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診療室。
‘呲啦’,劇烈的‘滴滴滴’機器聲作響,下一秒,監測信息素濃度的儀器再次冒煙,已經接連兩臺監測儀器報廢了。
而病床上的蒼白青年卻面容平靜,是第一次在信息素濃度失控期的情況陷入安全期昏睡狀態。
醫生們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即是萬幸又忐忑,因為是頭一回遇到這個情況,都備感壓力,監測不到具體濃度他們就很難對癥注射藥劑。
“剛才信息素濃度數值是什么情況?”身穿白大褂的高挑男人問。
一旁負責監察信息素濃度儀器的護士回答道:“數值達到監測的上限值,大少爺的信息素濃度已經超過機器所能檢測到的數值,可能是遠遠超過兩百,負荷運轉導致機器運作故障。”
“怎么可能還會這么高?聞監督官的alpha信息素不是中和了大少爺的信息素濃度了嗎?”
護士搖搖頭:“項圈只有前半個小時前的信息素濃度記錄,這是新的項圈,數據不具備參考價值。”
“血液報告呢?”
醫生一邊詢問,一邊觀察著鎮定劑下的段硯初。
躺在病床上的段硯初昏睡的面容很平靜,面色因失血而蒼白至極,顯得脖頸處的傷口格外猙獰,這也是第一次看見他在信息素失控后這么安靜的狀態。
但問題是怎么可能?
在信息素濃度已經超過機器監測上限的數值后,身體還能這么平靜,一絲抗拒的狀態都沒有,對于信息素失控者來說失控期的癥狀不會隨著身體狀況而消停,這顯然不太符合失控者的癥狀。
其他醫生正在緊急處理脖子上玻璃碎片的傷口,消毒,縫合,再用濕巾仔細為其擦拭干凈血跡。
“剛完成。”護士將完成的血液報告投在一旁的晶屏上:“許醫生,現在可以看了。”
許醫生側過身,看向旁邊的屏幕,在看見報告數值時眸底浮現難以置信的神色,他瞳孔一縮,怎么可能……?
姓名:段硯初
性別:男性omega
分化情況:已分化
患有疾病:全球首例信息素失控者
標記情況:已得到高契合度alpha初步精神撫慰、血液標記
信息素氣味檢測:烏木玫瑰
alpha信息素配對數據:(無法檢索該alpha具體信息)
信息素濃度波動值:200%,已達到危險上限值
檢測報告:該omega已被alpha血液標記,契合度高達200%。
護士在看見報告最后那三行數值時,表情疑惑:“……啊?”
“大少爺被血液標記了?!”
“大少爺有alpha了?!!”
“200%的契合度???”
接連轟炸式的信息讓診療室陷入短暫的沉默,大家面面相覷,這見鬼的信息素契合度!!!
到底哪個alpha敢標記段硯初?!!
許醫生沉思須臾:“大家先冷靜。”
他將目光落回病床上這張凝脂般蒼白清冷的臉,失血狀態顯得極其脆弱,可眉眼透出的凌厲都不會讓這大少爺生出低人一等的破碎感。
以他對同門師兄的了解,這個天性高傲的omega絕不會輕易接受一個alpha,十年前那件事是他邁不過的坎。就連abo國際聯盟政府秘書長克萊門斯作為首任安全監督官都僅僅跟大少爺只有80%的契合度,這個可是全球為數不多的基因s2+的alpha,也都只能80%。
排除首任安全監督官克萊門斯·奧斯汀能有80%,而聞宴只有70%。
……200%的契合度,也就是段硯初的體內有更高的alpha信息素在完美壓制他的失控癥狀。難不成段硯初偷偷有自己的alpha了?竟然在有安全監督官的情況下完成了精神撫慰和血液標記?
不僅可以標記信息素失控者,還能讓契合度達到如此高,這得是基因多么變態的alpha。
“既然出現了,那就是有可能。”
許醫生調整好狀態,語調沉穩,環視著自己的同事們:“這意味著他們各方各面契合程度都會是目前我們所接觸到那些高契合伴侶的五倍,不論是性格,愛好,學習能力,身體素質情況,都會因為接觸到對方而發生驚人的改變。”
其他醫生看向許醫生,嘗試著接受很可能又要震驚于世的契合度數值。
“許醫生,那現在大少爺的信息素濃度還降不下去……”
“這可能是假性信息素濃度。”許醫生走到病床邊,將手撐在床沿,他俯下身靠近段硯初的頸側,靜下心閉上眼,果不其然,什么味道都沒有聞到。
所有醫生似乎在這一瞬間明白了許醫生的意思。
“我們已經聞不到大少爺的信息素,也沒有受到他的影響。”許醫生直起身,看向他們:“或許是那位alpha先生能夠完全壓制著他的失控癥狀,這也就是在信息素濃度已經超過機器監測上限的數值后,身體還能這么平靜沒有一絲抗拒的原因。”
“至于信息素濃度還那么高的原因,很可能是聞監督用了alpha信息素壓制,在大少爺已經接受過另一位高契合度的alpha標記后,會產生排斥異己。”
許醫生掃了眼一旁的心電圖,手輕柔地探上段硯初的額頭,目光凝視著他昏睡中的模樣。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段硯初忽然開始劇烈掙扎,項圈底圍的紅色電子燈再次開始閃爍。
‘滴滴滴’——
儀器也與其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許醫生臉色倏然一沉,上前立刻摁住掙扎得過于激烈的段硯初:“大少爺!”
“……陳予泊……”
所有醫生和護士連忙上前壓著段硯初,沒有了綁帶幾個人差點壓不住他,就連手背上的針也都在掙扎間脫落,針眼處立刻腫了起來。
“去喊聞監督進來!”許醫生沒聽清,連忙吩咐身旁的護士。
病房門忽地打開,門外等候的幾人都有了動作,而站在走廊盡頭的身影似乎一顫,腳尖朝著病房的方向探出,卻沒敢走過去,只能用目光緊盯著病房外的情況。
駱政嶼正陪著自己的堂叔等著消息,一看見病房門開便站了起身,但也都沒有身旁這個監督官來得快。
“……”這些alpha一個兩個的看了他哥跟狗見了大骨頭似的,無奈地跟身旁的堂叔對視了眼。
聞宴倏然從椅子上站起身,就看見護士著急走過來,他連忙走過去:“大少爺怎么樣?”
“可能需要聞監督進去一趟,大少爺還沒有清醒,但他又出現非常抗拒的情緒狀態。”
“好。”聞宴聽到這大概知道是需要他,于是跟身旁的兩人頷首示意,便走了進去。
他走進病房,看見病床邊圍著幾個醫生正在給段硯初上約束帶,空氣中倒是沒有任何的omega氣味,悄無聲息的他放出自己的alpha信息素。
誰知一旁的儀器指數持續飆升,警告聲響愈發尖銳。
“大少爺,我來了。”聞宴走到床邊,俯下身,用手撥開段硯初被汗浸透的額前發絲。
“……陳予泊。”
聞宴的手戛然停滯,表情瞬間僵住。
許醫生察覺到空氣的alpha信息素,立刻阻止聞宴:“聞監督請停止你釋放信息素的行為,已經引起大少爺的不適了。”
聞宴臉色驟然陰沉:“怎么可能,他現在最需要我!”
許醫生懶得跟這人啰嗦,見段硯初此刻還是緊緊地閉著眼,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無意識的狀態下似乎在叫著什么。
他連忙低下頭,用安撫的語氣說道:“大少爺,你要的是聞監督嗎?”
“……陳予泊。”
聞宴皺起眉。
許醫生這回聽清了,難道是那個alpha?他看向身旁的護士:“去外面問問段總,跟他說大少爺要這個叫陳予泊。”說完看向聞宴:“聞監督,情況緊急,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聞宴面無表情道:“當然,我去喊吧。”
他走出病房,在門口站定,對上大少爺家屬們的目光時禮貌頷首,而后側過身,看著走廊盡頭那道沾著血跡的高大身影,不溫不熱喚道:“陳保鏢,得請你過來一趟。”
陳予泊靠在墻角,還沒從身體里頭那股說不清的勁中緩過來,聽見有人喊自己,他聞聲看過去,恰好撞入聞宴審視的目光,緩緩地站直身體。
他這一站直,過于優越的身型瞬間吸引了家屬們的關注。
陳予泊身上套了件并不合身的黑色西服外套,甚至沒有來得及扣上扣子,健碩的胸口露出已被撕壞的灰色襯衫一角,興許是剛才發生意外也在場,臉頰唇邊,手都沾有血跡,眉眼凜冽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野性凌厲感。
盡管狼狽身上卻沒有一絲傷口。
駱政嶼見他有些眼熟,當下之急一時沒想起來在哪里見過:“聞監督,我哥現在是什么情況?你怎么出來了?”
“大少爺找他。”聞宴的聲音語調沒有一絲波瀾。
陳予泊走到病房門,他看見駱政嶼先是點了點頭:“駱總。”但在看見他身旁稍年長的男人時一愣,這不是——
恰好病房門推開,碰撞的掙扎聲瞬間涌出門外。
“快壓住大少爺,他脖子的傷又繃開了!!”
陳予泊準備沖進去,卻在這一瞬,腳步一頓。
他順著病房門打開的方向,房間明亮寬敞,見匆忙走出來的醫生,目光卻掠過他停在空氣中某一處,鼻間又掠過熟悉的氣味,很淡很淡,幾乎淡到轉瞬即逝,難以捕捉的感覺卻心臟猝地劇烈跳動了起來,像是對氣味的應激反應。
撲通撲通——
……又來了。
許醫生快步走出病房,看向陌生的高大青年:“你就是陳予泊?”
“我是。”陳予泊點頭。
“快進來,大少爺在找你。”許醫生顧不得太多,兩步上前直接將人扯進去:“約束帶都斷了兩根,脖子的傷口都裂了,連聞監督都沒辦法,大少爺根本壓不住,他現在情緒波動太大要避免他扯下項圈!”
進去時,七八個醫護人員圍在床邊。
陳予泊看見病床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的段硯初。
他的脖子纏著的紗布,因掙扎被血浸透,四肢被約束帶綁著渾身緊繃抵抗劇烈,盡管有醫護人員壓著,整個人依舊掙扎得十分厲害。
撲通撲通撲通——
怎么可能傷得那么重?
為什么又要這樣綁著段硯初?
“……陳予泊。”
剛好在這個時候,這一聲近乎微弱的叫喚傳入了某人耳里,在醫護人員著急忙慌的聲音中格外清晰。
陳予泊見況,壓下心臟不適的微妙感,他走到床邊面無表情地撥開醫護人員:“我來吧。”
于是,所有人就看見陳予泊走到床邊,徒手‘撕拉’一聲,輕松地三兩下直接撕開綁著段硯初四肢的醫用約束帶,隨后一丟在后頭。
醫護人員瞪大眼:“!!”這可是高科技約束帶,有幾千公斤彈力的,說撕爛就撕爛的嗎?
“停不可以!!你這樣放開他的手他會扯下項圈——”
下一秒,所有人見證了信息素失控者瞬間被安撫乖巧的場面。
“……?”
空氣忽然寧靜,一個兩個臉上都是見鬼的震驚。病房門沒有關,家屬們都站在門口,也看見了這一幕。
只見原本還在抗拒掙扎的大少爺枕到對方寬厚肩膀上,將臉埋入肩頸。這近乎親密的姿勢,睡容安定,眉眼舒展,是完全卸下防備的神態。
誰能想到啊,就是這樣一個很簡單的拍背哄睡動作,僅是幾秒時間就安撫穩定了,是全球失控者監測中心與醫療中心絞盡腦汁近十年都研究不出安撫失控者在信息素失控下的手段。
家屬們:“……?”
醫生們:“……??”
聞監督官:“……”黑臉。
陳予泊像是有了足夠的對付經驗,他輕松地將段硯初從床上抱了起來,托抱在臂彎穩穩地面對面抱著,就像是哄小孩入睡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后背,也小心避開著傷口。
余光瞥見他手腕和腳踝都被勒出了紅痕,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
“為什么又要綁他的手腳?需要這樣嗎?”
反問與質問聽起來好像合情合理,只是氣氛在這一瞬,沉默了須臾,顯得剛才的醫護人員們更狼狽了。
“……”
聞宴的臉色更是難堪至極。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次也是,這一次為什么還可以……這個陳予泊,不是沒有分化嗎?
許醫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這位高大青年:“你是alpha?”直接問人家是不是大少爺的alpha顯得冒犯,這樣問應該更能夠證明剛才他們的猜測。
因為200%的信息素契合度直接哄睡信息素失控者這都不需要什么證明了吧?
這就是大少爺沒有公布的那個alpha了吧!
陳予泊哄睡拍背的手一頓,他說道:“我不是alpha。”
許醫生一愣:“……?”
陳予泊說道:“我還沒分化。”
“……”
空氣再次陷入見鬼的沉默。
許醫生感覺到氣氛的凝固,看向家屬們遲疑問:“那,對大少爺進行血液標記的alpha,是哪個?”
聞宴眸色宛若深潭,下頜緊繃,斯文清冷的模樣似有失態跡象,他半瞇雙眸,逐字道:“血、液、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