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聽到喻歡的話,祁燃愣了一下。
留宿,晚上也待在一起,然后再一起睡覺。
這每一個詞對祁燃來說都很新鮮,很興奮。
回過神后,他的眼睛里,都仿佛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祁燃從來沒有和誰一起睡覺過。
在他的記憶里,一直一直都是自己和管家生活在湖心別墅。
祁遠洲工作忙,一個月都不知道能有幾天在家,而他的媽媽……反正他的媽媽就算住在別墅里,也沒有帶他一起睡過。
他每天晚上都是自己一個人睡覺。
祁燃喜歡一個人睡覺,他才不像別的五歲小孩,整天黏著爸爸媽媽,沒人陪著睡覺就大哭。
幼稚死了。
可是現在,聽到喻歡說出這個提議,祁燃覺得也很不錯。
他不一定非要當一個成熟的五歲小孩。
而且是喻歡想跟他睡覺,又不是他想跟喻歡睡覺。
他只是答應喻歡而已。
祁燃說服了自己,然后跟喻歡確認。
捧著他的臉,非常認真地確認:“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啊!”喻歡連著點了兩下頭:“我們晚上可以拼一起樂高。”
上次還有一點沒有拼完。
“行。”樂高倒是其次。
祁燃就是想跟喻歡待在一起。
而且他肯定還是第一個讓喻歡留宿的人,因為喻歡在幼兒園都沒有邀請過別人,只邀請了他。
到時候他說給裴越西聽,氣死裴越西。
一想到這里,祁燃心情就特別好。
他看向喻歡。
成熟的祁小少爺在經過長達三秒的思忖后,朝著喻歡豎起了小指:“這可是你說的,我沒有逼你……說了就不能反悔的!”
“嗯嗯嗯,絕對不會反悔!”
喻歡不知道這有什么好反悔的,他以前也經常去朋友家睡覺呀。
喻歡點頭,然后伸出手指和祁燃拉鉤。
兩個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這次,祁燃還特別鄭重地用大拇指蓋上了章。
-
車子開到湖心別墅時,差不多是下午六點了。
因為和祁燃有約定,所以喻歡回來后第一時間先去花房找媽媽。
他跟袁蔚說今天晚上要和少爺一起睡在湖心別墅,袁蔚雖然有點驚訝,但也很快同意了。
喻歡從小就獨立,還很乖很聽話,沒有給別人添過麻煩,而且以前也確實在別的小朋友家里留過宿,再加上還有管家看顧,所以袁蔚倒也沒有太擔心。
她叮囑了幾句要和少爺好好相處,一定要蓋好被子,以及想媽媽了就找管家伯伯打電話,媽媽來接你之類的話后,也就放心地將喻歡留在了別墅。
晚上和祁燃一塊兒吃飯,吃完后,祁燃今天也不拉著喻歡出去玩了,而是直接帶他上樓。
祁燃對于有人跟他睡覺這件事,表現得非常激動興奮。
他拉著喻歡一起玩飛行棋,玩拼圖,玩積木玩樂高。
玩到晚上八點半,管家準時敲響了祁燃的房門。
祁燃見有人來打擾非常不高興,喻歡倒是從祁燃身后探出腦袋,熱情地和管家打著招呼:“伯伯~”
剛說了一句話,祁燃就一臉嚴肅地將喻歡的腦袋推了回去,還用身軀擋著喻歡,不讓管家看。
管家:“……”
常駐節目,淡定。
管家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
他微微一笑,充滿職業素養地開口:“少爺,你們該洗漱了。”
“這是喻歡今天要穿的睡衣。”
一套嶄新的小羊衣服。
“哦。”祁燃接過,但半點讓管家進門的意思都沒有。
管家想了想,垂眼看向喻歡,詢問道:“歡歡,要伯伯幫你洗澡嗎?”
“才不要你幫,我會照顧好他的。”喻歡還沒有回答,祁燃先替他回答了。
他把喻歡的小羊睡衣抱在懷里,然后毫不留情地關上門:“趕緊下班吧,不要管我們了!”
管家:“……”
管家聳了下肩。
好的,下班。
管家走了。
——但就算管家走了,祁燃也沒能成功幫喻歡洗澡。
因為喻歡不讓。
喻歡說除了媽媽爸爸外,其他人都不可以和他一塊兒洗澡尿尿。
這是媽媽教他的。
所以就算是少爺……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說到最后那句話時,喻歡反而更加堅定了。
祁燃:“?”
祁燃:“???”
什么玩意兒?!
祁燃被喻歡這一番話說得傻眼,回神后臉上直冒熱氣:“誰、誰要看你尿尿了?!”
喻歡:“0.0”
“我才沒有想看你尿尿!”祁燃握緊了拳頭,感覺自己背了個天大的黑鍋。
他只是想要好好照顧喻歡,讓喻歡媽媽知道,喻歡在別墅里睡覺也挺好,以后多多讓喻歡過來。
他才沒有要看喻歡尿尿洗澡呢!
可惡!
祁燃臉紅,還氣得咬牙,現在特別特別想咬喻歡的臉!
“我是擔心你不會洗澡!”祁燃辯解道:“很多五歲小孩都不會自己洗澡!”
“哦~”喻歡明白了。
他告訴祁燃:“我會自己洗呀,哥哥。我去洗了~”
誤會解除,喻歡拽著自己的小羊睡衣進了浴室。
祁燃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直磨牙:“……”
……
喻歡去洗澡了。
他先洗,祁燃后洗。
洗完出來,喻歡穿著管家送過來的短袖小羊睡衣,乖巧地出現在祁燃的視線中。
喻歡身上還籠著濕潤的水汽,黑發搭在額前,往下滴落著水珠,領口處跟著濕了一片。
祁燃連忙起身,去拿毛巾。
祁燃沒有照顧過任何人。
他連自己都沒有好好照顧過,但好像天生就知道該怎么照顧喻歡。
用毛巾擦干頭發,然后舉著吹風機,幫喻歡吹頭發。
祁燃自己是不吹頭發,洗完之后隨便拿毛巾擦擦就完事。
以前管家每晚照顧他洗漱的時候,管家倒是會幫他吹,但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祁燃都不讓管家進屋了,就自己管自己。
他幫喻歡吹著頭發,五歲的小孩舉著吹風機,認真嚴謹到不放過一根頭發絲,硬生生吹了半個小時才吹完。
喻歡都擔心祁燃會不會手酸,關心了他好幾次。
但區區舉吹風機這種事,祁燃完全不放在眼里。
吹干后,祁燃放下吹風機,然后毫不客氣地開始捏喻歡的臉。
喻歡洗完澡出來,臉頰白里透紅,身上還有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又好聞又乖乖,祁燃喜歡死了,捧著喻歡的臉頰,左捏捏,右捏捏。
喻歡對此已經習慣,沒有任何意見。
祁燃想捏,他就乖乖地坐著讓他捏。
偶爾祁燃弄疼他了,喻歡才會發出反對的聲音。
十幾分鐘后,祁燃玩夠了,終于松開了喻歡。
“等冬天到了,我再給你買很多毛茸茸的小羊睡衣。”
動物圖案雖然不是祁燃的審美,可是祁燃覺得,喻歡穿上動物圖案的衣服超級好看,他要買很多很多的動物圖案給喻歡。
“有長長的耳朵的那種。”祁燃見過,他告訴喻歡:“我給你買,我有零花錢。”
“好啊。”媽媽以前也買過這種,是連體的小恐龍睡衣。
喻歡很喜歡,眼睛彎了彎:“謝謝哥哥。”
……哼哼。
祁燃有點得意了,連唇角都忍不住翹起,但他又不想表現得太得意,于是又壓了下去。
“那你現在知不知道誰才是對你最好的人?”祁燃又抬手捏上了喻歡的臉頰。
喻歡點頭。
猛猛點頭:“幾道啦——”
這還差不多。
祁燃心滿意足地松開他。
-
幫喻歡吹好頭發后,祁燃也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繼續坐在地上拼兩人沒有拼好的樂高。
玩到晚上十點,祁燃的電話手表收到一條信息,管家催促他們快點睡覺,還有睡覺之前要調好空調的溫度,如果把喻歡弄感冒了,喻歡的媽媽以后就不讓他過來玩了。
真煩人。
所以祁燃才不喜歡戴手表。
祁燃把電話手表取下來,然后丟進了抽屜的最里面。
沒有人比他更會照顧喻歡,才用不著管家提醒他呢。
祁燃丟完電話手表,轉頭看向喻歡。
原本想要繼續拼樂高的他,看見喻歡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了個哈欠。
“你困了嗎?”祁燃問道。
“一點點。”喻歡揉了揉眼睛。
他每天十點鐘睡覺,現在時間快到了,可是祁燃的樂高還要拼完。
祁燃說今天想要拼完……喻歡打著哈欠想要繼續,但祁燃卻走過來,把地上的東西隨便整理了一下,拽著喻歡去床上:“那我們去睡覺了,明天再拼。”
睡覺之前,祁燃按照管家叮囑他的,調好空調溫度后,又從衣帽間拿出兩條被子。
兩個小朋友一人一條,把被子搭在身上睡覺。
祁燃關了燈,房間內暗下來。
“哥哥,晚安。”祁燃上床之后,喻歡朝他靠近了一點。
今天下午玩了很久,又沒有睡午覺,喻歡一挨床就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但他還是等到祁燃也上了床之后,才開始閉眼。
柔軟的黑發抵在祁燃的肩膀上,祁燃的身體微微一僵。
不過……他并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他也側過身。
兩個小孩額頭抵著額頭,很快沉沉地睡去。
……
夜里一點的時候,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急促的雨點拍打在窗戶上,喻歡被這個聲音吵醒,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房間內的燈關了,窗簾也拉得緊緊,喻歡醒后仍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外面的雨聲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想要起床去看,剛掀開被子,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轉身推了推祁燃。
沒有推醒,喻歡又俯下身,去喊祁燃。
想喊,又怕大聲嚇到他,于是拖長音,小小聲地貼在他耳邊喊:“哥——哥——”
祁燃沒有反應。
“小——燃——哥——哥——”喻歡繼續。
“少——爺——”
“祁——燃——”
各種稱呼都叫了個遍,但祁燃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那就沒有辦法了。
喻歡自己掀開被子起床。
他摸黑來到窗戶邊,拉開了窗簾。
別墅外面的路燈照了進來,漆黑的房間里終于有了一絲光亮,喻歡雙手貼在玻璃上。
雨果然下得很大。
又大又急,雨滴砸在窗戶上,然后下落,蜿蜒出一道水痕。
喻歡盯著外面看,表情隱隱有些擔心。
祁燃這個時候終于醒了,一睜眼,看到喻歡站在窗邊,被嚇了一跳。
“喻歡。”祁燃用遙控打開了燈,然后跳下床:“你不睡覺在干嘛?”
該不會是想回家找媽媽了吧?
祁燃頓時警覺。
他去年回老宅過年的時候,有個堂弟,也是睡到半夜起床要找媽媽,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
喻歡不會……在哭吧?
祁燃心都提起來了,一雙黑瞳緊緊盯著他,滿腦子都是在想,如果喻歡哭了,該怎么哄他。
還好喻歡沒有哭,只是眨了眨眼,告訴他:“我想出去看看。”
祁燃:“?”
祁燃看了一眼窗外。
下雨,刮風。
雨還特別大。
“你要出去?”祁燃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是喻歡能提出來的要求?!
但喻歡卻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祁燃:“……”
“小樹還在外面。”喻歡告訴祁燃,小樹還是一棵小樹苗,外面下這么大的雨,它擔心小樹被吹走。
祁燃聽到這個理由更是一頭霧水。
因為喻歡的擔心實在是有點多余。
樹怎么可能被吹走?
所有的樹都要經過風吹日曬雨淋的。
這是自然規律,如果這點風雨都活不下來,那它也被自然界淘汰了。
祁燃很清楚。
小樹不是溫室里的花朵,這是它必須經歷成長的事情。
可是這些話還沒有說出來,喻歡就跑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哥哥,我們去看看小樹好不好。”喻歡睜著一雙漂亮的黑瞳,可憐兮兮地看著祁燃,小手攥著他特別特別的緊:“拜托了哥哥,我求求你。”
祁燃:“……”
-
祁燃本來是不想答應的。
他才不想下雨還跑到外面去,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但他也是實在抵抗不了喻歡。
喻歡穿著小羊睡衣,在祁燃的眼中,好像也變成了一只小綿羊似的。
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覺得他在咩咩叫。
天真又可愛,看著他的時候,眼里滿是依賴和信任……這讓祁燃覺得如果不答應,那他就是一個罪無可赦的人……
所以祁燃答應了他。
于是,大半夜的,凌晨一點。
靜悄悄的湖心別墅,兩個小小的身影躥在走廊里。
一會兒去拿雨衣,一會兒又去拿雨鞋。
等到祁燃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兩個五歲小孩一人一件白色雨衣和雨鞋,戴好帽子后,終于踏出了別墅。
夏夜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出門的時候,雨小了很多。
可是對于五歲的他們來說,外面的風雨依舊肆虐。
兩人手牽著手出去,祁燃一邊牽著喻歡,一邊打著手電筒。
豆大的雨珠順著雨衣的帽檐滑落,喻歡擦了下臉,跟著祁燃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地慢慢往東面的空地去。
小樹苗果然受到了今天暴雨的影響。
一半的樹根露在外面,葉子和樹枝都蔫了好幾根。
喻歡看到心疼壞了,連忙過去重新栽進土里。
他沒有帶小鏟子,就用手重新栽回去。
祁燃蹲在他的身邊,跟著他一起干活。
雨水從雨衣的頭頂滑落,從一開始的被砸得有點疼,但慢慢的,卻越來越小。
小樹苗重新“站立”在花壇中,他們又用帶出來的雨衣搭了個簡易的雨棚,確保晚上再下大雨,小樹苗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做完之后,兩個五歲小孩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以了吧?”
喻歡臉上都沾了雨水,祁燃想要幫他擦,但手上全部都是泥土,于是又用胳膊肘幫他擦……
沒擦干凈,祁燃想帶喻歡回別墅。
可喻歡忽然拉了一下祁燃的雨衣。
祁燃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轉過頭——
喻歡睜著一雙布靈布靈的星星眼盯著他看,還特別期待地喊著:“哥哥……”
祁燃:“……”
-
喻歡想要干的事情是去花房拿木牌。
祁燃不知道他為什么非要這會兒拿木牌,不過好在現在暴雨轉為了小雨,所以祁燃陪喻歡去了一趟。
一塊長條木牌,上面用馬克筆寫著喻歡和祁燃的名字。
喻歡不會寫祁燃的名字,字是園丁部的伯伯幫忙寫的。
喻歡跟獻寶似的拿給祁燃看:“喜歡嗎?這以后就是我們一起栽下的小樹。”
“我們把木牌放在小樹旁邊,這樣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們的小樹了。”
祁燃愣了愣。
他看了看喻歡,又看了看喻歡拿著的木牌,伸手接了過來。
祁燃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是高興的。
因為即便是他不在的時候,喻歡也記得他,將他的名字一塊兒寫在了木牌上。
祁燃親手將木牌放在了花壇旁邊,挨著小樹苗一起放著。
雨過天晴。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青草的清新氣息,樹葉尖上的雨滴落下,“啪嗒”一聲墜入泥土中。
靠在花壇邊上的小木牌掛在了挺拔的樹干上。
一年時間過去,小樹苗長出了粗-壯的樹枝和樹干。
6歲的喻歡背著自己的書包,在等祁燃下樓的時候,順便來看看自己的小樹。
今天九月一號,是他們第一天上小學的日子。
祁燃昨晚睡得太晚了,起床遲了點,早餐都沒有來得及吃就急匆匆地帶著三明治出門。
出來,沒有看見喻歡,祁燃滿頭霧水,喊了喻歡一聲。
“來啦來啦!”喻歡又連忙跑了過去。
照例還是陳良送他們去學校。
祁燃在車上才開始吃早餐,一個三明治,一個牛角包,還有一瓶牛奶。
喻歡吃過了,吃得很飽……本來應該是很飽的,可是現在看到祁燃吃早餐,他又想嘗嘗三明治的味道。
祁燃隨他,讓他吃了幾口,然后自己接著吃。
車子開到學校的時候,祁燃早餐也吃完了。
陳良把他們送到學校門口,晚上放學再來接他們。
兩人依舊是一個班級,祁燃牽著喻歡的手來到一年級一班的教室,推開門——
“啊!歡歡!”白嘉木聽到聲音后回頭,看到喻歡,頓時眼眸一亮。
祁燃:“?”
“小白!”喻歡也很興奮。
他立馬小跑到白嘉木的身邊,發現白嘉木的同桌還是裴越西!
還不止他們兩個!
向日葵幼兒園大一班的好幾個同學,竟然都在同一班!
喻歡一進去,他們全部嘰嘰喳喳地圍了上來。
祁燃看見喻歡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最后就只能看見喻歡頭頂的那根呆毛在那兒晃啊晃的。
祁燃:“???”
祁燃:“……”
可!惡!
幼兒園畢業的時候,祁燃還以為他終于擺脫了那群和他搶喻歡的人,現在是什么意思?他們竟然跟到小學來嗎?
跟屁蟲!
祁燃氣死了!
果然就應該讓管家提前給他辦一所只有他和喻歡兩個人的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