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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速歸

    突然彈開的動作, 突然變化的情緒,這無論怎么看都是嫌棄。

    這位少宗主但凡動靜小點林竹生都能裝作沒看見,這種實在難忽視, 他眼睛一睜,不可思議道:“你這么嫌棄我的?”

    嫌棄得太明顯了啊喂!至少遮掩一下啊這位少宗主!

    從地面上站起, 陳景浩拿過嵌進桃樹樹干的折扇,動作間錯開視線, 終于簡短道:“……不是。”

    確實不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憑直覺避開了剛才的動作。

    可能是沒從那一劍里緩過神來,心臟到現在還跳得有些快, 折扇別腰間, 他低頭用手背碰了下臉上溫度。

    好燙。

    ——連眼神都不敢對上,不是才怪。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被嫌棄得這么明顯,林竹生反倒給整笑了, 提著劍倏地上前一步。

    人果然被他嚇住了,表情又恍惚了瞬。

    有點好玩。

    但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有些不太熟練地把長劍收回附贈的劍鞘,已經差不多該到休息時間結束的點, 他一伸手。

    一只白凈修長的手, 手心和部分關節處有經常握劍摩出的薄薄的繭, 不影響美觀。

    陳景浩還是第一次發現他手意外的好看。沒懂伸手的意思, 他不解,試探性地伸手碰上向上攤開的手心。

    然后在碰到手前被毫不留情地拍了下。

    好傻的表情好傻的動作,林竹生這下是確認人被嚇傻了, 十分有耐心地提示了一下,說:“工資……啊不是,定金。”

    這不是握手的邀請, 是要錢的意思。

    陳景浩這下終于懂他的意思了,過于發燙的腦子稍微冷卻了些,給出說好的一百金。

    一百金到手,林竹生開心了,眉眼一彎,轉身說聲再見。

    他的開心很簡單也很明顯,兩條腿明顯邁得更輕快了些,連跟著晃起的頭發絲都看著高興。

    只是剛才打了一架,頭發里邊還摻著幾片樹葉,衣服也各有各的亂法,像是野人在蹦跶。

    “……”

    他蹦遠了,身影被桃樹掩住,留下陳景浩還站在原地,慢慢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拍了下的手。

    有些奇怪的感覺。

    中場休息結束,離開的人先后安靜回到座位。

    林竹生回來得安靜,但架不住身上的打扮過于顯眼,旁邊二長老大弟子看過來,問:“你這是干什么去了?”

    伸手拍下頭發上的花瓣和樹葉,林竹生省去原因及過程,只說結果:“賺錢。”

    “?”

    很抽象的一個回答,二大弟子聽不懂,只覺得這錢似乎賺得不太容易。

    器宗少宗主拖得更久,是在中場休息的最后一點時間踩著點回來的,和離開時沒兩樣,只有眼尖的人看到其衣襟破了道口子。口子整整齊齊,不像是偶然劃破的。

    人看著有些心神不寧,像在想什么,坐下后就低頭思考。

    又一場比試開始,是關系到爭奪榜首的重要比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比試場上時,他略微一轉頭,看向不遠處斜后方的人。

    然后剛好目睹人悄悄往嘴里塞了口點心,然后又被噎住,火速去拿長老席上的茶猛猛灌,灌完后老頭一樣癱座位上舒服地喟嘆一聲。

    “……”

    ……不可能。

    折扇抵住抽抽的太陽穴揉了兩下,陳景浩半睜著一雙眼睛轉回頭。

    之前賺錢時硬生生轉彎的那一劍消耗了太多靈力和體力,林竹生在比試開始的同時就開始悄悄攝入帶點靈氣的點心補充體力和自己的靈脈,一直沒帶停。

    之前沒怎么注意比試情況,他到今天最后一天才知道原來老板也參加了大比,并且已經進了爭奪魁首的階段。

    以前不關注,今天他多看了兩眼比試。

    只能說打得很兇殘,刀光劍影肉眼很難看清,要不是比試場邊緣有防護陣法,看臺上應該已經被掀飛一片。

    老板平時看著和他一樣埋汰,但劍確實養得好,雪白劍身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鋒銳冷意。

    最后的魁首是老板,前十的名次里天宗占一半。

    所有比試結束,各宗宗主長老無異議,獲獎弟子領獎。

    老板去領獎的時候還在吃林小友分享的黏牙團子,吃得極為艱難,領獎的時候腮幫子一直悄悄在動。

    林竹生原本在長老席上笑,邊笑邊往嘴里塞了個黏牙團子嘗嘗咸淡,在知道魁首的獎勵為一萬金后笑容滯凝了。

    眼睛一睜,不可思議地一轉頭,他向旁邊的二大弟子含混著求證:“一萬金?”

    確實是一萬金,等于一百萬銀。

    老板拿著輕飄飄的獲獎卷軸下來了,也終于啃完了黏牙團子,往位置上一坐。

    他對這個結果不怎么看重的樣子,卷軸在手里拋了拋,對其他人的道賀聲就只笑笑。

    他往年一直不參加大比,一參加就是魁首,贏得毫無懸念。

    二大弟子問他:“話說徐師兄怎么這次決定參加大比了?”

    在所有弟子里,他實力僅次于處于絕對碾壓的聞柏舟,要是想拿魁首,早幾年就已經能拿。

    “這不是沒錢了,”老板笑著一拋卷軸,說,“看上一個劍材,老底掏空也買不起,加上這個剛好。”

    嘴賤也吃了一個黏牙團子的林竹生嚼了半天,終于把一張嘴解放出來,慢一拍地道了聲厲害。

    “你大師兄比我厲害。”

    老板把卷軸揣兜里,直接換位置坐過來說:“他好東西不少,你有事沒事可以去敲詐他一下。”

    林竹生還沒到敲詐大師兄的地步,說起其他,問:“話說大師兄什么時候回來?”

    是個好問題。老板思考了下,之后道:“就這兩日吧。”

    他笑了下,手一撐下巴,瞇著眼睛說:“想你大師兄了?”

    他只是開個玩笑,習慣性嘴癢,結果人還真回復了,點頭認真道:“有點。”

    他那花到現在還沒送出去,不知道大師兄回來有沒有到可以收蘭筠花的時間。

    “……咔嚓。”

    老板差點掉凳。

    小小動靜引來周圍其他人的視線,他輕咳兩聲轉移話題,問起其他:“你沒跟外宗的人接觸吧……嗯,器宗那少宗主除外。”

    林竹生說沒。

    老板于是一拍他肩,豎起大拇指。

    大比結束,已經離宗太久,其他宗門的人在結束后就依次準備著離開。

    又是之前看到過的巨大飛舟,只是這次不是從樹林里遠遠地看,完全是近距離觀察。

    混了這么多天茶歇,混子林終于做了點實事,跟在大長老后邊送走這些來賓。

    被老爹帶著面對過不少這種場合,他十分適應,看著跟誰都熟得和自己人一樣,笑得比臉上抽筋的老板自然。

    器宗來時走在前面,離開時因為兩位宗主多交談了會兒,走在最后。

    其余弟子率先上船,器宗宗主和幾位長老先后招呼,陳景浩走在一邊,只跟著略微點頭,不怎么說話,在經過大長老身邊時才略微一側眼,看向站在長老身側的人。

    人笑著,視線和他對上后眉眼一舒,稍微一點頭。

    和之前一樣平平無奇的五官,笑起來時卻有之前從未察覺的意外的舒服,是一種不止于皮肉,而是從骨子里透出的輕松自在。

    一時沒注意,他多看了兩眼。注意到他視線,以為是有什么事,一個有事就說的林師傅直接探頭出聲問:“怎么?”

    他一出聲,其他人也跟著看過來。迎著一眾視線,意識到該說兩句話,陳景浩頓了下,最終道:“下次……”

    “不行。”

    人話沒說完,林竹生已經猜到要說什么,全身細胞都在拒絕,迅速道:“沒有下次!”

    “下次”這個詞他這幾天聽多了,一聽就是在約下次比試,他堅決不要再有下次。

    這位少宗主人長得腦子很好的樣子,但好像實際上不怎么聰明,干架都敢直接往劍上撞。賺錢的事小,戳死一個少宗主事大,這兩者他還是拎得清。

    “……”

    被拒絕得太過明顯,只是想說下次見的不聰明的少宗主安靜了下。

    簡單的談話結束,一行人上了飛舟。

    飛舟浮空,逐漸遠離地面,升至云層之上。

    地面上的人逐漸縮小,變成小小的一個,最后再被云層遮住。

    靠在船舷邊上,陳景浩伸手慢慢碰了下胸口,轉頭隨機抓取一個路過的隨從,莫名其妙道:“笑一個看看。”

    隨從猝不及防,扯起嘴角算是笑了下。

    陳景浩擰眉,一擺手,“算了別笑了。”

    他就這反復無常的霸王脾氣,隨從已經習慣,收起笑就繼續去忙自己的事去。

    伸手碰了下似乎還能感受到冰冷劍刃的脖頸,陳景浩最終一拍折扇,收回視線。

    飛舟掠過萬水千山,穿破落日時云層里隱約有劍鳴聲響,迅速從一側掠過,快速遠去。

    有人靠在船舷上看向翻涌云霧,望向聲音遠去的方向,道:“是天宗哪人回宗了?”

    旁邊一起休息的人道不知。

    歸玉城一行提前結束,聞柏舟結束后直接趕回宗門。

    回到宗門時大比已經結束,落日沉進遠山,天色近黑,他在會場找到正在忙著復原校場的老板,見面的第一件事便是問大比期間有無什么人接近他那小師弟。

    很好,連基本的問候都省了,見面就是小師弟。嘴角抽了下,老板一撩衣袖,說:“我辦事你放心,絕對嚴防死守的。”

    聞柏舟問完就走,要回宗主峰復命。剛走出兩步,后面老板想起什么,又補了句:“林小友今天說有點想你來著。”

    他離開的腳步一頓,連帶著浮空的劍也止住了。

    “……”

    半晌之后終于移回視線,他抬手抵住唇角,低聲應了聲:“嗯。”

    第42章 誰?

    去往宗主峰復命后, 聞柏舟去了一趟外門。

    去外門弟子住處的路他已經走熟,隔著一段距離從半空落地,他沿著已經沒有花瓣的小路往前, 看到了盡頭亮燈的房屋。

    果然在這。

    走進種了滿地菜和藥草及花的院子,抬腳上臺階, 他站門前抬手敲了兩下門。

    不輕不重的兩聲,放平時完全夠里面的人聽見。但今日不同, 里面隱約傳來敲擊聲,一聲一聲不真切,剛好覆蓋敲門聲。

    光亮從門縫底下透出,隱約晃動著, 無人應門。

    在門前站了會兒, 聞柏舟轉身從院子一側走過。

    對著窗的院子的地方的花草長得更好些,沾染上從窗內透進的暖黃的光,在安靜里慢慢隨風動。

    站至窗邊, 他看到了屋內的人影。

    盤腿坐地上,衣袖撩起又滑下,垂下的長發混合著衣擺散落地上, 手里拿著個鐵錘在對什么猛敲, 眉毛和眼睛都在使勁。

    像是注意到了他, 人忙里一轉頭, 視線往這邊瞟了眼,然后停住。

    因為使勁不自覺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人臉上表情瞬間變化, 笑得眼睛彎起,放下錘子有些驚訝地一揮手,“大師兄回來了?”

    他看著是想過來, 但準備起身的時候又看到了手上搖搖欲墜的東西,于是及時打住。

    林竹生在造自己的第三個箱子,確實覺得自己一走箱子指定散架。他左看右看,最終指了下窗口,道:“我走不開,開不了大門,師兄從這里進吧。”

    很有翻窗經驗的老玩家林說完后一點頭,肯定道:“這里又快又方便。”

    “……”

    光風霽月的大師兄于是人生第一次翻窗,支著窗臺一躍進了房間。

    進房間后敲擊聲瞬間大了數倍,叮叮當當一直不斷。稍稍抬頭,他看向窗臺上方的一張符咒。

    “那是我朋友給我的,消音符。”

    注意到他在看什么,林竹生解釋說:“可以避免房間里的聲音傳出去,可好用。”

    跟二極管一樣單向傳聲,外面的聲音可以進來,里面除人聲外的聲音出不去,是隔壁張凈的最新力作,他拿了好幾個點心才換來的,十分適合他這種雖然手殘但愛在房子里搞點木活的人。

    他順帶隆重介紹了手里破破爛爛,但實際上已經接近成型的木箱3.0。

    像是被他的勞動成果震撼住了,大師兄安靜了一下,之后夸說確實能看出他有努力過,并問:“可需要幫忙?”

    木箱撒手大概率會散掉,林師傅只能自己從頭做到尾,于是一搖頭,說不用。

    他一動,頭上亂得接近剛睡醒的時候的披散狀態的頭發也跟著一晃,從肩上滑下,遮擋視線。

    將腰間長劍輕放在一側,聞柏舟彎下腰,道:“可需要幫忙束發?”

    頭發遮擋視線,大師兄友情伸出援手,林師傅沒理由拒絕,一點頭,道了聲謝。

    埋在發間的藍白夾子取下,長發傾瀉下,順著指縫滑落。

    大師兄理頭發很舒服,不會痛,林竹生道完謝后就沒在管,埋頭使勁敲敲敲,藝不高人也膽大地邊敲邊問:“大師兄怎么回來得這么快?”

    【你獲得了:極地冰云絲帶(紅品)x1】

    “?”

    忙碌的途中彈出條消息,辛勤的林師傅動作一頓,疑惑轉頭。

    “歸玉城之事并不復雜,于是便早回來了。”

    大師兄的手已經從他頭上離開,剛加上的冰藍發帶混進頭發里,順滑垂下,道:“這是禮物,帶在身上可清神明目。”

    歸玉城為天下第一城,強者云集,稀奇珍品也不少,只要想要,找找便能找到。

    自己的禮物還沒送出就又收到一個禮物,被反向刷了波好感度,林師傅習慣性道聲謝,后來又意識到不對。

    紅品!

    雖然大師兄把功效屬性說得十分稀疏平常,但要是系統沒出錯,這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紅品沒錯。

    這個真收不了,他小心臟一跳,伸手想去扒拉。

    小禮物可以收收,太貴重的東西不是不能收,只是現階段還不了禮,東西進他這出來不了同等的東西,和打劫沒兩樣。

    扒拉的手被大師兄按住,他抬起頭,對上一雙垂下的眼。

    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主要我這沒有什么能送你的東西。”

    林師傅撓頭,惡向膽邊生,視線移向破木箱子又火速移開,掏出已經隨時隨地放身上的蘭筠花,試探性地抬眼看向大師兄。

    看來還沒到喜歡蘭筠花的時候,小花果然依舊沒有被收下。

    這次是真不知道送什么,他換了個手撓頭,問:“大師兄有其他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要是有普通點的,他想想辦法應該也能搞到。

    大師兄低下頭,道:“只要我喜歡的都可?”

    “都可以,”一個目前并不富有的林接著又迅速補充說,“只要是我能給的。”

    “你要看……”

    他還想趁機推銷一下自己之前在某座山里找到的形狀像小熊頭的石頭,結果話沒說完,聞柏舟已經彎下腰,頭松松埋在他肩側。

    “……”

    很好,林竹生不敢動了。梗著脖子保持原來的姿勢,他發出小聲的疑問的聲音:“大師兄?”

    埋在肩頸里,大師兄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悶,不像平時那樣冷得發涼,“可能借我靠會兒?”

    聲音里帶著些許的疲憊,歸玉城一行應當不像他說的那樣輕松。

    林竹生思考,然后伸手把人推開。

    不大的力道,但靠在身上的人能夠明顯感受到。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動,聞柏舟睜眼,瞳孔隱在背光的陰影里,嘴角略微收緊繃直。

    被拒絕了,停頓片刻,他直起身緩慢離開。

    伸手推開人之后林竹生順帶解釋了句:“我身上臟。”

    腳邊是一塊一塊的碎木頭,他身上也全是木屑,但凡距離近點,兩個人都得完蛋。

    話一出,原本緩慢離開的人又回來了,這次抱得更緊,手一撈直接把他整個人都覆蓋住,木屑隨著動作揚起,沾染藍白衣角。

    這下好了,不用擔心了,他們兩個人都完蛋了。

    因為已經完蛋所以不用顧忌,林竹生認命地改盤腿坐著為更方便人靠的姿勢。

    比起靠,他覺得人這個動作稱為抱可能更加貼切。

    算了稱呼都無所謂,大師兄高興就好。

    很久之前經常看到老爹回家沖媽一通亂嚎外加一通亂抱,他耳濡目染,雖然沒怎么抱過人,但還算了解流程,不太熟練地伸出手,輕輕拍拍身上人的背。

    他一拍,身上人抱得更緊,鼻間都是類似松柏的清冽味道。

    看不出來大師兄看著這么正經一個人,原來是喜歡抱人的類型。

    他伸手拍拍拍,余光看到擱房間里睡覺的小貓已經從貓窩里起來,睡得渾身毛凌亂,在房間門口睜著一雙無神貓眼看他和他身上的某大師兄。

    “……”

    短暫安靜后,小貓又帶著無神的眼和凌亂的毛回去繼續睡,當做什么都沒看見。

    燈火輕搖,房間里一片安靜,只剩下輕輕的拍背的聲音。一只手支在地上一只手拍背,林竹生看著燈火慢慢搖,覺得燭光似乎都已經燃了不少,轉頭出聲問:“大師兄這次去……嗯,那什么城很累嗎?”

    要是他沒感覺錯,這好像已經抱了挺久了。得是有多累才會休息這么久。

    “有些。”

    聞柏舟沒否認,呼吸著近在咫尺的木質香氣和淺淡的草藥的微苦味,閉上的眼睛睜開,幽深瞳孔隱在暗處里,道:“我一直在想,若是你在這段時間離開了,我該怎么辦。”

    他后面的話很輕,說話時帶起的氣息灑在脖頸間,一個怕癢的林師傅全顧著和癢癢的感覺作斗爭去了,一個字也沒聽清,憋了變天后只憋出一個忍耐的氣音,“嗯?”

    稍稍歪過頭,發癢的感覺沒了,他發出了讓大師兄再講一遍的聲音。

    大師兄說沒事,問他大比這幾天玩得開不開心。

    林竹生夠過頭揉了下下巴,說:“開心嗎。”

    開不開心不知道,他賺得是挺多。

    思考之后他一點頭,肯定道:“算開心吧。”

    白嫖到了高品質的各種茶歇果子,雖然差點一劍把某少宗主捅沒掉,但結局還算好,賺了錢還升了階,小破木劍也升級成了真劍。

    想起自己新到手的劍,他拍背的手暫停,掏出長劍進行全方位展示,附帶人工自主嘴動配音。

    他配音配得十分真情實感,大師兄沒忍住笑了下,接過劍認真多看了幾眼。

    大師兄看劍,林竹生在一邊激情解說:“……當時可驚險,劍才剛到手呢,差點就把陳景浩捅沒掉。啊我有問題,他也有責任,居然直接往劍上撞。”

    察覺到什么被一下子帶過的信息,從劍上拂過的手指停住。

    “……”

    眼尾的笑消失了,聞柏舟抬起頭,“誰?”

    第43章 有一種累是林師傅覺得你累

    大師兄好像沒聽清, 林竹生于是好心地再重復了一遍,順帶解釋說:“器宗那少宗主。”

    大師兄看上去這次聽清了,也安靜了, 視線落在劍刃上,半晌后應了聲:“嗯。”

    好簡短的一聲。

    以為人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十分體貼的林剛想換個話題,結果聽見對方又出聲問:“你和他關系不錯?”

    很平常的語氣, 聽不出有什么不對。林竹生火速擺手,說:“那不是,他可嫌棄我。”

    之前已經得知陳少宗主是個十足的顏控,他有心理預期, 就是沒想到會控成這樣, 大大的嫌棄不帶掩飾。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成這樣,只能說是十分新鮮的體驗。

    聞柏舟低聲重復道:“嫌棄嗎。”

    他把手里的劍遞回,林竹生側身收了, 剛準備轉回身體的時候,感受到有什么從自己發間穿過,輕輕在頭一側碰了下。

    微涼的觸感, 眼睛一睜, 他轉過視線, 一下子對上大師兄的眼, 聽到人道:“你很好。”

    “?”

    想了一下,他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在說他很好,陳景浩嫌棄他是自己的問題的意思。

    一點頭, 他眉眼彎起,笑說:“我也覺得我很好。”

    之后又補充說:“大師兄也很好。”

    大師兄笑了下,收回手。

    大概是因為今天很累, 他笑起來不像平時那樣,多了點看不明白的情緒。

    很累的一個大師兄,林竹生不耽誤他休息,又送出一堆上次的果子,讓人早點回去休息,下次再來玩。

    大師兄收回了順口應下的有些累的話,但已經撤回無效,認為天大地大健康最大的林揮揮手,讓他快些回去休息。

    這是來自好心林的關心,他只能走了,走時沒翻窗,終于正常地走的正門。

    房門帶上,小徑上多了個離開的人影,林竹生支在窗臺,最后淺淺揮揮手。

    夜逐漸深,半山上亮起的燈接連熄滅,最角落的一點昏黃亮光一直亮到凌晨,人影搖搖晃晃,終于在一片安靜里熄滅。

    大晚上熬夜做箱子,第二天絲毫不出意外的,林竹生再起不能。

    朝陽掛起,滿室溫暖,他是被直接翻窗進來的張凈直接從被窩里挖起來的。

    大比已經結束,校場恢復正常使用,他們又該例行練劍,并且沒有懸念的,他和張凈是卡點到的。

    有了之前的遲到的經歷后,自律如張凈,堅決不允許遲到的事情出現。沒想到人在這種緊迫時刻還記得叫自己起床,林竹生頂著一頭完全沒來得及打理的亂毛站在校場吹得亂七八糟的晨風里,對深刻的友誼有了更深的認知。

    他們好在還算是卡點到了,不少人放縱了幾天,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趕到校場的時候剛好接近練劍結束,喜提靜思堂領罰小套餐。

    懲罰倒是不嚴重,頂多幫宗門掃半天地或者拔拔草,重點是去靜思堂指定得直面大長老那張臭臉和看渣滓的眼神,身心都會收到重創。

    休息了幾天回來后的第一天練劍,雖然弟子各有各的遲到方式,好在至少人齊了。

    在大比時已經提前從宗主嘴里知道升內門的事,林竹生這次從長老嘴里聽到了正式的安排。

    外門弟子升內門的方式為比試,同屆弟子相比試,規則為五局三勝即可獲參與內門比試的資格,獲資格的人再三局兩勝即可獲成為內門弟子的資格。

    長老話說得輕松,但細想之下并沒一點輕松的地方。

    外門弟子升內門,每屆弟子分配到的名額不等,越往后名額越少,從幾率上來說,他們這是最容易進內門的時候。

    比試規則細分之下有些復雜,但從本質上來說,只要看實力就好。

    平時沒怎么和他們所屬的外門二長老之外的長老的弟子比試過,對實力沒認識,一眾昏昏欲睡地練劍的弟子終于清醒了,開始憂心自己的前途。

    憂心忡忡的聲音里,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練完劍后終于有時間倒騰一頭亂毛的玩家林悄悄倒騰自己頭發,完事后又開始倒騰衣服,東扯扯西扯扯。

    至今沒學過正經的穿衣服方式,他每天的穿法都不一樣,跟開盲盒一樣,開出行動自如的穿法和難以行動的穿法的概率四六開,今天就開到了那個六,練劍的時候怎么都不得勁。

    他看上去休閑得像是和比試完全無關,站旁邊的張凈看了會兒他徒勞無用的掙扎,最終出聲道:“你沒有去內門的想法?”

    長老在前面講了多久,這個人就在這扯了多久,一點不帶抬頭,很難看出一點對這的興趣。

    “嗯?”研究暗扣的手不停,林竹生說,“有啊。”

    與其說是有想法,不如說是他必須得去。去不了內門就難接觸到內門弟子和長老,為了他的全成就,他得進去刷滿好感度。

    要去還不聽,且回答得理直氣壯。沒有多廢話,張凈直接一拍他頭,讓他至少聽長老在講什么。

    力道剛剛好,醒神不傷腦。揉揉被拍的后腦勺,林竹生一轉頭,終于看了眼自己這位日漸暴躁,能動手就不多說的朋友。

    這個人說話時還會臉紅的樣子好像已經變成了上輩子的事。

    時間真可怕。

    長老說了接下來一個多月的安排,大概就是每日例行的練劍時間減半,剩下的一半時間用于所有長老手下弟子自由切磋,讓他們在切磋中意識不足,順帶了解自己的實力定位,大概把握真正比試時的情況。

    出現了個切磋時間,林竹生莫名其妙忙了起來。

    在自由切磋時,像宋明這種各方面強得有名有姓的人沒什么人上前切磋,他這種被高余評價為“長著一張實力屬于絕對中等的臉”的人反倒經常有人主動上前搭話,提出切磋請求。

    一行之前一起復習的六個好友湊一起圍坐著摸魚,他永遠是被叫走得最多次的那個,之后是同樣長著實力中等的臉的高余。

    本著平等互助的原則,切磋請求原則上不能拒絕,接受后面對對面的寫滿對自己的實力的忐忑的臉,他小良心抽抽的,又下不去手一劍快速結束切磋,最后演變成了認真應對。

    認真應對,指認真地地演。

    一眼看去能清楚看出一眾人的等級,他大概是最了解大多數人實力中等的水平在哪的人,要演也能演得挺像。

    不斷切磋的缺點是不僅廢力氣還廢腦子,好處是他之前不久才學會的收斂力道的能力得到了長足鍛煉,有了飛躍性進展。

    其他人就這么看著他不斷被叫走,跟誰都打得有來有回,險勝后又回來,往地上死死一坐。

    又一次被叫走再回來,他撐著自己小破木劍坐下,在第一時間塞個丸子回復體力,腮幫子瞬間鼓起。

    前些天才看他剛換了把真劍,現在又用回了這把熟悉木劍,坐旁邊的張凈問他:“怎么又把劍換回去了?”

    “嗯,出于各種原因,”團子在嘴里嚼嚼嚼,林竹生咽下后隨手轉了下手里木劍,說,“總之這個用著更方便。”

    武器有默認自動使用更高級武器的設定,和陳景浩那次就是,有了優先級更高的長劍之后,長劍自動把木劍替換回了背包。長劍更多時候都比木劍好用,但小破木劍也有小破木劍的好,簡單來說就是木劍更輕一些,用起來十分省他體力。

    再用長劍這么高強度地繼續練,他覺得他遲早有一天能單手舉起原型的兀奇。

    在這種時候還在圖輕松用木劍,永遠都走在擔心的路上的高余發出擔憂的聲音:“你要不還是多練練。”

    雖然經常在贏,但他確實也是實打實的每次都是險勝,正式比試時但凡狀態不對或運氣點背,去內門的事情玄之又玄。

    都已經到外門,他們指定得繼續往上走,要是他掉隊,一個外門一個內門,以后就不能像這樣一起摸魚聊天,后果十分之嚴重。

    事關團隊摸魚大業,其他人也有些在意這個問題,看了眼附近其他人,最終壓低聲音小聲問:“你們比試有把握嗎?”

    說完后又看了眼一直低頭把玩著手里玉佩的宋明,補充說:“除了宋兄。”

    爹媽和兄弟姐妹都天賦上乘,他天賦和實力也不差,之前有人勇敢提出切磋時被他兩劍掀翻了,實力毋庸置疑,所以至今沒人再來輕易切磋,是他們這里面最不需要擔心的一個。

    其他人都說不確定。氣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比試得靠實力,還得靠命,要是接連抽中難搞的人,有把握也成了沒把握。

    林竹生灌了口隨身攜帶的水,混在其他人的聲音里含混應了聲。

    很好,沒一個有把握。為自己前途感到擔憂的幾個人起身去相互切磋了,站起來時讓還在灌水的人喝完后一起去練。

    林竹生邊喝邊比了個馬上的手勢,噸噸狂灌。

    第44章 內門比試

    喝完水, 林竹生和宋明一起去和幾個小伙伴切磋了。

    幾個小伙伴十分耐造,不用擔心傷到脆弱的心靈,他對其他弟子小心翼翼, 對朋友重拳出擊,一點不收著。

    這下好了, 小伙伴被小破木劍兩劍掀飛,終于小團隊里打得兇殘的人實際上有兩個, 明白該擔心的是自己了。

    前幾天還規矩地坐在操場上等人來切磋,后來是在忙碌不行,林竹生學會了溜號,每次練劍結束后自行開溜, 從校場邊緣的樹林消失, 走得無聲無息。

    他原本是想去找小老頭大長老玩,后來想起來人是管靜司堂的,自己這屬于是逃課去找教導主任玩, 于是更改計劃,先去找兀奇玩,到切磋時間結束后才去靜思堂。

    靜思堂從不缺人, 每天都有弟子犯錯, 次次不一樣, 他去的時候正好有弟子幾個在領罰并挨罵。

    氣氛十分沉重, 他選擇在沉重的氣氛中繞行到后面,給罵人罵的口干舌燥的大長老淺淺遞過一杯茶水。

    看著人悄悄摸進來,又跟像回自己家一樣十分熟練地摸到了后面, 然后又十分自然地在后面摸摸搞搞,大長老還在訓人沒回頭,再有動靜的時候面前已經安靜又迅速地出現了一杯茶。

    “……”

    大長老接過茶杯, 一口水喝下后之前想說的話繼續說不下去,最終一擺手,讓幾個弟子下去領罰。

    幾個弟子迅速領罰走了,大堂里瞬間安靜。

    大長老喝下幾口茶后放下茶杯,林竹生跟著他去了靜思堂后自住的地方。

    似乎很沒生活情趣的一個大長老,自住的地方和靜思堂沒有太大差別,同樣嚴肅整潔的一片,沒有過多個人用品。

    最顯眼的是掛在墻上的破舊長劍,劍身斑駁,看樣子歷經了不少時間。

    另外還很顯眼的就是并排放在劍前矮桌上的兩個花燈。

    一個還很新,粉色的紙面都完好,碰一下還能轉,是他之前送的那個。另一個長得類似,都是很花哨的形狀,只是顏色褪了不少,原本應該是紅色或者其他,現在已經褪成了粉黃,部分地方已經變白。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點污漬,黑色,大概是什么飛濺的液體。

    兩個燈上都沒有灰,很明顯經常有在打理。之前收的時候推三阻四,真收了后打理得還挺勤快。

    “之前說的事可想明白了?”

    大長老去重新沏了壺熱茶,倒出放茶杯里稍微放涼,轉頭看過來,道:“若是不清楚,這幾日可去峰上,我使人將劍場收拾出來,你可去那里練劍。”

    之后又思索著道:“那里許久未去,興許地面也該清掃了,劍場側邊有個涼亭,那里或許也該修繕……”

    他越安排越細致,看著興致意外的高,林竹生在他思考更多前及時道了聲謝,道:“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

    大長老遞過茶杯的手一頓,另一只手短暫停頓后碰了下胡子,停住嘴里的話,最終只道:“……那不錯,悟性很好。”

    林竹生接過茶一笑,視線轉向另一個花燈,問:“這是?”

    大長老抬起眼皮看過來,視線多停留了會兒,最終出聲道:“阿滿……我有過一個女兒,這是她燈會時帶回的。”

    起身走來,他站在一側多看了兩眼燈,道:“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過了這么久,無論再怎么養護,有些東西果然無論如何還是不能保持原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可以從只言片語里聽出這應該不是一個多美好的故事,林竹生情商還算在線,沒有再追問。

    反倒是大長老被勾起了回憶,手落在燈的竹制框架上,自言自語道:“她們那晚早早睡了,在等我第二日回去團聚。”

    然后時間便永遠地停在了睡夢中。

    已經過去數百年,滄海桑田,執念已成回憶,只是想起來時不免仍舊會感嘆。

    茶杯在手里轉了一圈,林竹生在一邊蹲下,略微抬起頭,突然冒出來一句:“等待和見面的時候一樣幸福。”

    他撐著臉側說:“在最幸福的時候離開,余生不就沒有難過。”

    大長老胡子一動,轉過頭來,“嗯?”

    林竹生笑了下,過長睫毛掩住眼底情緒,說:“我只是覺得要是是我爸媽,他們應該會這樣說。”

    離開的人離開時很幸福,大概也會希望留下的人不要因為這件事悲傷。

    “……”

    房間里只有窗外樹影在不斷搖,大長老安靜了片刻,最終抬手輕拍他頭,道:“臭小子。”

    蹲地上的高度剛剛好,剛好給大長老當扶手,頭被拍了下,林竹生揉揉頭頂,把稱呼還了回去,說:“我這不是安慰你呢,臭老頭。”

    “?”

    沉靜的氣氛消失了,某林姓弟子因為對長老不尊,出言不諱,被大長老追得滿院子跑。

    常年只練劍,出門靠御劍的大長老腳程比不上每天都在山里當野人的某林姓野人,追半天追得氣喘吁吁,一次沒逮到人。

    追到最后,林竹生趁機還喝了口茶中場休息,之后翻院墻跑了。

    他翻墻翻得熟練,又把大長老氣得跳腳。

    ——

    掌握一點翹課小技巧,之后的練劍時間就可以過得愉快。

    直到在比試的前幾天,林竹生終于稍微規矩點沒逃課,陪自己幾個小伙伴練了幾天。

    比試的心情跟上斷頭臺一樣沉重,大概是為了映襯弟子們的悲哀之情,比試的第一天開始下雨,天空灰蒙蒙的,和人的心情一樣沉重。

    符咒這種東西跟高科技一樣好用,往校場上一貼,雨水自動規避,十分方便。

    比試第一天,所有弟子拉通抽簽,在下雨天睡得比平時都要香的林竹生剛好趕在抽簽的時候到,得知自己五局三勝的那五局的對手。

    五個人里沒一個熟識的,并且順序位置十分居中,他擱校場邊上看別人打來打去,悄無聲息地上場,悄無聲息地險勝,最終悄無聲息地拿下今天的三局三勝,明天的兩場不用比也能提前鎖定參與內門比試的資格。

    實力強的人有更多人圍觀,小伙伴宋明周圍圍了不少人,同樣是三局三勝,每局都結束得快,刀光劍影結束時,對面的人也倒地上。

    抽到他但安排在明天比試的弟子已經默認自己會輸一場,從五局三勝變成了四局三勝,壓力大了不少。

    第二天的兩局贏得沒多大懸念,依舊堪堪險勝的林竹生混在獲得內門比試資格的人里,就算五局五勝也沒引起絲毫注意。

    沒有獲得資格的弟子日后照常練劍,等待明年的比試,獲得資格的弟子回去準備,第二天前往內門弟子的校場,其余未獲資格的弟子這次也可前去觀看,能夠有所領悟是最好。

    內門比試時眾內門長老和宗主會到場,當場表現事關后續是否有機會成為親傳弟子,需要十分注意。

    需要十分注意,指林竹生當天回去去山里當了半天的野人,大半夜才入睡,第二天差點例行遲到傳統,頭上挨了小伙伴張凈的一下。

    “怎么是個人都愛拍我頭,”手上還在整理著扯來扯去的衣服,遲到大王林頂著個雞窩頭,忙碌里還要伸出手摸下自己頭,譴責道,“我下次要是沒考第一,指定是你們的原因。”

    這個人愛拍他頭,大長老自從第一次上手后也習慣性開始拍了,兀奇也是,他擱人身邊往那一站,像是個移動的扶手,一個頭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重量。

    譴責無效,小伙伴臉上無動于衷,說:“你要是正常起床,我也不想動手。”

    行。胡亂把衣服扯好,林竹生結束話題,往嘴里塞個早餐。

    比試在內門校場上舉行,來游戲這么段時間,他終于第一次進了內門。

    因為從人數上來說,外門弟子遠多于內門,所以校場也更大些,只是從配置上來說,內門校場要好不少,還有專練揮劍和切磋的地方,因為更高些,風景也更好。

    依舊是雨天,水滴得稀里嘩啦,打濕了一片山,空氣里都是雨水的味道。

    他們到后其余圍觀的弟子也到,眾長老也到,遠遠地隔著一段距離在高臺之上的白玉長老席落座,一眼看去都是熟面孔。

    他們坐下,林竹生能感受到周圍弟子都明顯隱隱緊張起來了。

    畢竟是決定前途命運的一刻,他能理解,順帶低頭快速鼓動腮幫子。

    比起前途命運,現在更重要的是嘴里的東西。

    他拿錯點心了,拿成打算今天給大長老的嘗嘗咸淡的黏牙團子了,這么久在嘴里翻炒了好幾圈也沒能咽下,原本在路上就能吃完的東西一直啃到現在。

    好在宗主正在進行簡要發話,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那,好同門們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

    好消息,沒有同門注意到。

    壞消息,高臺上長老全注意到了。

    一張人山人海的臉在人山人海里并不突出,但穿得極具個性的衣服十分顯眼,長老們一眼掃去,直接就能注意到。

    這種別具一格的穿衣方法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過,他們多看了兩眼,結果看到了心虛低下的頭和疑似在悄悄變化的鼓起的腮幫子。

    他們這下知道人是誰了。視線一致對向大長老,有人沒忍住出聲問:“……那小友是在吃什么?”

    看著似乎還挺香。

    “……”

    大長老摸胡子的手的力道不自覺一重,扯下了一根白胡子,最終道:“不知。”

    沒人能猜出這個人腦瓜子到底在想什么,也猜不出下一秒人會做什么以及正在吃什么。

    “……哈哈。”

    坐在一邊的外門長老,尤其是對方直屬的二長老,放在邊上的手抬了又抬,還是沒忍住抹了把臉。

    宗主說完話后由外門長老繼續主持相關事宜,他坐下后也探頭問了遍大長老弟子堆里那人在吃什么。

    大長老閉眼,“不知。”

    外門二長老又抹了把臉。

    比試三局兩勝,經過淘汰之后,剩下的人已經不算多,不再像之前一樣一批幾場人同時比,而是單獨上擂臺,在其余同門和長老的注視下比試,壓力倍增。

    依舊穩定發揮,林竹生又給自己抽了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于是和幾個小伙伴一起擱看臺上去邊等邊圍觀了。

    之前已經經過一輪淘汰,現在留下的人都有點本事,加上還有內門長老在上面坐著,用盡十分力氣,打得刀光劍影的,看著觀賞性還挺好。

    天賦好的弟子不少,其中最突出的還是宋明,一張臉和身段本身就很顯眼,用劍時更突出,一劍掀飛對手弟子的長劍后收劍,劍光水一樣滑回劍鞘,一套動作流暢。

    臺上長老微不可查地看得更認真了些。結束時看臺弟子鼓掌,掌聲明顯比之前的弟子的聲音大不少。

    這位小伙伴平時不怎么經營同門情誼,但人氣還是和之前一樣異常的高。其他人鼓掌,坐人堆里的林竹生也跟著拍手。

    下臺后有人跟著道賀,宋明略微點頭通通敷衍過去了,向著這邊徑直走來。

    林竹生小小鼓掌,豎起大拇指跟著說了聲厲害。

    盡管平時切磋時見識過,但每次見人出手時還是會覺得震撼,同樣坐旁邊的高余出聲夸贊,“厲害啊宋兄。”

    宋明在一邊坐下,道了聲“還好”。

    “……嘖。”

    掌聲和人聲里傳來一道不易察覺的輕嘖聲,升級之后感官還怪靈敏的林聽到了,稍微一側眼,對上一道剛準備收回的視線。

    是坐不遠處的一個狐貍眼的弟子發出的聲音,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看過來,對上視線時稍微一愣,之后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

    眉頭稍稍一揚,也只看了一眼,林竹生收回視線。

    擂臺上人來來往往,終于輪到他時,他拎著自己小破木劍上了。

    這次手氣不知道是行還是不行,他抽到了間隔很近的兩場,第一場打完后坐了會兒,又上臺去打第二場。

    第一場打得有來有回,險勝,第二場對手稍微更強了點,他依舊有來有回,險勝。

    其他人看得心驚膽跳,只有看臺上以前切磋時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一眾小伙伴才知道這人演得有多好。

    以及大長老和宗主也看出來人還有點演戲天賦在身上。

    早在兀奇認主時這人的水平就已經能和現在的部分弟子相當,認主后境界指定有大提升,怎樣都不至于這樣有來有往。

    其他長老疑惑人怎么無論跟哪個等級的弟子都能打得有來有往,又覺得這打法太過溫吞,動作流暢之余又太過拖沓,比之他們之前以為的相差不少,略微有些失望。

    大長老二人默契地不語,該摸胡子摸胡子,該喝茶喝茶。

    從清早到正午,比試過半,中場留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給參試弟子調整心態和狀態。

    三局兩勝,已經勝了兩場,剩下一場怎樣都好,林竹生沒有狀態和心態要調整,休息就開飯,開啃新開發出的包子,突然回想起什么事,邊啃邊伸手勾搭過同樣已經三場勝了兩場的小伙伴宋明,視線從長老席上掃過,小聲說:“有點事想問你。”

    宋明從不拒絕他,從刻意壓低的聲音里意識到不是在這里能說的事情,于是從座位上站起。

    符咒的覆蓋范圍內都是人,想要找個人少的地方只能去覆蓋范圍之外,他們撐著傘走出校場,去了最近的涼亭。

    雨聲淅瀝,樹葉都被雨水和陰沉的天變成暗色一片,涼亭掩在竹林小徑后。踏上青石臺階,站在涼亭檐下收了傘,宋明轉頭看向身側人,問:“你想問什么?”

    “我想問點關于大長老的事。”

    林竹生甩甩傘上雨水,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道:“想說你家挺厲害,應該知道一些。”

    他略微抬起眼,道:“比如他以前發生過什么事之類。”

    上次從靜思堂出來后他就有些在意,但這種事不好直接問本人,他今天這才想起來這位家大業大的小伙伴說不定知道什么。

    “大長老,”宋明稍稍思考,之后答道,“知道些,他應當算個傳奇人物。”

    林竹生湊過耳朵,“細說。”

    宋明說和他們這些從小就被發現天賦早早踏上道途的人不同,大長老是少有的人至中年后才開始修煉,并且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地位的人。

    以上是大多人知道的天宗大長老的傳奇故事,只有不多的人知道其踏上道途的原因,他正好聽父親說過原因。

    在修道之前,大長老只是一個普通人,生在亂世,有妻女,無心修道,唯一的生活目標就是養活妻女。

    人至中年,事業小有所成,夫妻和睦,女兒健康,原本算是一個不錯的小家。

    只是人在亂世,沒有絕對安穩,他離家在外時,有強盜強闖屋宅,將入睡的長老妻女殺害。

    回到家的男人第一次顫抖著拿起了粗糙鐵劍。

    血刃強盜,因果償還,塵緣盡散,這才真正有了現在嚴肅刻板也不怎么愛笑的大長老。

    人至中年才提起劍,宋明聽藥宗宗主說過,要是這長老在年輕時便習劍,大概又是一個流傳千古的天才。

    “天才適合天才教,”他往涼亭柱子上一靠,視線落在拎著傘站面前的人,道,“你和大長老投緣,或許可拜他為師。”

    “天才?”

    腦子還在消化之前的話,林竹生慢慢悠悠消化到最后句話,原本垂下思索的眼睛一睜,伸手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笑了下,說:“我?”

    他跟著靠柱子上,笑得一歪,拍拍身邊好伙伴,說:“我要真是就好了。”

    鼻間是雨水混合著淺淡的木質香,宋明垂眼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最終不語,移開視線。

    第45章 選擇

    想問的事情問完, 林竹生順著柱子滑下,往涼亭木椅上一坐,揮揮手讓小伙伴先離開, 道:“等會兒就該你了吧,我在這坐會兒, 你先走。”

    他看著像是還在想剛才大長老的事,宋明應了聲好, 低頭撐開傘。

    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逐漸遠去,林竹生留在亭子里看了會兒雨打樹葉,伸手掏出躲在衣服里睡覺的小貓揉揉搓搓。

    他只揉搓,又不說話, 小貓被搓醒了, 醒了后翻個白眼又繼續睡。

    一個常年睡不醒的小貓。沒人和自己聊天,林竹生坐了會兒,拿過傘站起, 準備離開。

    “啪嗒——”

    “……他有什么可厲害的,不過是靠一張臉。”

    傘撐開到一半,雨聲里有混雜的腳步聲傳來, 他撐傘的動作一停, 緊接著又有說話的聲音響起。

    隔著蒼綠竹葉, 他看到兩道青色人影, 剛好就在不遠處站定。

    沒聽過的聲音。并沒有偷聽人說話的習慣,他繼續撐開傘,準備在聽到更多前走出, 用行動委婉提示說話的人這里還有個人在。

    “若不是有個好出身,他身邊的那些人誰會在意他。”

    “只贏了兩局就得意成那樣,但凡有宋明的那些資源, 誰都能做得比他更好。”

    在話里聽到熟悉的名字,林竹生撐傘的動作停住了,眼尾微揚。

    “……要不聲音小點,萬一這里有人怎么辦。”

    “這種地方怎么會有人,我說的都為實話,也不怕別人聽見。”

    “他雜役弟子當了那么久,測試一直不過,上次突然過了,還是高分,說不準是用家里的勢力買通了夫子。”

    “他那種大家族子弟確實最擅長做這種事。”另一個人說,“話說再過幾場就到你了,不用去準備準備嗎。”

    “不用,我已經贏了兩場,下一場也是個普通的弟子,叫竹什么,應付起來輕松,不用擔心。進內門后我拜長老為師,定能超越那宋明,讓他再也得意不起來。”

    竹什么沒繼續聽下去,直接從涼亭里走出,踏上青石板路。

    他一動,白色傘面在暗色空間里顯眼,外面的兩個人很快注意到這里還有一個人。

    空氣都安靜了瞬,林竹生倒自然依舊,視線簡單從兩個人臉上掃過,認出其中一個是之前看到過一眼的狐貍眼弟子。

    似乎是和宋明一個長老手底下的弟子,天賦在一眾弟子里還算突出,只是和宋明在一個長老底下,注定只能一直被壓一頭。

    眉眼略微舒展開,他禮貌性一點頭,說了聲借過。

    兩個剛好擋住道路的弟子于是讓開半條路,狐貍眼向這邊多看了兩眼。

    出乎兩個人的意料,人并沒有對事情發表任何看法,說借過就真只借過,撐著傘從旁邊經過,身影離開,十分平靜,只在離開時向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輕飄飄的一眼,意味不明,或者說沒有任何意味。

    短短的一條路上還不止三個人。

    林竹生剛從狐貍眼二人組身邊離開,走過轉角時又看到了道熟悉身影,撐著傘站在不遠處。

    是被議論的本人,去而復返的宋明,一手撐傘,另一只手拎著一個小口袋。看到他走來,略微抬起手上口袋,道:“高余不知從哪得來的吃食,說要送你一份,趁熱更好。”

    上前走了幾步,林竹生快速伸手接過口袋,小聲問:“……你都聽到了?”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宋明點頭,“差不多。”

    “不要放心上。”

    果然聽到了。林竹生迅速踮腳一拍人肩,安慰道:“這種人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你別放心上,只要知道你很好就好。”

    這種事他經歷得不多,但算是有點經驗,總結為無視是對自己最好的應對方法。

    宋明低頭問:“我很好?”

    林竹生撐著傘,單手拆開小口袋,拿出里面的還溫熱的小食啃了口,隨意一點頭,“那可不。”

    他們回去的時候其他人完全沒在休息,在閉目打坐和短時練劍間度過休息時間。

    休息時間結束后的第一場就是宋明對一個不知名弟子,出劍利落得一如既往,看上去顯然沒受在涼亭附近聽到的聲音影響。

    在涼亭講了一通話的兩個人也回到了位置,看著擂臺上的景象,不自覺摸過手上的劍。

    宋明之后再過幾場就是林竹生。

    原本沒怎么關注自己對手是誰,多虧狐貍眼在竹林里那兩句話,他終于提前知道對手是誰。

    站在場邊的外門長老叫到自己名字,他支著小破木劍從座位上站起,把懷里的還在睡的小貓放張凈手上,抬腳上臺。

    狐貍眼從另一邊上臺,踏上臺階時長劍已經出鞘,劍尖從距離地面不超過一厘米的地方堪堪擦著地面而過,一雙眼睛看向他。

    秉持著對對手的最基本的尊重,雙方彎腰行禮。

    站在擂臺正中心的長老下臺,站定后宣布比試開始。

    身體還未站直的瞬間,狐貍眼已經出劍,劍光橫掃出去,腳步瞬間加快,凌空點去,直撲向對面的人。

    臺下弟子和高臺之上的長老都能看出他這似乎是想學宋明的樣子,以最快速度解決沒有懸念的對局。

    凌厲的打法專克溫吞的劍,高臺上的長老饒有興致地看著,想看這種情況下溫吞的劍還能不能一直打得有來有往。

    結果看了短短時間后很快意識到不對。

    支著地面一躍,沒有絲毫多余的動作,林竹生躲過橫掃來的長劍,落地前調轉身形,于半空中一轉,長發飛動間,手里的小破木劍抵住橫掃后準備收回的長劍。

    落地間靈氣涌動,狐貍眼握緊長劍的手一震,劍柄差點脫手,整個人向后滑出一段距離,眼睛瞬間抬起,看向對面平平無奇的人和平平無奇的木劍。

    他對上一雙略微彎起的眼。

    之后的發展完全超出預料之外。視線短暫對上,之后就是眼前一白。

    紛揚起的衣袖和衣擺遮住視線,他能感覺到有什么在快速接近,條件反射出劍阻擋,一劍出去卻什么也沒能擋住,撲了個空,意識到什么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腰腹一側傳來堅實打擊感帶起的灼熱痛感。

    視線轉換間他已經離開原本所在的地方,從擂臺中心一連到了擂臺邊緣,只要再越線一點即是輸。

    從躲避到反擊,這一連串動作流暢又迅疾,不僅狐貍眼沒反應過來,臺下弟子和高臺之上的長老也沒反應過來,身體都不自覺坐直了些。

    “?”

    一群小伙伴尤其疑惑,高余探過頭,小聲地去問張凈,道:“林兄這是突然怎么了?”

    之前還好好的,突然來這么一下,他們一時間摸不清頭腦。

    張凈也不知道,只低頭摸手上的小黑貓,邊摸邊看向休息的時候和人單獨離開了會兒的宋明。

    宋明一手撐著頭,垂下的頭發剛好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只能依稀感覺出和他們一樣有些驚訝。

    只有最初的一擊把握住了主動權,之后的狐貍眼徹底陷進了被動。

    不知會從何處出現的木劍,快到出殘影的利落動作,他四面防守,卻一次沒防住,長劍幾乎脫手。

    小破木劍和锃亮劍刃碰撞,發出一陣嗡鳴聲,劍氣對撞間帶起勁風揚起,吹得衣擺獵獵生風。

    絕對的實力壓制,幾乎已經睜不開眼,手臂也逐漸脫力,狐貍眼一咬牙,全身靈力暴漲,爭取到了瞬間的自主時間,長劍直接對上對面人胸口。

    然后手腕一擰,連帶著一側肩膀被死死鎖住,膝彎處被一腳橫掃來,重心猛地下移,他在擂臺上滾了一圈,長劍脫手,打著圈飛上高空,然后徑直下落。

    正對著他眉心下落。

    后腦勺靠在堅實地面上,倒地時帶起身體短暫麻痹,他一時間看著長劍落下,瞳孔睜大。

    在劍尖徹底落下的前一瞬間,劍柄被人穩穩握住。

    光亮長劍在手里轉了一圈,最終貼著狐貍眼脖頸一側死死嵌進堅實地面里,發出一陣令人耳朵發麻的摩擦聲,飛溢出的劍氣鋪散開,看臺上的弟子隔著一段距離都被波及到,吹得衣袍和頭發鼓動。

    一手握著劍柄,林竹生支著一條腿半跪在人身上,俯下身,迎著狐貍眼還顫動不止的瞳孔,傾身拉近距離,在人耳側小聲道:“連我這個普通的弟子都贏不了,怎么還想超越宋明。”

    他笑著說話和不帶情緒說話時完全是兩種聲音,狐貍眼側過瞳孔看向他。

    點到即止,隨手把垂下的頭發別到耳后,林竹生支著小破木劍站起,臉上重新帶上笑,彎腰對倒在地上的人伸出手。

    狐貍眼壓根不敢反抗,撐著手肘起身握住他伸出的手。

    意外的很瘦的手,但該有的力氣一點不少,輕松帶著他站起,然后松開。

    嵌進地面的長劍被拔出,同樣還到他手上。接過劍時他又聽人笑著說了句:“宋明是個很好的人,下次還請了解之后再做判斷。”

    退一步越想越不行,一個護短林果然壓根不適合退步,有事就得當場解決。

    匆忙把長劍收回劍鞘,狐貍眼說了聲好。

    一場結束,結果顯而易見,比試雙方互相行禮,然后退場。

    直到兩人都下臺,主持的長老終于回過神來了,宣布勝者。

    沒想到是這個結局,一片安靜的看臺里,最終是宋明率先出聲,沒忍住笑了聲。

    在這種安靜時刻這聲笑顯得十分顯眼,高余轉過頭,看到平時都懶懶散散沒什么表情的宋明笑得往后靠在座位靠背上,嘴角揚起。

    沒明白他在笑什么,高余于是直接出聲問了。

    宋明擺手,“無事,只是想起了件好玩的事。”

    ——不要放心上。

    這個人讓他不要放心上,自己卻動手了。

    慣常下垂的眼尾揚起,他抬手遮住嘴角,看著遠處的人影走來。

    高臺上的一眾長老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他們之前居然被一個弟子演到了。

    能演到他們都沒發現也是一種本事。

    他們就說,能讓宗門大比時宗主主動提出收徒的人怎么會天賦不行。

    幾個長老看著人從擂臺上蹦下,邁著兩條腿跑回看臺位置,視線移向宗主,再次確認道:“宗主是想收這位小友嗎?”

    宗主點頭了,“是。”

    他只要想收,事情便十拿九穩。宗主弟子聽著比長老弟子要威風不少,何況頂頭還有個最受弟子喜歡的陵許君聞柏舟。單是因為陵許君的存在,主動選擇宗主峰的弟子就已經很多。

    其他長老于是遺憾地收回視線。

    大長老看過來,最終低頭喝了口茶,一雙老眼垂下。

    一場內門比試最終持續到天黑,在天色暗下,校場的燈亮起時才終于結束。

    最后一局剛好是高余,堪堪以三局兩勝的成績獲得資格,六人小隊伍不負前幾天林師傅和宋師傅當了幾天陪練,全員上岸。

    獲得進入內門資格的弟子名冊明日會整理出,關于選擇長老事宜也是明天正式進行,獲得資格的弟子有一整晚的時間會去思考該選哪個長老合適。

    林竹生把這思考的一整晚都拿去睡覺了,運動之后洗洗睡能睡更香,第二天照例被張凈從被窩里挖起來。

    以為又快遲到,他邊洗漱邊把衣服隨意一塞,拿過發夾就打算掏出自己的大寶劍開跑,在開跑前又被張凈止住了。

    “還有時間,”張凈往書桌上一靠,上下掃了下他的樣子,道,“只是想說早點叫你起來,至少在拜師大典上穿得像個人。”

    林竹生撓撓自己亂毛,于是放下大寶劍,瞇著一雙眼睛亂穿衣服。

    很好,他準備和沒準備沒有任何差別,衣服依舊亂得可以,唯一的不同的是雞窩頭稍稍變平整了些。

    張凈看不過想伸手幫忙,又直覺覺得這樣說不定會讓友情變質,于是選擇眼不見為凈,轉頭不去看人身上這千奇百怪的一身。

    林竹生帶著自己千奇百怪的一身去拜師大典了。

    拜師大典在內門舉行,會場像個放大版的靜思堂,整個就是莊重肅穆的氛圍。

    從常理上來說,今天就是個莊重的一天。

    清早日光從遠處山脈升起,光亮大盛,映亮大堂,橫梁上精細的木雕木刻完全展露于光下,平日服飾無特定要求的長老都換上了長老服,月白衣衫整潔。

    今天大概是長老和長老首徒到得最齊的一天。除依舊沒有親傳弟子的大長老外,其余宗主長老的首徒都在場。

    晨霧浮動,霽藍衣擺從空中晃過,走在宗主身邊的人出現時,不少人都看去,只能看到一雙目不斜視的眼和腰間劍鞘的冷銳的光。

    大師兄也來了。

    在場人里最顯眼也最養眼的果然是大師兄。林竹生倒騰著自己不知道從哪牽扯到哪的腰帶,隨大流一起看過去。

    知道這種時候不是打招呼的好時候,他只跟著看了一眼,剛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目不斜視的人卻看來了,像有什么特異能力一樣,直接精準和他對上視線。

    視線對上,無聲地招呼后,人又移開視線,手握成拳抵住唇角,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依舊是那個對其他弟子來說謙和疏離的陵許君。

    內門比試除了三局兩勝外,長老還會根據比試時的表現評分,三場均評分最高的十人可自行選擇拜入哪位長老門下,其余弟子隨機分配。

    如長老愿意,也可主動選擇收下隨機分配的弟子。

    第一毫無疑問是宋明,林竹生因為演了兩把,靠最后一場救回了評分,排在第九,獲得自主選擇的機會。

    他后面剛好是昨天不小心胖揍了一頓的狐貍眼,人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地方,時不時還在回頭悄悄看他,被他發現后又火速回頭。

    在其他人選擇的時候,小貓悄悄從他衣服里探頭,小聲說:“那個人以后是內門弟子,也是需要收集好感度的人。”

    想要達成全成就,少了一個人的好感度都不行。

    然后這個人昨天就當眾把人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頓。

    社交天才林師傅并不十分在意,說:“好感度沒了以后還能想辦法救。”

    之前大師兄的好感度被他造成了冰點都能救回來,他對這方便并不擔心。好感度能救,揍人一頓的機會失去了就不一定會再來。

    排前面的弟子昨晚回去是真琢磨了一晚上,決定得快。宋明選了同時有在研究藥理的二長老,并被當場收為親傳弟子。

    加上宋明,前面八位弟子有兩位被收為了親傳弟子,和往屆有時一個親傳弟子也無相比,比例相當驚人。

    是不是親傳弟子無所謂,只要能進內門就好。

    到自己時,林竹生把小貓往懷里一塞,邁著兩條腿上前。

    他上前時,幾個長老都看向宗主。

    宗主面前紅木盒子的眾多普通弟子玉牌里還有一份親傳弟子玉牌,給誰留的很顯然。

    心機宗主,還特意把平時不參與這些活動的陵許君拉來了,從各方面進行誘惑。

    林竹生溜達著從幾個長老身邊略過,在所有人注視下堪堪在走到宗主之前時停下腳步。

    他在大長老桌前站定。

    第46章 捏臉卡到期最后時間

    站定后視線從空蕩的紅木盒子上掃過, 發現什么都沒有,林竹生的視線和眼神略顯驚異的大長老對上,最終手一伸, 問:“臭……大長老,我牌子呢?”

    這個人剛才肯定是想喊臭老頭沒錯。

    臭老頭本老頭胡子底下揚起的嘴角回落, 氣得胡子吹起,眼睛一睜, 從袖口里掏出一塊玉牌抬手拋過。

    氣歸氣,掏玉牌的動作倒是挺快。

    林竹生接住了,拿手里瞅了兩眼,還很細心地對比了下旁邊二長老紅木盒子里的玉牌, 說:“怎么長得不一樣?”

    左右都是玉做的, 玉牌都大差不差,手上這塊看上去似乎更復雜些,還多刻了朵花。

    像個盜版。他懷疑大長老在糊弄他。

    別扭的大長老還在吹胡子, 最終是旁邊的宗主回過味來了,幫著點出:“這是親傳弟子玉牌。”

    他失笑,邊笑邊收起盒子里的親傳弟子玉牌, 道:“沒想到讓大長老撿到手了。”

    在袖子里準備了親傳玉牌, 表示人早從一開始就有收徒的想法, 只是沒告訴他們。一直不主動收弟子的人突然來這么一招, 確實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一收還是親傳,看上去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親傳弟子。

    很好。林竹生悄悄撤回了一個對大長老的懷疑。

    一躍成為親傳弟子,因為大長老之前沒有收過徒弟, 他莫名其妙成了長老首徒,剛收下玉佩就上崗,擱人身邊負責接下來幫忙下發普通弟子玉牌。

    下一個擁有自主選擇權的是狐貍眼。

    按照人想壓宋明一頭的夢想, 林竹生覺著對方應該會選擇拜入宗主峰下。支著手靠大長老座椅靠背上,他轉著手上玉牌看人向這邊靠近。

    ——然后停在大長老桌前。

    “?”

    新鮮出爐的師徒倆睜著兩雙智慧的眼睛看著人鄭重地一彎腰,擲地有聲地道:“還請讓我跟著長老和師兄學習!”

    林竹生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話里的師兄指的是自己,一瞬間無助又迷茫,玉牌都不轉了,睜著眼睛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旁邊大師兄,憋了半天發出一聲:“啊?”

    大師兄抵住嘴角輕咳了聲,低頭道:“從位份上說,直系弟子應以親傳弟子為長。”

    叫師兄是合乎禮節的。一朝同門變師弟,林竹生被一聲“師兄”嚇得人都顫了瞬。

    因為靜思堂堂主身份,自主選擇時從未有靠前的弟子主動往火坑里跳選擇自己,實事是大長老只準備了一份親傳弟子玉牌以及隨機分配到自己峰上的弟子的玉牌,一塊多的沒有。

    和大師兄交流完的徒弟林一邊說他是不會好好準備的臭老頭一邊讓他去找隔壁宗主借塊玉牌,轉頭又去勸說狐貍眼冷靜。

    用頭皮想想也能猜到從昨天那場比試后,人的目標從宋明變成了他,和他來一個長老底下估摸是想拿逆襲劇本成為超越他的存在。

    勝負意氣另說,這種時候最好還是暫時拋下個人恩怨,選擇適合自己的去處最重要。

    “我想跟在師兄身邊一起學習!”

    他勸說半天,狐貍眼又一彎腰,認真道:“昨天和師兄比試后我收獲良多,幡然醒悟,之前說不好的話確為我之不對,是我太淺薄,以后一定踏實修煉,還請師兄不要嫌棄!”

    林竹生:“……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走向。被嚇了一跳又一跳,他就差直接跳到旁邊大師兄身上,手已經捏住了人衣角。

    這邊狐貍眼進行反省的表白,另外一邊在跟大師兄衣角作斗爭,大長老還在試圖和宗主借玉牌,場面一片混亂。

    大長老最終借到了玉牌,由林竹生遞給狐貍眼。

    弟子玉牌到手,狐貍眼肉眼可見的高興,彎腰又道了聲謝。

    【胡黎好感度+5(95/100)】

    不知道什么時候好感度已經悄悄過了九十大關,林竹生眼尾狠狠一跳。

    十名有自主選擇權的弟子之后事情簡單不少,分配到各長老底下的弟子按照名冊前去領取相應玉牌。

    剩下的里唯一意外的是張凈,他因為畫符的天賦被精通符陣的五長老破例收為親傳弟子。

    十分卷的一屆。一屆里出了四個親傳,人數比前幾屆加起來還多。能人太多,剛好對上他們,未能進入內門的弟子只能說是時運不濟。

    拜師大典后是為期兩天的過渡時間,用來新晉內門弟子搬家和熟悉內門用。

    在游戲里跑來跑去,林竹生已經對內門很熟悉,最重要的事就是搬家。

    從長老到師兄到小伙伴都以為他搬家困難,原想幫忙,但他全都拒絕了。

    他東西多,但大寶劍也夠大,一劍直接連帶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一起打包帶走,輕輕松松。

    大長老的峰取名極其簡單,直接沿用靜思堂,直接叫靜思峰,直系弟子住在山腳及山腰部分,本人住處單獨在山頂,他過去也是住山頂。

    住的地方大長老已經安排好,就在離主殿最近的偏殿,比之前住的地方大了幾倍有余,生活水平瞬間直線上升,終于有了點親傳弟子的實感。

    小貓落地的時候就跑去巡視自己的新地盤了,林竹生就沒指望過它幫忙,自己把東西搬進房間。

    支在房間窗戶往外看,一眼能看到遠處竹林和近處顯然已經翻動過的院子。

    大片的院子,雜草都被鏟沒了,花花草草直接往底下一種就成。

    有個現成的收拾好的院子,搬家暫停,他去折騰院子了。

    大長老來圍觀他折騰院子,越看眉頭越高高揚起,最終忍不住出聲問:“你這么多草?”

    林竹生不僅有草,還有樹苗,手指向一個方向,委婉問起大長老:“那邊那塊地方有沒有什么安排?”

    問題問出的時候,那塊地方已經注定歸他。

    山頂上只有他們兩個住,只要不把草種到屋里去,大長老都不干涉。他美美規劃好了以后的果園。

    搬一趟家,再折騰了下院子,一下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

    晚上時候,以為自己獨守山頂,林竹生剛打算準備晚飯的時候一般都住靜思堂的大長老回來了。

    一人一貓的晚飯變雙人一貓,飯后想起什么,他順帶倒了杯茶給大長老。

    大長老看過來,他于是說:“不是有拜師茶的傳統?”

    拜師茶是有,但應該不是像這樣飯后倒杯茶。大長老接過茶杯喝了口,道:“這么隨意的?”

    “只要喝了茶就好,左右沒差,”林竹生笑了下,“咱倆誰跟誰,心意到了就成。”

    最講規矩的人最終收了個最不講規矩的徒弟。大長老喝完茶杯里的茶,一拍他頭,“臭小子。”

    林竹生這次也不反抗了,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說:“臭老頭就拍吧,拍傻了下次測試拿不到第一,丟的也是你的臉。”

    一杯茶拿在手上還沒喝完,他又被大長老追得滿屋子跑。

    邊跑邊試圖啜兩口兩口茶水,他試圖轉移話題,問:“大長老今天不去靜思堂嗎?”

    大長老今天不去靜思堂了,已經從靜思堂搬回峰上,只在上午和下午部分時間前去靜思堂。

    搬到峰上第一天,以師徒倆追得滿屋子跑結束。

    還惦記著種自己那樹苗,林竹生第二天大清早就醒來,醒來后發現屋外已經多了個包裹,周圍還有散落的青鳥羽毛。

    又是勤勞的青鳥送來的東西,這次好歹沒戳穿他大門。挖地種樹苗暫停,他把包裹拿進屋。

    剛睡醒的小貓圍了過來,半睜著一雙迷蒙睡眼圍觀。

    是內門弟子的服飾,白色內襯蒼藍外袍,隱隱有銀色繡紋,從模樣上來說,看著比之前的衣服要精細不少。

    穿著外門弟子衣服不方便在內門行動,他換上了。

    他有自己獨一雙奇妙的手,總能化神奇為腐朽,再好看的衣服放他手上都能變得奇奇怪怪。

    小貓在一邊看著,原本打起精神睜開的眼睛越看越往下垂,最終沒忍住抹了把臉,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抱有任何期待。

    美觀放一邊,能穿好就算是勝利,農夫林換上身新弟子套裝,抬腳走出大門,在太陽升起前去給自己院子的花花草草澆水。

    練劍的日子他睡得人事不醒,休息的時候他起得比雞早。

    還有一個同樣起得比雞早的是大長老,大清早就開始練劍,林竹生就不該有好奇心,不該澆完花的時候拿著噴壺去瞅那么一眼。

    就瞅了一眼,他被大長老逮住了,手里的噴壺變成了長劍,莫名其妙在休息天練起了劍,還有個監工在旁邊手把手教那種。

    因為一對一,所以根本沒有摸魚的機會,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超高效率結結實實完整地練了場劍。

    長劍別腰上,他直接就地往練劍場上一坐,呼出一口覺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氣。

    練完一套劍比宋明爬了幾座山頭都累,沒有一絲多余的力氣,種樹的事以后再說。

    他坐得一點形象沒有,靜思堂堂主職業病犯了,往旁邊一站剛想說話,他率先遞出昨天晚上新鮮現做的點心。

    很好,大長老接過點心不說話了。

    給自己也拿了個點心啃,林竹生坐地上看著清早晨光從遠處山峰里躍出。

    大長老站在邊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說:“那是宗主峰。”

    宗主峰。

    “等等。”

    啃點心的動作一頓,林竹生抬起眼,求證說:“我現在是能出入內門所有地方了吧,宗主峰也算內門吧?”

    大長老點頭,道:“怎么?”

    林竹生沒怎么,只是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可以隨時去找大師兄了。

    以及他現在就要去找大師兄了。掏出自己大寶劍,他對大長老一揮手,說:“我去找大師兄玩,玩完就回來。”

    末了又往人手里塞了一包小食,說:“這是今天的午飯,去了靜思堂后記得吃。”

    小食一塞,他快速上劍開溜。

    大長老還沒來得及問什么大師兄,空中的巨大劍影已經向著宗主峰飛去。

    低頭看向手上還帶點溫熱感的口袋,他拆開看了眼,發現是小食邊還配了兩個飯后果子。

    ——

    練劍半天后臨時起意去找大師兄,事實是林竹生飛到后半程就開始手發酸了。

    大師兄現在住的地方和他之前一起住的時候不同,他繞著山峰飛了兩圈才終于找到。

    或者說剛好練劍結束的大師兄先發現了原本不會出現在這里的他,主動示意讓他下去。

    對方住的也是山頂,在接近地面的時候,最后一點耐力耗盡,他直接從劍上跳下。

    他跳得猝不及防,大師兄明顯一愣,快步向前伸手接住。

    “嘩——”

    大寶劍落地,風聲響起的時候林竹生落進一個熟悉懷抱。

    聞柏舟接住人,向后退了兩步堪堪止住,環在人腰后和腦后的手絲毫不敢移開或放松,問:“這是怎么了?”

    “我來找你玩。”

    這樣還怪舒服,林竹生兩手趁機搭大師兄肩上,在半空晃悠著,完全不怕掉下去,簡要說:“今早被大長老拉著練了半天劍,有點沒力氣了。”

    晃悠夠了,他拍拍大師兄的手,輕巧落地,順帶撿起地上大寶劍。

    起身的時候大師兄很貼心地拉了他一把,讓他輕松站起。

    握住的手腕沒有被松開,走前面的人就這么帶著他走進院落,邊走邊問:“可吃了飯?”

    “吃了,剛吃的,吃好飽。”

    原本還想提醒手沒有松開的事,被問題一打岔,林竹生瞬間把之前在想的事忘掉,轉頭去看院落。

    很大的一個地方,院子里自帶練劍場,還有些景觀草木,走過小片的竹林后可以看到住所的正門。

    單手推開門,大師兄帶著他走進住處。

    住的地方和以前一起住過的屋子類似,都很簡潔,沒有過多的東西,陽光透進窗戶落在木質桌椅和地面上,增添了點暖意。

    林竹生轉了一圈,終于想起來什么,擱人面前左轉轉右轉轉,說:“青鳥今早送來的衣服,是不是和你的很像。”

    他一轉,衣擺也跟著一動,蒼藍緞面在光下閃了瞬。

    聞柏舟多看了他兩眼,視線最終停在怎么看怎么奇怪的衣服上,問出從一開始就有的問題:“你的穿衣方法,似乎有些特別。”

    還不止是一點特別。

    提到這個問題,林竹生左看右看,下定決心壓低聲音湊過頭小聲坦白說其實自己不太會穿衣服。

    “……”

    這個不太會還算是一個委婉的說法。其實不用坦白,聞柏舟平時看時大致也能看出來。

    他問:“可否需要我幫你?”

    “嗯?”

    原本已經和自己的廢手和解,打算就這樣將就過一輩子的廢物林抬起頭,不開玩笑眼睛都亮了下,說:“可以嗎?”

    看到這表情,但凡是個人都拒絕不了。

    聞柏舟直接用行動代替回答了,道聲“失禮”,彎腰碰上人衣襟。

    林竹生被帶著坐在桌面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坐好別亂動,低頭看著面前人解開自己今早辛苦系上的各種繩結。

    蒼藍外袍從肩頭滑落,堆疊在桌面上,他渾然不覺,還在看大師兄現場教授如何穿衣服。

    “……”

    只能說每一個扣都在自己意料之外的地方。

    最開始他還覺著自己恍若智障,進行自我懷疑。

    看到后面時又覺得自己肯定是個天才,居然憑實力做到了每一個扣子和繩結都在應該在的地方之外,還能在錯得次次不一樣的同時能保持外觀居然還過得去。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說的,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說:“我真厲害。”

    滑下的外袍重新披上肩,大師兄開始給他穿外袍,聽到話時沒忍住笑了下。

    每次大師兄笑林竹生都會被好看到一下,并且有話直說,剛收起的大拇指又豎起,夸了聲。

    聞柏舟在彎腰系腰帶,聞言抬起眼,視線落在淺色瞳孔上,同樣夸了聲好看。

    不是隨口的恭維,他也不是會恭維的那種人,神情認真,是真覺得好看。

    精心捏臉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夸,手藝被肯定,AAA專業捏臉換臉林師傅小小驚了下,之后一笑,“我也覺得。”

    不對。

    笑了之后一摸臉,他突然又意識到什么,伸出手指頭開始緊急算數。

    他表情都嚴肅了起來。系腰帶的手一頓,聞柏舟問:“怎的?”

    數手指頭無能,越數越亂,林竹生于是問他:“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年……”聞柏舟垂下眼,及時改口道,“五月三日。”

    已經五個月了。

    捏臉卡是180天,也就是六個月,距離現在一個月不到。

    震驚到忽略了為什么大師兄會把時間記得這么清楚,林竹生一拍自己精心捏的臉,第一次感受到時間原來可以這么快。

    雖然到現在還沒記住這張臉到底長什么樣,但并不妨礙他喜歡自己的勞動成果,并且十分舍不得。

    第47章 醉酒小伙立正了

    悲傷涌上心頭, 林竹生再摸摸自己精心捏出的成果,低頭看向彎腰整理腰帶的大師兄,突然想起什么很嚴肅的事情, 說:“要是哪天我變了個樣,大師兄還能認出我嗎?”

    大師兄抬起頭, 道:“你無論變成什么樣我都能認出。”

    聽上去像是一句單純安慰的話,但還算有效, 林竹生笑了下,轉頭去追窗外透光的婆娑竹林的影,隨口說:“那你到時候一定得認出我來。”

    衣服穿好后再掛上玉佩,這就算是真正穿好了, 大師兄讓他站起來看看。

    林竹生站起來了, 左轉一下右轉一下,覺得非常神奇的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

    蒼藍衣擺垂下,行動間透出窗外的光, 細軟發絲部分垂至身前,和月白里襯對比明顯,略微動作時從腰間玉佩掃過, 帶著玉佩深藍穗子跟著一動。

    原來這衣服用正確穿法穿起來是這樣。他撤回之前的認為弟子服設計得有問題的譴責, 在心里小小聲給衣服道聲歉, 順帶給好心的大師兄道聲謝, 并掏出隨時帶身上的蘭筠花和小點心。

    大師兄收了小點心。

    把院子連帶著屋內都逛了一圈,林竹生逛開心了,看了眼時間后沒有多打擾大師兄, 啟程又去尋找其他小伙伴。

    他今天還挺忙,得去踩好幾個小伙伴的點方便以后互相串門,還想去探索之前沒有開發過的內門的山頭。

    在外面野了一天, 他再回到靜思峰的時候天色已經近黑,幾座峰的燈光都已經陸陸續續亮起,黃色光亮在腰間隱隱約約。

    今天犯錯的弟子估計挺多,大長老回來得比他還晚,剛好回來的時候趕上吃晚飯。

    有時候眼神還挺好的一個長老,坐下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他身上衣服和今天早上似乎很不一樣,順眼了不少。

    咽下嘴里的飯,徒弟林夸了他聲好眼神,之后說:“是大師兄幫我穿的,好看吧。”

    “……”

    大長老喝茶的動作一頓,問:“大師兄?”

    腦子里已經隱約知道指的是誰,出于嚴謹的態度,他還是求證了一下,道:“宗主峰上那陵許君聞柏舟?”

    林竹生小雞點頭,還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說:“他手很厲害吧。”

    這衣服看著又不是那么順眼了。

    普通師兄弟關系再好,也不會好到幫忙穿衣服的程度,尤其是那和所有人都隔著一段距離的陵許君。大長老的眉頭一抖,到了喉嚨的話醞釀了半天,最終盡數吞下,戰術性喝了口茶水,掀起眼皮問起其他:“我記得你院子里種得有蘭筠花……”

    “它長那樣居然都能認出來,”林竹生先是小小驚訝了下,之后一點頭,笑說,“那是種來送給大師兄的。”

    準確來說是預計是給大師兄的,但不一定。要是大師兄一直不喜歡,他也可能送給其他也許喜歡這花的人。

    “……”

    得到毫不猶豫且肯定的回答,大長老嘴邊胡子抖了又抖,最終灌下一大口茶水,從喉嚨里憋出了聲“是這樣啊”。

    雖然大長老平時的話本就不算多,但林竹生覺得人今天晚上似乎格外沉默,像心里揣著事,覺得自己還算一個體貼的徒弟,他給人多塞了一個甜甜的點心。

    甜甜的點心在手,大長老看著他,心事似乎更重了。

    從某一天開始,聞柏舟就察覺到偶爾見到大長老時,對方一張本就沒什么好表情的臉在看到他后明顯更臭了些。

    小老頭在想什么只有小老頭自己知道,林竹生沒察覺,休息一天后又重新回到練劍,去書院睡覺,漫山遍野當野人的循環往復的生活中。

    因為內門弟子人少,他們六人團伙又能重新擱一個學堂,他坐在小伙伴的包圍圈中睡得香。

    唯一有差別的是練劍,他從以前的能混在其他弟子里面渾水摸魚變成了超絕一對一,每天都在長老身邊跟練,確保每個招式都學會后還得去教直系弟子。

    好消息是雖然得教,但不是現在,南海開了一個秘境,他等級剛好在能夠進入秘境的范圍內,成功獲得秘境幾日游的體驗機會,體驗完回來后再開始打雜生活。

    平時都在各自峰上練劍,書院是各峰弟子聚得最全的時候,負責秘境一行的三長老在書院完成了去往南海的弟子挑選。

    秘境有實力限制,元嬰及以上的人禁入,代換過來就是最高只能讓20級以內的人進入,同時為了保證弟子的人身安全,宗門自設最低限度,未到結丹期的弟子也不得前去。

    他剛好就卡在中間,一起的還有宋明。其余四個小伙伴實力沒到,遺憾離場。

    秘境三日后開啟,他們有半天時間收拾東西,隔日清晨準時到校場集合。

    起個大早,他原本是想自己直接離開,結果大長老已經醒了,一路把他送到校場,臨走時還在囑咐說:“此次秘境有其他宗門之人,器宗那陳景浩輕浮,你不要與他過多接觸為好。”

    “有人找麻煩不必擔心,只管……”

    一雙眼睛還沒怎么睜開,林竹生也不管聽沒聽清,只管小雞點頭,站得東倒西歪。

    聽到最后,感受到手里塞了個什么東西,他困得快要合上的眼睛終于睜開了些,看到一塊縮小版的玉牌樣的東西。

    大長老道:“此為傳聲玉佩,若是遇到事情可隨時注入靈力使用,在第一時間找我。”

    被玉牌冰得稍微清醒了點,林竹生多看了眼手上玉牌,“咦”了聲,道:“大師兄好像也給過我這么一塊。”

    “……”

    大長老胡子一抖。

    最終打斷話題的是三長老,走上前來一拍半天囑咐不完的大長老,直接把他徒弟林拎走。

    有個寶貝徒弟就是不一樣,半天說不完話,還是得他出手。

    林竹生就這么被三長老拎上了飛舟。好處是不費力,缺點是他受到了一眾注目禮。

    還在向來臉皮夠厚,到飛舟被放下后他直接擱原地變得活蹦亂跳,又是十分精神的一個人,還很有禮貌地和看過來的眾弟子打招呼。

    最后兩個弟子前來,所有人到齊,飛舟啟程。

    到目的地后并不是馬上去秘境,還有一段休整的時間,帶隊的三長老并不急著說秘境相關事宜,在飛舟上的時間所有弟子能自行安排。

    熱衷于交際的林師傅在打了招呼后一反常態沒有和自己小伙伴們廝混在一起,反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蹲下,獨自度過這一段時間。

    他并不是想要罕見地享受一下獨處時光,而是不得不找個時間考慮自己的捏臉卡大事。

    經過他的縝密計算,在從秘境回來的當天,他估計得當著自己好同門們的面上演大變活人。為了自己也為了好同門的小心臟,他得想個對雙方都友好的辦法。

    覺得到了賺錢的好時候,小貓從衣服里跳出,真心實意建議道:“不如再買半年捏臉卡。”

    它說:“雖然得再捏一次臉,但估計沒人記得你這張臉具體長什么樣,只要大差不差就好。”或者說連這個人本人都不記得自己長什么樣。

    半年份捏臉卡不要998,只要9998金,支持分期付款。

    林竹生言簡意賅:“退訂。”

    全副身家都搭進去都不夠買張卡,還只有半年,他還沒喜愛那張臉到這種地步。

    小貓:“哦。”

    林竹生撐著下巴思考,突然傾過身搖晃了下小貓,說:“不然說我是什么變態生物,到了一定時間就會開始變化。”

    只是和普通的變態生物不同,只有臉變態。

    小貓精簡語言:“到時候他們看你才像個變態。”

    林竹生又坐了回去,“哦。”

    商量一路的結果是最終什么也沒有商量出來,到飛舟快要到地方的時候一個腦子空空的林的腦海里也只有“變態發育”四個字。

    他沒去找小伙伴宋明,宋明主動找他來了,一起準備下飛舟。

    南海離宗門遠,已經完全過了天宗的地界,進入了器宗和合歡宗等一眾宗派的地界,他們清早出發,接近日落時才到地方,在專停靠飛舟的港口邊落下。

    從飛舟上走下時就是從水面上迎面吹來的風,伴隨著的還有陣陣波濤聲。港口邊的燈光已經亮起,映在水面上,泛起陣陣波光。

    這次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管事,在昨天先他們一步前來安排好了住處,已經在港口等著,下了飛舟就能看到。

    確認所有人都下船后飛舟原地縮小,收進長老手里。管事打過招呼,邊帶他們去往落腳的客棧邊簡要說明現在的情況:“與我們一間客棧的是器宗和合歡宗,在昨日已經到了。還有其他宗派,叫得上名字的基本都來了。”

    南海這個秘境幾年一開,開的時間隨機,里面好東西不少,但凡是個宗門都會派弟子進去探探。這邊的客棧幾年不開張,開張吃幾年,到現在已經全都被各宗的人住滿。

    管事的話屬實。從港口到街道,街上人明顯多了起來,一眼看去全是各種樣式和顏色的弟子道服,像宗門大比分會場。

    天宗還算是不差錢,訂的客棧在街道中心,一眼看去最顯眼和雅致的那個就是。

    來游戲后還是第三次出門玩,完全忘了在飛舟上還在不斷琢磨的捏臉卡的事,玩家林玩得開心,在跟小伙伴宋明一起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像第一次從鄉下來城里。

    在真正踏進客棧門口前,三長老止住腳步,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轉頭視線從一眾弟子身上掃過,提醒道:“不要去招惹合歡宗弟子,無論男女。”

    之后補充道:“最好器宗弟子也不要。”

    一眾弟子正在興頭上,答應得快。

    也只有在這種口頭答應的時候才快。三長老不厭其煩地再囑咐了一遍,最終才讓一堆弟子進了大門。

    早從看到管事出門時就猜到是天宗的人到了,合歡宗和器宗的長老已經在客棧大堂里等著,看到人進來后起身。

    幾個長老去敘舊,管事帶著一堆弟子去分配房間。

    林竹生分配到的是二樓靠邊的一個房間,拿到鑰匙的時候隨手掂了掂,覺得輕飄飄的,沒什么重量。

    房間沒什么特別的,一張床一張桌子,外加一個洗浴的浴桶和裝飾用的屏風,和以前住酒店沒有什么差別,只是從某個方面來說看著更雅致了些。

    所有東西都在背包里,有什么好收拾的,他參觀了一圈后就下樓。

    其他弟子看來也是同樣的情況,他下樓的時候下面大堂已經坐了一堆人。

    雖然長老之前囑咐過不要招惹合歡宗和器宗的人,但是事實同門們剛進門就招惹上,或者說被招惹上了,三種完全不同的弟子道服混合在一起,一點長老所期望的邊界感也沒有。

    林竹生掃了一圈,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以及不知道什么時候圍在小伙伴身邊的一眾合歡宗的弟子。

    果然不愧是合歡宗,看起來沒一個社恐,十分自來熟。

    小伙伴一張臉上沒什么表情,看嘴皮懂的頻率來說似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在蹦,已經開始進入敷衍狀態。

    還記得對方在外門應付同樣熱情的其他人時進入敷衍狀態后差點脫口而出的“滾”,三兩步蹦下樓,他硬生生鉆進人群中心,伸手拍了下人的肩。

    熟悉的藍白衣袖從眼尾滑過,宋明轉頭抬起視線,對上一張帶笑的臉。

    和合歡宗弟子一樣無懼社交,他沒坐下,一手隨意搭在自己小伙伴肩上,用自己身體從物理意義上把小伙伴和其他人分隔開,順帶和周圍弟子打聲招呼。

    他招呼打得像是已經認識了八百年一樣自然,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回應,回過神來后才發現這是一張沒見過的臉。

    或者說是一張隨便擱哪個大街上都能看到的臉。但腰間的玉牌不普通,其他人看不出,但經常找劍宗弟子下手雙修的合歡宗弟子認得出,這是親傳弟子的玉牌。

    一番交談后發現這人居然就是之前傳遍了的天宗大長老百年來收的第一個徒弟。

    和想象中不太一樣。視線從抓不出任何特色的臉上略過,顏控屬性根深蒂固的合歡宗弟子略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鮮少能夠遇到的宋家小少爺,又開始措辭試圖勾搭。

    伸手拍了下小伙伴的肩,林竹生笑說:“別看他長一張外向的臉,實際上不怎么說話,有話可以跟我嘮,我還挺喜歡聊天。”

    終于意識到宋家小少爺確實撬不動,不再多費口舌,時間就是金錢的合歡宗弟子告辭離開。

    告辭離開,但只離開了一半。還真有人留下了,坐下跟他一起嘮。

    不用再把小伙伴和其他人隔開,林竹生也坐下了,和留下的人嘮得起勁。

    一桌人時不時就傳出一陣笑,聊得口干舌燥的時候,店小二正好送上沏好的茶和小點心。

    小點心地域限定,輕易復刻不了,被推到了林竹生面前。

    自己沒點過這個東西,他略微思考,轉頭看向旁邊人,道:“你點的?”

    宋明點頭了,說:“覺得你應該會想試試。”

    只是店里人多,一直等到現在才做好。

    AAA專業點心品鑒林師傅確實挺想試試,道聲謝。

    幾個合歡宗弟子和他一見如故,就差原地結義,從合歡宗八卦講到師姐們和器宗少宗主的二三事,中途不帶停頓。

    提到器宗少宗主,林竹生啃了口點心,左右看了下,好奇問:“怎么沒看到他人?”

    他記得器宗的人也住這里才對。

    一個弟子跟著看了眼,沒看到人,于是說:“我們今天還看到過他,好像是和師姐們約著出去逛了。”

    器宗那少宗主不雙修,就純欣賞好看的臉和純玩,和宗里幾個師姐關系還挺好,經常一起出去玩。

    話音落下,門外喧囂,說話聲里傳來一陣腳步聲,熙熙攘攘一群人從街上跨過客棧門檻,聲勢浩大,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到傳來的女人的笑聲。

    剛提到少宗主,少宗主本人到了。

    出去玩了一圈,陳景浩已經喝得腳步打飄,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攬著合歡宗師姐,一群人邊笑邊搖搖晃晃地走進客棧。

    進來后才發現大堂里多了天宗弟子,他睜著一雙迷蒙醉眼從人群里掃過,收回視線后攬著美人肩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

    灌到一半時慢一拍地意識到什么,他保持著灌酒的動作,有些僵硬地移回醉眼,再看向人群的方向。

    正正好好,不是錯覺,他對上一雙人群里投來的淺淡視線,看到雙熟悉的顏色淺淡的清淺瞳孔。

    “……”

    啪的一下,莫名其妙的,陳景浩火速收回了攬著美人肩的手,火速立正了。

    第48章 拒絕的話

    這少宗主咔嚓一下站得跟個兵一樣, 還努力把酒壺往后稍稍,旁邊合歡宗弟子被他嚇了一跳,疑惑地看過來, 又順著他的視線疑惑地看過去,沒看到什么特別的人。

    沒想到會在這里突然遇到人, 陳景浩一下子酒醒了。

    顧不上旁邊弟子們投來的視線,他趕緊掏出別腰間的折扇扇扇身上酒味。

    沒用, 扇不掉,在加大力度扇風和放棄間,他選擇率先上樓,步子快得衣擺都揚起。

    他回去沐浴了, 把一身酒味都洗掉, 換上了身干凈衣服。

    確認身上沒有什么異常后,他若無其事地下樓了,若無其事地往之前看到的位置看去。

    原本坐在那里的人已經沒了, 取代之的是之前和自己一起逛的合歡宗弟子,向著他這邊投來視線,并招手。

    三兩步下樓過去了, 他狀似不經意地環視一周, 沒看到在找的人, 于是出聲問:“你們怎么在這里?”

    弟子直接指出了他的意圖, “你在找之前在這里的天宗弟子?”

    陳景浩否認:“也不是。”

    “他們剛才走了,點心吃飽去休息了。”長得格外漂亮的合歡宗師姐撐著下巴看向他新換上的衣服,說, “剛才聊了一會兒,他們還挺好玩的,只可惜你不在。”

    已經走了。

    陳景浩垂下眼, 在一邊坐下,“還好,我又不是來找他……他們的。”

    “哦你對男人不感興趣,”另一個弟子說,“我們還挺感興趣的。”

    合歡宗弟子的感興趣的下一步就是把人搞到手。陳景浩坐下的動作一頓,眼睛瞬間抬起,警覺道:“感興趣?對誰?”

    “當然是宋家那公子。”弟子遞過茶杯,說,“越難得手的男人越有趣。”

    陳景浩松了口氣,接過茶杯一笑,“你們確實喜歡那樣的。”

    漂亮師姐看過來,突然湊近說:“不然你以為是誰,宋公子旁邊那個小友?”

    “怎……怎么可能。”

    陳景浩拿著茶杯的手一晃,低頭戰術喝茶,說:“他看著挺普通,你們喜歡的是宋家那誰誰那樣的。”

    他越想越覺得對,越想越覺得安心,末了肯定一點頭,“嗯嗯很普通,是這樣沒錯。”

    “是這樣嗎,”漂亮師姐摩挲了下自己手指,說,“但他性格很好人也有趣,若是一起生活,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道:“和他在一起應當每天都挺有意思。”

    修煉時漂亮男女看得多了,真要找道侶生活時外貌反倒不怎么重要了,合適的性格才是主要。

    一時間分辨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陳景浩剛喝下的一口茶停在喉嚨,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差點直接從椅子上站起,努力咽下茶水后努力思考半天,說:“還是別,他雖然看著長那樣,但打人很兇,不適合。”

    他這反應有些過大,其他人看了過來。

    最終是漂亮師姐沒忍住眉頭一挑,驚道:“……你這也太好懂了。”

    從剛踏進客棧大門看到這人反常的舉動開始她就隱約覺得不對,這就只小小試探了一下,還沒怎么發力,結果一下子全給炸了出來。

    她問:“是之前宗門大比時,你不跟我們見面都要去找的那個天宗弟子?”

    陳景浩:“話也不是這樣說……”

    很好,是的,難怪。

    迅速了解完前因后果,幾個弟子靠來,視線從其他天宗弟子身上掃過,道:“要我們幫你嗎?”

    “幫什么。”

    身經百戰的合歡宗弟子出口就是直接采取實際行動,陳景浩拿茶杯的手都抖了下,說:“我不是那意思。”

    “你和他很少有見面的機會吧,”一個弟子客觀陳述道,“這次秘境分開后下次見面說不定已經是宗門大比,中間那么久的時間,說不準會遇上命定道侶之類的什么人。”

    “畢竟世事難料嘛,天宗適齡又未結道侶的人不少。”

    她問:“所以要幫忙嗎?”

    “……”

    慢慢放下手里茶杯,陳景浩最終掏出一袋靈寶,紅著耳朵推出:

    “拜托了。”

    在客棧住了一晚,林竹生第二天和同門們一起被管事挨個敲門叫醒,準備出發前往秘境。

    秘境入口在孤立在水面中心的島上,飛舟平時在天上當飛船用,現在也能當水里游的船使,直接從昨天的港口出發。

    船在水面上行駛時,三長老終于提醒了秘境的注意事項:“此次進去,七日后秘境出口會自行打開,務必不要久留,迅速出來。”

    “安全為大,鍛煉為佳,尋寶為小,莫在里面為了珍奇寶物脫離隊伍擅自行動,五人及以上結伴最好,也可與他宗弟子合作,總之不要獨自行動。”

    想想秘境涉及到過夜,三長老又委婉地補充了一句:“……不與合歡宗弟子一起為佳。”

    底下弟子哐哐點頭。

    然后船靠岸,合歡宗弟子同時到,雙方弟子下船后迅速混成一片。

    “……”三長老抹了把臉。

    很熱情的一個合歡宗,林竹生剛下船就被圍住,提前預訂進秘境后一起行動。

    左右都不能獨自行動,跟一小群人一起行動和和一大群人行動沒有差別,他于是點頭了。

    器宗是之后到的,最顯眼的果然還是陳景浩,那一身紅色衣服想忽視都難。

    然后器宗的人也被拉進了大團隊。陳景浩跟昨天睡落枕了一樣,整個人無比僵硬,僵硬地走來,又僵硬地打聲招呼。

    很好,齊活了。大長老臨行前囑咐不要接觸的合歡宗和器宗少宗主都到齊了。

    秉持著對落枕病人的基本的尊重,林竹生同樣回了聲招呼,順帶探頭問:“你沒事吧?”

    距離拉近,陳景浩不自覺往后一仰,手里扇子狂扇,說沒事。

    他看著實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但本人不說,林竹生也不多問,并且發現這人很明顯拒絕自己的靠近,于是后退一步回到原地。

    差點忘了這人還嫌棄自己來著。

    陳景浩想說什么,最終沒能說出來,默默收回已經抬起的爾康手。

    三家大宗門已經聯合,其他門派最終還是慢了一步,只能在秘境入口開啟前自行尋找隊伍。

    所有宗派的人到齊,清早陽光從水面上躍出的同時,不大的島嶼開始震動。

    “嘩嘩——”

    廣闊水面波濤聲響,浮光躍躍,映亮小島中央的石陣。

    一點點光亮連成串,半空風云涌動,憑空而起的風吹得人衣袍獵獵。

    白光乍起,刺得人眼睛不自覺一閉,閉眼再睜開時,眼前景象已經變化。

    黑色高大通道憑空出現在石陣中央,下不著地,左右無依靠,反科學地懸浮在半空中,透出一股和周圍截然不同的異樣氣息。

    秘境里靈氣充裕得已經達到可視化的程度,形成霧一樣的東西,從里面慢慢逸散出。

    這是入口正式開啟了。長老和管事不得入內,只能在外等待,看著弟子們依次入內。

    有過一次進秘境的經驗,林竹生已經熟門熟路,進入的瞬間再沒有眩暈的感覺。

    進去后眼睛還沒睜開,最先傳來的是無孔不入的冷意。

    就這么一個抬腳一跨的時間,溫度起碼降了好幾度。

    沒聽說過進秘境還帶降溫,他眼睛一睜,一眼看到的就是陰冷石壁,在微弱光下還能看到順著石壁下滑的水滴。

    這是干哪來了。

    其他弟子和他一樣兩眼一睜就是迷茫,都在看這是什么地方。

    進入秘境的地方具有隨機性,但隨機得似乎有些太邪門。總之人還齊就好,三方弟子反應過來后迅速清點人數,確定人數無誤后才繼續前行。

    顯然他們隨機到了一個山洞里,好在不是堵死的山洞,往前走一段后能感受到從上方吹來的風,離出口不算太遠。

    這里氣息不那么令人舒適,像是有什么東西。作為弟子里唯二兩個親傳弟子,林竹生和宋明走在了劍宗弟子最前面打頭陣,一手已經搭在腰間長劍劍柄上。

    同樣有帶頭責任的陳景浩和合歡宗師姐也跟著上前,燈火搖晃里只有低低的交談聲和不斷的腳步聲。

    山洞比想象中要淺不少,也沒有突然出現什么奇怪的東西,往上走了十幾分鐘就已經能夠看到出口的光。

    他們在什么山的谷底部分,走出洞口后抬眼看到的就是綿延起伏的墨黑色的山。天幕上是類似實體版的行星軌跡的東西,圍繞一個點一圈圈盤繞開,銀白的光成了這片世界最主要的光源。

    師姐抬頭多看了兩眼,說:“這次運氣不太好,我們現在應該是在秘境邊緣。”

    按照以前來過的人的說法,秘境中心是一片平地,同時也是天上指路星的中心正對的地方,從周圍的山和天上指路星的軌跡看,她們現在在相當邊緣的地方。

    這個秘境好東西不少,但最有價值的基本都在中心地帶,每次開放時都會重置一遍,其余東西有點價值,但不值得特意來秘境找。

    以及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師姐轉頭看向站旁邊的兩個人,道:“在這秘境里你們的劍飛不起來。”

    要是能飛得起來,無論初始隨機到哪,指定都是天宗弟子最先到中心地帶。

    飛不起來。瞇著眼睛遠眺了會兒,林竹生說:“那我們這次有得走了。”

    手里長劍換成當登山杖使的小破木劍,他率先抬腳走進山里,轉頭道:“走吧。”

    他心態挺好,飛不起來就走,七天時間總能到。

    看到小破木劍,一點挨打的記憶上涌,陳景浩轉扇子的動作都一頓。

    翻山越嶺確實有得走,同時也意味著相處時間多多。

    想起自己這次主要是來干什么的,停頓片刻,他快速跟上,三兩步走到人身邊試圖搭話,說話時一只手習慣性抬起,無意識想搭人肩上。

    ——然后在快落肩上時反應過來,手一僵,動了又動,死活落不下去。

    “?”

    一只手直愣愣地杵自己身體后面,好歹是個練劍的,林竹生早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稍微一側頭,關切問道:“你手抽筋了?”

    落枕又抽筋,這個人似乎最近疏于鍛煉,身體都快要僵化了。

    陳景浩:“……”

    宋明:“嗤。”

    從今天早上三個宗門相遇時心情就不怎么明朗的宋明發出了今天的第一聲笑。

    一個沒用的少宗主。平時和其他人摟得大大方方又歡快,這個時候突然開始小心翼翼了,合歡宗師姐再看不下去,一把把陳景浩拍開,頂替其位置。

    伸手扒拉開擋路的樹葉,師姐搓搓手,開口就是直接問:“林小友可有喜歡的人?”

    “……”

    一記絕殺,問得猝不及防,被拍開的陳景浩還沒站穩,宋明臉上的笑還未消下去,動作同時一頓。

    唯一能跟得上師姐節奏的還是被提問的林小友本友,只驚訝了一下,之后回答說:“沒有。”

    他喜歡的人挺多,包括大長老和大師兄和一眾小伙伴,但他猜這位合歡宗師姐應該不是問的這方面的喜歡。

    回答得絲毫不帶猶豫,陳景浩站穩后捏了下扇子,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其他。

    師姐還在發力,一手搭在人肩上,又問了喜歡的類型,在林小友搖頭后換了個說法,問:“可能問問小友現在最喜歡的人是誰?”

    爬山爬得心如止水,但察覺到這邊似乎在講有趣的話題,其他人胳膊腿不累了,氣也不喘了,渾身都充滿了力氣,靠過來一起聽。

    最喜歡的人。

    左右都是閑聊,不介意聊這些,林竹生回道:“大長老和大師兄,嗯并列第一。”

    又是絲毫沒有猶豫的一個回答,回答里也絲毫沒有包含少宗主半個字。

    很好,蹦出了一個之前沒聽過的人,師姐眉梢稍稍揚起,“大師兄?”

    上山的路上就靠這點有趣的話題過活,其他人耳朵悄悄豎起。

    然后她們就收獲了人列舉出的大堆大師兄的優點,列舉得自然流暢不帶喘氣,一長串砸得腦子暈頭轉向。

    本人思路清晰一點不帶暈,笑得眉眼彎彎。

    擦擦額頭上冒出的汗,想問的問題暫時已經問完,師姐收起帕子,戰略性停止打探消息。

    只要有秘境就有妖獸,他們上山途中遇到不少,但估計因為還處于外圍,妖獸實力普遍不強,幾個弟子合作很快就能拿下,還算安全。

    距離中心太遠,他們注定前幾天要在趕路中度過,晚上也注定只能找個還算合適的地方暫時休息。

    每天都在山里當野人,野人林倒還能適應這種爬山強度,但其他弟子不行,并且因為消滅妖獸耗費了不少體力,到傍晚時候就開始不行,倒了大片。

    半天還多一點的時間爬了兩座山,還算不錯,讓弟子原地休息,林竹生和宋明分頭行動去找晚上暫時休息的地方,累得喘氣不止的陳景浩硬生生站起和他一起去找。

    他們最終決定在一個河灘邊過夜。河灘平坦,視野廣,能夠清楚看到周圍景象,有風吹草動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布置營地的事主要交給了動手能力很強的器宗弟子,天宗及合歡宗的人主要負責警戒以及找尋一點能吃的東西。

    背包里還有一堆吃幾天都吃不完的點心,林竹生想抬手示意,又看弟子們忙得起勁,于是默默收回伸出的爾康手。

    今天領路加清剿妖獸再到找營地,他忙了一天,現在弟子忙起來的時候反倒能休息了,師姐及宋明也是。

    過于勞累的陳景浩已經擱角落閉眼,他們三個還能撐得住,圍坐在火堆邊。

    小破木劍不離手,林竹生略微抬眼看向遠處墨色的山,說:“這里是不是有些怪?”

    其他兩人都知道他說的怪是什么怪。

    從洞穴開始他們就能察覺到一種很詭異的氣息,按理說已經遠離洞穴,氣息應該會變淡,但事實正好相反,越走氣息越明顯,陰魂不散。

    宋明略微點頭。

    合歡宗師姐也不解,“之前沒聽她們說過這里有這種情況。”

    現在想也沒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秘境里有等級限制,不僅是對她們,對妖獸也是,但凡有什么怪東西,再厲害也厲害不到哪去,總之總有辦法解決。

    印象里游戲似乎沒有關于這個秘境的特殊劇情,那應該是沒什么大事。

    林竹生點頭,長發順著動作向前垂下,沾染地上落葉,旁邊宋明低頭幫忙隨手拂去。

    “……”

    看看他再看看在旁邊還在閉眼休息的人,師姐身體向前挪挪,超前地問出了個問題:“……話說小友要是遇到認識的人表明心意,會如何拒絕?”

    林小友一愣,之后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在說什么,火速擺手,兩只手都快呼出殘影,“沒這種事。”

    意思是沒這種事,所以也談不上拒絕。師姐大腦飛速運轉,壓低聲音煞有介事小聲道:“只是做個參考。我有這方面的煩惱,所以想問問如果是小友會怎么說。”

    宋明垂眼看向坐在旁邊的人。

    “原來是這樣。”

    回答問題算是幫助人解決煩惱,樂于助人的林眼睛一彎,終于開口了,說:“很感謝你的心意但我現在的主要安排是學習沒有精力思考其他你很好很優秀以后一定遇見更優秀又更合適的人,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一直珍惜我們這段友情以后有任何需要我的事情都盡管來找以及提前祝你幸福。”

    宋明:“……”

    師姐:“……?”

    一段話下來不帶絲毫猶豫和思考,跟條件反射一樣流暢又迅速且沒有絲毫停頓,像是已經重復了千百遍一樣自然。

    師姐虎軀一震。

    好、好……好熟練。

    第49章 驚喜閃現

    火堆噼里啪啦燃燒, 映亮兩張安靜如雞的臉。

    雖然話針對的不是自己,但一通話砸下來還是莫名有種被拒絕的刺痛感,尤其是搭配上對面人表示拒絕時還笑得彎彎的眉眼。師姐小心臟抽抽的, 又拿出帕子擦了把額頭的汗,說:“小友……怎么好像很會拒絕?”

    林竹生依舊狂擺手, 全身上下都在表示否定,“沒有的事, 只是突然想到這些話。”

    他這話流暢得怎么看也不像是突然想出來的。師姐又擦了把汗,一時間說不出其他,只能順著話點頭,“嗯嗯原來是這樣。”

    暫時沒其他想問的, 或者說暫時不敢再問其他, 怕深挖出不得了的東西,師姐選擇緊急住嘴。

    只是住嘴前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小友可以再說一遍之前的話嗎?”

    很好用的一個模板, 她覺得改改字眼自己似乎也能用。

    樂于助人的林于是稍稍靠近,小聲又重復了一遍。

    “……”

    一場談話最終莫名其妙變成心得交流現場,一個人小聲說, 一個人哐哐記, 宋明坐在一邊, 最終移開視線。

    三宗聯合團隊度過了第一個安全的晚上, 第二天起來后繼續向著秘境中心出發。

    經過兩天的趕路,他們已經基本脫離了秘境邊緣的范圍,正式進入劃為腹地的森林。

    很反常。

    在外圍遇到過不少妖獸, 他們進入中段森林后反倒沒怎么遇到過。

    按理來說越往深處走,妖獸的等級越高,各自的地盤越大, 單位面積的數量確實會更少,但不至于少倒一點也沒遇見。地上有不少拖拽的痕跡,痕跡還很新,附近應該有妖獸活動才對。

    主要他們也沒見到什么實力強勁的妖獸。

    森林里的妖獸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藏在林子里的天材地寶都還在,但伴生獸的蹤影全無,讓他們一堆弟子撿了漏。

    隨著距離推進,一直沒有消散的怪異氣息越發濃烈,但一直無事發生,只能暫且忽略。

    又一次在森林里過夜,篝火燃起,弟子們休整的時候順帶清點這幾天得到的天材地寶,林竹生坐人群邊緣抬頭看天幕上已經越來越近的軌道中心,撐著小破木劍打了個哈欠。

    小伙伴宋明被合歡宗師姐叫去幫忙,衣服里的小貓在睡覺,沒人和他聊天,周圍還怪安靜。

    安靜里響起陣腳步聲,陳景浩過來了,帶來了幾個香甜果子,在他身邊坐下。

    接過果子,林竹生道聲謝,啃了口后發現還挺好吃,于是豎起大拇指。

    陳少宗主不大自然地移開視線,嘴角悄悄翹起。

    “這里人是不是有點少,”盤腿坐在地上,邊啃果子邊環視一周,林竹生問,“還有些人呢?”

    陳景浩于是道:“說是邊上有條溪流,清洗身體去了。”

    在這種秘境的時候原本應該十分小心,沒有做這些的功夫,但這次意外的和平,所以有人膽子放大,一起去擦擦臉和胳膊腿。

    凈塵訣不是所有人都會,這種時候還是這種最樸素的方法最管用。

    擦臉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到準備休息的點,三方宗門各自清點人數。

    差了幾個人,并且清點結束后也沒有回來的跡象。

    只短暫思考,林竹生撐著小破木劍從地上站起,說:“洗臉的地方在哪?我去看看。”

    “我知道。”

    清點完人數的師姐一把拉過陳景浩道:“我們一起去,我來帶路。”

    他們幾個人不能都走,以防萬一,宋明被留了下來,負責照看在場弟子。

    森林里樹葉密集,頂上的光透不下來,昏暗不少,最終還是要人工自主點燈,好在器宗弟子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隨身帶燈不是罕見事。

    昏黃燈光在樹林的風里搖晃,三個人順著小道往前,在一片樹葉摩挲的聲音里辨別著方向。

    這邊確實有條小溪,隔著一段距離已經能夠聽到響聲。

    溪流似乎有些湍急,沖刷聲不斷。已經快到洗臉的那一段,水聲里沒有沒有弟子說話的聲音。

    “嘩嘩——啪——”

    水聲里傳來一道近乎于無的異常聲響,林竹生腳步一頓,之后提著木劍迅速向前奔出。

    輕松的氛圍瞬間消失,從他的態度里察覺出異樣,其余兩人也從走變跑,快速沖出樹林。

    溪邊沒有樹木遮擋,光亮直接投下,他們看到岸邊堪堪淹沒進水里的手以及從樹林里迅速離開的黑影。

    沒有任何聲響,一切都在安靜里進行,要是他們晚到一步,這里就會恢復如初。

    “陳景浩,砍樹!”

    沒有絲毫猶豫,師姐跟著跳進溪流里,白玉折扇轉瞬間飛出橫掃一片樹木,古木倒下時露出橫貫其中的黑影,木劍換真劍,林竹生飛步上前,光亮劍刃帶出一片雪白的光。

    樹枝混雜著枯葉從耳邊劃過,他腳踏過倒下的古木,長劍在手里轉了一圈,猛地向下刺進黑影。

    【BOSS:魘(初始態)】

    【主線任務:擊敗魘(0/1)】

    【任務獎勵:速效救命丸】

    長劍刺進黑影的瞬間,他視野上方冒出一條血條,長長的一條,名字下方是血量,后面跟著一連串數不清的零,同時任務提示不斷彈起。

    黑影被戳中后變成一片霧狀的東西,變化的瞬間暴露出裹挾再其內的人影,黑霧消散后重組,變成一條條更細的形狀,重新纏上被拖進樹林的弟子。

    在弟子身影重新被完全覆蓋前,林竹生沖破倒下樹木枝葉,在半空中逆轉身形,長劍飛轉間在空中帶出一泓灼眼光亮,黑影再次被劈散。

    抓住黑霧重組時瞬間的機會,他支著劍落地,手一撈,撈過倒在地上的弟子,同時帶著人避開迅速跟來的黑影。

    黑影持續追來,然后被斜飛來的折扇切斷。

    把手里的弟子甩給陳景浩,林竹生又去撈另外個相距不遠的弟子。

    “嘩——”

    湍急水流聲里傳來一聲響,合歡宗師姐帶著一個人從水里冒出,長發盡濕,快速游向岸邊。

    兩個人上岸的瞬間,水里一道黑影冒出,堪堪在脫離水面的最后剎那死死纏住了腳踝。

    身上拖著個人,林竹生轉身一劍揮退追來的黑影,衣擺飛轉間迅速躍至河邊,放下手上的人的同時小破木劍出現在手邊,精準刺向從水里冒出的黑影。

    黑影散去,變換為黑霧的時候被溪水裹挾著流走,他收起小木劍伸出手。

    腳踝重獲自由,師姐握住伸來的手,借力脫離水面。

    缺了三個弟子,三個弟子都在這了。出手多次被打斷,黑影似乎是放棄了,從一個方向迅速退去。

    陳景浩把手里弟子放下,想去追,林竹生在第一時間上前抓住他,視線轉向整整齊齊倒地上的兩個弟子,道:“先別管它,看下他們的情況。”

    魘的實力在場大概只有他最清楚。剛才砍了那么多劍,黑影只是變換了形態,血條是一點沒掉,追上去也只能成為一個送上門的美味小點心。

    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幾個受攻擊的弟子。

    掉地上的燈被重新撿起,照亮三個躺地上的弟子。

    包括落進水里的人,三個人都呼吸平穩,眼睛緊閉,應該是被突然的變故嚇暈過去了。

    借著昏黃燈光,林竹生半蹲下,多看了兩眼躺地上的人,視線落在皮膚下隱隱出現的黑色紋路上,眉頭微動,之后抬頭看向渾身濕透的師姐和人腳踝上隱約浮現的黑色紋路,最終道:“先回去。”

    三個人一人帶一個弟子沿著原路返回,回去的時候收到了一眾弟子震驚的視線。

    來不及問發生了什么事,一群弟子率先上前從他們手上接過昏過去的三個人。

    儲物袋的空間有限,得留出絕大部分空間裝天材地寶,所有弟子除了必需物品外什么都沒裝,包括衣物和食物,這么大群人也只拼拼湊湊給落水的弟子湊出了身簡陋的衣服換上。

    但這里還有個同樣去水里游了一圈的師姐。師姐穿著身濕透的粉白衣裳坐在篝火邊,擺手說沒事。

    多烤烤衣服就干了,修道之人的身體沒那么弱,一點寒冷還能還能忍受。

    ——原本是能忍受。

    陣陣寒氣從腳踝處不斷上升,混著濕潤衣服傳遍全身,連篝火也驅不散這股寒意。環著手臂的手緩緩收緊,她身體略微前傾,離篝火更近了些。

    意識到地上弟子身上的衣服已經是所有人能給出的全部,林竹生于是悄摸摸擱師姐身邊蹲下,掏出一直放背包里但沒有用過的衣服。

    是之前讓兀奇認主的任務完成時給的獎勵套裝,宗門里都是穿弟子道服,他沒什么機會穿,也忘了這回事,在這種時候終于想起來了。

    衣服是櫻草色,和兀奇瞳孔的顏色有些相似,料子很順滑,整套有5%的防護加成。摸摸身上蒼藍弟子道服,又摸摸衣服,他瞇著眼睛仔細感受了會兒,之后一睜開,選擇脫下身上弟子道服。

    兩三下隨意穿上櫻草色外袍,他把干凈的套裝內襯和弟子外袍遞給師姐,說:“換上這個吧。”

    為了避免誤會不給人穿干凈衣服,他指著弟子道服解釋了下:“這個更厚,好像更保暖些。”

    干不干凈的問題是次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暖。

    師姐先是一愣,之后笑了下,笑著道了聲謝。

    樂于助人市民林說聲不謝,撐著小破木劍站起后打聲招呼,溜達著離開,去看幾個醒來的弟子的情況,溜到一半時又想起什么,撓著頭叫住幾個合歡宗弟子去篝火邊幫換衣服的師姐擋擋。

    不用再穿著身濕衣服,換上干凈內襯,再套上還帶著點余溫的外袍,寒意瞬間驅散了一半。

    把衣服放在篝火邊烘烤,沒有再留在原地,已經重新有了力氣的師姐站起,同樣去看三個弟子的情況。

    三個弟子已經在剛才的時間里敘述完了事情發生的全經過。簡單來說就是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就多洗了會兒胳膊腿,回過神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離開,準備跟著離開的時候有什么拖住了自己的手腳,再回過神來時就成了現在的這個情況。

    被黑影觸碰過的地方皮膚底下蔓延出了條條黑紋,他們不清楚這是什么,只知道這紋路似乎在不斷汲取身體的溫度,明明坐在篝火邊卻沒有絲毫溫暖的感覺。

    這個秘境很不對勁,包括他們之前看到過的拖拽的痕跡,以及走了這么久也從沒遇到過其他宗門的弟子。

    了解完情況,其他人已經離開,開始警戒四周,只留下陳景浩待在三個弟子邊上,以防什么怪東西再出現,也為了在他們身體出現狀況時第一時間察覺。

    師姐過來時他習慣性看了眼,收回視線后慢半拍地意識到不對勁,重新抬起眼,“嗯?”

    “這是林小友的衣服。”

    師姐在一邊坐下,說:“還有些好聞,只是可惜你想聞也聞不到。”

    原來是把衣服給她了,難怪人莫名換了身衣服……不對。

    陳景浩耳朵迅速變紅,眼睛一睜,“我也沒想……”

    無謂的辯解。師姐完全沒在聽,撐著臉看過來,越看眉頭越擰緊。

    陳景浩:“你看什么?”

    “沒事,”師姐說,“只是在想你眼光怎么居然還怪好。”

    見微知著。她們合歡宗的弟子見過太多人,識人很有一套,一個人好不好輕易就能看出。

    這個“居然”就用得很有意思,陳景浩眉梢一揚。

    “我們之前還在猜,猜你會沖著臉和那公認的幾個美女之一結為道侶,”師姐說,“然后相處久后互相嫌棄,重歸自由身然后如此反復。”

    只是沒想到這人眼光還有突然好轉的一天,不全奔著臉去。

    “……”陳景浩說,“我在你們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加把勁吧,”師姐一拍他肩,道,“這次要是沒把握住,我都替你可惜。”

    她左右多看了兩眼,順帶問:“小友人呢?”

    陳景浩腦子里想著事,慢慢揉了把臉,指了一個方向,道:“他有點事,說要一個人待一會兒,往那邊去了。”

    這個時候不宜單獨行動,但對方有自己的想法,并且說很快回來,他阻攔不住。

    準確來說,林小友不是要一個人待會兒,他走時身上還揣了只貓。

    一頭鉆進樹林,確認附近沒有人后,他這才把衣服里的小貓拎出,反復搖晃進行人工喚醒。

    小貓被搖醒了,迷迷瞪瞪睜開眼睛。

    剛才河邊那么大動靜它都沒醒,也算是睡眠好得驚人。林竹生示意它看消息提示欄。

    小貓看了,思考片刻后一鼓掌,說:“好耶主線任務,這獎勵還挺好。”

    速效救命丸,藥如其名,只要還有一口氣,吃下后就能救命,原地滿血復活,相當于有了第二條命。

    玩家林也知道這獎勵很好,但也得看能不能拿到。他一拍小貓頭,手指向還飄在視野上方的血條,說:“那是魘啊喂,終極BOSS啊喂,怎么會現在出現在這里!”

    終極BOSS魘,獨立于人魔妖之外的東西,游戲里差點毀天滅地的存在。這東西按理來說只有在玩家玩到后期,有了好行為和好裝備后才該出現,結果今天驚喜閃現,怎么看都很奇怪。

    按照游戲劇情,魘現在應該在出現在某某地方,然后被某某宗的某某厲害人物發現并鏟除,但沒有被鏟除完全,悄摸擱某山溝溝里醞釀并發展,最終發展為毀天滅地的存在,在后期由玩家和宗門真正清除。

    雖然因為瘋狂敲鍵盤跳過游戲劇情,他不知道這東西最初具體是出現在哪里,但能肯定至少不是這里。

    這地方有修為壓制,劇情里的某某厲害人物壓根進不來,加上器宗少宗主還在這里。按照現在的人員配置,他們都得死在這,器宗少宗主也不例外,但游戲后面還有大堆關于少宗主的劇情,劇情里的人還在活蹦亂跳給他送花送信送靈器。

    “游戲是游戲,現實是現實。”小貓說,“搭建游戲時提取的是這世界發展的一種可能,現實是魘可能出現在其他地方,也可能出現在這里。”

    它伸出爪子一拍肩,“你剛好可以趁現在把它解決,不留禍根,省得以后麻煩。”

    “……?”

    它說得好像很輕松的樣子。只剛進入游戲半年不到的玩家林手里捏著還是初始武器的小破木劍,眼尾抽抽著,手指緩慢指向自己以及自己身上相當于無的貧瘠裝備,發出難以言說的聲音:“解決它?我?”

    小貓理所當然點頭。

    “……”

    手里小破木劍轉了一圈,最終劍尖戳向自己,林竹生冷靜思考,細致對比,理智陳述說:“我覺得我解決自己好像更快一些。”

    還包不留禍根。

    第50章 賭一賭

    小破木劍只是象征性地戳了下自己, 玩家林認清現實,把小貓重新揣進衣服里后又從樹林鉆了回去。

    走到一半突然發生意外,他回去的時候正好趕上其他人商量之后該怎么安排。

    黑影后退的方向正好是秘境中心的方向, 再往那邊去說不定會有危險,但他們不得不去。

    秘境出口在中心, 想要離開這里只能去那。以及幾個弟子的身體狀況似乎不是很好,溫度流失后開始流失的是靈力, 再這樣繼續下去或許會演變成很糟糕的情況,得想辦法解決。

    不出意料,最終商量的結果是原計劃不變,只是要加快速度。

    一步步接近中心, 沿路拖拽的痕跡越來越明顯, 異樣的氣息也越來越重,從踏進核心區域開始,一眾弟子再沒見過任何妖獸, 以及任何其他宗門的弟子。

    例行清點人數從最初的每天一次變成了一天五次,只有在確認人數沒有變少后所有人才能稍稍松口氣。

    來到秘境第五天,他們終于踏入了核心區域。

    核心區域都是平地, 一眾人走過平坦的荒原, 視線里出現一點隱在光下的山的影。

    很高的山, 距離過遠, 只能看到黑色的一片,頂峰與天幕上的亮色軌跡相接,那里就是出口所在的地方。

    只要能夠安全等到第七天, 他們就能夠從出口出去,向長老尋求解決幾個弟子身上詭異黑紋的方法。

    對他們的樂觀,林竹生沒有發表過看法, 甚至還想跟著一起笑兩聲。

    這些人沒見過也不清楚魘,他稍微多了解一些。黑紋是被魘的分身寄生了的標志,只要主體魘不死,紋路就去不掉,直到被寄生者被榨干最后一絲養分。

    意思是唯一的辦法就是像小貓所說的那樣解決掉魘,靠他,以及這些普遍十幾級的弟子。

    一想到要靠手上這把破劍和十幾級的自己去解決終極BOSS,他就發自內心地有些想笑。

    猜也能猜到場面堪比林黛玉倒拔垂楊柳。

    垂楊柳不一定能拔起,總之要先向著垂楊柳去。遠處的山高得接天幕,看上去有得爬,稍微休息片刻,所有人起身出發。

    從荒原上邁過,越接近高山,他們越發現不對。

    鋪天蓋地的,全是黑色的煙霧。

    山不是因為遠所以顯得黑,是因為周圍繚繞著黑霧,覆蓋住了整片山體。

    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能夠清楚看到黑色煙霧,說明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進霧氣里。

    “……”

    移動時腳邊踢到了什么,林竹生彎下腰撥開草叢,看到一個躺在地面上的口袋。似乎是個儲物袋,上面繡有姓名,旁邊是長長的拖拽過的痕跡。

    垂眼拿起口袋收進袖口,他重新直起腰。

    站在半人高的草叢里,黑色的細小顆粒從身邊飄過,只一個彎腰再起來的時間,顆粒越來越密集,逐漸發展為遮擋視野的存在。

    風吹過荒原,帶起一陣草葉摩挲的浩大聲響,由遠及近又遠去。

    黑霧擴散,順著風迅疾地撲向遠處,快速吞沒整片荒原。

    擴張速度比之前見到時快不少,魘看樣子這段時間又吸收了不少東西。

    荒原之后是森林,森林之后是他們來時的秘境邊緣,秘境被侵占完只是早晚的事。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往前。

    視野里只能依稀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林竹生抬手確認懷里小貓揣好,找準方向艱難邁步。

    跨越小半片荒原,在一片灰暗里,他踏上了焦黑的土地,拿出充當登山杖的小破木劍。

    被魘盤踞久了的地方就會變成這樣,失去所有營養變成沒有任何作用的焦土。

    壞消息是山上有禁咒,踏上地面的瞬間周圍景象變化,之前還隱約能看到的其他人的身影全都消失。

    所有人都被分散開了,空茫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壞消息里的好消息是山上樹林和地面同理,也變成焦黑一片,一碰就倒,十分脆弱,絲毫不擋路。

    天幕上銀白軌跡慢慢移動,微弱的光被黑霧遮擋了大半,只能依稀看清路。

    要是不出意外,魘的本體應該就是在山頂上。

    詭異的味道越往上越濃烈,已經到忽略不了的地步,聞起來甚至隱隱有些讓人頭昏腦脹。

    到半山腰的時候,登山客林終于看到了進入核心區域以來的第一只妖獸。

    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都在他的腳下,變成一堆白骨,碰到后便輕易粉碎。

    黑暗里有什么快速經過的聲音,“嗖”的一下不見,應該是魘又抓住了什么獵物。

    送上門的小點心不動,反而費勁去抓更遠的獵物。

    察覺到動靜的同時手腕上傳來略微的異樣感,林竹生低頭撩開衣袖,瞇眼湊近多看兩眼。

    行,也不是不動小點心。

    應該是受到了霧氣影響,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黑色紋路,蜿蜿蜒蜒,順著手臂在向上蔓延。

    得加快動作了。

    沒有片刻休息,他放下衣袖,撐著小破木劍繼續抬腳向前。

    秘境里沒有太陽升起落下,只有銀白軌跡在不斷旋轉,時間像是永遠不變。按照外界時間,從下午到凌晨,林竹生終于在體力消耗大半前踏上灰色磚石鋪就的地面。

    到山頂了。

    沒有植物,風都像是靜止了,視野里只剩下矗立在山頂中心的安靜的灰色建筑,以及其上的像是觸手可及的天幕。

    直到站在這里才能真正察覺不斷運轉的軌跡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串串光亮文字,簡單質樸卻又意義不明,有種遠古的味道,部分文字已經被黑暗侵染,黯淡灰下。

    建筑大門緊閉,沒鎖,但推不開,林竹生在外面繞了小半圈,最終翻窗進去的。

    從窗戶翻進去是走廊,走廊里的黑霧比外面濃烈了一倍不止,猛地吸入一口氣,腦子都混沌了瞬。

    濃重霧氣揮散不盡,借著從窗外透進的一點光亮,他稍稍看清了走廊的情況。

    全是人。兩側墻壁邊密集地靠著一群人,剛才大門沒能推開也是因為向內推開的門口堆了一只小山樣的妖獸和不少人。

    這些是進秘境的其他宗門的弟子,一路上沒遇到過,全聚集在這了。一大群人擱這卻沒有絲毫動靜,林竹生隨機挑選了幾個身上黑紋最明顯,已經擴散到臉上的弟子試探了下鼻息和脈搏,發現都還活著,這才松了口氣。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條黑色線條,像有生命一樣緩慢動著,延伸向走廊深處。他揮劍試探性地斬斷了黑線,然后下一瞬間周圍的黑霧快速凝結成形,補足了被斬斷的黑線片段。

    暫時救不了。

    起身收起劍,他在黑霧里順著黑線走向走廊深處,推開沉重大門。

    “轟——”

    石質大門從地面上摩擦過,發出一陣沉悶聲響,門縫里透出冷白光亮。從門縫擠進,木劍換真劍,林竹生抬眼看向光亮傳來的地方。

    這里是整個建筑,也是整個秘境的中心,幾根巨大的石柱上是鏤空的穹頂,正對著天幕上的緩慢流動的文字拼湊成的軌跡,光亮沒有絲毫遮擋,徑直投下。

    投下的光照亮傳送石柱上的裂痕和破損,以及在石陣中扭曲蠕動的不斷散發黑霧的黑色不明物體,四面八方伸進黑色線條連接在其下。

    黑色不明物體像是高度凝練成的,光亮到了表面后像是直接被吸入了一般,沒有反射出絲毫。

    低頭看看手上的基礎款長劍,又抬眼看看頂上的長長長的血條,玩家林默默計算打贏的可能性,沒忍住把自己算笑了。

    根本不用算,可能性只能是零。

    魘篡改,或者直接吸收了秘境的規則,成了這里唯一遠超20級的存在,借著秘境里的妖獸以及秘境本身的能量,等級已經來到了喜聞樂見的88級。

    就算把自己整笑了也得上。秘境和外界隔絕,聯系不上任何人,想要出去只能靠自己。長劍在手里轉了一圈,他向著黑色不明物體緩步上前。

    “咔噠——”

    劍柄轉動的瞬間,大堂另一側傳來細微一聲響。差點伸出的長劍止住,林竹生霎時側眼看去,劍尖同時轉向,看清聲音來源后動作一頓。

    發出響動的是個人,還是個相當眼熟的人,發出聲音是因為腳不小心磕到腳下石磚縫隙,向前一趔趄。

    是陳景浩,但是是不太對勁版。人從另一側打開的大門走進,腳步滯緩,眼睛無神,原本干凈的眼白布滿黑色的類似紅血絲樣的東西,一步一頓向著正中心的黑色不明物體走去。

    黑色不明物體慢慢凝結出尖銳的長條狀,看似緩慢實則迅疾無比地向著人靠近。

    “陳景浩!”

    喊名字不管用,林竹生迅速向前幾步一個下腰,掀起衣擺從不明物體伸出的長條狀的尖銳東西下滑過,長劍劍尖和地面摩擦,帶起一連串的火花和刺耳聲響。

    一把把人抓過,他另一只手上的長劍猛地橫掃不明物體伸出的東西。

    這次砍中的不是黑霧凝結成的分身,而是本體,一直沒動彈的血條終于動了下。

    他這一劍下去,砍動了萬分之一的血條,然后腳下黑線加速運作,那掉的萬分之一的血又瞬間回滿。

    嗯,萬分之一。林黛玉倒拔垂楊柳變林黛玉怒揪柳葉,還沒揪掉,甚至新長出了片。

    相應的是之前一直把他當無害的行走的小點心看的魘似乎被激怒,黑霧凝成攻擊的形態,分化成更多黑影,從四面八方襲來。

    很快的速度,快到眼睛都跟不上,只能憑感覺避開。

    帶著陳少宗主在地上翻滾一周,視線看向門外走廊上橫七豎八倒著的弟子,他直接一拍少宗主的臉讓其清醒一點,同時向著直通向室外的窗戶跑去。

    “嘩啦——”

    陳景浩被毫不留情的一下拍得清醒了瞬,剛清醒的時候耳邊就響起琉璃窗戶破碎的聲音,尖銳聲響充斥整個耳膜,而后在地上猛地翻滾幾圈。

    建筑墻面被跟在后面的黑影沖撞開,磚石落地時發出一連串劇烈聲響。

    他清醒的時候旁邊林竹生是第一個察覺的,一劍劈開襲來的黑影,問:“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找你。”

    捂著昏沉的頭從地上站起,陳景浩一扇子揮開撲面來的黑霧,說:“他們都下山了。”

    進山分開后他在上山途中和宋明以及合歡宗師姐還有其他一些弟子相遇了,這山上的黑霧有影響神志的作用,越往上影響越深,其他弟子繼續待下去只能變得神志不清,只能下山。

    師姐的靈力已經基本不能使用,在場只剩下宋明最有能力,扛起了帶其他人下山的重任,他覺得旁邊的人應該一定會來這里探探,不放心,于是也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山頂的霧氣會這么濃,濃到他都抵抗不了,在不知不覺時被控制,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呼吸幾口霧氣,刺痛又昏沉的濃重感覺再次不可抑制地襲來,他勉強站直身體避開襲來的黑影,從喉嚨里擠出聲音說:“這霧有問題,你快……走。”

    眼里的黑色血絲樣的東西開始蠕動,他站直身體的動作一頓,話霎時就停住。

    所以他剛才徑直走向不是腦子突然搭錯了筋,是被霧氣影響了。

    林竹生忙里撓頭,感覺自己雖然覺得沉悶,但似乎沒這么嚴重。

    但本人確實沒什么特殊本領,也沒特別的裝備……不對。

    ——這是禮物,帶在身上可清神明目。

    宗門大比后,外門小屋里,外出回來的大師兄送給了他一樣東西。

    紅品極地冰云絲帶,功效是清神明目。腦子里回閃過幾個片段,他眼尾一揚,猛地看向黑色血絲幾乎快要充斥整個眼睛的陳景浩,不帶絲毫猶豫,直接連發帶一起反手取下頭上發夾。

    所以魘不是因為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讓他隨意亂走,而是一直在試圖像控制這少宗主一樣控制他,只是招數被發帶擋了回去。

    魘不再再三襲來,陷入短暫安靜,在安靜里整個身體從破洞的墻面里溢出,緩慢升空,帶起一陣黑色氣旋,醞釀著更浩大的攻勢。

    趁著短暫時間把發夾塞人手里,林竹生扯下冰藍發帶,低頭在人手腕上纏了兩三圈后打結,看著人眼里的黑線開始慢慢消退后松口氣。

    發帶離手的瞬間就能感受到有什么在試圖侵入自己的腦子,神經不斷傳來隱隱鈍痛感,像在大腦皮層上灑了層胡椒粉反復摩擦又拿錘子猛猛敲,很難有精力進行自主思考。

    很難進行自主思考,但他還是記得囑咐說:“這是大師兄送我的,不準弄丟不準弄壞,到時候一定要還給我。”

    魘帶起的氣旋還在擴大,憑空大風起,吹過荒原和高山,吹得焦黑的泥土和山上尸骨碎片都開始移動,空氣里都是死寂的味道。

    不敢有絲毫停留,陳景浩恢復理智后拉過身邊人就往山下跑,邊跑邊說:“只要再過一天秘境大門就會打開,到時候我們就能出去,長老他們會想辦法解決這東西。”

    只要現在想辦法從這個東西手上活下去,去找個地方躲起來……沒拉動。

    心里倏地一慌,他在風里轉過頭,對上一雙被披散的長發遮住大半的眼和人拿手上的劍。

    “明天秘境出口不會打開,傳送石陣已經被破壞,出口永遠不會再出現。”

    劍柄在手里轉了圈,發出器械轉動特有的聲響,林竹生說:“這東西也不能放出去。”

    有些弟子看樣子也等不到明天。所以唯一的辦法只有在這徹底解決掉魘,以及另外找出去的方法。

    雖然有些大膽,但他腦子里已經依稀有一個辦法,也只剩下一個辦法。

    腦子里還在不斷傳來尖銳的劇痛,他人工自主忽略了,抬手捂住面前人的嘴,湊近后眼對著眼道:“之后無論看到什么,你都不準和任何人說。”

    如果能活著出去的話。

    他身上還帶著一張之前從小貓那框來的切號卡,卡限時一小時。但他從來沒用過,也不知道另一個號的實力到底在哪,自己又能發揮出多少,使用時多少有賭的成分在。

    陳景浩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只直覺覺得不對,伸手想握住捂自己嘴的手,結果對方先收回手了,他堪堪擦著人的手指而過,握住了把空氣。

    “嘩嘩——”

    急速聚攏的黑霧成形,霎時從高空俯身襲來,聲未至身先來,鋪天蓋地的黑影霎時攏下,遮住所有光亮,也模糊所有視線。

    被席卷著離開原地,他睜大眼,眼睜睜看著原本近在眼前的手消失在墨一樣的黑霧里,徒勞地伸出手去撈,撈得一場空。

    浩大黑霧不停,繼續順著山體而下,吹得枯樹碎片四起,去搜集在山下休整的人群。

    濃重霧氣席卷至半山腰時,一道微弱劍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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