽不堪，他也從未覺得桑淼脆弱過。
她擁有一種他一直都很羨慕的生命力。
可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見到這樣的桑淼。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女Alpha這般脆弱的模樣。
她呼吸輕得，好像伸手輕輕一碰，她就要碎了。
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沉珩不忍再看，別過頭對著智能管家講話：“你既然能帶我進來，是不是說明等她好些以后，你也能救她出去？”
可惜智能管家毫無回應，只伸出機械手臂，將軍用抑制劑遞給他。
一個小時后，智能管家309從實驗室里出來，沿著路線進了邊野所在的房間。
“你剛才其實不必離開。”智能管家309恢復了先前的音色。
邊野嘴里叼著煙，桌上的煙灰缸已經滿了，他解開胸膛上勒得喘不過氣的兩顆紐扣，表情晦暗不明：“你明知道，我見不得她那樣。”
一看到她痛苦的模樣，他就恨不得沖進那間壓抑的實驗室，解開她身上的枷鎖，緊握她的手，帶著她一起逃亡。
去他媽的黎明之光。
去他媽的貧民區救世主。
他一定什么都顧不上了。
所以他不能。
邊野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真是廢物啊，都提醒她了，不要相信身邊任何人，居然還是落進了別人的圈套。”
“這是她的選擇，你無法干涉。”智能管家309十分直白，“同理，只帶那個Omega來緩解她的痛苦，卻不愿救她出去，這也是你的選擇。”
邊野瞪著智能管家309 ，低低啐罵一聲，被這么扎心過后，他的聲音更啞了：“我不能背叛禾老師。”
智能管家309表示理解，平靜開口：“你應該很清楚，桑灼的精神意識一直被禾老師儲存著，桑淼偏偏又二次覺醒成為了【轉化】天賦覺醒者，禾老師不會放過她。”
頓了頓，它又無情補充：“這也是你當初挖掉自己腺體的原因。”
邊野：“…………操！”
伊沃星銀夜要塞。
夏季的暴雨說來就來，郁郁蔥蔥的樹木被吹得嘩啦作響，雷電嘶吼，風雨的聲音灌入耳中，將每個人都震得心緒不寧。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桑淼！”
謝回剛想往外沖，便被幾名軍衛架了起來，死命掙扎未果，他身上還是很多天前穿的那件作戰服，雙眼浮腫，充滿血絲，眼下更是烏青一片。
“你冷靜一點，外面形勢并不穩定。”從南半區返回的路爾斯柔和勸道，“謝回，你哥已經連續幾天忙得連軸轉了，你也再讓他為你擔心。”
“可桑淼失蹤了，現在生死不明！”謝回激動吼道，“我明明答應了我哥要帶她平安回來！我還在桑淼面前夸下海口，讓她等我！可我一樣都沒做到……她從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帶走了，你讓我怎么冷靜！”
“不止你，我們都很擔心桑淼！”
路爾斯頭疼道：“可你知道誰帶走她了？高起航就沒想過活，他死后我們根本沒有一點線索！”
“除了黎明之光還能有誰？”想到什么，謝回眼睛血紅，急切道，“是邊野！肯定是邊野做的！”
“好，就算是黎明之光做的，黎明之光的據點遍布全球，隱藏得極深，想全部挖出來需要多少時間你知道嗎？連信息素感應都被切斷，你還能上哪兒去找？”路爾斯撥高音量，“桑淼已經失蹤了，如果帶走她的人想殺她，一定當時就會動手，他們選擇帶走她，正說明短時間內不會殺她！”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地說：“桑淼下落不明，你再出事，讓你哥怎么辦？”
謝回自責到快不能呼吸，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他看著路爾斯，渾身的勁兒一下泄了，高大身軀幾乎癱軟在地：“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她……我沒用……我該死……”
路爾斯也被他這副模樣弄得鼻子一酸。
話雖是這么安慰，可他深知，一天沒找到人，桑淼就多一天的危險。
可黎明之光滲透之廣，再加上布維特的殘余勢力作亂，他們還真沒更好的辦法去尋找桑淼的蹤跡。
“與其自責，不如學學陳韞，去費頓幫林德蘭洛總長穩住議會局勢。”
不知何時，謝異出現在他們背后。
比起謝回的滿身邋遢，謝異干凈整潔得多，除了如出一轍的眼下烏青外，他看起來好像并沒有被過多影響。
謝回抹了抹眼淚，不解地看著他：“哥，你怎么做到這么冷靜的？”
聽到這話，路爾斯在心底深深再次嘆了口氣。
要是謝回知道他哥一個人呆在房間里時，為桑淼紅過多少次眼睛，發過多少次瘋，或許就不會這么問了。
謝異表情淡淡：“要是像你這么一哭二鬧，銀夜要塞的軍心早散了。”
見謝回又自責地低下頭去，往日的張揚再無半點，他終于還是不忍，放緩了聲音道：“別擔心，我知道該怎么找桑淼了。”
謝回眼中登時爆發出希望：“真的？”
“嗯。”謝異點頭，“之前是我們的方向搞錯了，也許我和她之間的信息素感應，并沒有斷開過。”
路爾斯疑惑道：“沒斷開的話，之前怎么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有兩種情況才能切斷信息素感應，要么……她死了。”
說著，謝異嗓子眼涌起一絲艱澀，他抿抿唇，繼續道：“要么，我和她之間相隔太遠，不在一個星系的話，受到磁場干擾也不無可能。”
路爾斯依然想不通：“可伊沃星的星港守衛森嚴，誰能把她這么悄無聲息地帶走？”
這也是謝異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一時間，氣氛又沉默下去。
正在這時，謝異的終端響了起來，他打開一看，表情微變。
【夏榴蘊：我找到009號的蹤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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