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階級游戲(七)
云雪青默了默:“你打算怎么做?”
傅無宣沉著的臉, 如天氣一般,變化無常,瞬間陣雨轉晴, 眉開眼笑對他說:“靠你了。”
他說得相當自然, 毫無心理負擔。
云雪青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要我幫你出老千?”
傅無宣挑了挑眉,笑得帶幾分邪氣,“不愿意做?”
“……做。”
學過的手藝,總要用上。
傅無宣一愣,他本意是逗逗云雪青,沒想到對方真的會答應,并且執行得相當不錯。
在觀看了幾輪撲克牌21點明白規則之后,云雪青直接上陣,連贏7局。
傅無宣抱著贏回來的金幣,還有一些恍惚, “你運氣是真的好, 還是有特異功能?”
這話由身為神諭者的他說出來, 還有幾分好笑。
云雪青淡聲回復:“運氣不好,也沒有特異功能,只有手法。”
頂級的換牌手法。
他練了一百年的出劍, 手速已非常人肉眼可觀測到,換牌輕而易舉。
傅無宣面色深沉地點點頭:“照這個趨勢,今天很快就能賺到1萬金幣。”
云雪青抬眸, “這個速度還不夠。”
他們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遠遠不夠, 他們不可能真的在這里待上一個多月。
況且就算他的手法高明,同樣的方法用個上百遍, 還是有被識破的風險。
如果遇上高人,可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傅無宣面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你只需要賭今天一天,為我們存下本金,后面的由我來操作。”
云雪青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做?”
傅無宣勾了勾唇角,“明天你就知道了。”
云雪青好奇心不重,也沒有再過問的意思,一副“任由你怎么操作”的淡然模樣。
混跡在三枝賭場的每一個角落,兩人賺足了金幣,回到牲畜場。
傅無宣隨意逡巡了兩圈,沒條件牲畜場主的人影,反倒是見到一個年輕人,手里抓著一只雞,朝著宰殺牛羊的石墩子那兒走去。
傅無宣看了一眼年輕人手里的雞,不動聲色地微笑:“牲畜場主去哪兒了?”
年輕人臉上滿是戾氣,對著兩人陰測測一笑:“現在的牲畜場主,是我。”
傅無宣從善如流改口:“那我們找上一屆的牲畜場主。”
“你們找我爸呀,”年輕人臉色怪異地笑了笑,提了提手里的雞,“在這兒呢。”
傅無宣:“這是你爸?”
“是啊,”年輕人臉上的笑消散得很快,語氣不陰不陽道,“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騙我爸去藍色古堡賭.博,不僅把褲衩子輸出去了,還欠了一身債務,降為最低等的奴隸。”
他語氣諷刺:“平時是個只會壓榨人的主,哪做得來努力做的粗活,不如將他鞭打為牲畜,宰殺了去賣錢來的實惠……只是沒想到,就算是變為牲畜,也不是牛或者馬這樣值錢的貴物,而是最沒用最便宜的雞,他果然是個沒有價值的廢物。”
手中焉頭巴腦的雞,明明已經完全喪失人的本性,在聽到年輕人這番話后,開始猛烈撲騰。
雞在手里撲騰,鬧騰得厲害,年輕人完全不在乎手里的這只雞就是他曾經的父親,捏著雞脖子狠狠一掐,雞受了疼痛,老實下來。
云雪青聽完前任牲畜場主的遭遇,心里沒什么情緒,就聽見年輕人突然對著兩人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兩個以前是我父親手底下的奴隸吧,前兩天剛贖完身,但還賴在我這牲畜場的小木屋里不走,是想白住?”
云雪青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他們確實是這么想的。
傅無宣倒是從善如流回答道:“其實我們找前任牲畜場主,就是為了來交木屋租金的。”
實則是來看笑話。
只是沒想到,他就提了一嘴,這牲畜場主的行動力這么高,只用一天,就把自己從牲畜場的主人弄到了屠宰場。
“交租金?”年輕人不屑地冷哼,“曾經是奴隸的你們,費盡千辛萬苦才把自己的身贖回來,現在也是身無分文吧……不過是最底層的平民而已,竟然還能大言不慚說要給我交租金,可笑。”
他對兩人贖身的內情并不清楚,只是聽父親提了一嘴,只當是兩個普通奴隸贖了身。
不過贖了身還沒有搬出去,想必是沒有錢在外面租房。
他眼神不屑,像是在看螻蟻一般:“前兩天我就當是賞給你們的,今天你們就給我……”
他話音還沒落地,一塊圓乎乎的東西硬生生地砸在他的鼻梁上。
傅無宣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年輕人疼得不輕,鼻梁砸出了一塊烏青,他正要發作,貼在他鼻梁上的東西掉下來——赫然是一塊金幣。
年輕人瞪大眼睛,神情有些恍惚,難以置信道:“你們……你們怎么會有……”
他話還沒完全問出來,轉瞬間明白過來,腿一時發軟,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原來是士紳大人!”
原本嫌惡陰鷙的表情,瞬間變得諂媚,他搓著手,臉上有些滑稽:“剛剛是咱說錯了話,希望士紳大人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傅無宣對打臉這種小人物沒有興趣,語氣寡淡道:“現在可以繼續在木屋住了?”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年輕人舔著臉,語氣油滑,“兩位士紳大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一個金幣,都購買十間木屋了!
這回他賺大發了!
只是沒想到前幾天還只是奴隸的家伙,短短幾天就變成了士紳,甚至現在他還要匍匐這兩人的腳下!
年輕人嘴上一邊奉承著,腦子同時高速運轉,想著兩個人能輕松暴富的秘密:可以這么容易實現階級跨越的,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藍色古堡。
福至心靈的,他突然明白父親為什么會冒險去藍色古堡賭.博。
想通其中的原因,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嘲笑父親的愚蠢。
人各有命,藍色古堡從來不是實現夢想的天堂,它給小部分人翻身的機會,也會抽掉大部分人的生機。
這么簡單的道理,父親卻不明白。
周圍突然陷入安靜,思緒回籠,跪在地上的年輕人抬頭,就見那兩人已經走遠。
云雪青、傅無宣兩人在木屋休息了一晚,一夜無夢。
雖說他們這段時間很疲憊,幾乎是無縫隙地進入詭域,但這個地方還算人性化,沒有那么多詭異半夜出來嚇他們,可以好好休息。
小木屋只有一張床,兩人躺在一起,天亮兩人同時起床,傅無宣坐在床上,撐著手慵懶地看云雪青將脫下的外套再穿起。
他掩下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指了指云雪青胸口:“你這里是怎么弄的?”
他的指尖離胸口很近,云雪青往回縮了縮,搖頭:“沒什么大礙。”
之前重瑟在云雪青胸口剜了一個小洞,但他向來能忍痛,沒讓傅無宣看出異常。
這些天新肉已經漸漸長出,有些發癢,疼痛感倒是沒那么強烈了。只是衣服上還留有血漬,被傅無宣看了出來。
傅無宣不用他回答,也大概猜出了來龍去脈,臉上的表情陰了一瞬,又很快恢復平靜,“你這樣傷口會感染。”
他從儲物戒指里掏出消炎藥和繃帶,“是我幫你清創,還是你自己來?”
云雪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還沒大亮,沒辦法用趕時間這個理由拒絕,只能道:“我自己來。”
傅無宣將藥遞給他,也沒有要避嫌的自覺,看得坦坦蕩蕩。
自覺是兩個大男人,也沒什么需要遮掩的,云雪青脫衣服也脫得坦坦蕩蕩。
可偏偏是對方如此坦蕩,讓自覺擁有流氓氣質的傅無宣,難得生出一縷名為不好意思的情緒。
他裝模作樣地移開視線,盯著房間虛空一點。
云雪青確實很能忍疼,清創要將傷口的腐肉和膿水刮去,再涂上消炎藥,要觸碰還沒長好的肉,疼痛非常人能忍,但他依舊一聲不吭。
房間寂靜,只余下衣服摩擦的聲音。
傅無宣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對方有些無奈道:“麻煩你幫我纏一下繃帶。”
清創他可以做到,但纏繃帶實在非他一人能行。
“好。”
畢竟在第1個領域當了繃帶怪人,傅無宣纏繃帶的技術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為了不愧對自己的技術,傅無宣臉上一本正經,對云雪青白皙的皮肉視而不見,滿腦子想著如何將繃帶纏出美感。
糾結完“結尾打個蝴蝶結,還是塞進去”,他才發現自己正和云雪青面貼著面,手臂甚至虛空環抱著對方。
腦子有一瞬間混沌,他動作略顯僵硬地將手松開,嘴不再舌燦蓮花,而是有些干巴巴道:“好了。”
云雪青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慢條斯理地將衣服穿好。
因為對方幫自己纏了繃帶,他人道主義地問了句:“你身體上有傷嗎?”
傅無宣還是有些呆地搖搖頭:“沒有。”
那個時候他失去了理智,重瑟試圖用靈能控制他,在精神上壓迫他,不過沒有成功。
回想到這里,傅無宣面上笑了笑,桃花眼笑意不達眼底,“等我們出去了,一定要重瑟好看。”
兩人再次前往藍色古堡下面的賭鎮,傅無宣沒有再去三枝的賭場,而是帶著云雪青朝相反的方向走。
越走路越偏僻,人也越少,賭坊也越少,云雪青抬眸:“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計劃了?”
傅無宣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帶著他繼續向前,直到走到街的盡頭,來到一間極其清冷的賭坊門前,他幽幽開口道:
“我們,要開一個賭場。”
第42章 階級游戲(八)
云雪青一愣:“收購賭場?”
就憑他們在賭場賺的那1萬多金幣?
傅無宣臉上勾著勝券在握的笑容:“這家賭場十分冷清, 客流量少,又有高昂的運營成本,想來應該是入不敷出。”
他意味深長道:“一個怎么樣都盤不活的賭場, 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接盤俠, 來替他承受損失。”
云雪青聽完他的話, 若有所思。
兩人走進冷清的賭場,在服務生的引路下,走進賭場老板辦公室。
這家的老板,并不像其他賭場老板一樣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地中海,而是一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他戴著副眼鏡,看著不像是開賭場的,更像是成績好的大學生。
傅無宣提出自己的請求和條件時,斯文的老板果斷拒絕:“你想的沒錯,我們賭場已經入不敷出,但是我決計不可能賣掉它。”
傅無宣挑了挑眉:“為什么?”
是錢不夠?
但強撐著開一家不會盈利的賭場, 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賣掉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揣測著對方的意圖, 不曾想賭場老板眼眶濕潤,一瞬間熱淚縱橫道:“這間賭場是祖上傳上來的,可以追溯到太宗年間……”
傅無宣面上微笑, 忍著煩躁聽他講完。
斯文的賭場老板絮絮不止,講了半小時,有些口干舌燥, 才停下來喝口水,臉上掛著憂容:“但我父親去世的早, 我又不善經營,這間賭場地理位置又偏, 競爭不過其他賭場,竟慢慢勢頹下去,變成了如今這副局面。”
傅無宣咂摸出他的意思:“因為是祖傳產業,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肯售賣?”
“沒錯,”賭場老板點了點頭,“就算是最后破產,我淪為卑賤的奴隸,也不可能變賣祖上產業。”
被果斷拒絕,傅無宣有些煩躁,和這種犟種講道理,效率最低下,是怎么樣也不可能說動的。
云雪青看著賭場老板,冷不丁出聲:“變賣祖上產業,和敗光祖上產業,本質沒有任何區別,如果前人知道都會怪罪于你,但變賣了,至少對還活著的人有利處。”
賭場老板苦笑一聲:“我也知道這樣是自討苦吃,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心里那一關。”
云雪青默了默,沒有多說。
眼見計劃要破產,傅無宣原本還有些沉沉的臉色,轉而粲然一笑:“既然你不愿意把賭場賣給我們,那我們主動過去不就行了?”
賭場老板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他沒有問,只是靜靜等候下文。
傅無宣面上帶笑:“你只需要將經營權交給我,我便能助你扭轉乾坤。”
賭場老板驚訝地睜大眼睛:“你……你為什么要幫我?”
傅無宣看著傻傻的斯文老板,這種人雖然犟,但是也最容易騙,他嘴角勾出一個笑,低聲說道:“并非只是幫你,賭場盈利后,獲得的所有金幣,得分我們一半。”
老板點了點頭,想的很開,本來已經是負增長的賭場,如果能盈利,分一半錢給對方也不是不行。
傅無宣笑了笑:“你愿意相信我?”
“我并不知道你的實力,”賭場老板推了推眼鏡,目光清澈,“不過看言行舉止,你應當不是普通人。”
確實不是普通人,現在的狀態甚至連人都算不上,半人半魚。
老板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將賭場盤活,別說讓利五成,讓利七成也不是不行。”
他明白自己不善經營,為了不讓賭場倒閉,也想過許多辦法,學習其他賭場的經營模式,甚至找專門的經理人管理,但通通無用。
他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只要有任何一個機會,都不愿意放過。現在的傅無宣,或許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傅無宣忽略他渴望而痛苦的視線,轉而說道:“除了這個條件,我還有一個要求。”
“什么?”
傅無宣頓了頓,說出最終目的:“就算你沒有真的將賭場賣給我,你也要對外宣稱將賭場賣出去了,幕后的老板是我。”
賭場老板錯愕,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種要求。
因為提出的要求太過離奇,他忍不住思考,對方是不是盤算著什么陰謀詭計。
但只是名譽上的事,對他造成不了實質上的影響,更不可能只是因為一個宣稱,就真的搶走他的賭場。
賭場老板不斷說服自己,但心底還是擔心,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我這么做?”
傅無宣哂笑:“我不想說。”
賭場老板:“……”
傅無宣見他面色凝重,語言稍加安撫道:“你放心,我這么要求,雖然是為了我,但是不會連累到你,更不會影響賭場真正的歸屬問題。”
賭場老板搖搖頭:“就算連累我也沒關系,但是這家賭場一定要活下來……”
傅無宣勾了勾笑:“那么,你可以看看這個。”
他從儲物空間,掏出一份白皮計劃書。
賭場老板接過,封面印著大大的幾個字【挽救賭場計劃】。
他翻開第1頁,看了一眼目錄。
【1.加大宣傳。
2.舉辦活動。
3.提供其他服務,比如兔男郎。
4.……】
賭場老板大致翻了翻,明白對方的意思:“這些內容很實用,除了第3條……不過以前的經理人也試圖用這樣的方法挽救賭場,但收效甚微。”
花了大量的金錢用來宣傳,雖然來的人增多,但是收入遠遠夠不上支出。
傅無宣挑了挑唇:“套路都是那些套路,但是用套路的人不同,效果也自然會不一樣。”
他語氣意味深長道:“你們的宣傳,不夠有噱頭。”
“不夠有噱頭是……”
賭場老板云里霧里,云雪青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和其他賭場聯動……”
“沒錯,沒有噱頭,我們可以硬蹭,”傅無宣笑道,“比如宣稱我們是某家大賭場的分場,品牌效益,你懂的。”
賭場老板瞪大眼睛:“這樣真的不會被追殺嗎?”
傅無宣沉吟一聲:“沒事,你說你是三枝賭場的分賭場,他們不會抓你的。”
三枝賭場是最近一個月新開的賭場,最近卻是如日中天,只因他是唯一一個打破先例,可以用銀幣賭.博的賭場,老板最近也是有關注過的。
他猶豫道:“敢問您和那位貴族先生是什么關系?”
傅無宣挑了挑眉,“沒什么關系。”
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指了指旁邊的云雪青,“我和祂沒什么關系,但這位可就說不準了。”
云雪青被點名,下意識眨了眨眼睛,瞧見賭場老板投來的視線,他淡淡道:“我和祂也沒什么關系。”
甚至不能說是朋友,是死敵還差不多。
但這么說明顯說服不了兩人,云雪青硬著頭皮,表情麻木說:“非要說起來,應該是同生共死的關系。”
賭場老板目露驚嘆:“如果是這么好的關系,那想必那位貴族先生也不會與我這等小民再計較。”
省了一筆宣傳費,他面上露出驚喜之色,但又轉而憂愁道:“可是只是這樣,恐怕也沒辦法挽回局面。”
傅無宣笑了笑:“三枝的賭場是怎么起來的?”
賭場老板研究過對方的策略,猶豫片刻,還是如實地將過往分析的資料全部吐露。
他說著說著,面上露出驚嘆之色:“那位貴族大人實在厲害,竟然能想出1銀幣的策略,薄利多銷。”
“對了,他已經開創了先河,我們不可復制,”傅無宣笑道,“要想贏,我們也要做常人想不到的,或者說是不敢做的。”
賭場老板一愣:“你有什么策略?”
傅無宣沒有回答,而是問起另一件事:“你知道為什么從平民變成士紳很容易,但是從士紳變成貴族卻很困難么?”
是個很容易答出來的答案,但是因為太容易,賭場老板反而猶豫著不敢說。
云雪青語氣慢吞吞道:“自然是越高等級的階級跨越,就需要更多的金幣。”
從奴隸升級為平民,最少可能只需要一個銅幣。
從平民升級為士紳,運氣好可能只需要幾個金幣。
但從士紳升級到貴族,卻需要至少100多萬金幣。
無論是平民還是士紳,名額都非常多,可以說是限制極小,但貴族的名額卻十分有限,只能供最頂層的那部分人用。
傅無宣語氣十分悠閑:“想要成為貴族需要大量的金幣,金幣從哪里來?賭場。”
“有人可以通過賭場一夜暴富,賺得上萬金幣,可是這是極少數,可是為什么我們沒有聽說有人通過賭場一夜暴富,賺得上百萬金幣?”
哪怕像云雪青這樣賭技高超的人,在賭場混跡一天,也只堪堪賺到了1萬多金幣。
云雪青突然明白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話說:“因為這個小鎮的所有賭場有金額限制。”
他玩了很多個局,后面甚至還去了別的賭場,發現無論是在哪兒,每局的金幣數額最高都限制在10個。
哪怕超級加倍,一局最多也就只能賺個百來金幣,這樣來錢速度實在太慢,遠遠不及現實賭場一局就是上千萬的驚心動魄。
云雪青語氣還是那般慢吞吞:“因為有勢力不希望有人能夠一夜之間擁有上百萬金幣,實現真正的階級的大跨越。”
這股勢力,無疑就是現在名單上榜的大部分貴族。
他們之前從三枝那里得知,這個小鎮大部分的賭場都是貴族開的,通過賭場盈利,不斷增加固有收入,穩固自己的貴族地位。
但為了不讓人實現階級跨越搶走他們的貴族位置,貴族的賭場都設置了金額限制。
至于一些士紳開的賭場,他們不敢得罪貴族,也只能默默遵循這個潛規則。
賭場老板也終于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臉上一僵:“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傅無宣臉上帶笑,動作漫不經心:“這個鎮子,該洗牌了。”
他們向所有貴族宣戰。
第43章 階級游戲(九)
賭場老板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你瘋了!”
傅無宣笑道:“我腦子很清醒。”
賭場老板一改文弱妥協, 言語激烈道:“你這么做,是站在了所有貴族大人的對立面!”
一個小小的底層士紳,要和整個貴族階層斗爭, 不是瘋了是什么?
傅無宣桃花眼半闔, 懶怠地盯著賭場老板, 冷不丁道:“你結婚了嗎?”
“沒有。”賭場老板條件反射,下意識老實回答。
沒明白對方的腦回路為什么突然這樣問,賭場老板只能將這句話當做不合時宜的寒暄,套路地反問回去:“你結婚了?”
他話還沒落地,就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云雪青。
傅無宣沒注意到他的眼神,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問:“你家里有幾口人?”
面對對方查戶口式的提問,賭場老板心中生出怪異,還是老實回答道:“我從小父母離異跟著父親,父親去世的早, 家里就我一人。”
傅無宣睜開懶怠的眼, 語氣慢悠悠說道:“既然你無妻無子, 家中長輩又去世,無牽無掛,孑然一身, 那你又在怕什么?怕貴族報復?”
賭場老板一噎。
傅無宣:“你沒有什么可失去的,甚至可以為了這個賭場成為奴隸,那你為什么不愿意為了這個賭場拼一次, 和那群貴族對抗?”
賭場老板徹底愣住,這個世界的規則從來都是下級要聽從上級, 不可反抗。身為平民的他,從生性上敬畏上級, 自然也不敢違抗貴族的命令。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更沒有想過要和整個貴族階級作對。
他嘴角勾著笑,語氣卻很涼:“你沒有什么可失去的,只在乎這個賭場,那便為了這個賭場盡力去做吧。”
一條爛命就是干。
賭場老板從來只知道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則,第1次聽到這種話,難免被洗腦帶偏,只神色呆呆地看著他。
傅無宣勾了勾唇,笑道:“我也不為難你,你只需要將管理權交給我,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給我,就算東窗事發,你也可以將所有的罪責推在我一人身上。”
他徐徐蠱惑道:“不需要你自己親手操作,你只要放心大膽地將所有東西交給我,就可以獲得盤活賭場的機會。”
賭場老板面上露出痛苦和掙扎,良久終于問出一句:“真的能成功嗎?”
他一問出口,自己心下也有了答案。
沒有人打破這個“賭場金額”的限制,如果他打破了,無疑會吸引一大批有錢的士紳來他賭場進行大額賭.博。
他作為莊家從中抽成,無論怎么想,都能盤活這家凄涼的賭坊,是無論怎么做都會贏的局面!
一個必贏的局面,就看他敢不敢冒險,敢不敢拼命!
想到亡故的父親曾經的期望,和自己曾經下的決心,賭場老板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只要你能救活賭場……隨便你怎么做,追責我都可以承受。”
哪怕被所有貴族針對,變為奴隸,他也一定要將這個賭場支撐起來!
他豁出去了!
達成目的,傅無宣隱秘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賭場老板又擔憂道:“可如果真的有士紳在我們這兒進行大額賭博,并且還贏了,但我們賭場沒有合適的運轉資金,拿不出那么多錢,我們賭場還是會倒閉的。”
傅無宣笑了笑:“沒有關系,我們還有最后的底牌。”
賭場老板一愣:“什么底牌?”
傅無宣勾了勾唇,指了指一旁面色平淡、仿佛事不關己的云雪青:“底牌就是他。”
賭場老板:“什么意思?”
不只賭場老板不明所以,就連云雪青也看向他。
傅無宣慢悠悠解釋:“我們賭場只需要單獨立一項規則——贏得大額賭資的士紳,需要最后再與他進行一場比試,才能夠拿到最后的獎金。”
賭場老板:“……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事,這不合規矩吧?”
還有他能行嗎?
當然這種話他沒有問出口。
傅無宣挑了挑唇:“確實不合規矩,但這世界上合規矩的事又有幾種?”
賭場老板一時語塞。
“規矩是由強者制定的,”傅無宣斂了斂眉,語氣漫不經心道,“只要你制定下,就一定會有人遵守。”
雖然他們目前還不夠強,但是只要他們打破了這個先例,一定還是會有高級士紳為了翻身成為貴族,容忍這條規則,在他們賭場進行賭.博。
他們不需要很多這種人,只要有,就足以讓他們的賭場起來。
賭場老板猶豫,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就照你說的吧。”
雙方達成協議。
賭場老板看似是個很磨蹭的人,實則效率極高,第2天就宣稱賭場易主,照著傅無宣給的白皮書,對著賭坊進行改革。
云雪青聽說了他的動靜,若有所思道:“看來他是真的很想救賭場。”
傅無宣笑道:“看似是個很優柔寡斷的人,實則還挺熱血……不出意外,這個計劃應該能成功,這幾天要辛苦你守著這個賭場了。”
這種類似于守擂的事情,云雪青以前也做過,只不過以前是劍道臺守擂,如今是賭場守擂,但對他而言都大差不差。
他只需要一直贏下去,不讓對方突破就行。
傅無宣給賭場老板提的諸多意見,都收效甚微,唯獨這個不限制賭博金額,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少有錢士紳都向這個賭場涌去賭.博。
因為這種公然挑釁貴族的行徑,有不少好事者宣傳,一傳十十傳百導致整個鎮子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從另一種意義上形成了良好的宣傳效果。
一時間,賭場來往的人絡繹不絕,賭.博的高級士紳很多,玩的都是大金額賭.博,又有云雪青守擂,不至于讓莊家這邊虧損,但又適當放水,實現一種良好的循環。
第一天下來,賭場竟凈賺50萬金幣!
賭場老板算了賬,在辦公室椅子上哭坐了半小時,一雙細長的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樣,嘴上一直念叨著“列祖列宗,孫子沒有愧對你們的希望”,聽得辦公室外面的傅無宣直發笑。
老板在連續感謝了傅無宣和云雪青,一小時后,原本對貴族的報復那一點恐懼消失不見!
一天50萬金幣!
區區貴族?
一條爛命就是干!
干他娘的!
別說是貴族,就算是女鬼來索命,也別想讓他停止這個策略!
傅無宣聽完他感謝的話,帶著云雪青回到小木屋。
云雪青自顧自清算道:“我們兩個人需要的金額差不多是250萬,一天賺50萬的話,算上給老板的分成,一周也勉強可以掙夠。”
傅無宣搖了搖頭,“第1天有很多人參與賭.博,是因為新鮮好奇,但聰明人已經反應過來我們的套路,知道有你這一道守護墻在,很難真正實現階級的跨越,所以一些高級士紳會收手,不會再參與賭.博。”
雖然很難,不過可能性還是在的,還是會有一部分人冒險。
他這么說著,果不其然,第2天人數下降了三分之一,一些臉熟的士紳也沒有再來,營業額也縮水了20萬,今天只賺了30萬金幣。
雖然少了20萬金幣,但賭場老板依舊很樂呵。
畢竟自他經營以來,從來沒有賺過這么多金幣。
云雪青臉上的表情卻不容樂觀:“照著這個趨勢,一周之內恐怕賺不到250萬。”
傅無宣臉上卻是輕松的笑容:“這么容易愁?”
云雪青抬頭看向他,以為對方會說出什么應對之策,就聽見對方語氣悠悠道:“如果這么容易愁,那后面貴族派人來找茬搗亂,你可怎么辦呀?”
他的語氣輕松,帶有揶揄的成分。
明顯調侃人的話,云雪青卻沒有反駁或者回懟,而是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是我太急迫。”
傅無宣不慌張,想來一定有后招。
不過云雪青沒有等來他的后招,反而是先等來了貴族的砸場子。
不過自詡高人一等的貴族,并沒有親身下場,而是派了兩個自己的親信狗腿子,來賭場對老板施壓。
賭場老板雖然文弱,心理素質也不行,但他已經不是幾天前的那個他了。
畢竟賺了錢,腰桿子硬。
他梗著脖子,態度不算強硬道:“賭場已經賣給別人了,您對我施壓也沒有用……我們老板他是不會同意關停賭場的。”
說著,他還掏出偽造的轉讓文件,讓對方相信自己確實已經不是老板。
這份文件是傅無宣偽造的,其實內容很粗糙,經不起細看,但是狗腿子沒有那樣的智商分析和細看,只以為這家賭場真的轉讓給了別人。
狗腿子沖著賭場老板冷哼一聲:“那就把你們幕后的老板叫出來,我們要當場給他一些指導!”
賭場老板回憶著之前傅無宣私下對他交代的話,照著表演,故弄玄虛道:“我們老板也是一名貴族大人,還輪不到你這種人見他。”
狗腿子瞪大眼睛:“他也是貴族?”
如果他也是貴族,為什么要做出這種有損貴族利益的事?
只是士紳階級的狗腿子,不明白那位傳說中的貴族為什么那么做。
他已經當狗當了太久,完全放棄了讓自己實現階級跨越的野心。
賭場老板沒有解釋,只是冷哼道:“你請回吧。”
這一番波折,躲在辦公室門后面的傅無宣和云雪青,都聽得一清二楚。
云雪青斂了斂眉:“他們不會就此罷休,還會來賭場鬧事。”
傅無宣臉上并沒有憂愁之色,反而嘴角勾著勝券在握的微笑:“第1步棋已經下好,可以下第2步棋了。”
賭.場從頭到尾只是跳板,隨時可以舍棄,而這背后,藏著真正來賺錢的方法。
第44章 階級游戲(十)
云雪青看向神情高深莫測的傅無宣, “你要舍棄那個賭場?”
他一開始就只是在利用賭場。
“算不上舍棄,”傅無宣掖了掖蓋在身上的毛毯,“只是并非我的最終目的。”
云雪青看向他, 等待他的下文。
“不用做解釋, 你先跟我來。”傅無宣笑了笑, 推著輪椅向前走。
走到樓梯口,他伸出,云雪青輕車熟路地一手將他抱起來,一手提起輪椅下樓。
1樓的面積很廣,是賭.博的大廳,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傅無宣坐上輪椅,越過茫茫人海來到門口處。
他指著遠處像蒼蠅一樣打轉,不斷向過路的賭客遞名片的可疑男人, 哂笑道:“知道他們是做什么的嗎?”
云雪青:“什么?”
“他們是放高利.貸的。”傅無宣不疾不緩解釋道。
說到賭博, 難免會將它和黃.色、高利.貸等詞匯聯系在一起。
云雪青反應了一會兒, 突然明白對方為什么會提起高利.貸:“你要借?”
傅無宣點頭笑道:“沒錯。”
他們現在只賺到了100多萬金幣,還差100多萬,但只剩下兩天, 國王的挑戰就要開始了,等賭場盈利,時間上來不及, 而借錢是最快的方法。
云雪青沉思片刻:“如果要借100多萬,恐怕不會那么容易借給我們。”
100多萬的金額, 都可以使一個士紳成為貴族,有這個能力的高利.貸組織幾乎是非常少。
而且高利.貸組織都是由貴族辦的, 他們放開了金額限制,無疑是得罪了貴族,高利.貸組織可能不會對他們開放貸款權限。
云雪青:“但也并非得罪了所有的貴族。”
他們動了貴族階級的蛋糕,但也一定有貴族看不上這點,不在乎他們的反抗行為。
傅無宣眸光微亮,面上是勝券在握的神情:“所以我們要找的,就是那個不在乎的貴族。”
*
傅無宣和云雪青兩人在外場接了無數張貸款名片,四處打聽,了解到最大的貸款組織和背后的掌權人是誰后,便火速前往貸款地點。
在平平無奇的小鎮上,有一棟巨大的寫字樓立在中央,這一棟樓并非開設了賭場,而是最大的貸款中心。
兩人在柜臺那兒說了自己要辦理借款300多萬的業務后,服務人員誠惶誠恐帶著兩人乘坐電梯到頂樓。
電梯是透明的,傅無宣透過電梯,上升到頂點時,仿佛置身云霧之中,可以俯瞰整個小鎮。
服務人員雙手交疊,語氣恭敬道:“到了,請兩位客人同我來。”
他們跟著服務人員來到辦公室前,服務人員輕輕敲響門,聽見里面傳來淡淡的“進”,她慢慢解釋道:“兩位客人請進。”
兩人走進去,門就合上了。
云雪青將視線從驟然關上的門移開,看向坐在豪華人體工學椅上的人。
那人穿著筆挺的西裝,梳著大背頭,頭發抹著锃亮的發蠟,皮膚黑黃,標準的國字臉,平平無奇的臉唯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著十分深邃,非常符合成功的老總人設形象。
那人聲音沉了沉:“找我什么事?”
云雪青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相當肯定:“閣下并非是這個貸款公司的老總。”
那人笑了笑:“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說錯了話,他們將完全失去貸款的機會。
云雪青沒有表示歉意的意思,一旁的傅無宣也笑道:“我們是真誠地來貸款,何必和我們玩這些招數?”
“很厲害。”
還算安靜的空曠辦公室,驟然響起一陣掌聲,剛剛誠惶誠恐的服務人員推門而入。
她摘下扎起頭發的發繩,黑色的長發瞬間披散開來,脫掉穿在外面的西裝外套,步履悠閑地走進來。
方才還像老總一樣的人,立即恭敬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鞠躬喊道:“明月大人。”
她擺了擺手,“下去吧。”
赫然是貴族排行榜排名第二,擁有8673萬金幣的謝明月。
謝明月坐在剛才的人體工學椅上,手悠閑地撐在辦公椅上:“你們要借300多萬?”
傅無宣點了點頭:“是。”
謝明月笑了笑:“就算是我們組織,想要輕易借出300多萬金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憑什么要借給你們?”
她們組織雖然進行了很多大型借貸活動,但一次借300多萬,想要從士紳晉升為貧民階層的,還是頭一回。
雖然是相當無禮的要求,但謝明月沒有貿然將兩人趕出去,她指尖點了點桌面:“給你們5分鐘說服我。”
傅無宣笑了笑:“謝老板應該也知道,最近有一家賭場開的很熱鬧。”
事情鬧得很大,整個鎮子就沒有人不知道的,謝明月挑了挑眉:“你是說那個敢挑釁貴族的賭場?”
她的語氣算不上溫和,但是也聽不出什么怨氣和憤怒,傅無宣笑了笑,笑得人畜無害:“實不相瞞,那間賭場,現在就是我和旁邊這位朋友名下的。”
謝明月當然知道這個事實,否則也不會讓這兩人進來,她涂著紅指甲油的指甲點了點桌面,“我就說怎么查不出那間賭場幕后老板的底細,原來是兩個籍籍無名之輩。”
連貴族榜單都沒有上的家伙,確實是籍籍無名。
謝明月闔了闔眼睛,抬眸看了一眼他:“所以你說這個是想做什么?”
傅無宣笑了笑:“我用了四天,便在這個賭場賺了150萬。”
聽到對方自曝營業數,謝明月點著桌面的手停了下來,臉上微微發沉。
就算他們是最大的貸款公司,每天的營業額也就十幾萬金幣而已,這個家伙居然能4天賺到150萬。
意識到情緒外泄,謝明月收起臉上的陰翳之色,面無表情道:“既然你4天就能賺到150萬,又何必來我們小小的貸款公司借錢?”
她勾了勾唇,眼神不善:“難不成是貴賭場賺了錢,所以特地跑到我面前炫耀不成?”
傅無宣語氣平緩:“并非如此,我們確實是來借款的。”
謝明月:“你們借款來做什么?”
傅無宣勾唇笑道:“我們的賭場太小了,我還想擴大規模,讓我們的賭場營業賺得更多。”
謝明月沒有被他不走心的理由欺騙,語氣冷淡道:“撒謊。”
對方每天都有這么高的營業額,卻還來找她們公司借錢,說明借的是很急的錢。
謝明月不是傻子,聯系到兩天后,就是最重要的迎接國王的挑戰書的日子,一下子就推理出了前因后果:“你們想借錢升為貴族,參加國王的挑戰。”
傅無宣知道瞞不住,也不知道否認,隨口奉承兩句:“很厲害,都說對了。”
謝明月收斂起原本懶散的姿勢,雙手交叉,擺放在下巴下面做沉思狀:“你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哪怕面上不顯,看著溫溫和和,但想在短短一周就升為貴族,甚至想成為貴族之后就立馬爭取國王,野心實在是不小。
傅無宣無所謂地笑笑:“沒有人想一直做臣子。”
謝明月瞇了瞇眼睛:“你野心不小,但我又憑什么成全你的野心?”
她看了看手表,冷笑一聲:“5分鐘時間到,你沒有說服我,請你離開。”
真是讓人不爽的家伙。
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從最底層爬下來的賤民,也敢到她面前挑釁!
對方下達了逐客令,但傅無宣語氣卻相當平靜:“如果我說你借給我300萬,我便將那間賭場的所有權轉交給你呢?”
謝明月一愣,“你說什么?”
她到底是個商人。
傅無宣笑了笑,沒有回答,抬頭看一下云雪青,輕聲道:“我們走吧。”
“回來,”巨大的利益擺在面前,饒是謝明月,也得忍自己的脾氣,語氣溫和道,“你說要將賭場背后的所有權轉交給我?”
傅無宣點頭:“沒錯。”
看著傅無宣的表情,謝明月明白她剛才表現的太急了,讓對方看出了破綻。
她沉住氣,淡淡道:“雖然你拋出的條件很誘人,但是你憑什么認為我一個貴族,要去做這樣違背貴族利益的事?”
傅無宣無所謂地摸了摸后脖頸,語氣漫不經心道:“你是貴族,但更是商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并非沒有貴族不想打破先例,但就算是貴族,也不敢和整個貴族階級為敵。
貴族在他們賭場找事,但又何嘗不是在暗暗覬覦他們的賭場?
傅無宣笑了笑:“我會立一份協議,聲明賭場明面的負責人是我,但是參加完國王協議,賭場會暗轉交到你手里,這樣其他貴族要針對也是針對我,不會讓你受到牽連。”
謝明月眸色微深:“你倒是考慮的周全。”
她頓了頓,剛想問他:你不會舍不得這么大的利益?
話還沒說出口,就突然明白:對方要去參加國王的挑戰,贏則生,敗則死。
只要死了,身后的財產留著又有什么用呢?
謝明月當年剛成年的時候,才勉強成為士紳,頭上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她頭頂。
如今年過三十,也只過了十幾年,在她頭頂上的人,被她逐漸積累了財富,一點一點超越,超越不了的人,又死在了國王的挑戰上。
十多年過去,竟然成了貴族榜排名第二的貴族。
謝明月不明白,雖然成為國王很好,可以支配所有人,但作為貴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也已經足夠了嗎?
為什么非要冒著死亡的危險,去爭那一個位置?
這個問題她思考了十多年也不明白,如今也依舊不明白。
但如今于她而言,也不重要,他看著眼前的傅無宣和云雪青,勾了勾唇,緩緩笑道:“交易成立。”
第45章 階級游戲(十一)
傅無宣拿著到手的150萬金幣, “她倒是算得清楚。”
想要兩人都成為貴族,總共有300萬金幣就夠了,他們本身就有150萬, 所以謝明月也只借150萬。
云雪青看向傅無宣:“不怕被謝明月發現你不是賭場背后真正的擁有人?”
“她在乎的是利益, 只要我將賭場剩下七成的利益轉給她, 她應該也不會說什么。”傅無宣扯了扯唇,笑道。
“錢已經到手,就算她真的計較,總會有別的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等她發現的時候,他們早就進入了藍色古堡參加國王的挑戰,甚至可能早就出了這個詭域。
云雪青推著輪椅走出借貸公司,冷不丁道:“那賭場老板呢?”
云雪青站在輪椅背后面,看不見傅無宣臉上的表情, 自然也不知道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漸漸消失, 笑意淡去, “云雪青,在詭域里,有些時候要糊涂些。”
“如果你太過在意無關緊要的人, ”傅無宣突然抬頭,與對方對視,“死的可能會是你。”
刺眼的陽光下, 他那雙水光瀲滟的桃花眼,散去曖昧多情, 只余下淡淡的冷漠和無機質的冰冷。
云雪青默了默,猝不及防問:“那我呢?”
會成為被舍棄的對象么?
傅無宣沒想到他會這么問, 忍不住笑了一下,素白的手捂住半張臉,手部投下小片陰影,陰影下的眼窩深邃,“為什么這么問,終于對我好奇了?”
云雪青搖了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又語氣平靜問:“并非如此,只是因為這件事,需要再度衡量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
是放任發展,還是從詭域出去后,到此為止。
傅無宣明白他的顧慮,散漫地笑了笑:“云雪青,人有些時候不要想太多,會很累,順其自然,就放任發展吧。”
“清靜無為,”云雪青點了點頭,“你很有悟道的天賦,有沒有興趣拜入劍閣?”
傅無宣:“……”
他表情古怪地看了云雪青兩眼,“你們這個劍閣,是邪.教組織嗎?”
如果不是邪教,那怎么會隨時隨地傳.教,想要拉人進去當弟子啊?
這回輪到云雪青沉默。
他解釋不明白,于是放棄解釋。
兩人拿著金幣,去認證了貴族身份。
事實證明,士紳已經可以享受不錯的優待,但貴族更是人上人。
他們走在大街上,路過的士紳和平民都得朝他們鞠躬問好,甚至有士紳為了討好他們,在兩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去清街,趕走過路的平民和奴隸。
被趕走的人毫無怨言,唯唯諾諾的遵從對方的命令。
階級世界,上位者的命令是絕對的,沒有人敢反抗。
原本傅無宣和云雪青兩人打破了貴族立下的賭場規矩,不只是貴族惱怒他們,連帶著一部分士紳和平民,也厭惡這兩個不守階級規則的人,但又因階級原因,不能表現出來。
如今兩人升級成為貴族,這些厭惡痛恨的人,瞬間態度180度大轉變。一個個前倨后恭,恨不得排隊稱贊對方舉措的英明。
階級之下的人態度轉變,兩人卻沒有因他們的轉變欣喜或難受,甚至說并不去刻意注意,只時刻關注著國王挑戰的相關信息。
還有兩日,就是國王的挑戰日開放時間,他們只需要安靜等待。
除了賭場日常有幾個貴族來鬧事,勉強也算得上風平浪靜,兩天時間轉瞬即逝,他們來到藍色古堡的上山之處。
這次兩個山羊人看到他們,并沒有多加阻攔,而是恭敬地朝他們鞠了個躬,做了個“向里邊請”的手勢。
藍色古堡在山頂的最頂尖,沒有纜車,他們踩著山路,一路向山上走去。
雖然是大夏天,天氣有些炎熱,但山上海拔高,兩人穿的也少,并沒有熱的感覺,甚至因為冷空氣,云雪青攏了攏衣袖,順帶給傅無宣掖了掖毛毯。
有一些路可以輪椅平推上去,但大部分都是石梯,云雪青有些麻煩,索性讓傅無宣收了輪椅,直接抱著他,施展輕功,三兩下飛到山頂。
傅無宣在林間飄,有些感嘆:“我認識一些氣功大師,他們也能做到踏木而行。”
只是沒云雪青飛得高,也沒他速度快,需要借力的點更多。
風在耳邊刮,吹飛了蓋在身上的毛毯,云雪青沒注意到,只是抱著人往山上飛,傅無宣也不在意,更不害怕云雪青脫力,將他從空中摔下去,只是悠閑道:“你這個功夫這么成熟,應該是練了不少年吧?”
施展輕功對云雪青而言,算不得費力,他相當游刃有余回答道:“沒用多長時間。”
筑基的時候就可以凌空,結了金丹,就可以御劍飛行,他現在的借力在空中飛,甚至練氣期都可以做到,消耗不了什么靈力。
傅無宣不知道其中內幕,只當對方不愿談及私下受過的苦。
他還想說點別的,就見云雪青并不再借力飛行,而是直接落了下來。
他們到山頂了。
傅無宣將輪椅從儲物空間拿出來,看著眼前的藍色古堡,忍不住感嘆道:“雖然是修在山上,但確實是豪華的城堡。”
之前藍色古堡藏在云霧之中,距離又遠,他們看的不真切,如今就在眼前,才體會到這座古堡的壯觀。
幽藍的古堡佇立在眼前,歐式的立體圓柱建筑,完美符合黃金分割比例。占地面積非常廣闊,可能騎著電動車繞一圈都得10分鐘。
傅無宣看著眼前的建筑勾了勾唇,“不止很壯觀,還有很多詭氣。”
藍色古堡的幽藍,不只是建筑材料用的藍色磚塊,更因為藍黑的幽靈纏繞,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氣息——這座古堡死了很多人。
哪怕國王可能就在城堡里,傅無宣也毫不忌諱道:“估計是這國王殺孽太重,害死了不少人,冤魂不肯散去。”
云雪青語氣淡淡:“這座古堡修剪的時間應當非常長了……殺孽太重的,或許不只是這一代的國王。”
傅無宣笑了笑,滿臉無辜地吐出地獄笑話:“說不定是世襲制。”
世襲的殺孽。
云雪青沒有接這話茬,“我們進去吧。”
他們走到藍色古堡大門口,外面有穿著盔甲的士兵把守,相當嚴謹,仿佛他們走進的不是一座歷史很久的古堡,而是一座真正的宮殿。
傅無宣笑了笑,遮住嘴和云雪青小聲蛐蛐:“大清都亡了,還有土皇帝。”
在這個階級規則的領域,真的讓這個國王爽到了。
就算是這個領域的npc,當國王也是爽的,可以支配所有人。
傅無宣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士兵聽到了他的話,當場將手里的長槍對著傅無宣的脖子,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階級規則,不可對國王不敬。”
長.槍對著他的脖子,傅無宣目前身體素質脆弱,真要刺一下,當場可能就會沒命,但他依舊不慌不忙道:“我是要爭當國王的貴族,你又是什么身份,敢拿槍指著我?”
既然看重階級身份,那么就用魔法打敗魔法。
士兵默了默,將手中的長.槍收回,“貴族大人,請入內。”
兩人進去,就被內里的裝潢鎮住了。
哪怕是經歷過不少詭域的傅無宣,也不禁感嘆道:“這是哪兒?給我帶白宮來了?”
數屆國王積累下的財富,才構建出金碧輝煌的藍色古堡。
穿著華麗蛋糕裙的侍女,提著裙擺緩緩走來:“兩位大人,請隨我來。”
她帶著兩人朝著樓梯上走,傅無宣觀察著旋轉樓梯的分割構建,“也是符合黃金分割比例的。”
看來是請了專業的工匠打造。
云雪青不懂這些,他只知道這個地方確實很豪華,比劍閣豪華多了。
畢竟劍修都窮,住的地方甚至只是個破山頭,就連學生進進出出的學宮,里面的桌椅都用了上百年。
沒錢,也沒見過這種場面。
云雪青面上不顯,跟著侍女上了樓。
侍女將他們帶進其中一個房間,房間很寬闊,擺放著十三把椅子,其中有七把已經坐上了人。
他們穿著各異,但都算得上體面,看得出來是貴族。
云雪青看著其中打扮的相當華麗的三枝,沒有意外。
三枝見到他,驚喜地笑了笑:“你們來了呀?我還以為你們會湊不夠錢,到時候就見不到你們了。”
祂指尖點了點臉,笑得不懷好意:“我還說你們要是湊不夠錢,我還可以大發慈悲幫一幫你們,看來還是不需要啊。”
云雪青和傅無宣兩人,誰都沒有和詭異做交易的想法,這樣無異于與虎謀皮。
兩人都沒理他,三枝也不氣惱,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來,坐我這兒。”
祂旁邊只有一把椅子,于是故意對傅無宣笑道:“你應該不需要椅子了吧。”
祂視線下移,笑得相當欠揍:“畢竟自帶椅子……云雪青還真是可憐,國王的挑戰本來就很難了,還要帶著你這個路都走不了的廢物,不會到最后,你們兩人團滅吧?”
傅無宣微笑,掰斷了椅子扶手,將斷掉的扶手扔祂臉上,“不勞你操心,詭異大人。”
他故意挑破三枝的身份,順帶觀察在座其他人的反應。
這個詭域肯定不止他們三個外面來的,還會有其他人。
聽到三枝是詭異,不可能沒有反應。
他注意到其中有一個戴著黑色鬼面面具的人,朝著三枝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無宣認出他的身份,饒有興味道:“策神霄的寂桐生?”
第46章 階級游戲(十二)
戴著面具那人聞聲笑道:“你認識我?看來我還真混成了個有名的人物。”
他說話油腔滑調, 聽著很不著調,與臉上戴著的恐怖面具完全不符。
傅無宣輕聲笑道:“原來真是寂桐生。”
策神霄組織里的吟游詩人寂桐生,表面看著是個隨和的人物, 實則陰邪狠毒。
和這樣的人在這里相遇, 恐怕會惹上麻煩。
寂桐生打量了他兩眼, 見對方雖然外貌驚人,體內的靈能波動卻不強,便不再觀察他,而是將注意力放在身后的三枝身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倒是沒認出來,很美很嫵媚。”
他從兜里掏出一把折扇,悠閑地展開,“芳容麗質更妖嬈,安能辨你是雌雄。”
三枝微笑:“寂桐生, 你去死。”
寂桐生微微一笑:“既然成了大美女, 就不要再口出惡言, 有損形象哦。”
兩人爭鬧之間,又陸陸續續進來了幾個人。
云雪青一眼注意到其中的江一月,她在上一個詭域告訴了他們山河比的消息, 卻沒想到也被拉入了這個重瑟設下的領域。
她的異化表現不嚴重,只有耳朵變成了黑貓耳,想來是上一個詭域精神污染值很高, 精神受到了污染。
江一月見到兩人,并沒有打招呼, 反而是有些別扭地移開臉。
旁邊和她一起來的貴族男子,挽住江一月的手, 帶著她一同坐下。
后面又陸陸續續進來幾個人,直到13把椅子坐滿,云雪青才收回視線。
他記住這十幾個人的臉后,便將注意力放在進入了這個房間之后,話就變少了的傅無宣。
傅無宣從頭到尾低著頭,云雪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發現對方正在看自己的手。
傅無宣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看著賞心悅目,和往日仿佛沒什么不同,云雪青卻注意到對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傅無宣的指甲蓋變成了水藍色,像涂了一層淡淡的藍色指甲油。
云雪青:“異化加重了?”
傅無宣沒有心情回答,過了很久才悶出一個“嗯”。
這是重瑟設下的試煉領域,同時也能壓制甚至消除異化的癥狀,但在一個能夠壓制異化的領域,傅無宣卻反而有了異化的癥狀,情況不容樂觀。
云雪青斂了斂眉:“你并沒有動用過神諭,也沒有接觸污染物,怎么會加速異化?”
傅無宣搖頭:“我也不清楚。”
實在是太過奇怪。
云雪青有心想問問其他人的癥狀,但在場認識的只有三枝和江一月,三枝不是感染者,沒有參考價值,他能詢問的只有江一月。
雖然對方表現有些奇怪,但云雪青還是認為應該試一試:“江姑娘,進了這個古堡,你有沒有感覺身體有哪里不對?”
江一月聽到對方叫她,原本還有一些緊張,一聽到“江姑娘”這個稱呼,沒忍住笑了一下,緊張感也去了大半:“你說我的異化程度?”
云雪青點點頭。
江一月心眼算不得多,通過兩個詭域的接觸,她認為云雪青算個好人,也沒有避諱的意思,點了點頭:“進入這個古堡,雖然理智沒有受到影響,也不算很明顯,但是異化程度確實加重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之前只長出了一只貓耳,一進來就長出了另外一只。”
云雪青做沉思狀:這個古堡有加速感染者異化的副作用?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不能久待,得趕緊完成國王的挑戰出去才行。
他這么想,就聽見房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他循聲看過去,就見房間正中央,突兀地出現一把梨花木椅,梨花木椅背對著他們,旁邊還有兩個侍衛。
云雪青不明所以,就見之前引路的侍女突然推門而入,引路侍女后面還跟著兩個侍女,她們各自拿著一把巨大的兩米長花扇,不斷退后輕扇。
云雪青死死盯著扇子,就見大扇子后面露出一雙腳,站著一個人。
他還沒來得及看,就見那人坐在梨花木椅上,背對著他們。
扇子側開,侍女對著他扇風,眾人只看得見他的頭和他花白的頭發,看不到臉。
但從他頭頂純金打造的閃亮王冠看得出,他便是傳說中的國王。
侍女各自站在一左一右,對著他輕輕扇風,他沒有對眾人發話,只是擺了擺手。
隨身跟著的侍衛立馬了然,從隔壁房間搬來一個小桌子,上面還放著兩本書。
云雪青趁機看了一眼書脊,發現上面那本是但丁的《神曲》,下面被壓著的那一本是薄伽丘的《十日談》。
國王略帶滄桑的手,拿起上面那本《神曲》靜靜地翻開。
在場的人屏住呼吸,誰也沒有出聲打擾,只靜靜等著他發話。
然而對方卻像是真正沉浸在書本里,旁若無人地翻看著書,完全忘了他們十三個挑戰者。
云雪青知道這是國王對他們這些僭越者的下馬威。
畢竟放在古代,他們13個人就是謀權篡位的反賊?
這樣的人在面前,換誰誰能好受?
他并沒有出聲的想法,其余能到這里的也不是蠢貨,沒有人做這個出頭鳥,只靜靜等待著。
不知等了多久,他們坐在椅子上,看著房間外的小窗的天光,由白轉黑,甚至蒙上一層淡淡的月光。
他們等了兩個小時,國王終于放下了書籍。
他沒有說話,指尖點了點桌面,一個羊頭人從屋外走進來。
羊頭人手里拿著厚厚的一打信,依次分發給13個人。
云雪青看著雪白的信紙,和上面用毛筆寫的“挑戰書”三個字,若有所思地打開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紙。
信紙寫的內容不多,他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看,不敢漏過任何細節。
【人生本來不是為了像獸一般活著,而是為了追求美德和知識。——但丁】
云雪青看著這一句名言,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國王。
國王很喜歡看但丁的《神曲》。
這句話是在提示他們,還是在警戒?
山羊人突然出聲道:“請在5分鐘之內閱讀完畢,我將宣布規則。”
云雪青不再看國王,繼續低下頭閱讀信件。
【但丁走過三個世界,地獄,凈界,天堂,你們目前在地獄。】
【地獄有九層,一一體會過之后,便能得到凈化,由獸變成人。】
信件上的內容不多,云雪青已經閱讀完畢,但看著實在云里霧里,沒有一點真實的規則。
只這么幾排字,根本用不著看5分鐘,但是在場的13個人沒有一個將頭抬起來,而是一直將視線埋在這幾行字之中,瘋狂思考著其中的含義。
幾分鐘后,山羊人冷不丁道:“時間到,現在我向大家提一個問題,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這是一個很寬泛的問題,并沒有準確的答案,云雪青沒有把握答出對方想要的答案。
在場的人竊竊私語,互相交談著,試圖討論出答案。
云雪青和傅無宣都沒有說話,等著山羊人下一句話。
就見山羊人突然道:“你們現在不用急著告訴我,因為你們現在還是獸,你們不知道該如何成為人,等你們經歷了九層地獄之后,自然就知道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坐在一旁的寂桐生扇了扇手里的扇子,忍不住笑道:“一個山羊頭,自己都還沒有完全成為人,居然在教我們做人?”
他這般口無遮攔,其余人看得心驚膽顫,然而山羊人并沒有因為他的話感到冒犯,而是語氣平靜道:“這位貴族大人說的沒錯,我并非是人,不過您現在也不是人。”
寂桐生挑了挑眉:“我們不是人是什么?”
除了混在他們其中的詭異三枝之外,其他的就算是npc,在這個世界的身份也應當是人類。
這個山羊人說他們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他并非刻意挑釁山羊人,而是故意用這種手段測試對方的兇殘程度,以及如果能從對方口中套出一些信息,那就最好不過。
山羊人笑道:“你們當然不是人,你們是被污染的獸。”
祂說他們是獸,他們可以當做沒聽到,畢竟這不是真的。
但是說到污染,他們確實全是感染者,這個山羊人到底是什么角色,怎么知道他們被污染了?
祂到底是人,還是詭異?
山羊人對于眾人的驚訝毫不意外:“我能感知到各位的氣場以及能量,你們身上都或多或少纏繞著不好的東西,你們的心里被惡魔纏繞,失去了美。”
祂的話說的云里霧里,眾人只是聽著只以為祂在故弄玄虛,并沒有太往心里去。
祂頓了頓,突然指著云雪青道:“不過這位先生倒是與眾不同,他的身上并沒有被臟東西纏上,心存在美的部分。 ”
祂笑了笑:“說不定這位先生,能成為唯一一位通過九重地獄的人。”
寂桐生搖了搖扇子:“這么說,他是最容易成為國王的人?那我可就要好好抱大腿了。”
他語氣輕挑,臉上勾著邪氣的笑容,看向云雪青,緩緩說道:“話說長得是個美人,人也很善良是吧?你成為國王,我也沒有意見。”
山羊人搖了搖頭:“通過九層地獄的人,并不一定能成為國王。”
寂桐生搖扇子的手停了,“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九層地獄聽著就不簡單,通過了九層地獄,都還不能成為國王?那要如何才能成為國王?
山羊人卻不再多解釋,只道:“那么現在挑戰開始,請各位貴族大人進入第1層地獄 。”
第47章 階級游戲(十三)
山羊人話音一落, 黑色的幕布從天而降,轉眼間就切換了場景,他們已不在城堡之內, 而是處于破舊的小巷子里。
云雪青環顧一周, 發現人少了大半, 包括他在內只有6個人,三枝和江一月不見了,就連傅無宣也不在他身旁。
他不由得擔心,傅無宣行動不便,一個人恐怕會受欺負。
不過他的擔心在意沒有持續多久,就聽見旁邊有人輕笑道:“一個人在這種陰森可怕的小巷子,好害怕哦,幸好還有你這等大美人陪著。”
云雪青看了眼一旁扇著折扇的寂桐生,沒有搭理,默默收回視線。
“我們現在得走出這里。”出聲的是一個絡腮胡大叔。
這條巷子破敗不堪, 又四通八達, 像蜘蛛網一樣密布, 他們走了好幾條路,兜兜轉轉卻又回到原點。
寂桐生搖了搖扇子:“是迷宮?有意思。”
云雪青冷不丁道:“或許并非如此。”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間屋子。
屋子并不大,是由木頭制成的, 明明被密不透風的墻包圍著,卻仍受到大風吹刮,搖搖欲墜。
絡腮胡大叔:“進去?”
他猶豫著, 云雪青想著總不能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走,不如先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他走向木屋, 寂桐生緩緩跟在身后。
云雪青并不介意對方想要躲在他身后撿漏的做法,神色平淡地敲了敲木門:“你好, 有人嗎?”
門應聲而開,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他皮膚皺得厲害,像是泡久了的手指,臉部崎嶇不平,明顯上了年紀,可偏偏身材并不佝僂,反而還格外高大,有1米9左右,十分具有壓迫感。
云雪青剛要開口詢問,對方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將他拉進木屋,當然旁邊的寂桐生也沒能幸免,被一同拉了進去。
云雪青被揪住衣領,正思考是怎么一回事,就聽見老頭劈頭蓋臉一頓怒罵:“錢呢,我問你錢呢!沒賺到錢還敢回來!快去把火柴賣完,否則就別回這個家!”
寂桐生勾唇笑著,一臉幸災樂禍,被老頭直接一巴掌扇在面具上,“還有你,嬉皮笑臉,你的火柴賣完了?給老子滾去賣火柴,賺錢,賺錢!我需要錢,需要酒精,需要女人!你們快去給我賣火柴!”
他說話顛三倒四,云雪青聽懂了個大概,手里就被老頭塞了一籃子火柴,被狠狠趕出了小木屋。
一個1米8的男人,在寒風中提著一籃子火柴,頗有幾分滑稽可笑,可惜會笑他的人同樣好不了多少。
寂桐生提了提手里的籃子:“大事不妙啊。”
那個臭老頭敢扇他,他當場就要暴起,用神諭殺死對方,卻發現無論如何也調動不了體內的靈能。
想要用拳腳以牙還牙,又發現手腳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力氣十不存一。
他們現在就是完全沒有武力值的羔羊,在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只能任人宰割。
這里天氣寒冷,還刮著大風,寂桐生手里的折扇也不愛扇了,隨手揣回兜里,“真的是云里霧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云雪青默了默,道:“那就聽那個人的話,先賣火柴吧。”
寂桐生不正經調笑道:“你還真準備當賣火柴的小女孩?”
他打量了兩眼云雪青,“皮膚白皙,五官靈秀,確實很美。”
如果剝下皮來保存著,一定會成為他最珍貴的藏品。
云雪青感受到對方輕浮的語氣下,藏著深深的惡意,默默抬腳遠離。
他提著火柴籃子,朝著小巷子走,但他還是在巷子里繞來繞去,根本出不去。
他停下腳步,思索著老頭的話。
老頭讓他去賣火柴,但是巷子里人跡罕至,甚至根本沒有人,所以不可能是在巷子里面賣,必須得出去。
如果是必須要出去,就一定有辦法。
火柴籃子扣在他的手腕上,有著不輕不重的重量,腦中靈光一現,云雪青掀開蓋在籃子上的藍布,里面裝著十幾盒火柴。
他拿出其中一盒火柴,打開火柴盒,取出其中一根火柴,在側面輕輕一擦。
紅色的火柴頭閃爍,一抹溫暖的亮光在手中綻放,云雪青舉著火柴,重新走進巷子里。
普通的火柴幾秒鐘就會熄滅,但這個火柴卻不一樣,材料更特殊,持續了十幾秒才驟然熄滅。
云雪青發現巷子的環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明白想要走出巷子,必須得火柴的光引路,于是又連續不斷地點燃火柴。
在廢掉了一盒火柴之后,他終于走出了巷子。
巷子外還是截然不同的景色,云雪青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周遭環境。
四周刮著風,天空飄著小雪,一層又一層堆積在街道上。
石頭堆積的長屋橫在眼前,蕭條不堪,簡陋異常。
這樣的長屋并非一兩間,而是布滿了整條街,穿著同樣簡陋的人在他眼前走過,乞丐的哀嚎布滿這條街。
云雪青只覺得這里的建筑陌生,路過的人服飾也陌生,面容也很奇特,面目都很深邃,像外邦之人,而非中原人。
疑惑得不到解答,他也不在意,而是想辦法售賣自己籃子里的火柴。
但顯然在這樣的貧民窟,沒有人會買他的火柴,難道有不少同行在競爭。
于是他果斷決定換一個地方,提著籃子朝一個方向走。
天空下著小雪,刮著寒風,云雪青穿著單薄,四肢很快便發冷。
但這個地方實在詭異,他無法調動靈力,甚至連儲物空間也打不開。
寒氣不斷侵襲,云雪青加快腳步,走出這條貧民街,試圖快點賣完火柴,回那個小木屋躲一躲風。
寒風刺骨,他的手腳已經不靈活,剩下的全憑意志力強撐,終于走到了另一條街。
與之前只有長屋的貧民街不同,他到的這條街,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的繁華,一座座美麗的莊園哪怕在晚上,依舊散發著溫暖的亮光。四周是裁縫店,小酒館,還有神圣的教堂,都有人進出往來。
寬闊的馬路上,一輛輛馬車從他旁邊行駛而過。
其中一輛馬車行駛而過,因為速度過快,云雪青過路時,差點被撞倒。
但云雪青反應及時,一個后撤步走過這場危機,但手里的火柴籃子卻掀翻了,火柴撒了一地。
馬夫表情兇神惡煞:“哪里來的叫花子,敢擋我們路易斯大人的路!”
馬車里傳來輕微的咳嗽聲,里面的人壓低聲音道:“不用管,繼續走,趕時間。”
馬夫聞聲,這才不多做計較,駕著馬車繼續向前。
因為云雪青差點被撞死,周圍有不少看熱鬧的人。
“一個小乞丐,居然擋了路易斯大人的車駕。”
“哦,我的天哪,不是相傳那位大人脾氣不好嗎?按理說應該會直接把這個小乞丐撞死的,今天居然就這么放過了他?”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路易斯大人,趕著去參加蒂芙尼小姐的晚宴。”
“原來是那位小姐的晚宴,那應該會有很多貴族參加吧?”
“是啊,聽說不只是路易斯大人,甚至威廉大人和亨利大人也會去。”
“這么多身份高貴的貴族大人,都去參加蒂芙尼小姐的晚宴,不敢想象今夜會發生多么美妙的事。”
云雪青將這些人的話聽在耳里,默默記了下來。
這個蒂芙尼小姐的晚宴一定很重要,說不定傅無宣就在那里。
他走過去,朝其中一位詢問道:“請問蒂芙尼小姐的晚宴在哪里參加?”
穿著華麗的貴婦人,搖著手里的扇子:“蒂芙尼小姐的晚宴,哪是你這等下等人配去的?”
“詹妮弗,說話別這么惡毒,”旁邊的人笑道,“小乞丐,你想去蒂芙尼小姐的晚宴對不對?沿著這條街走1公里,那座最大的莊園就是蒂芙尼小姐的家。”
云雪青點了點頭,淡聲道:“謝謝。”
看著云雪青離去的背影,被責怪惡毒的詹妮弗不滿道:“你干嘛告訴他蒂芙尼小姐的家在哪兒?”
旁邊那人笑道:“區區一個乞丐,也想參加蒂芙尼的晚宴,你不覺得會發生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還是你會玩。”
“走,去蒂芙尼家看樂子。”
云雪青提著火柴籃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里,前往蒂芙尼的家。
以他這身打扮,他并不指望能進去,也并不完全指望傅無宣會出現在那里。
那傳聞中的蒂芙尼小姐,好像很有錢,出入她的宴會的人,都是上流人士,買幾盒他的火柴肯定沒問題。
他這么想著,沿著路途走,很快就到了蒂芙尼所在的莊園。
因為莊園外停著眾多馬車,莊園燈火通明,里面喧嘩吵鬧,想也知道,這就是舉辦晚宴的地方。
他來得不早不晚,距離晚宴開始還有幾分鐘,莊園入口有人把守,他還沒進去就被管家驅趕道:“哪里來的乞丐,一邊去,不要攪擾了蒂芙尼小姐的興致。”
云雪青沒有什么表情地站在外面,逡巡著來往的賓客,希望能看見熟悉的身影。
就聽見有人突然道:“什么時候,連乞丐都能來參加蒂芙尼小姐的晚宴了?”
云雪青抬眼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華麗的金發男子揚著下巴,正趾高氣揚地斜著眼睛看他。
穿著燕尾服的管家連忙擦汗,解釋道:“詹姆斯少爺,這個乞丐當然不是我們邀請來的賓客了,只是我們驅趕他,他始終不走……”
“我不是乞丐。”
詹姆斯不屑地掏了掏耳朵,“什么?”
“我不是乞丐,”云雪青面色平靜,語氣溫吞道,“我是賣火柴的。”
第48章 階級游戲(十四)
那人愣了片刻:“賣火柴的?”
云雪青點了點頭:“這位客人你要買火柴嗎?”
賣完就可以回家了。
對面的貴族聽了非但沒有平息怒火, 反而是怒發沖冠道:“竟敢戲耍我!”
他怒而推了一把云雪青,手里的籃子硬生生甩出去掉在地上,露出散落的火柴盒。
“你們在做什么?”
推人的貴族見狀大驚:“江小姐!”
云雪青循聲看過去, 就見江一月穿著一身繁復長裙, 指著推人的貴族道:“他是我的朋友, 輪不到你來欺負。”
貴族驚訝:“一個賣火柴的,能是江小姐的朋友?”
江一月懶得回答他,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牽著云雪青的衣擺,就朝著莊園內走去。
云雪青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任由她拉著進莊園。
進了莊園,少了那些貴族的打量和試探,江一月松一口氣道:“不知道我們是在哪,但是好像必須進行角色扮演……你隨機到的身份是賣火柴的人?”
云雪青點了點頭:“謝謝你幫我。”
“順手的事,”江一月解釋道,“我的身份應該是一個貴族, 應邀參加傳聞中蒂芙尼小姐的晚宴。”
云雪青若有所思:“這個晚宴或許就是我們出去的關鍵。”
江一月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 誰也不認識, 難免想依賴身邊的人:“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兩人走過花園,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優雅的小提琴音在大廳回蕩, 穿著禮服的貴族和淑女們,跳著優雅的雙人舞。
宴會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紅酒塔,管家將昂貴的紅酒從最頂上不斷倒入, 周圍發出興奮的尖叫。
貴族子弟將紙錢折成小方塊,投擲在紅酒塔里, 打斷管家倒紅酒的動作,看到管家憤怒的表情, 搗亂的貴族子弟興奮得連連拍手。
偌大的宴會廳,紙醉金迷,驕奢淫逸。
哪怕兩人很低調入場,但云雪青那身堪稱寒酸的衣服,難免引起貴族的注意和議論。
議論紛紛,云雪青渾然不在意,只是在內場不逡巡,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應該是隨機到貴族陣營的剩余幾個挑戰者。
原本和他一樣賣火柴的寂桐生,不知找到了什么途徑,同樣混進了這場宴會。
總共13個人,有12個人都聚集在這個宴會上,唯獨缺少了傅無宣。
云雪青隱隱有個想法,但還沒有得到證實,就聽見旁邊有人驚叫:“蒂芙尼小姐來了!”
門口一下子成了焦點,所有人尋聲望過去,就見穿著燕尾服的老管家,推著輪椅走了進來。
輪椅上坐著一個人,她穿著一身雪白的紗裙,頭上戴著花帽,有著一頭卷曲的藍發,眼瞳也是藍的,皮膚卻白皙得過分,深邃的燕窩配上挺拔的鼻梁,相得益彰。
明明是女子,相貌卻相當有攻擊性。
云雪青愣了愣,雖然相貌有所改變,但他還是認出來,這個所謂的蒂芙尼小姐,就是失蹤的傅無宣!
云雪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靜觀其變。
事實證明不只是坊間,就算是在宴會現場,蒂芙尼“小姐”也是相當受歡迎的,身旁一堆男人圍著他打轉,渴求俘獲他的芳心。
云雪青搓了搓指尖,“蒂芙尼小姐有何特別之處?”
江一月“啊”了一聲,“在我的故事背景里……聽我家里面的人說,只要能娶了蒂芙尼,就能繼承蒂芙尼家族所有的資產,那是一筆巨大的數額,揮霍十年也揮霍不盡。”
云雪青挑了挑眉:“所以他才會被那些人追求?”
江一月點頭:“大半部分應該都是,不過這個蒂芙尼也的確很漂亮。”
有錢有勢,長得還漂亮,想要與他聯姻的貴族應當是不少。
江一月:“不知道出去的條件是什么,或許是獲得蒂芙尼小姐的青睞?”
全場除了云雪青,沒有一個人認出來蒂芙尼小姐就是傅無宣。
云雪青搖搖頭:“不一定。”
如果真的是為了獲得某個人物的青睞,那本身被青睞的人物,又要怎么出去呢?
這個條件并不公平。
江一月有些憂愁:“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獲得蒂芙尼小姐的芳心,應該對讓我們出去有些作用。”
她說完,就朝著蒂芙尼走去。
哪怕并不是她猜的那樣,也好過什么都不做。
云雪青站在原地,看著遠處因為坐在輪椅上,所以比旁人矮了一大截的傅無宣,和圍著他團團轉的貴族。
平日里總是游刃有余,漫不經心的傅無宣,被這么多人包圍,難得露出了棘手的表情。
他笑著敷衍這些貴族青年:“2樓有客房,如果累了,可以先上去休息。”
被蒂芙尼“小姐”美貌迷的團團轉的青年們,連聲感嘆贊美道:“多么美麗心地善良的小姐,愿你今夜有一個好夢。”
傅無宣壓了壓僵硬的嘴角。
如果不是因為他現在不良于行,體力又因為這個該死的環境使不上,他至少得揍這小子兩拳。
他打發走了一些人,但還是有一些人不識抬舉,或者故意裝聽不懂他的意思,像蒼蠅一樣圍在他身邊。
他煩不甚煩,剛想要撕破臉,就聽見旁邊有人說話,“夜色深沉,小姐需要休息,請各位大人理解。”
云雪青從旁邊走過來,從包圍大軍中突圍而出。
傅無宣聽到熟悉的聲音,唇角勾了勾,應聲附和:“沒錯,我要睡覺了,你們趕緊走。”
圍著的青年,這才不情不愿的離開。
之前在門口推了云雪青一把的那個貴族也在其中,他不甘心地瞪了云雪青一眼,咬牙切齒地離開。
人員散去,云雪青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穿著女裝怡然自得的傅無宣,難得生出一份調侃之意:“你倒是自在。”
他倒是沒想到,傳聞中的蒂芙尼小姐居然會是這人。
“我也很意外,”傅無宣笑了笑,臉上沒個正形,嘴上卻又認真起來,“國王將我們放生在這個幻境里,卻又不給我們一點線索,擺明了是想我們死在這里。”
他現在是個貴族的身份還好,但云雪青成了賣火柴的小男孩,這可就不好了。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他進了這個宴會,可能會在大街上被活生生凍死。
云雪青抬眸:“我有一些想法。”
他的身份是賣火柴的貧民窟窮人,而傅無宣的身份卻是隨時隨地能舉辦宴會,有錢有勢、高高在上的貴族。
二者之間身份有著巨大的鴻溝。
云雪青:“在外面是階級世界,在這里也別無不同。”
山羊人說帶他們體驗第1層地獄,對于抽中身份是窮苦人家的挑戰者而言,確實是殘酷的地獄。
但對于抽中窮奢極欲的貴族體驗卡的玩家,這還算地獄嗎?
不是地獄,甚至更像天堂。
但挑戰是公平的,游戲機制也是平衡的,或許貴族身邊,埋藏著看不見的危險。
傅無宣聽著他的分析,點點頭道:“不知道切入點在哪里,確實不好辦。”
他手隨意的放在輪椅扶手上,姿態隨意道:“既然看不懂題干,那就來揣測一下出題人的意圖。”
“那個國王很喜歡故弄玄虛,他在看但丁的書,山羊人設置的九層地獄,也對應了但丁的《神曲》。”
他裹了一圈頰邊的頭發,纏在自己指尖,“《神曲》我以前匆匆看過,看的不仔細……畢竟除了文藝青年,誰會看這個?”
吃了沒文化的虧。
他屈起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依稀記得,《神曲》中,第一層地獄是和宗.教.信仰有關。”
云雪青眨了眨眼睛:“今天沒有看見什么和宗.教相關的元素或線索。”
傅無宣又拿指尖敲了敲腦袋,“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有可能是我記錯了。”
畢竟是很多年前看的書,甚至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根本記不清具體內容。
傅無宣指尖點了點下巴:“或許和宗.教信.仰無關,是我想錯了。”
對方若有所思:“或許等明天就能知道了。”
傅無宣搖頭:“等不到明天。”
云雪青抬眸:“為什么?”
“……我這個身份有一個名義上的父親,他要求我必須今天就挑選出這個宴會最有錢的貴族,和他締結婚約。”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任務,并且具有時效性。
云雪青賣火柴的任務同樣,如果不是因為他介入了這個宴會,他會因為今晚沒有賣完火柴,回不了家而凍死在街頭。
兩個任務都必須在今晚完成。
他們一定要在今晚找到破解第一層地獄的關鍵,否則他們可能會永遠困在這里。
云雪青看了一眼對面一臉無奈的傅無宣:“你那個父親,有和你提供誰是最有錢的貴族一些相關線索嗎?”
對面的人搖搖頭,“沒有,我和宴會上的一群人打聽消息,卻也沒得到答案。”
參加這個宴會的人,每一個人都想得到他,或者是說想得到他身后的財富。
知道他在打聽某個男人的姓名時,所有人都為了各自的利益,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告訴他相關線索。
傅無宣:“不過或許就算打聽出來也沒用,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按照那個老頭說的那樣,找出那個人并且訂婚……或許才是真的無法出去。”
但如果不去完成那些任務,他們又毫無線索,只能困在原地。
傅無宣有些煩躁地用指尖纏著頭,努力回想高中看過的那本《神曲》的內容,或許能從這本書的內容找出線索。
但書到用時方恨,他偏偏就是想不起里面的具體內容。
一旁一直沉默的云雪青,突然冷不丁道:“我們能不能在這個第一層地獄,找到那本叫《神曲》的書?”
第49章 階級游戲(十五)
這個世界也會有《神曲》這本書?
傅無宣想了想, 他們確實被局限住了。
《神曲》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書籍,而他們現在所待的時代,甚至都有了蒸汽機, 想找到一本《神曲》, 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貴族為了附庸風雅, 哪怕不看書,也會有專門的書房。
傅無宣指揮著云雪青帶他去3樓,在書房翻翻找找,總算找到了《神曲》。
迫不及待地翻開,將前面幾頁關于第1層地獄的看完,還是沒有找到相關線索,傅無宣指尖點了點輪椅扶手,“第1層確實是和宗.教.信仰有關。”
他們現在接觸到的事物,和宗.教信.仰可以說是半點關系都沒有。
云雪青垂下眼眸:“或許在后面幾頁。”
他繼續翻看了十幾頁,里面仍舊只是普通的文字和內容。
傅無宣若有所思:“……難不成和《神曲》無關?”
云雪青沒說話, 而是繼續翻看書, 往下看。
在翻到第二十九頁的時候, 他動作一頓:“或許應該是這里。”
第二十九頁的標題,赫然寫著——第四層地獄,貪吝者和浪費者, 命運的弄人。
傅無宣勾了勾唇角,笑得一臉邪氣,眼神中毫無笑意, 只余下一片冰冷:“被那個國王和山羊人愚弄了。”
這里根本不是第一層地獄,而是第四層地獄。
山羊人給的就是錯誤的線索, 如果照著錯誤的線索尋找,那么只會永遠困在這里。
他們一開始就被障眼法所欺騙。
傅無宣:“如果記不住《神曲》的全部內容, 恐怕真的會死在這里。”
那個國王說想考驗他們的美德和知識,看來是真一點都不開玩笑。
傅無宣盤算著,等出去了再找那個混蛋國王和山羊人算賬,一邊分析著現在的線索:“貪吝者和浪費者,浪費者應該說的是我們貴族?”
貴族作為最人上人的一個階層,擁有著錢和權,才在普通民眾之上,驕奢淫逸,說是浪費者,一點也不為過。
云雪青:“如果浪費者說的是你,那貪吝者想必就是我們了。”
貴族驕奢淫逸,但住在貧民窟的那人,因為階級的差異,同樣窮兇極惡,木屋里的那個老人就是縮影。
貴族在階級上處于一個強者的位置,而貧民窟的人處于弱勢,則是弱者。
奮發的弱者會向強者靠近,但無奈的是,弱者只會揮刀向更弱者。
木屋里的老人,便是揮刀向更弱者,貪婪吝嗇,逼迫周圍的孩子去賣火柴,給他提供金錢。
云雪青想通這一點,大概有了一個方向:“國王說過,他考驗知識與美德。”
知識已經考驗過了,剩下的便是美德。
貪吝者和浪費者,是不具備美德的,所以得將他們鏟除。
傅無宣挑了挑眉:“要將他們全部殺了?”
云雪青:“……或許也不是那個意思。”
殺人者,應該也不算什么擁有美德之人。
雖然這個世界有該殺之人,但如果他們真的這么做,反而是違背了出題人國王的意愿。
傅無宣突然開口道:“我有了個想法。”
云雪青:“什么。”
傅無宣:“你聽過一個童話故事嗎?叫《賣女孩的小火柴》。”
云雪青糾正:“你是不是說反了?”
傅無宣從善如流改口:“對,《賣火柴的小女孩》。”
他自顧自地開始講故事:“在一個圣誕夜,有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希望能夠賣出一些來換取食物和溫暖。但她一根火柴都沒有賣出去,也不敢回家,會被父母打罵。她蜷縮在墻角里,點燃了三根火柴,做了三個美夢。第二天清晨,人們發現小女孩凍死在街頭。”*
云雪青冷不丁道:“這個故事不太童話。”
非常冰冷現實,甚至帶著社會的殘忍。
傅無宣笑道:“這個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靠著這個故事,擺脫貪吝者的罪名。”
如果云雪青按照原計劃,幫著木屋里的那個老人賣火柴,那么他將徹底成為貪吝者的幫兇,不被這一層地獄認可。
傅無宣眨了眨眼,語氣漫不經心道:“裝可憐會么?不要真的把自己凍死了,裝裝樣子就行。”
將自己偽裝成受害者,欺騙這一層地獄。
云雪青大概懂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那你?”
“我這個浪費者的罪名,有點不好辦,”傅無宣眉眼彎彎,那雙瀲滟的桃花眼平波無瀾,仿佛沒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不過我自有辦法,你不用擔心。”
云雪青點點頭,傅無宣將他平安送出門口。
云雪青提著火柴籃子,有些不放心,下意識回頭,就見傅無宣在燈光閃爍處,又被貴族子弟團團圍住。
云雪青皺了皺眉,做任務的時間有限,他到底還是先一步離開。
他提著火柴籃子朝著巷子的路走,下了一晚上的雪,雪已經積得很厚了,淹沒了云雪青的腳踝,每一步都要將自己的腳從厚厚的積雪中拔出,走得很艱難。
腳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云雪青很有耐心地繼續向前走。
晚宴臨近尾聲,有不少貴族坐著馬車從他身旁駛過,偶爾傳來馬夫的嘲笑聲。有的惡劣貴族,甚至叫囂著要“載”他一程,他充耳不聞,只是朝著前方不斷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終于又回到了最初的巷子。點燃手中的火柴,隱隱的光亮帶他回到木屋前。
他沒有進去,而是就靠在木屋的一角,任由風雪積壓在他身上,面無表情地點亮了一根火柴。
童話故事中的小女孩,能在點亮火柴時見到幻象,但云雪青什么都沒看見,只是隱隱有一點微光,和幾乎微不足道的一點光亮。
云雪青又點亮了一根,還是什么都沒看見,他不厭其煩地點亮火柴,火柴梗在他身旁積了一堆,風雪也在他身上越積越厚,凍得他沒有知覺。
到最后,甚至因為失溫,身體感到一陣陣發熱。
在風雪外待了幾個小時,他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手里也只剩下幾根火柴。
云雪青沒有別的動作,就要繼續點亮火柴,就聽見一旁傳來一道極其虛弱的聲音:“云雪青,把你手里的火柴給我好不好?我冷得受不了了!”
云雪青凍得僵硬的脖子微微一扭,就見消失了許久的寂桐生,正一臉蒼白的蹲在他旁邊。
寂桐生身上披著厚厚的大衣,手里攥著用完的火柴,每呼吸一口氣,吐出的都是冰碴子:“我沒有把火柴賣出去,那個死老頭居然不讓我進木屋!”
他憤怒的語氣,突然又變得可憐兮兮:“云雪青,將你手里的火柴交給我,我有造火的神諭,只要有火種,我就可以無限延續火焰和溫暖,這樣我們就不用被凍死了。”
云雪青看了看臉凍得發青的寂桐生,對方輕松能被拆穿的謊言和他明顯詭異的神色,任誰看了都知道其中有貓膩。
云雪青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而是順從地將手里的火柴,給了充滿詭異的寂桐生。
下一刻,冰天雪地消失不見,溫暖的燈光照在眼前,云雪青神思回籠,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宮殿。
面前是手里拿著《神曲》的山羊人:“恭喜這位貴族大人,您是第1個通過第1局考驗的人。”
云雪青看著山羊人的臉,回想起方才發生的情景,確信自己賭對了。
雪地里出現的寂桐生,并非是真正的寂桐生,而是第四層地獄設下的終極考驗。
在第四層地獄的眼中:唯有在隨時會喪命的危機下,將手里生的希望,毫無保留地交給完全不認識甚至討厭的人,這樣才不是貪吝者,才算真正有道德的人。
連生的希望都可以不貪求,不吝嗇地施與別人,這樣的人自然可以走出第四層地獄。
山羊人語氣欣賞道:“像您心底如此這般良善,一定會走到最后。”
會走到最后,卻不一定能成為國王。
當然后面這半句山羊人沒說,但云雪青心知肚明。
云雪青默不作聲,等待旁邊的傅無宣醒過來。
幻境中或許已經過了很久,但在現實只是一瞬。在云雪青清醒不久后,傅無宣也很快醒過來。
他水藍色的眼神清明,一點不像陷入過幻境的人。
云雪青不由得問道:“你是怎么出來的?”
傅無宣輕描淡寫道:“將幻境里的大莊園燒了,也就出來了。”
大莊園是貴族才能有的棲息地,是舉辦宴會的地方,是浪費者的狂歡之所。
燒了,是對浪費者身份的否認。
傅無宣做事很干脆,也不怕自己弄錯了方法,燒得毫不猶豫。
不過為了不燒到其他人成為可怕的殺生者,他等所有人都離開莊園才開始燒的,浪費了許多時間。
后面有人知道了方法,大部分人也陸陸續續從幻境中醒來,其中包括三枝、寂桐生和江一月。
山羊人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
現在還沒有醒過來的人,已經徹底失去了生的希望。
祂宣布道:“現在進入第2層地獄挑戰。”
傅無宣突然出聲打斷:“等等。”
山羊人彬彬有禮道:“這位大人您還有什么疑惑?”
傅無宣笑了笑,姿態散漫道:“我沒有疑惑,只是要退出。”
山羊人語氣還是那般彬彬有禮,只是細聽才能察覺其中的冰冷:“這位大人您說什么,請不要開玩笑。”
傅無宣笑了笑,語氣同樣冰冷,帶著深深的寒意:“已經夠了,我要退出國王的挑戰。”
第50章 階級游戲(十六)
他的話一出來, 不只是在場所有人驚訝,連云雪青都下意識看了他兩眼。
山羊人語氣冷凝:“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傅無宣勾了勾唇:“自然清楚,我只是不想再陪你們玩這種無聊的文藝游戲了。”
稍不注意, 就可能因為說錯話死亡, 但傅無宣沒有半分恐懼, 臉上是游刃有余的笑容,仿佛并不害怕國王下令殺死他。
原本一直坐在梨花椅,背對著他們的國王,在今晚說了第一句話:“任何人不可中途退出挑戰,違令者格殺勿論。”
他的頭發花白,聲音卻出乎意料年輕,聽著不像是中年人或者老年人的聲音。
聽到對方威脅的話,傅無宣。反而不正經調笑道:“看來你是我們華夏出來的國王,還能說出‘違令者格殺勿論’的話。”
然而傅無宣再怎么出言挑釁,國王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反而是站在他面前的山羊人, 冷不丁開口道:“在進入第二層地獄前, 先來玩一個小游戲。”
名為游戲,實則是致命考驗。
傅無宣挑眉,沒有出聲。
山羊人拍了拍手, 厚重的門驟然打開,走進來一排侍衛,每個侍衛手上都拖著一根鐵鏈子, 每一根鏈子下,都綁著一個人。
鏈子綁在他們的脖子上, 像是拴狗一樣,被綁住的人每一個身上都遍體鱗傷, 看著受了不少的折磨。
總共有8個人被綁著,正好目前還活著的挑戰者也剩下8個。
侍衛對應著,將被綁的人帶到挑戰者們面前。
傅無宣看著跪在眼前的李玉林,挑了挑眉:“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故意變換出來騙人的?”
雖然之前三枝說過李玉林也進了這個領域,但是一直沒有見到他的人,如今眼前這個,會是真正的李玉林么?
李玉林感受到人的目光,有些麻木地抬起頭,哪怕見到熟悉的人,他卻沒有生起任何一絲情緒波瀾。
他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像是被抽干生機的木偶,完全找不出之前在六臂菩薩那個詭域的活潑模樣。
其實長期在詭域生存的人,麻木才是常態,過度的活潑反而不正常。
過去活潑的李玉林,抒情也只是變成了麻木人群中的一個。
傅無宣多打量了兩眼,基本確定這個就是真的李玉林。
如果這個山羊人想用幻象騙他們,應該還原的是那個活潑愛惹事的李玉林。
眼前這個李玉林,除了臉長得像,性格完全不相似,幻象如果變成這種程度,只能說實在過于低劣。
一旁的云雪青顯然也是這樣想,臉上不顯山露水,表情平靜自然。
云雪青看向山羊人:“你們對他做了什么?”
山羊人語氣平靜道:“他進入了九重地獄,神智被里面的怪物摧毀。”
祂不只是向云雪青解釋,更是跟所有人解釋。
藍色古堡雖然只準貴族進入,但國王的吃穿住行都需要人伺候,貴族不可能擔任,還是只能讓奴隸或者民進入藍色古堡侍弄。
很明顯,國王是個有些惡趣味的人,他需要一些樂子。
所以他偶爾會讓山羊人出去招募一些奴隸,讓他們進入九層地獄經受考驗。
當然進入的奴隸,大部分死在里面,只有少部分出來了,只是神智也都被摧毀。
李玉林比云雪青和傅無宣兩人,提前了很多天進入了這里,沒什么技能,又不太智慧的他,很快就被這個世界的人誆騙成了奴隸,又不幸被國王選中進入九層地獄,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云雪青將注意力從李玉林身上抽離出來,朝著周圍一看,才發現除了傅無宣,剩余的幾個人神色各異,面對牽過來的奴隸,表情都十分復雜。
恐怕這些奴隸,都和挑戰者有一些關系,就連一向十分輕浮的寂桐生,都下意識用扇遮子住了面具下露出的唇,不讓別人窺探他的情緒。
云雪青垂了垂眼,心下有很多疑問。
報名參加挑戰的貴族,真的只有他們13個嗎?
13這個數字不吉祥,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最后的晚餐》,耶穌和他的十二個門徒,門徒們私下心思各異,其中藏著背叛者。
為什么在這里,又湊巧能遇到和他們相關的人?
國王是怎么知道他們和李玉林的關系的,難不成他擁有窺探他們記憶的能力?
太多疑問等待解答,云雪青眸光淡淡:“你想讓我們做什么?”
山羊人語氣平波無瀾:“想必各位也看出來了,我們帶來的奴隸并不一般,他們或許是你曾經并肩的伙伴,甚至是更親密的親人,乃至于伴侶。”
“但是哪怕是擁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相伴數載的伴侶,都仍然有背叛的可能。”
山羊人故意加重了“背叛”二字,語氣冷冰冰道:“甚至在你們十三位挑戰者之中,也有背叛者。”
祂話音剛落,剩下的人便開始互相打量,眼神警惕。
其中有一個人小聲道:“如果是真的有背叛者,估計就是那條魚吧,只有他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輪椅上,他是異類。”
他的指向性很明顯,傅無宣尋聲看過去,卻沒有看見誰的嘴巴動了。
他們本來就是競爭關系,互相不信任,如今知道有背叛者,更是不敢把信任交給任何一個人。
山羊人見他們每個人神色各異,扯了扯有些諷刺的嘴角,“信任是一種很脆弱的東西,無條件、盲目的信任,很有可能會迎來死亡。”
祂指了指剩下的八個挑戰者,又指了指被鐵鏈綁住的八個奴隸,“你們十六個人,需要共同完成一個游戲。”
云雪青:“什么游戲?”
山羊人:“紅藍方生存實驗。”
祂陳述著游戲規則。
每個人都必須在兩種顏色之間選擇一種: 藍色或紅色。
藍色:如果超過一半的人選擇了藍色,那么每個人都會活下來。
紅色:如果不到一半的人選擇藍色,那么選擇紅色的人將會活下來,選擇藍色的人將會去世。
所有選擇的人不許交流,只能沉默地進行選擇。
傅無宣挑了挑唇,剛想要開口,就聽見山羊人警告道:“噤聲,禁止所有人交流,現在請進行選擇。”
祂的話音剛落,眼前的場景就切換了。
云雪青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他處在一個白色的房間,面前有兩個小球,一個紅色的球,一個藍色的球,旁邊有一個置物臺和一盞燈。
寫著提示:【請將需要選擇的球,放入置物臺。】
云雪青垂了垂眼,握住其中一個就放入置物臺。
場景再次變化,他又回到了國王在的房間,他環顧四周,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回來,基于任意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還在進行選擇。
山羊人見到他,并不意外:“這位大人的內心很堅定呢,就是不知道您做了怎樣的選擇。”
在結果沒出來之前,祂也不知道云雪青做了什么樣的選擇。
第2個回來的是傅無宣,他姿態悠閑地坐在輪椅上。
已經做完選擇,便可以進行交流,他感嘆道:“這哪里是個心理測試題,更不是什么測試信任的題,純純就是一個測試紙上的題。”
云雪青抬眼看過去,就見傅無宣哼哼道:“只要所有人選紅色就沒事了,如果有人選藍色,只能說是腦子有問題,是英雄主義式的自我感動。”
所有人選紅色,就不會有任何懲罰,或者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沒有智商的人讀不懂題,只會自我感動地去選藍色,并且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選紅色的人是自私鬼,罔顧別人的命。
渾然不知自己這樣,會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毫無顧忌地對云雪青道:“我選的紅色,你呢?”
總不能傻到去選藍色吧?
有些風險是不用擔的。
云雪青沒有說自己選的什么顏色,而是道:“所有人選紅色可以活,但是,這其中有神志不清的奴隸。”
他們神志不清,神智被摧毀,甚至可能連題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只能被催著選,選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球。
并且16個人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聰明人,有的人糊涂混沌,有的人貪婪愚蠢,有的人自以為是,一定會有人看不懂題的意思。
16個人中,一定會有人選擇藍色的球。
畢竟大部分人類連考試試卷都能忘記寫名字的生物,又能怎么指望呢?
沒有誰能保證不會有人選藍球。
但是誰又愿意冒著風險,為了去救那些愚蠢的選了藍球的人,放棄絕對的獲勝的可能,跟著去選藍球?
真的有人會。
因為那8個奴隸,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果自己沒有跟著選藍球,那么自己的朋友可能會因此死亡,不想讓他們死亡,就只能跟著賭。
但是如果自己賭錯了,也有可能就是死亡。
這是一場信任和人性的考驗。
傅無宣看著沒有說話的云雪青:“你選的什么球?”
云雪青沒有回答,反而道:“在那個室內里放著的球,顏色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