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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婚約

    嬴政卻不聽他的, 問他道:“方才喚我什么?”

    秦政不出聲了,抵不開他,受過這一陣, 卻也是堅決不開口,只抱著他道:“好燙。”

    熱氣經由墻壁傳遞過來,內墻本就發著熱, 而他的后背就緊貼其上,這樣久了,難免覺出些燙來。

    他再次重復一遍時, 嬴政終于抱他去了塌上。

    之后即便他再怎么樣,秦政也不開口叫他,反倒是最后結束,兩人依偎著躺在一塊時, 秦政才在他耳邊接了一句:“夫君。”

    嬴政在他身側低低笑著,接話道:“嗯。”

    接著又問他: “這樣縱容我?”

    秦政不承認, 只與他道:“你也得這么喚我。”

    黑暗中秦政察覺他忽而靜默。

    他的靜默一向做不了逃避的由頭, 秦政不放過他,只道:“快些。”

    說著, 秦政的手伸出了被褥, 挑他的下巴,問:“美人何必嬌羞?”

    嬴政蹭開他的手,無奈道:“說什么呢。”

    秦政再度道:“快些。”

    嬴政又是靜默一會, 最后抵靠到他肩頭,輕聲道:“夫君。”

    “好,”秦政拍拍他:“乖。”

    嬴政失笑:“乖什么乖。”

    與其總是逃不開對這個詞的難為情, 秦政選擇原樣去還給他。

    即使這并不能給嬴政帶來什么羞恥心,反而會激起他的壞心眼。

    比如他在黑暗里又被嬴政按著吻得喘不過來氣。

    才緩過勁來, 秦政一點服輸的意思都未有,再度問:“方才那樣激動,就因我喚你夫君?”

    秦政貼去他耳邊道:“你方才,可是在對著自己喚夫君。”

    他調侃人道:“不覺有違人倫了?”

    嬴政否決道:“不覺得。”

    這些倫理哪 有他在懷來得好。

    秦政笑道:“你從前可總是這樣想。”

    關于這些抵觸的心思嬴政本想瞞他,可在秦政百般糾纏下,嬴政最終還是給他看了。

    先前諸多對他的不瞞與腹誹自然也就不時被他拿出來言道,嬴政只好道:“從前是從前。”

    說著將他亂動而踢下去的被褥再度拖了回來。

    秦政衣服早被他扒了完全,方才束起的發此時披散在床榻上,與他的混雜在一起。

    他的手搭來腰側之際,方才刺激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他問:“為何喜歡我這身衣裳?”

    嬴政如實道:“喜歡你不同于我的另一種可能。”

    以至于初次見到時就喜歡。

    那時秦政問他喜歡與否,他答的可是真心實意。

    “這種可能是你給我的。”秦政與他道。

    “嗯,”嬴政道:“所以只能屬于我。”

    秦政翻身壓住他,淺笑著問:“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占有我?”

    嬴政也笑:“也有其他方式。”

    他復而將秦政壓下去,道:“與我成婚,小/秦王。”

    秦政都不說答應與否,直接問:“你想如何成?”

    若是公然下聘以及與他大婚,或許會被后世稱為史載奇觀。

    嬴政暫且也不知如何去行進這個儀式,只是先與他定下這個想法:“還未想好,總之不必在明面。”

    他們之間又不需父母之約媒妁之言,自然不需擺去明面,平白惹來些麻煩。

    秦政又問:“什么時候?”

    嬴政思考一陣,道:“在你登位為帝王之后。”

    那時秦川大地皆是歡慶之聲,此時成婚,再合適不過。

    秦政一一答應下來,卻又覺這日子或許有些遠,問:“你覺得我會在何時統領天下?”

    嬴政篤定道:“不出十年。”

    秦政挑挑眉:“當真?”

    嬴政笑道:“何必騙你。”

    他與秦政道:“當初瞞著你所行自然不是白費。”

    說及這個,秦政思及一事:“你為何不讓我看這些布局?”

    嬴政于是道:“因為我想親口與你言道。”

    兩人赤條條躺在一塊,秦政疑惑道:“你想在這時候與我說這些?”

    自然也不必如今就說,將他抱來抱去折騰了許久,嬴政其實早有些困倦,迷糊道:“明日再提。”

    秦政的心思卻被他勾了起來,可也不纏著他問了,而是在心中琢磨了良久,又盯著他的睡顏看了許久,這才逐漸泛了困倦,最終是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來,四人是在此處別苑用的早膳。

    早膳后閑聊之際,秦政問起他昨日勝出后該提的要求。

    扶蘇壓根就未有細想,這冬獵他注重的是幾人參與其中,而不是事后的獎賞。

    秦政再度問起之際,扶蘇先問道:“如若我現今求父王一件事,父王會答應我嗎”

    秦政點頭道:“自然。”

    扶蘇則道:“那也不必特意去提。”

    話是這個道理,但這樣一來,卻顯得這場賽事未有任何用途了。

    秦政沉默一會,猶豫是否當真就此作罷之際,扶蘇又道:“若說現下就有的想法。”

    扶蘇問他道:“可否讓我做太子少傅?”

    即使太子是誰還未有定下,但不論是誰,他都想去作為他的少傅。

    秦政并未有猶豫,答應下來:“自然。”

    又玩笑道:“覺得我們或許教導不好他?”

    “怎會,”扶蘇可不會這般覺得,道:“也算平去先前的遺憾。”

    聽他這話,秦政的玩笑話忽而就堵在口中,而一旁的嬴政接話道:“對他的要求提了,對我的呢?”

    扶蘇思考一陣,卻也想不出什么來。

    恰此時,桌案下王喬松悄悄碰了他一下,扶蘇視線過去,隨即添了幾分笑意,問:“父皇初始那樣抗拒,如今又為何答應父王?”

    他們之間的事扶蘇向來不過多打聽,此時王喬松默默低了頭,一副不讓人注意到的模樣,嬴政看她神色,就知這問題定是她想問。

    “很簡單,”嬴政在三人投過的目光下道:“他給了我同等的權力。”

    說完,便暫且默了聲。

    秦政聽完,見他許久沒了下文,問:“僅此而已?”

    嬴政看著他點頭。

    秦政不難知道他是在騙人,卻還是不滿地盯著他不放。

    若是面前還有人在,嬴政估計他定要變著法地控訴他。

    在徹底惹到他之前,嬴政又問扶蘇:“若要挑選一人伴我身側,理念與能力相同,此生此世都未有背叛可能,你覺得會是誰人?”

    扶蘇思索一陣,問道:“父皇本身?”

    “嗯。”說完此話,嬴政也不再作聲。

    而其中道理扶蘇已然明白,又看向王喬松,見她亦然點點頭以示解惑,此事也就在一片歡聲中作罷。

    在此歇息了半時辰,四人啟程回去咸陽宮。

    打來的野兔會在今日用于夜宴,午后處理政務之際,秦政憶及二人昨日所說,問他:“你當初的布局究竟是如何?”

    嬴政一邊翻看著手中竹簡,一邊問:“還記得先前我與你說過的籠嗎?”

    關于這個秦政早有猜測,道:“記得。”

    嬴政于是道:“你的猜測并未有錯。”

    只不過他知曉了大概,其中具體他卻還一直未有清楚。

    其實關于他之布局,秦政有疑惑的也只有甘羅以及隗狀。

    秦政一直知曉這二人與他有聯合,但其中具體,嬴政一絲馬腳都未有露。

    既不與他二人往來,也不刻意去提拔這二人,簡直像是忘記了他們。

    嬴政于是道:“你之所以當下覺察不出,是因我與他們做的交易都在以后。”

    “哦?”秦政撇目看他。

    而對于此,嬴政先不與他言明,而是將兩人之間當初的一次爭吵拿出來說:“當初蒲坂一戰,你察覺到是我在背后引導局勢,可你未有察覺到一個小人物。”

    秦政回憶了當初的局面,卻也未有回憶起他說的小人物,問道:“誰?”

    嬴政道:“有人在統匯軍情時,提醒了你或許敵軍不專攻函谷關。”

    確實有此事,但當時說話的人有許多,很多意見他只是聽,卻未有特意記住是誰。

    秦政似乎確實記得有這么一個人,但面孔實在記不清,問:“那也是你的人?”

    嬴政點頭:“我知道所有,但不能明說,只能借著這些人將建議提到你面前。”

    說著又問:“誰最了解你的想法?”

    秦政回他:“自然是你。”

    “對。”嬴政笑著去吻他。

    也正是知曉他會快速而果斷地做出正確的決定,嬴政才敢放心去行進下一步。

    秦政又問:“這些與你說的又有何關聯?”

    嬴政于是道:“像這樣的小人物,我有許多。”

    “甘羅與隗狀也類似,區別在于,他們只會在你或許要做出錯誤決斷之際去阻攔你。”

    而怎樣勸他才會讓他接受建議,這點嬴政也最為了解。

    他的錯誤決斷并不太多,他們的作用也就在短期內未有凸顯。

    這些都是嬴政當初覺得自己的身份絕不能披露之際做出的布局,放到現今,他也確實不必要去花這些心思,干脆都與他言道出來。

    除去通過操控小人物以及官員去影響他的決斷,關于各處礦場的發現,以及加快各處設施的完善,或是那些地方可能會有災情,這些嬴政亦有對應的棋子。

    只消在關鍵的地方用上這樣一顆棋,就能最大限度地扭轉現有局勢。再通過他在背后的運作,就可為秦國謀取最大的利益。

    就比如那次蒲坂。

    秦政聽完,驚奇道:“短短幾年,你為何能發展出這樣多的勢力?”

    這問題簡直不必問。

    嬴政與他道:“這可是我的天下,這亦是我的朝堂。”

    “好吧。”秦政對這個說法心服口服。

    他數十年身處高位,識人用人,以及影響局勢的能力自不必說。

    這樣聽下來,秦政推斷道:“天下亦是如此?”

    嬴政簡單道:“嗯。”

    他與秦政道:“比如將要挑起的燕趙之爭。又比如從前我行過的錯誤,此世定然不會讓你再來一遍。”

    不過與他說這些并不是要提前告知他所有,嬴政道:“但你不應該去提前知道這些。”

    去看他在其間的布局難免會讓秦政將他的從前也看個徹底,知道太多未來對他并未有好處,嬴政于是選擇不讓他看。

    說完這些,嬴政恰好收起一卷竹簡,順勢就去敲他的腦袋:“明白了?”

    秦政點頭。

    嬴政卻不放心:“明白了以后可莫要再執意去探尋。”

    秦政不吭聲了,半晌,又問:“我何時才能看這些?”

    嬴政思索一陣,道:“在我的預想中,一統后我們會同去秦國歷朝國都。”

    秦政恍若明白他的意思,故意問:“屆時意味著什么?”

    秦政本想說,意味著他終于可以將他的人生觀個透徹。

    嬴政本是解答他方才的問題,可話說到此,他忽而又另起了想法,接了他的話道:“意味著我們可以在先靈注目下成婚。”

    第152章 抓狂

    他忽而提了這建議, 秦政微微一怔,而后答應道:“好。”

    看他明顯是有些愣神,嬴政笑道:“未懂我的意思, 就這般答應下來?”

    秦政不覺這有什么,道:“你又不會在此事上騙我。”

    思及昨日與他的玩笑,秦政又問:“當真要當拐人的壞蛋?”

    “拐人?”嬴政握筆的手偏去, 轉眼就在他的手背上點上朱砂:“我們之間,可不是我在誘騙你。”

    秦政躲開他作亂的筆,又聽嬴政說:“初始, 可是你在引誘我。”

    秦政聞言,瞧了手上的朱砂痕跡,一邊也用筆去沾染了些,一邊又問他:“那阿政上了我的當?”

    嬴政抬筆, 抓住他又在他鼻尖點上一點,道:“是啊, 受騙太深, 以至現今只想與你成婚。”

    “沒什么不好,”秦政反手也制住他, 牽著他坐去他身上, 拿著筆就想往嬴政臉上點,一邊道:“反正我也不會對你始亂終棄。”

    看著直朝他過來的筆,嬴政自然想躲, 秦政掰過他的下巴,道:“上回你給我畫朱砂時你還百般抗拒我。”

    “如今既然不拒絕我,”秦政在他唇上貼了貼, 道:“也不許拒絕這朱砂。”

    嬴政反抗的手一頓,推開他的動作一時也就停了, 轉而搭去他腰間。

    秦政被他摸得覺出一陣腰酸,在他眼角點下的朱砂都旁移了些許,又問道:“方才你所說,可有具體?”

    嬴政回他道:“大可在故都中選一處。”

    毛筆的觸感在面上游走,秦政問他:“選哪處?”·

    此事嬴政也是方才起意,并未有想好,道:“或許都可行。”

    秦政也這么覺得,但就此事,他在時間上有些許意見:“就是不出十年,未免也有些太遠了。”

    “也是。”細密的觸感沿著眼角向下,時不時落下,嬴政懷疑他或許在亂畫。

    畫了幾筆后,秦政稍稍離遠了些看,道:“不如先在宗廟中拜過祖輩。”

    嬴政輕輕笑:“反正現在宗室盡然在你掌控。”

    “是,”秦政繼續在他眼角點了幾筆,道:“借個由頭前去即可。”

    嬴政于是問:“為來年祈福的由頭?”

    “可。”秦政最后在他鼻尖也點了一筆,隨后將筆擱去了一旁桌案。

    嬴政想去觸,卻被秦政按了下來,干脆繼續問:“只帶我一人去,或許太過惹人生疑。”

    秦政則道:“你如今日日待在我身邊,其實也有諸多人議論。”

    他說著,俯身去嬴政肩上,擦去了鼻尖上的朱砂,與他道:“若是憂心,也可再帶一人。”

    嬴政落目去看肩側被他沾染上的紅,問:“誰?”

    秦政于是道:“知曉你身份的人。”

    知曉他身份的除去王喬松,朝堂上應該未有他人,除非他在去趙國那段時日秦政告知了他人。

    嬴政猜了一個:“蒙毅?”

    “嗯。”秦政盯著他臉龐不放,還想再度拿筆,在他手上也添幾筆,嬴政這次阻了他:“別鬧了。”

    他提醒秦政:“待會還有晚宴。”

    他肩側還被秦政染了紅紗,待會晚宴時分還得換一身衣裳。

    說著又好奇他到底畫了什么,想去拿銅鏡,可這邊處理政務的桌案哪里又會放置銅鏡。

    他的視線看去秦政,秦政道:“對我說些好話,我就喚人上濕帕與銅鏡。”

    嬴政可不聽他的,道:“我照樣可以喚人。”

    “你若是不說,我便喚人進來,”秦政威脅他:“你難道想讓他人看見?”

    “有何不可?”嬴政與他道:“誰給我畫的這些?”

    他靠在秦政耳邊,道:“是秦國的大王。”

    隨即又退開來:“而他們不知曉我的真實身份。”

    所以他對諸多身外名毫不在意,但秦政可不一樣。

    在他人看來,就是他在幼稚地胡鬧。

    他語間又催促秦政:“待朱砂干了可不好處理。”

    秦政瞇眼看他一會,心知拿他沒辦法,只好是喚人上了濕帕,順帶還讓人上了銅鏡。

    待東西上來,嬴政先拿了銅鏡,一看,就見鏡子中他的眼角由那顆紅痣起,往外盛開了一朵花。

    “畫得不錯。”嬴政略微點評了一下,隨后朝他抬臉,示意他給自己擦去這些。

    秦政可不答應他,瞧著他就不說話,神色間似乎還在堅持讓他說些好話。

    嬴政偏偏不順著他,自己撿了已然擰了半干搭在盆沿的帕就想擦去這花。

    動作間卻有些不便,朱砂暈染間沾去了緊閉的眼皮上,更多的,暈染去了他的臉旁。

    草草擦下來,再度睜眼時,銅鏡中他整張臉都成了花臉。

    秦政被他的模樣逗笑,從他手里拿過帕子,又示意他閉眼,為他擦去這一片混亂之際還不忘調侃他:“怎么這樣笨拙。”

    嬴政的臉被他一手捏著,安然抬臉的同時,與他道:“平日也不會有人在我面上胡亂畫花。”

    秦政不滿,道:“初始對我這樣的可是你。”

    “那時情非得已。”嬴政彎了嘴角。

    什么情非得已,那時他面上笑意可是藏都藏不住。

    聽他這話,秦政手下的動作都重了些。

    速速給他擦完,秦政又令人將這些撤下。

    這般胡鬧一陣,離晚宴都只剩了一時辰,兩人收心去政務,將事宜處理完之后,才承轎去了行晚宴的殿上。

    秦政上殿后坐去高位,而嬴政掃視一圈,去蒙毅與扶蘇之間尋了地方坐下。

    參與夜宴的臣子都是秦政平日親近重臣,也無需秦政多說,一年下來的犒勞宴氛圍很是輕快。

    眾人飲酒醉,連帶著平日飲酒不多的扶蘇都喝下不少。

    扶蘇飲酒全然不像他,半場下來,就在他面前昏昏欲睡。

    他醉相倒是與他差不多,都是一派清明,卻說著糊涂話。

    指著蒙毅就問為何要阻攔他與蒙恬將軍一同出去縱馬,將蒙毅問了個一頭霧水。

    嬴政卻知曉他的記憶跑回了從前,宴會還未結束,嬴政就牽了他出去,將他交由王喬松后,這才再度回來。

    而宴會之后,蒙毅被單獨召來了后殿,秦政與他說了下午時分與嬴政言道的所想。

    他們三人前往宗廟所在,也就是雍城祈福。

    蒙毅沉默一會,最終問了一句:“只我三人同行?”

    秦政點頭。

    此事其實派遣他一人去便可,說是祈福,但又只他三人同行,蒙毅不免有些懷疑背后的真實目的。

    猶豫再三,蒙毅卻也未有問出口。

    可偏偏秦政還是看出了他之所問,也絲毫不避著他,道:“為來年祈愿,亦定終身。”

    聽到后半句,蒙毅嘴角幾盡是抽了一下,問:“大王與……”

    他看向嬴政,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去稱呼他。

    經由秦政那回提示,即使蒙毅初始并不相信,但一年多的時光下來,也已然接受了個大差不差。

    當初,在不得知背后真相之時,眼觀他們的諸多矛盾與爭吵,又見后來客卿的脫出,蒙毅其實很多次都想感慨。

    大王你怎么還信他。

    盡管許多事當初的客卿已然踩到界限,甚至已然越線,可在他看來大王或許不能原諒之事,最后大王卻盡數釋懷。

    甚至在那次抓回他后給了他更好的待遇。

    細細想了這些,再融入實為同一人這種可能,即使再怎么不信,蒙毅也逐漸發覺此為唯一合理的解釋。

    甚至后來覺得。

    他會被自己迷住,也算是合乎情理。

    而知曉這個事實后,蒙毅也特意去觀察過這二人,越是看,就越發覺得像。

    這更是印證了秦政并不是患了什么心病,而是這怪事當真就發生在了此世。

    確信這些后,在面對崇蘇這個假身份,平日他還能裝作不知喚他客卿,可到了秦政面前,也未有必要去裝不知。

    稱呼一時卡殼,蒙毅還是問:“該如何喚這位大王?”

    秦政倒未想到他會這樣問,意外中回道:“可以喚他陛下。”

    而嬴政雖并未有太多表情,但其實看到以往臣子面上這副難以言表的神情之時,笑意早已從心底起,卻又維持住了一貫的平靜神色。

    又聽蒙毅有些磕巴地問:“大王,與陛下定終身?”

    問出這個問題之際,蒙毅自己都在心里抓狂了一陣。

    明明他已然盡力避開一切有關大王在情感上的私事。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們在私情上的諸多場面,他似乎都在。

    比如蒲坂城墻上他們的爭吵,再比如宮中設計奪權時他們的爭斗,包括后來的那場千里追逃。

    從幼時看到他們親密無間,到未來不遠看他們拜先祖定終身,他們一路走到現在,他作為一個外人,幾乎是全程都在。

    蒙毅忽而體會到一陣荒謬的不真切感。

    盡管知曉這某種意義上,是為君王的信任以及恩寵。

    但他很是想說。

    這種恩寵,也不是那么必要啊——

    第153章 成婚

    萬般心情復雜之下, 蒙毅聽秦政答他:“是。”

    說著,又添了一句:“王嗣自會在宗室中挑選。”

    這些蒙毅自然不必替他操心,他所震驚的只是他二人居然會情深至此。

    以往利益為上的大王忽而就這樣感性, 蒙毅怎么能不驚詫。

    不過一如既往,他還是選擇了不過多言語。

    雍城一行他自然不好拒絕,而開口答應之前, 他問了一個問題:“既然陛下是異世來者,那么扶蘇亦是?”

    早前這個問題就在心頭起,加之方才扶蘇那奇怪的言語, 更是加深了他的懷疑。

    既然都告知他了,也就無所謂這一點,秦政道:“是,他是為異世的秦室大公子。”

    嬴政在他身旁接了一句:“在異世, 你曾也教導過扶蘇的課業。”

    蒙毅面上神色又崩裂了一次。

    扶蘇是異世的秦國大公子,蒙毅不免在心里算了算二人的輩分。

    在另一個世界, 他比扶蘇還要長一輩。

    但在此世, 他與扶蘇卻是從小一同長大的好友。

    又再度思及方才扶蘇的語氣,他發覺扶蘇定然是醉去了從前, 將他當作了以前的長輩。

    一向平穩的情緒在今日兩度崩盤, 蒙毅扶額,道:“這可真是意料之外。”

    一時也不知該再說什么,蒙毅速而答應秦政同去雍城, 便從殿上告退。

    他覺得自己或許重新縷一縷關于他們的關系。

    而他從殿上離開之際,少有地,兩人在他的背影中看出了幾分不穩來。

    歡笑過后, 嬴政與秦政提了一點:“告知他這些可以,但不必告知他的結局。”

    秦政答應道:“嗯。”

    那些慘痛的結局他自不會特意去告知, 不過說到此,兩人回去寢殿后,秦政問他 :“如今還會擔憂未來此世亦會復現從前嗎?”

    嬴政一面任下人為他脫去斗篷以及外衣,一面道:“自然不會。”

    “為何?”秦政話間,也盡然卸去了厚重外衣。

    嬴政則道:“從前諸多事無可改變,是因我皆在背后行事。那時你之于我有時是阻礙。”

    他牽著秦政往塌上去:“不過現在不一樣,你我聯手,許多問題也就迎刃而解,自然不會復歸從前。”

    “比如?”秦政被他按去了床塌上,又被他蓋好了被褥。

    嬴政也在他身旁躺下,又將他抱了過來,道:“比如你定然不會因政務而落下一身頑疾。”

    也就不會離世得那樣突然,在此世,他定然會安然自得到最后。

    秦政聞言,默然間神色都黯淡了下去,問:“疼嗎?”

    嬴政在他一陣沉默時往下靠了些許,抱著他貼去他身上。

    秦政的心跳聲就在耳側,嬴政與他道:“自然。”

    久坐與長久低頭閱竹簡,日積月累下來,他脊背與脖頸都落下了難以治愈的病根,常常泛著疼。

    有時候難受到睡不著,加之政務繁多,他干脆一整夜都不歇息,在殿中時躺時起身踱步緩著疼,一邊繼續批閱政務。

    秦政聽著,垂頭靠在他腦袋上,揉著他的發也不說話。

    嬴政聽到他心跳中傳遞出的心疼的信號,安慰他道:“如今不會了。”

    “嗯。”秦政語氣沉沉。

    提及這些秦政總是不會輕易釋懷,嬴政拍拍他的背,胸腔的震動傳遞過來,他忽而道:“你心腔中的聲音不太對。”

    秦政的思緒立刻被他引過來:“什么不對?”

    嬴政又拍了拍他,語間故意沉了聲音:“有些沉悶。”

    秦政可不知道他還會聽聲診病的本事,問:“你怎么會這些?”

    嬴政正色道:“活了一世,自然什么都會一些。”

    秦政聽他語氣,還當真擔憂起來,問:“為何會這般?”

    他話間似乎是當真當作了一回事,嬴政方才正色,此時卻添了笑意,道:“心中裝了天下政務,還裝了這樣多的我,自然重了些許,聲音也就沉悶。”

    秦政:“……”

    這話一出,秦政就知他是在框人。

    他抬手就在嬴政腦袋上捶了一下,道:“少與我說些胡話。”

    “為何?”嬴政抱著他的手往上摸,輕而易舉摸到了他臉側。

    “多少次讓你不要總在從前之事上傷神,”嬴政掐著他的臉,問:“怎么不聽話?”

    秦政往后躲,臉頰肉從他手里逃出來,也玩笑道:“自然是因為心里裝你太多。”

    又捉住嬴政捏他的手,道:“所以總是忍不住去想。”

    “哪天我不想了,”秦政說著,側頭吻住他手心:“就代表著我不再在意你。”

    秦政問他:“你可愿意?”

    他捉著的手忽而就往下壓去,秦政肩膀一沉,整個人都被嬴政拽進被窩,黑暗中他道:“小/秦王怕是做不到。”

    說著,他就觸到了秦政的唇,在一片漆黑中順著手上的觸感吻了上去。

    被窩里有些悶人,兩人皆在其中,熱量散都散不出去,黏糊著貼合在一起,吻出了滿身的汗。

    直到秦政受不住熱,與他承認確實做不到,兩人這才從被褥中出來,在逐漸大的北風中,依偎著睡去。

    冬雪在此夜又開始下落,冷冽間吹去了小半月,晴朗才在年末再度歸來。

    過了年末,便是秦政的正月生辰,生辰過后,入春是扶蘇的冠禮,再之后,就要著手來年一整年的備戰事宜。

    在徹底忙碌起來之前,兩人借著祈福的由頭,帶上蒙毅去了雍城一趟。

    因年末還有些事宜要處理,此次去雍城時間上有些緊,兩人到雍城的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宗廟。

    在對來年的祈福過后,便是屬于二人的儀式。

    先祖牌匾在上,兩人并跪于堂前。

    秦政首先看著堂上牌匾,先是言明了此行目的:“承先祖護佑,政承秦王位,秦國國運順遂,秦國百姓安樂。今年歲二十有二,尋得良人,先祖在上,特來拜過。”

    而嬴政則在旁接道:“承先祖庇佑,政歷前生而有此生。歷盡人世,逢遍世人,恍覺良人實為吾本身,先祖在上,特來拜過。”

    堂上只他二人,于是兩人互相做了贊禮者。

    嬴政說完一席話,接道:“拜。”

    兩人同時俯身下拜,動作間幾乎找不出任何不同。

    靜默三秒后,兩人自席上起身,在臺上香爐上香,繼而再度在席上跪下,而秦政接道:“再拜。”

    又是一拜,緊接著同樣是上香以及再度跪去席上。

    在最后,兩人異口同聲:“三拜。”

    俯身與起身間,三拜完畢,兩人站起,再度上前上香。

    上香后退走兩步,兩人在堂前稍稍分開,對立而站,互相與對方一拜,至此,簡易的拜禮就算完成。

    香火不斷,而無任何異常。

    嬴政只當此為諸位先輩的認可。

    細細想來,若是當真有先靈,任誰預見他二人聯手后秦國未來的道路,也都會給予他們認可。

    兩人得了一份心安,從宗廟出來,就看見在外候著的蒙毅。

    冬日的風雪很是冷人,蒙毅披著厚絨斗篷,一直躲在偏屋,此時迎上來。

    本不想多說什么,可迎面就見他二人牽著的手,蒙毅心想也不白走一趟,出口就道了句賀喜。

    這話將秦政逗了開心,道:“日后你成婚,寡人定會出席。”

    蒙毅笑著應下,又看向一旁知曉一切后事的陛下。

    他本還好奇自己究竟會何時成婚,又會與哪家女子成婚。

    可話到嘴邊,卻也還是未有問。

    既然是后事,那便交由未來的時間來定奪,何必又在意這樣。

    馬車就停在門前,三人分乘兩輛,一同回了雍宮。

    蒙毅的落塌處不與他們在同一處,行至宮中一處岔路之時,兩車便分開了去。

    而回去殿上之時,嬴政感覺到秦政壓根掩不住方才拜先祖的勁頭,在他身旁有一句沒一句的喋喋不休。

    話間盡然是在提及從前他二人一同前來雍城的往事。

    不過也如他所說,細細數來,雍城于他們而言也稱得上奇地。

    關于秦政對他的諸多心思,在嬴政頭回發現心意相通的妙處時,就半是逼迫著秦政說了個完全。

    此時提及,嬴政自然能細數個完全。

    比如秦政頭回意識到對他的感情,是在雍城。

    再比如秦政對他生出些扭曲心思,想著強扭的瓜也甜之時,也在雍城。

    加之那回冠禮,秦政酒醉后他逃不開秦政胡來,第一次觸碰他也是在雍城。

    往事歷歷在目,嬴政與他感慨道:“還真是巧妙。”

    秦政應道:“是啊。”

    說著,他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問嬴政道:“你說,若是先祖魂靈當真在,看到我們成婚,該是如何感想?”

    第154章 喜宴

    他不知曉, 嬴政又哪里知曉,猜道:“驚詫?”

    畢竟目前知曉他們關系的人都是這種態度。

    這也怪不得他人,當初他知曉秦政對他的喜歡之時, 亦是驚異非常。

    秦政沉思一陣,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反應,應道:“或許。”

    但驚詫過后, 只消了解他們是為真情,定然也會予以認可。

    話間馬車緩停,寢殿已然是到了, 嬴政先行下了馬車,隨后將秦政接下來,與他并肩往里去。

    秦政的親衛亦然跟上,平日他們在內, 這些親衛便會守在殿前不遠。

    今日也無差。

    近了,其中兩個親衛上前, 一左一右, 就要為他們推開殿門。

    可與往日不同,才推開一條細縫, 兩人在直覺上就越覺氣氛不對。

    殿內似乎有人。

    可還不等他們有什么動作, 殿門忽而就被人往內側拉開。

    殿門大開之際,殿內忽而就竄出了人來。

    兩人同時斂了神色,都作勢將對方擋去身后, 撤步間盡然是防備姿態。

    卻又在聽到聲音時停在了原地。

    先是男聲與女聲的重合。

    “父王!”

    “父皇!”

    嬴政二人異口同聲:“你們……”

    還不等他們話說完,左右兩邊有人高高拋撒了花。

    兩人側目看去,只見是方才與他們分開的蒙毅。

    以及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的嬴珞。

    也沒來得及問, 一時他們被鋪灑而下的繁花蓋了滿身。

    寒雪天可尋不到這些五顏六色的花,低頭一看, 就見是織出來的各式各樣的百花。

    這陣花雨過后,王喬松立刻上前,背在身后藏著的物事揭曉,她踮腳給二人分別帶上了花環。

    隨后帶頭道:“今朝締良緣,此生共白首。”

    一旁三人紛紛接話,蒙毅將道過的賀喜再道了一遍,連帶著提著花籃的嬴珞也歡呼了幾句。

    兩人被這架勢惹出了幾分無措,片刻,嬴政先問:“你們為何來了?”

    扶蘇卻問:“父皇又為何不告訴我們?”

    在嬴政所想中,此次只是在先祖面前定終身,本就不需有多少人在場,快去快回的心思下,自然未有叫多少人來。

    何況,扶蘇從前面對他二人的關系時總會有些別扭,與他明說他二人要在先祖牌匾前成婚,是怕他覺得別扭。

    反正也來得不久,嬴政也就干脆未有告知他。

    他一時未有接話,王喬松替他言道:“自然是怕你心覺異樣。”

    他們似乎是一唱一和,她才說完,扶蘇就搖頭,接道:“父皇的抉擇我不會干涉,既然真情,我自然不會掃了這份興致。”

    他話音才落,王喬松看向嬴政二人:“是呀,扶蘇并不會抵觸,此事我們參與,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她說著繼續:“況且,只三人,在這寒雪天里未免稍稍顯了冷清。”

    秦政本不覺冷清,可他們一來,帶來的熱鬧一比對,秦政發覺,方才好似確實有些冷清。

    “是啊,”扶蘇又接過了話,狀若埋怨道:“看來上回的要求,我實在該與父皇提以后諸事不要瞞我。”

    他這樣說話,嬴政神色無奈:“哪里又是故意瞞你。”

    秦政借此時機插話,道:“既然如此,下回定然不會再瞞。”

    接著,秦政又撿了一朵肩上落花,視線落去寢殿中滿地的繁花。

    花雨撒了一地,在宗廟之內不好胡鬧,在這殿上倒是隨意。

    但此處已然一片凌亂,幾人齊聚,自然不能再在此處待著。

    對于他們忽而出現的疑惑暫且旁放,嬴政吩咐下人備宴,幾人一同去了雍宮會客大殿。

    一旁的嬴珞本想默默撤下,卻被蒙毅拉住,又請示秦政讓他也留下。

    場上人都成雙成對,他可不想獨自一人摻在其中。

    秦政對多一人赴宴自然沒有意見,去到大殿之際,他問了扶蘇一句:“關乎此行目的,是誰與你二人透露?”

    蒙毅默默上前領下他的疑問。

    但此事也不是他主動要說,而是他得知關乎于身份的真相之后,與扶蘇一談間,恰好就談及了他二人來宗廟祈福一事。

    在知曉他們要來宗廟之后,扶蘇就抱有過懷疑,與作為跟隨者的他談話,扶蘇自然想與他問個明白。

    什么事只他三人去,而要將他與王喬松丟在咸陽。

    經不住扶蘇與王喬松的接連幾問,看在告訴他們秦政定然不會責怪的份上,蒙毅最終還是全盤托出。

    也入他所想,秦政確實只是想得知事實,并未有追究。

    而嬴政問:“又是如何知曉我二人住在何處?”

    幾人的視線默默轉去了站在門外的親衛。

    扶蘇出來解釋道:“是我一定要他們言道,父王莫要怪罪。”

    秦政先前交代過不必對扶蘇設防,自然也不會有多怪罪。

    最后,兩人一同看向一旁的嬴珞,也不問什么,只是等著他自己開口說。

    他如今管著有關宗室的各項事宜,關乎大王來宗廟祈福一事,他自然是跟隨而來安排各項事宜。

    結果方才他與蒙毅在一同充當花童。

    意識到兩人的視線落來身上,嬴珞頗有些局促,道:“稟大王,此事是臣主動參與。”

    嬴政語氣平淡,問了一句:“主動?”

    嬴珞接話道:“是。”

    說著又補了一句:“臣不知所為何事,只是恰好幾位在尋人一同,于是參與了進來。”

    秦政聽他這樣說,問:“不知?”

    他這樣子,可不像什么都不知。

    畢竟當初他來到咸陽后,秦政就將有關婦人的事宜盡然交給了他。

    那時婦人所說,嬴珞在旁一樣聽了完全。

    就算當初并不理解,但后來秦政派他去協助嬴政的人。

    那之后他再回來,就不再對嬴政抱有那莫名的敵意。

    甚至還會不時在秦政提起他時好奇些他的近況,在嬴政回來之后,嬴珞對他的態度也與從前大相徑庭。

    這樣多的變化,秦政不信他毫無察覺。

    嬴珞確實有所察覺,既然秦政這樣問,他最終還是承認道:“臣只是猜測。”

    秦政問:“什么猜測?”

    嬴珞于是道:“大王與客卿,實在相像。若是當初婦人所說為真,那么客卿或許就為另一個大王。”

    他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跟在秦政身邊時看這些怪事看多了,許多事也就逐漸在心里生疑。

    不僅是這些怪,還有,到底是什么讓秦政對幾度挑破底線的客卿依舊這樣信任。

    嬴珞并不覺得他會依靠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認知中的秦政會去利用身邊的感情,比如他因過往對秦政有執念,那么秦政便毫不猶豫地利用了這份執念。

    秦政的感情有許多時候是為利益交換,一味地回饋他人奉獻的感情,甚至上趕著給出自己的感情,這根本不像他。

    基于這些種種,又看他二人身形體態,舉手投足間的相像,事實也就基本擺在了面前。

    秦政聽他這樣說,輕挑了眉,道:“猜得不錯。”

    他本想順嘴夸他一句,卻又在嬴政的視線下收回了話。

    畢竟之前拿嬴珞故意氣他,嬴政就那樣介懷,這次他可不想自討苦吃。

    反倒是王喬松與蒙毅都是經由告知,見到一個猜出事實的,此時看向他的目光透著驚奇與夸贊。

    嬴珞一貫冷酷陰沉的外殼在這樣的目光下幾欲碎裂,局促間不知該回應什么,干脆避開他們的眼神,隨后對著嬴政頗為歉意道:“從前無禮,還望客卿莫要怪罪。”

    蒙毅于是提醒他:“既然知曉,便喚陛下吧。”

    嬴珞這次回他道:“謝過上卿。”

    隨后又道:“還望陛下莫要怪罪。”

    嬴政垂眼看他,只一眼,隨后道:“嗯。”

    他本來就未把他放心上,也就無所謂他的態度如何。

    恰好,下仆在此時上齊了膳食,杯中酒滿,眾人分坐,嬴政與秦政坐去了上席。

    殿上歌舞起,雖人數不多,但歡笑不斷,加之歌舞奏樂,透著暖意的屋內顯得熱鬧非常。

    宴席間四人分別上前敬酒,扶蘇與王喬松兩人一人一句,唱和著將他二人逗了開心,又讓兩人許諾以后關乎此類事不瞞他們,這才回去了自己的桌案。

    蒙毅的話一貫不太多,祝福的話至此已然是第三遍,他干脆說了些祝愿國運昌隆的話,其后杯酒下肚,亦坐去了下席。

    最后是嬴珞。

    他只是臨時參與進來,關于此次宴席,秦政問他:“可知寡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嬴珞簡單道:“祈福,成婚。”

    他話說得平靜,也不知是事先就接受,還是本來就對此不覺異議。

    倒是秦政與嬴政對他這態度感到些許驚奇。

    畢竟得知此事后,嬴珞是唯一一個未有太大反應的。

    他這副神色,秦政不免多問了一句:“不覺驚異?”

    嬴珞搖搖頭,問:“為何要覺驚異?”

    隨后,他篤定道:“大王這樣的人,就該與己身相伴。”

    第155章 試問

    他說的話正合秦政心意, 舉杯間,秦政與他道:“寡人亦這么覺得。”

    倒沒想到他對于二人的關系看得這樣透徹,嬴政難得認同他說的話, 與秦政共飲下他的敬酒,嬴珞隨即回去下席。

    歌舞升平,酒宴在歡聲笑語間持續了約一個時辰, 午后,幾人聚在一塊談笑著從前往后。

    多是對嬴政與扶蘇關于異世的問題居多,秦政已然知曉了差不多, 其他三人卻是極大地滿足了好奇心。

    直至傍晚時分,熱鬧的一眾散去,兩人一同回去寢殿。

    幾盡一日胡鬧,秦政早已沾染上酒意, 到了里屋躺去床榻之際,明燭未滅, 秦政將嬴政牽了過來, 含著幾分醉意道:“成婚還差最后一件事。”

    嬴政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故意問:“差什么?”

    “你說呢?”秦政挑開了他的腰間系帶。

    之后撫著他的臉就吻了上去。

    衣衫漸褪, 秦政在此時忽而想起了年少時在雍城的那個夢。

    夢中所想今日浮現, 秦政眉眼帶了笑意,循著夢中的記憶與嬴政較勁。

    卻也如夢中一般,掙扎了一會, 就被他按了下去。

    那時沒看到的后續此時切身體會到,被褥被抓了個皺,嬴政挑開他緊攥的手指扣住他, 笑問道:“怎么那時就有這種肖想?”

    他的回憶盡然被看到,秦政瞥眼道:“年少氣盛。”

    那時只是對這方面了解了片面, 情竇初開,肖想的第一個對象就是他。

    “后來呢?”嬴政掐住了他一直下滑的腿根,問:“之后氣盛之時,想的也盡然是我?”

    秦政覺得他問的是廢話:“除去你還有誰?”

    自從那回意識到之后,那三年為數不多的肖想,即使秦政并不想,腦海里蹦出來的人也還是他。

    緊按著的手指在肌膚上壓出了痕跡,嬴政脖頸上的汗滴落,恰好就砸在他胸膛上。

    這種時候,他的嗓音都透著些說不出的溫存:“小/秦王那時的夢,與其說是肖想,不如說是預知。”

    畢竟直到那日之前,秦政都絕不認為他真的會被他壓下去。

    秦政聽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哼笑道:“只是因為我太過寵著你。”

    嬴政問:“真的?”

    “真的。”秦政被他扣住的手正想用力,意在證明他有力氣反抗。

    可還不等他真正用力,嬴政的吻就落了下來:“那多謝小/秦王。”

    倒沒想過他會這樣說。

    秦政微微一愣,回應他的同時一邊道:“這么叫人可不行。”

    嬴政問他:“那要如何?”

    秦政不吭聲,嬴政于是順著他的心聲,在他耳邊喚道:“多謝夫君。”

    秦政這才滿意似的徹底卸了力,回握住他,吻著他示意他繼續。

    明日還要回咸陽,嬴政動作間放輕了許多,哪想一反常態,倒是秦政頗為不習慣,隨口就道:“你是不是不行。”

    他話間還想將人掀下去,看著他認真道:“不行可以換我來。”

    嬴政瞇了眼睛看他:“……”

    整個后半夜,秦政為這句話付出了相當多的代價。

    次日,回去咸陽的行程自午前改去了午后。

    這日甚至午膳時分,一同在雍城的另四人都未有得見這二人,直至午后,回咸陽的車隊盡然備好,兩人這才從寢殿中慢慢出來。

    兩人面上都未有任何異樣,眾人心照不宣,對于他們起晚一事并未有任何疑問,在打過招呼后紛紛上去馬車。

    而一經進到車廂,方才看似精神百倍的秦政就縮去了嬴政懷里。

    他困得厲害,身上各處還密密麻麻疼得厲害。

    總之,哪哪都不舒服。

    嬴政本想為他各處揉,卻被秦政打開了手。

    昨夜秦政在胡亂間威脅他,如若再來,他接下來半個月都不會再理他。

    結果是秦政現下當真不理他了。

    任他說了好些話,秦政半分回他的意思都未有。

    “小/秦王,”嬴政無法,繼續哄著他道:“當真不理我?”

    他將秦政扒拉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肩頭,又緩緩道:“成婚才第二日,你當真要自今日起,半月不理我?”

    “小/秦王。”

    他學著從前秦政煩他的招數,一遍遍喚他。

    秦政受不住他吵吵鬧鬧,推開他道:“安靜些。”

    嬴政不應,而是問道:“理人了?”

    秦政看他一陣,不想承認自己已然妥協。

    他杵在原地不動,嬴政就再度靠過去將他摟緊,秦政也不說什么,與他道:“不許擾我。”

    接著,又在嬴政再度說話前捂住了他的嘴:“再打攪,此事我便當真。”

    這話等于在說,若是不打擾,他所說的就不當真。

    嬴政這才道:“好。”

    說著將他護住,不讓他被馬車顛簸擾到,迷糊間再睡了許久,醒來之際,除去些暫且消不下去的疼痛,秦政又恢復了以往的精力。

    只是對他的怨氣還是存著,在那之后直至年關,秦政都推拒他關于此事的邀請。

    而年關一過,再不久,就是二人的生辰。

    兩月間三場宴會,比起十足的歡鬧,兩人此次倒更喜歡歡鬧后的獨處。

    此年嬴政送他的禮物是一條鑲上名貴寶石的幾何紋腰帶。

    恰好,秦政與他想去了一塊,贈他的亦是配飾。

    是為一件鎏金勾連云紋劍璏,配帶在腰帶上,用于固定腰間劍。

    贈他此物,方好與從前贈給他的劍一同使用。

    禮物贈出,兩人分別戴去了身上,但穿戴上的腰帶很快在兩人的靠近中被挑落。

    此一次,秦政終于是未有拒絕他,而是有些主動地褪去了衣衫。

    久未有行此事,嬴政怕他疼著,此回動作也慢。

    即使覺得磨人得很,秦政也未有與他說什么狂言,在汗濕間抱著他道:“生辰喜樂。”

    嬴政輕嗯了一聲,吻著他說:“生辰喜樂。”

    秦政長睫眨著,在他慢慢進來的時候,又慢悠悠地問:“我如今是多少年歲?”

    前不久才在先祖面前報上年歲,此回生辰,又怎會不記得。

    嬴政不明白他何意,卻還是道:“二十有三。”

    秦政又問:“你何時來到的我身邊?”

    “你八歲之時。”嬴政繼續答。

    “八歲,直到如今,”秦政好像當真在與他回憶,道:“整整十五年。”

    嬴政被他的不配合弄得額間起了細汗,繃著聲音問:“說這些做什么?”

    秦政憋住的壞心眼慢慢顯露,不僅不配合,還制著他不許動,一邊道:“你看著我自幼一點點長大,從一手就可以抱住到現在與你同樣高大。”

    “從前在你眼里,我們的關系是如何?”

    嬴政順著他的話說:“是被我養大的孩子。”

    “那現在……”

    秦政的視線順著他的身軀往下掃,問:“你在對我做什么?”

    嬴政往旁別開他的腿往前靠,他幾乎是強硬的招數讓秦政瞬間默了聲。

    本是居高臨下,此時嬴政卻俯身到了他近前,問:“你說,我們在做什么?”

    趁著他還沒緩過勁來,嬴政捏了他的下巴:“這時候說這些,想讓我心覺羞恥?”

    都與他胡來這么多回了,嬴政可不吃他的招數:“你那時知曉了真相,還不是一樣。”

    他嘴上不停,另一邊也不停:“我之于你,可是年歲大了太多太多的長者。”

    他的聲音含糊得緊,落在秦政耳朵里又字字清晰:“可你卻執意困住我,想要得到我。”

    秦政聽得偏過頭去,卻不讓步,扭轉險些被他帶偏的思緒,執拗道:“不一樣。我曾以為你與我一同長大,那之后,也總這樣認為。”

    他說著又回轉過來,在他愈漸兇地搖晃中斷續著道:“可你呢?你卻是直到最后,都覺得我是被你養大的孩子。”

    秦政將他的記憶牽出來說:“那時在趙國,你不是也覺得自己很不正常?”

    那時嬴政只覺得自己狠狠違背了從前的話,可不是羞恥于這些。

    “這種時候,”秦政繼續著:“你會想到從前的我嗎? ”

    他動了動被嬴政按住的手,說得輕挑萬分:“那時能被你包裹住的手,現在被你這樣按著胡來。”

    “會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嗎?”

    嬴政被他說得當真緩下了動作。

    他本不會想這樣多,秦政非要這樣提及,非要說得這樣詳細。

    不可避免地,嬴政當真想起了從前之景。

    “我與你樣貌也分毫無差。”秦政一計得逞,抓住他上回的把柄繼續說。

    “你上回弄得那樣狠。”

    秦政問他:“看著自己紅著臉掉眼淚的感覺如何?”

    他話音一落,嬴政看著他當下面上神色,難得地,當真起了些燥意。

    這回他撇過臉去,試圖用垂落的烏發掩飾住自己耳根慢慢爬上的紅。

    可秦政將他摟了下來,故意在他耳邊喘息了幾聲,似乎在幫他回憶,一邊又問:“陛下,怎么不答話?”

    第156章 后繼

    嬴政堵他的嘴, 吻他一陣,問:“你又要我答什么?”

    秦政挑挑眉不說話,也不需他答什么, 只是想看他知羞的模樣罷了。

    嬴政于是又問:“想看看究竟是何種景象嗎?”

    “嗯?”秦政有些不明所以。

    嬴政繼續道:“看到了,也就知道是何種感覺。”

    “如何看?”秦政問他。

    話音剛落,嬴政忽而就轉向了門外, 道:“來人。”

    秦政一時驚道:“你要做什么?”

    嬴政只給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而后令道:“呈一面銅鏡上來。”

    秦政雙目微睜, 一瞬間意識到了他想做什么,想出聲制止,嬴政卻捂住了他的嘴。

    這樣一耽擱,聽令而來的親衛早已出門去取銅鏡。

    嬴政按住他徒勞的反抗, 一邊道:“別動。”

    他捂住人的手轉而往里探,撬開他的外唇, 手指夾住了他的舌頭, 秦政想說話,卻只能發出些含糊的聲音。

    其外人叩門請見之際, 嬴政又垂眼看他:“噓。”

    隨后喚人進來, 銅鏡很快被交到嬴政手上,秦政認命似的閉上雙眼,叼著他的手指就往旁避去。

    嬴政看他這副逃避的模樣, 更加是將他捉回來,問:“不是問我何種感受嗎?”

    他將手抽出來,轉而捏了秦政下巴, 抓著他就偏過了頭:“自己看看不就知曉了?反正我們所想無差。”

    銅鏡就在他面前,秦政卻緊閉著雙眼堅決不看。

    嬴政也不著急讓他睜眼, 等逼得他抑不住淌落的淚時,才威逼利誘著讓他去看。

    磨了許久,秦政才被迫半睜了眼。

    鏡中熟悉的臉此時有著平日絕不可能出現的神情,薄紅似乎要滲出肌膚,濕漉漉的發胡亂貼在臉側。

    還不只是他的臉,掙扎間他們距離銅鏡更遠,囊括進去的還有兩人的互相交疊。

    畫面說不出的香艷,秦政只看了片刻,又瞥過了頭去。

    “阿政。”秦政與他耍無賴,蹭在他頸窩就不松開。

    “還問嗎?”嬴政控著他的后脖頸,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秦政不答,只是道:“問或不問,你都是真正的不可理喻。”

    每次看著他這樣都能愈來愈有興致,實在是不知羞。

    嬴政神色緩動,化出一抹笑來:“這樣說我,你又何嘗不是。”

    嬴政將他抱著翻了過去,俯在他耳邊道:“你我本為一體啊。”

    秦政卻聽不大真切了,腰腹緊貼,方才的疑問幾乎盡數被遺忘,有的只是悶在被褥里的聲音。

    以及那邊側倒在床榻上,又慢慢被晃去床下的銅鏡。

    又是一夜無眠。

    次日,嬴政抱著秦政在冬雪中醒轉。

    昨日熱鬧的生辰宴過后,秦川大地復而籠罩去沉靜的冬雪下。

    與以往一樣,今日的政務由嬴政早起處理。

    其首的就是秦政召回蜀地呂不韋一事。

    他作為相邦,一直往返于咸陽與蜀地,而不參與當朝政務。

    朝中人都不你難看出他已然被秦政疏遠架空。

    而遲遲不換下他,只因秦政還未有更好的人選。

    至于這個人選,據近日蒙毅言道,不乏有人猜到是他。

    他自從歸來之后,一直待在秦政身側,饒是誰都猜到他們的關系不簡單。

    而他一回來,秦政就召回呂不韋,相邦的位置為誰而留,眾人看的是透徹。

    此事嬴政暫且放下,只等午后時分將秦政喚起來用膳時與他談論了相關事宜。

    今日的膳食湯水居多,秦政吃得很是沒胃口,吃到最后,又讓人上了幾道肉食。

    嬴政不免道:“吃這些或許會不舒服。”

    秦政沒什么不舒服,單純被折騰得很是疲倦。

    睡一覺起來也就好了,不需要什么特殊對待。

    聽嬴政這樣說他自然是不以為意,嬴政看他吃得歡,也不擾他的興頭,等他吃完才問:“打算何時予我相位?”

    聽他這樣問,秦政有些意外,卻還是答道:“待呂不韋歸來,我自會尋時機將他調任。”

    既然給他這樣多的權柄,他本不會著急去要官位,秦政問他:“問此事是何意?”

    嬴政推算了時日,隨后也沒細說:“在此之前,我得做一件事。”

    秦政又問:“什么事?”

    以他們現下的關系來看,秦政直接給他官職或許會顯得很是不合理。

    為了秦政的聲譽,嬴政也不會近乎隨意地接下這個官職。

    也沒有一股腦都告訴秦政,他只道:“你且靜看。”

    時日也未有多遠,秦政自然沒有多問。

    只是在呂不韋自蜀地歸來之前,其先迎來的是扶蘇的生辰。

    開春時節,冬雪融去,樹上枝椏萌發新芽之時,扶蘇的生辰在一片暖意中到來。

    他未有正式封官立宅,冠禮便在嬴政的府邸上行進。

    未有明面上的父親,便以國君為上,秦政在當日理所當然地坐去了上席。

    而嬴政此次作為正賓,為他頌冠禮的幾道祝詞。

    王喬松守去偏房內,等著贊冠者為扶蘇贊冠,扶蘇進來偏屋換衣裳時為他更衣。

    蒙毅與嬴珞則幫忙關照場上賓客。

    屋內賓客云集,有些是城中受過扶蘇關照的百姓,有些是扶蘇結交之友,亦有因秦政而來的臣子。

    門庭若市,熱鬧非常,扶蘇前世的冠禮規模自然不輸此世,但那時比之此時,儀式多了肅然。

    只因坐在上席的嬴政不茍言笑,加之宗廟先祖在上,扶蘇自然也消去了許多言笑的心思。

    而此刻,他只消在兩位父上的注目之下,享受這輕快的氛圍即可。

    嬴政顯了威嚴的聲音與秦政未有離開的視線中,三冠加而冠禮成,扶蘇穿戴好最后的禮服,冠發齊整,便出門去拜會各方賓客。

    一時祝賀聲圍繞身側,扶蘇收下來自各方的、無論言語還是動作上的道喜,平日溫和的面色更是添上了許多笑意。

    他出去門前,秦政自席上起身,走來嬴政身旁,見他看著扶蘇在眾人包圍中的模樣出神,問他:“在想什么?”

    嬴政如實道:“從前不見他這樣開心。”

    第二次見他加冠,就像是再次看著他長大成人一般,今時不同往日,自然多出了幾分感慨。

    秦政瞧了他的模樣,用嬴政之前說過的話說:“此為你在他身上看到的新的可能。”

    嬴政笑問:“就同你的一樣?”

    “對,”秦政點頭,繼續道:“如同我一樣,此世你還會看到他許多種可能。”

    他為嬴政例舉著:“比如他與所愛共白頭。”

    說完又道:“再比如,他為人師表,將自己兩世所悟盡數交給后輩。”

    “哦?”嬴政偏頭看他。

    他忽而提及此事,嬴政問他:“這名后輩,他或許心有人選,你可介懷?”

    秦政否決道:“有何可介懷。”

    即使他并未真實見過,但在嬴政記憶中見過,也算得見。

    而此人從前的故事秦政知曉,至于以后……

    他只想扭轉這個以后。

    一番談話下來,嬴政神情都舒緩了許多,柔聲道:“要看到這副場景,實則也不遠了。”

    秦政聽他語氣,不自覺也輕快許多,猜道:“只因這位后輩快要降生?”

    “嗯。”嬴政肯定道。

    “唔……”秦政一瞬間就思及了他事。

    想著,他緩緩道:“如若如此,扶蘇日后必定得隔些時日就回咸陽。”

    在這樣一片熱鬧的氛圍下談起他以后遠走,嬴政調侃他:“就這樣想讓他留在咸陽?”

    “那又如何。”秦政也不避開所想,平靜道:“日后王朝領土那樣大,他如若常常在外,見上一面或許都難。”

    他看上去平靜,嬴政猜他定然很是心碎,寬慰他道:“不會。”

    他為秦政分析著:“一統后他確實會在外,但過了最是不安穩的幾年,便是他常住咸陽之時。”

    “屆時后繼者也至少年,你想看到的,都不會落空。”

    而此世他二人攜手,政務比之從前不會那樣壓身,與他共處的時間定然有。

    總之。

    兩人在此刻意會到了對方的想法,對視間一同道:“來日方長。”

    眾人圍繞間的扶蘇并未意識到他的兩位至親在議論什么。

    只不過時機正好,斷不開的血緣感應下,扶蘇在此刻回頭,恰好就見了兩人對視間蘊含的種種深意。

    唇齒間輕動,他亦然接道:“來日方長。”

    也如秦政所說,這之后不久,一個孩子降生在咸陽的一處諾大宅院內。

    在記錄宗親的官員落筆之前,在秦政的示意下,這位剛出生的孩子被接入咸陽宮。

    與生父母的聯系自此斬斷,冥冥之中命運再度將這名孩童推向前世的位置。

    離世前的那一聲呼喊在異世得到了回應,往后等待他的將不再是噩夢般的尸山血海,而是未曾經歷過的坦途。

    大殿內奶娘抱著他來回踱步,并不哭鬧的嬰兒眨著眼睛觀著殿頂。

    秦政正與臣下商議事宜,嬴政亦在他身側,兩人并未即刻過來。

    而扶蘇與王喬松領先一步,一同前來見到了他。

    殿上出現生人,孩子的視線落去他們身上,對視間王喬松覺得霎是驚奇,問奶娘道:“我可否抱抱他?”

    奶娘欣然答應,只是方才出生的孩子還得萬分小心,她教了王喬松抱孩子的正確抱法,這才放心去將孩童交給他。

    幼小的生命抱在懷里,幾乎是沒有重量似的。

    王喬松平日耍刀舞槍,此時抱著一個溫熱的嬰孩,生怕把他捏壞一般,太是無措。

    她僵硬著身子,轉首間問扶蘇:“他叫什么名字?”

    扶蘇伸手逗著小孩,聽她這樣問,腦海中霎時回憶起那時在絕境中聽到的名字。

    三世之名。

    他淺笑著答道:“是為,嬴子嬰。”

    第157章 阿兄

    “子嬰?”王喬松重復了一遍。

    “嗯。”扶蘇話答得溫柔。

    “你識得他?”王喬松學著方才奶娘交給她的方式輕搖著手里的孩子。

    關乎子嬰的事扶蘇尚未告知她, 示意殿上無關人員下去后,他才道:“他與我一樣,同是孝文王曾孫一輩, 自然識得。”

    王喬松卻道:“你對他這樣關心,應當并不只是這層關系而已。”

    她說得沒錯,扶蘇回道:“在從前, 他是秦國最后一位國君。”

    王喬松會意,倒看不出面前這直盯著自己的小娃娃從前還有這般經歷,她道:“這樣青睞, 是因他的能力?”

    扶蘇點點頭,方想為她再解釋些其中關聯之時,門外忽而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回首之際,殿門已然被推開。

    都不用想, 就知是嬴政與秦政二人,兩人打過招呼后, 抱著子嬰立刻就迎了上去。

    殿門開的動靜以及眾人腳步聲吸引去子嬰的視線, 嬴政一進來,就與一雙干凈的深色雙眸對上。

    不知為何, 這新生的孩子一看到他, 盯了他一會,之后漸漸地,就這樣看著他綻出了笑來。

    除去他的三人幾乎都驚奇道:“他居然會笑?”

    說著, 秦政就想將他從王喬松手里接過來。

    嬴政也微微發愣,那時見到浸潤在血腥中的子嬰在眼前閃現,嬴政兀地否決這些所想。

    在秦政將他接過來之際, 嬴政的手搭去了他眉心。

    閉目默念間,他在心中給予了這個嬰孩最好的祝愿。

    再度睜眼間, 嬴政又與這雙眼睛對視上。

    秦政看著他,又看看嬴政,玩笑道:“看來他更喜歡你。”

    “不會,”嬴政的手指挑了挑他的臉頰肉,道:“或許只是潛意識里與我比較熟悉而已。”

    “潛意識?”扶蘇疑問道。

    嬴政于是與他簡單言道了那時遇到子嬰的境況,扶蘇聽得忽而沉默下去。

    知道他結局不會好,未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差。

    嬴政說完,看著子嬰的視線往上揚了揚,示意他去看秦政,道:“看你的仲父。”

    子嬰似乎并沒有聽懂他的話,但在他不斷地示意下,最終還是帶著些許懵懂轉移了視線,看去了在他頂上的秦政。

    看著看著,襁褓里熱乎的小手忽地往上伸去,就這樣直直摸去了秦政臉上。

    這舉措將四人都逗了笑,秦政也沒躲,他摸在臉上的力道輕得幾乎沒有,秦政任他亂動幾下。

    摸了一陣,子嬰又兀地縮手回去,看著他咬起了手。

    秦政攔住他不讓他亂咬,從他的動作中猜道:“他是餓了嗎?”

    在場沒有人了解一個嬰兒的動作到底是何意,毫無頭緒地議論一陣,嬴政最終叫來了奶娘。

    恰好子嬰經了這樣一番折騰,被抱走之際已然是將睡不睡,嬴政干脆讓奶娘先將他帶了下去。

    他雖走了,這新奇事卻未告一段落,秦政與扶蘇興頭高得很,互相討論著關于他的事。

    嬴政見他的那段記憶秦政看了一遍,今日又聽了一遍,不免問道:“你說,他會記得嗎?”

    嬴政搖頭道:“怎可能。 ”

    但凡記得,就不會朝著秦政臉上碰了。

    看他毫無雜念的瞳眸,就知他實為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嬰兒。

    或許是因為魂靈的緣故,今日才與他要親近了些許。

    “也是。”秦政答了一句,說著,又對扶蘇道:“算輩分,你與他應是同輩。”

    扶蘇回道:“是啊,但我現在的年紀,已然夠上他的父輩。”

    這還是不算前世之齡的年紀。

    秦政聞言笑道:“那要讓他喚你什么?”

    扶蘇道:“只能讓他喚我先生。”

    說完,他話鋒一轉,與王喬松對視一眼,王喬松轉瞬會意,先道:“否則……”

    扶蘇轉而接道:“我就要與父王同輩了。”

    話音未落,秦政撿了桌案上懸著的筆就敲了他的頭:“說什么呢。”

    扶蘇捂住腦袋稍稍往后躲,秦政下一個要敲的卻不是他。

    王喬松正扭頭看他笑話,不曾想他往后躲,才轉頭回來,她的頭上也挨了一下。

    意外之下,秦政一本正經,道:“少與他學些壞心眼。”

    嬴政在一旁看著,心道他平日壞心思也不少。

    但他們要是胡鬧起來,待會一發不可收拾,嬴政將秦政拉了回來,控住場面似的問扶蘇:“其后子嬰無論文武,都由你來教?”

    扶蘇沉思一會,心道那怕是不行,他近幾年在咸陽的時間少,或許不能擔此責任。

    秦政見此,提議道:“王將軍?”

    王翦本就教過他,再教一位秦國后繼者也未嘗不可。

    這提議嬴政卻未即刻答應。

    王翦倒是可行,但其后攻趙燕時需他領軍,也是近幾年的事,怕也不能長久。

    說來,他也承師于他,教后輩也可。

    但他從未去教過孩子,日后也要與秦政一同處理眾多事務,每日抽出那樣多的時間似乎不可行。

    在談論陷入僵局之際,王喬松想來想去,忽而就道:“蒙恬兄如何?”

    說著,她又推推扶蘇,道:“從前的師長,你都不記得了?”

    扶蘇這一世與他一同長大,一直兄弟互稱,加之蒙恬的性子與從前在他面前的時候大不相同。

    久而久之,倒也忽略了蒙恬從前要比他大兩輪,還做過他的老師的事。

    蒙恬自蒙驁離世后就離了咸陽,在各處軍防游歷,如今未有起戰,用不著人領軍,他已然久未有回咸陽。

    如今提到他,細細思來,他一統后或是要常駐邊境,近幾年倒是可以讓他在咸陽久住,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嬴政與扶蘇同時道:“可。”

    秦政思索一會,思及他以往大大咧咧的性格,問道:“他會教這樣小的孩子嗎?”

    扶蘇道:“自然會,阿毅就是他從小照顧著。”

    這話說得也是。

    但說到蒙毅,秦政道:“蒙毅許久都未提到他兄長。”

    這倒是實為反常。

    此事蒙毅從來不說為何,但好歹一同長大,他的心思王喬松了解些許,直言道:“兄長許久不歸,來信都少,他生氣了。”

    放在以前,他們形影不離,長大后因各自事務經常分別,蒙毅時常表面不在意,其實心里想這個阿兄得很。

    雖說蒙驁離世后蒙恬確實心氣郁結,蒙毅也理解他想在外游歷增長見識又念故人的心。

    但像這樣一年多不歸,還不與他經常來信,蒙毅將積攢的郁悶和怨氣都怪罪到了他頭上。

    氣到連帶著他的名字都不想提。

    王喬松揭他的底,道:“他表面嫌棄阿兄,實則他只在阿兄一人面前鬧脾氣。”

    扶蘇肯定道:“雖他從不承認,但事實如此。”

    秦政驚奇道:“還有這回事?”

    他近幾年關于情感近乎投注在嬴政一人身上,周遭人如何想如何做他確實未有在意。

    此時聽到這話,他轉首看向嬴政,而他得到的答案是再度肯定。

    與這兩兄弟相處一世,這點事嬴政還是知曉。

    “無需掛心,”嬴政道:“屆時他回來自會哄人。”

    一回哄不好哄幾回就行,反正蒙毅也不可能真的再也不理他。

    聽到這,眾人一致同意這個人選,秦政也就下了定論:“那便將蒙恬召回吧。”

    而得知蒙毅這些小心思后,秦政特地尋了個時機告知他此事,順帶看了看他面上神色。

    但也如王喬松所說,蒙毅聽聞這消息后,表面是毫無波瀾。

    蒙恬接到王令便踏上了回程,但在他歸來之前,呂不韋先行抵達了咸陽。

    他回來正是春日,朝堂上下忙于關中水渠投入使用,各地春耕之事,秦政暫且也未發動這官場之變,一時相安無事。

    又一旬后,蒙恬才從遙遙邊境至咸陽。

    他回來,嬴政與秦政倒是未有特地去迎接,而扶蘇王喬松與蒙毅一同守去了城門外。

    蒙毅歸來之際,身后沒有什么車隊,一人一馬,渾身上下的行李都垂搭在馬腹旁,遠遠看到他們三人,就揮手朝他們打招呼。

    他比之從前又曬黑不少,身上的少年氣盡然化作堅毅,顯得他身形都比之從前要更高大,騎著馬匹過來,眾人面前的陽光都要被遮蔽。

    快馬過來,一下馬,他與扶蘇王喬松各自打過招呼后,就探頭探腦地去尋蒙毅的蹤跡。

    見他一直站在后邊不過來,也不看他,蒙恬主動朝他小跑著過去,道:“毅兒。”

    到了近前,蒙毅才轉臉去看。

    本不想輕易理他,可看他衣裝臟兮兮,又狀若可憐地看他。

    無言一陣,蒙恬來牽他,又道:“毅兒。”

    蒙毅沒躲開他,一時心軟,可又沒什么好氣:“你還知道回來。”

    第158章 升遷

    蒙恬聽他這樣說話, 沉默了一下,隨后又低下了頭。

    扶蘇近日算是將蒙毅有氣的原委了解了透徹,先前蒙恬不是沒有長久未歸過, 本也沒有什么,只是這次他走得突然,又逃避著給家中回信, 這才惹出了麻煩。

    而關于他在蒙驁離世后忽而離家,無非是他覺得當初大父深陷圍困落下重傷,以至于最后未有撐過那年有他的原因。

    以及他冒著極大的風險去救蒙驁, 蒙驁在那時卻對他說了重話,對于此事,他一直沒有釋懷。

    種種原因加起來,明明所有人都沒有怪他, 但他就是邁不過這道坎,矛盾到極致, 他最后選擇了逃避。

    這樣久的時日下來, 即使初始理解他,后來也難免化出不滿。

    積攢到現在, 蒙毅自然不肯就這樣輕易原諒他。

    以至于造就了如今的僵局, 扶蘇與王喬松一人拉了一個,先將他們拉進宮內面見秦政。

    他們的家務事秦政并沒有過多參與,聽蒙恬簡單匯報了在外的境況, 一旁的嬴政就與他說了留在宮中教子嬰的事宜。

    聽到此事,蒙恬也沒有猶豫太多,就這樣答應下來。

    他一向愛在外, 此次愿意留在京城,秦政稍稍有些意外。

    也沒有多問, 看向那邊站在另一側不愿理人的蒙毅,委婉道:“扶蘇再不久便要離咸陽,自小的情誼,這些時日切莫在僵局中度過。”

    蒙毅面對他倒是理智得很,應下他的話,隨后與其他三人一同告了退。

    嬴政二人不參與他們鬧別扭,后續自然是扶蘇去了解蒙恬這邊的原委。

    看他回來叫人的模樣,也不像是這一年來故意不理人。

    細問之下,扶蘇發覺他還是出于愧疚。

    他那時一走,幾乎是家中事宜都推給了蒙毅,后來一段時間,出于對此事的愧疚,又怕他確實怪他,蒙恬并沒有打開蒙毅給他寄來的信。

    這些信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直到接近半年后,他才漸漸解開這些心結,待打開這些信時,他才意識到一直以來從未有人去怪過他。

    但也就是這段時間,他徹底將蒙毅惹毛,對于他作為補救的來信,蒙毅大多時候都不想去理他。

    別扭到最后,就成了這般局面。

    但這僵局也未有持續幾日,蒙恬已然應下留在咸陽的王令,日后他自會長留,兩人官場府邸幾乎日日相見,卻也拿不出這樣多的功夫去賭氣。

    而其實看過那些道歉信,以及那日接他回來,蒙毅已然原諒了差不多,只是拉不下最后的面子去原諒。

    接連幾日被他跟著,只存于分隔兩地的賭氣最終還是消散。

    不記得是哪一日,嬴政又見了他二人一同說話的場景。

    這些家務事落到嬴政眼里,只覺出無比的熟悉來。

    很久以前,也能看到他們這般鬧脾氣。

    但后來過了而立,兩人都成熟許多,自然也不會在這些上再較勁。

    這般模樣再次鮮活在面前,還真是恍若隔世。

    也確實是隔世。

    關于子嬰的師長選好,但蒙恬也不只是作為他的師長,秦政給他安排了官職,也讓他與蒙毅一同上朝。

    春耕過后,秦政在朝堂上公布了東出攻六國的打算。

    關乎其中詳細他未有言道,只是宣稱在位時期必將一統。

    此話一出,朝堂上言論頓時分為了兩派,大部分迎合了他的決定,但也不乏有人反對。

    為首的就是呂不韋。

    在他的構想中,秦國應當同歷代吞并土地一般,去慢慢蠶食各國領土,而不該集功于一代。

    如若急功,必定就會牽連出未有之變局,若是事敗,此便為耗空國力之舉。

    但秦政并不這樣認為。

    現今秦國有這般國力,從上至下絕大部分秦人都有東出之心,借此勢起戰,只會勢如破竹。

    再者,天下局勢瞬息萬變,如今六國勢弱,但亂局百年,弱國遇明君而強盛的事例不在少數。

    錯過時機等于放棄本該擁有的天時,此時不攻,又待何時。

    秦政在爭辯中不斷否決了呂不韋的觀點,談到最后,是不歡而散。

    見秦政在其上越說越是面色深沉,下朝后,嬴政寬慰他,道:“從前我決議東出,亦是這般局面。”

    是有阻力,但并不多,最后還是沒人能攔住他一統的步子。

    秦政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抱著他慢慢開口:“但他出口就是或許一統不能成。”

    嬴政知他現在心氣高得很,自然受不了他人這樣說話。

    不過此事于情于理,其實呂不韋并沒有錯,但他自然不會為了外人去傷秦政的心,只委婉道:“你已然知曉結果,沒有顧慮是自然。”

    言外之意就是呂不韋不知曉結果,提出這些異議是為合理。

    秦政聽懂了他的意思,悶聲道:“嗯。”

    嬴政又揉他,一邊道:“此時他知自己失勢,還這樣反駁你,其實也有請退之意。”

    秦政問:“當真?”

    “騙你作甚。”嬴政道。

    這下秦政從他身上起來,道:“他請退,我便加封你為相邦。”

    說著手也不老實,捏了他的下巴就湊過來,道:“還是你更合我心。”

    嬴政也不躲,順勢湊近,在他唇上印了一下,道:“好。”

    他開了這個頭,秦政自然不會放過他,抓著他啃了一會,又道:“你先前說要做的事,近日便可行。”

    “不要等到我有興致為你加封,”秦政道:“你還要我等上許久。”

    “等許久又如何,”嬴政不在意:“你還能不給我這個官職?”

    秦政癟癟嘴,丟開他就伏去了桌案。

    本以為此事嬴政當真會不在意,沒想到的是,第二日的早朝,嬴政就在朝堂上遞呈了關于攻韓攻趙的對策。

    以及當初潛伏趙國時,他得到的一些關乎趙國的其后打算。

    當初他在趙的真實目的秦政只與幾位值得信任的重臣言道,這之后經由他們幫忙平息朝中異議。

    關乎他的功勞,秦政只公布他去趙國實為他的安排,而設計除去李牧以及挑起趙國邊患的功勞,為防止趙王有所察覺,秦政掩去了真相。

    之后秦政又將他歸秦一事歸為郭開識破他細作的身份,本想殺他,卻不慎讓他設計脫逃。

    這些功勞歸去郭開頭上,郭開自然不會反駁,此事也就這樣過去。

    眾人知他有功,但大多數人并不知

    真相不方便說,嬴政就基于前世的記憶,拿出了這樣一份趙國機密。

    除去這些,他還遞呈了一份名單。

    秦政細細看下來,發覺都是一些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朝政蛀蟲。

    大多都是不在咸陽的各地小官員,因為遠離王城,逐漸就失了管制。

    這些人一經曝露出來,就被秦政連帶著處置了下去,空出的官位重新選拔。

    他之計策被采納,如今又牽出這樣一條暗線,算上前往異國潛伏獲取情報的功勞,秦政立刻就理解他為何要在升遷之前行這些事。

    這是在平去他拿到這個官職的阻礙以及風言。雖說即使這般,依舊會有人不滿,但這些可以交由他上位之后再慢慢化去。

    在當下,只消保證他在升遷之際沒有人會上書反對即可。

    而也如他所說,在那次爭吵過后不久,呂不韋就主動請退了相邦的職位。

    他本想徹底請退,但在秦政的作勢挽留之下,他最終留在了咸陽著書。

    從初始關系緊密的仲父到如今分道揚鑣,這也算是兩人體面的終局。

    他請退后,秦政自然順勢將相邦一職封給了嬴政。

    有嬴政先前所做在先,加之秦政一向的看重,此次升遷倒是沒有招來什么異議。

    升遷后官服更換,相邦所有的紫綬由秦政親自為他佩戴。

    而金印擺在一旁,嬴政卻沒有多看一眼。

    王璽都用過多少回了,嬴政自然是不會在意這金印。

    讓他覺得新奇的只有身上這官服。

    從前幾位親近的臣下著這官服在眼前晃,現下穿來自己身上,嬴政覺得這場景頗為有趣。

    為他整理好身上官服,秦政退走了幾步,上下看了看他的模樣。

    嬴政笑問:“如何?”

    秦政夸獎道:“自然是好看。”

    這下輪到嬴政去問他:“多好看?”

    秦政如實道:“那倒也沒有比平日多出太多特別。”

    畢竟只是綬帶與一些細節的不同,要說衣裝,秦政更想看他穿些其他。

    思及在他記憶里看到的場景,秦政道:“比起官服,我更想看你穿專屬的衣裝。”

    嬴政聽這話,去挑他的衣襟,道:“那將你的王袍換給我。”

    秦政搖頭,道:“不是這個。”

    嬴政問:“那是什么?”

    秦政回憶著他從前的模樣,隨后道:“你為帝王時所穿的袀玄。”

    第159章 先生

    “哦?”嬴政看他說得認真, 道:“若是當真想看,你穿上后照照銅鏡即可。”

    秦政搖頭道:“那不一樣。”

    嬴政問他:“有何不一樣?”

    他這明顯是明知故問,秦政答他:“就如你看我冠禮的不一樣。”

    他換好官服, 兩人一同朝殿外去,嬴政繼而道:“那時我覺得你比之我要多些少年氣,你又是如何覺得?”

    還不等秦政答, 他上去宮轎的同時,自顧自就道:“覺得我比之你要穩重許多?”

    秦政與他一同上去宮轎,反駁他道:“那可沒有。”

    他近來可不見得有多么的穩重, 秦政道:“若是放在從前,那確實要穩重許多。”

    說著,他又把話說回到自己身上:“只不過再過幾年,我也會是那般模樣。

    嬴政聽他這話, 抬手就將他的臉轉過來,逮住他上下搖晃了兩下, 笑問:“與從前的我比較個什么勁。”

    秦政挑眉:“這可是你先挑起的話。”

    嬴政也不放手, 繼續問:“如若真想看,你大可讓人制一套衣裝。”

    他正有此意, 嬴政這樣說, 秦政即刻答應道:“好。”

    話說完,宮轎就停了下來,秦政就此下去, 從后殿入正殿。

    而嬴政還需往前一段,去到正殿前,與其他臣子一同上朝。

    兩人自此分開, 秦政要往下去,先將他的手扒拉開, 又在下轎的當口,回頭在他臉上捏了一下。

    又像是怕被扯回去一樣,秦政下轎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他這樣的小把戲屢見不鮮,嬴政已然習慣,一笑而過的同時,宮轎又慢慢往前去。

    待到了地方,嬴政下轎去,往大殿前的臺階去,抬首間他看見一人同樣往這邊來。

    身形太過熟悉,他待人走近,就道:“將軍。”

    王翦應了一聲,看了看他身上紫綬,也沒有多說,與他并肩往上去。

    他方才從宮轎下來的場景,王翦險些就將他認作了秦政。

    這兩人身形外貌太過相像,若不是這身官服,他還當真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到底是誰人。

    不過,若是他再看到得早些,估計還真的能看到大王從那轎子上下來。

    兩人的關系幾乎是成了公開的秘密,以至于王翦此時與他并肩走在一塊,總覺出些奇怪來。

    畢竟看著長大的大王會被人迷成這副模樣,王翦實在是沒有想到。

    嬴政自然察覺到他的目光,本想與他說些話,可一路上來,卻是已然到了殿前。

    想說的話吞入腹,嬴政端正了神色,踏入大殿。

    他官職又高一階,今日又靠前去,蒙毅就在他身旁,嬴政站到他旁側時,蒙毅還與他頷首示意。

    眾人行禮過后,秦政就如平常一般開始了此次朝會。

    還是關于起戰事宜。自從上回與呂不韋的分歧后,朝中已然沒有了什么反對意見。

    而此次便是議出此年出征的對策。

    先是對韓,再是對趙。

    主要圍繞著糧草分配以及領戰將領分而議之,最后再是臣子上奏。

    這些議完,秦政最后當朝宣布了一件事。

    關乎王嗣,他近日便會公布人選。

    但后位卻會空懸。

    眾人面面相覷一陣,有人問及后位將會空懸多久,秦政道:“寡人此生并無意立后。”

    此話一出,莫名地,場上目光瞬間就聚集到了嬴政身上。

    就連蒙毅都看了過來。

    嬴政回了他一個眼神,意思是他當然不可能當真去領這個后位。

    之后又去看秦政,此事秦政有些莽撞,毫無前兆地就這樣宣布出來,估計又得引來一陣非議。

    不過,扶蘇夏初離咸陽,秦政早就說過,想在扶蘇離開之前公布王嗣人選,此事也不算是太意外。

    身處視線中心的嬴政巋然不動,秦政的目光亦跟隨著落下來,蒙毅站在他身邊頗為局促。

    好在秦政宣布完此事,不等一眾人消化完這消息,他就宣了下朝。

    這之后的幾日,咸陽官員所議論的全然是他的這句不立后的斷言。

    那邊宗室亦是各種聲音層出不窮,秦政懶得去應付這些人,吩咐了嬴珞去幫他擋住這些人的口舌。

    嬴珞接下這個麻煩事,即使是焦頭爛額,卻在秦政不立后一事上絕不松口。

    少了宗室那邊的打擾,朝堂上反對此事的人也有不少,秦政得閑時,召來了知曉真相的其余人幫著出主意。

    這次嬴珞深陷眾人口舌圍攻之中,并未有來,場上卻依舊是四人。

    蒙恬才被告知真相,此時云里霧里地坐在現場,聽著他們議論著如何平去這一番反對的聲音,腦子里卻在算著他們的關系。

    聽了一會,他去看秦政,隔了一會,他又轉眼去看嬴政。

    兩相比較,困惑間,他還當真是看出了許多相似來。

    在場人已然全都接受了現實,對于他的震驚神色倒也沒人去寬慰什么,蒙毅只說起近日的狀況,道:“宗室的人見不到大王,在準備讓王翦將軍來勸說。”

    他現在相當于秦政在朝臣中的耳目,說的消息一般都是無錯。

    王翦與他關系近,又是他的師長,秦政確實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見。

    面對他,秦政有些頭疼:“那該如何?”

    每次碰見這種為難的事,秦政總會習慣性地往嬴政身上靠,這次當著所有人的面也險些如此,嬴政將他推回去,道:“此為你的私事,他只是被眾人推舉出來勸你,應當不會讓你太過為難。”

    王喬松卻道:“此次或是不同,以往將軍都不參與這些,但是此次卻頗為主動。”

    秦政聽她這樣說,更是頭疼,扶蘇給他出主意:“若是詳細言道日后會用心栽培子嬰,將軍是否會松口?”

    蒙毅搖頭:“關鍵不在于此,而是在于不立后,王嗣又不是己出。這樣一來,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變數實在太大。”

    這下扶蘇也犯了愁:“那該如何?”

    蒙毅提了主意道:“若是能說服王將軍,或是能破開這個局面。”

    說到這,王喬松即刻接道:“將軍聽得進去軟話。”

    這話嬴政倒是認同。

    主意一出,眾人都看向秦政,扶蘇問:“父王會說軟話嗎?”

    他會說得很。

    嬴政在心里道。

    對外卻也不好言道,他默然了語句,秦政正色道:“試試。”

    這方法倒是可行。

    結果討論出來,幾人又說了些其他,可直到最后,蒙恬都幾乎沉默在一旁。

    放在以往,他可一貫是說話說得最積極的那個。

    他不說為何,幾人卻也知道他到底在糾結何事。

    此事說得太多,已然沒有了再討論的必要,也直到最后,蒙恬站在他們面前猶豫著走還是不走時,嬴政才問他:“何事?”

    蒙恬糾結了半天,最后道:"陛下與大王,究竟是何種關系?"

    秦政反問他:“蒙毅沒有告訴你”

    明明他已然給了蒙毅可以將真相都告知于他的準許。

    蒙恬點頭,卻又道:“只是有些不能理解。”

    說著,他又改口道:“我并不是對此多有異議。而是好奇陛下與大王互為本身,究竟是如何看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發展成這樣的關系?”

    他看著二人,問得是認真,似乎是當真在認真探討這個問題。

    蒙毅在殿門處等他,聽此不禁扶額。

    如果可以,他還是直接拉著兄長走掉來得好。

    他還是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人,嬴政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看了眼秦政,只見他正招手示意自己過去。

    也沒有多想,嬴政就這樣朝他那邊走了幾步。

    哪想他才靠近,秦政就拉過了他的衣領,將他拉過來,偏頭就吻住了他。

    嬴政霎時間睜大了雙眼,反應過來時,秦政瞥眼看了蒙恬,道:“就像這樣。”

    蒙恬在原地看了個目瞪口呆。

    一貫以來的認知似乎受到了沖擊,他愣在原地,又想起來答話,點頭道:“哦哦。”

    蒙毅在一旁捂臉,是再也看不下去,拉著他就與二位道了告辭,其后便趕忙出了門去。

    一出殿門,卻見了方才一早就出了門的扶蘇與王喬松。

    他二人在外本想看個熱鬧,卻在看到這副畫面時也雙雙愣住。

    不過也不為第一次了,扶蘇很快反應過來,在嬴政與秦政的注視下,拉著還想繼續圍觀的王喬松往外撤走。

    四人飛也似的逃了,嬴政抿了抿唇,問他:“為何忽而如此?”

    秦政倒是不怎么在意,看著他被潤濕的唇,再度湊過來,道:“不這樣,難道你還與他細細解釋原委嗎?”

    “我二人的故事,”他將嬴政推去坐塌上,又坐去了他懷里:“真要說起來,一時半會可不能言明。”

    他這樣坐在自己腿上,卻又不動,顯然是在索吻,嬴政順了他的意,又笑問:“畢竟是長達十年的糾葛”

    “對啊,”秦政挑起了他的紫綬帶,捏在手里把玩,一邊道:“你要是早些從了我,說不定還少些時日。”

    嬴政這回不否認他的胡亂假設,問他:“又少得了幾年?”

    比起他早早動心,胡攪蠻纏追人的那些時日實在算少。

    “少不了幾年,”秦政若即若離地貼著他:“但你要賠我這些年歲。”

    嬴政被他引著往前去吻他,含著笑問道:“用什么賠?”

    秦政唇角也彎了弧度,帶著這一份高興徹底吻住他:“你余下的歲歲年年。”

    也在這日過后不久,如蒙毅所說,王翦在一日下午當真請見。

    都不用猜,秦政就知他所來為何事。

    嬴政一貫在他身邊,議事的臣子也早已習慣他的存在,可此次王翦來,卻將他暫且請出了殿。

    之后與秦政說的話,也無非就是不娶妻立后的許多弊端。

    秦政心意已決,對于這些話只是聽個過場。

    只等王翦說完,他也不說什么反駁,而是與他言道起了從前。

    說及了幼時,父王離世,他年幼登王,身邊的幾個輔國。

    他親緣淺淡,比之當初后宮里惹他心煩的三位太后,他還是更愿意倚仗朝堂上的臣子。

    到如今,恰好是十年過去。

    十年里,王龁和蒙驁已然離世,麃公不在咸陽,張唐也幾盡隱退,蔡澤這些年頻繁往返于秦國與燕國之間。

    那時陪在他身邊的長輩近乎是都離他而去。

    王翦聽他提及這些,也很是感懷,正想說什么安慰他,卻又聽秦政道:“先生,寡人在朝堂獨獨剩下你一位親近的師長。”

    聽到這話,王翦就忽覺不妙,心道他這副模樣,怕是要說些自己不愛聽的話。

    果然,秦政趁著他還沒開口,繼續道:“即使先生受朝臣所托,可若寡人說,此生所屬便是他,誓不立后。”

    他看著王翦的神色添上了幾分落寞,像極了幼時在他身邊因為深陷權力漩渦時的憂愁神色,就這樣問他:“如若這樣,先生還要這樣為難寡人嗎?”

    第160章 胡言

    他話說得無辜又誠懇, 王翦看著他的神色沉默了下去。

    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幼時說些這樣的話也就算了,可如今, 他是秦國的大王,還朝著自己這樣說話。

    實在是有些。

    無法拒絕……

    半晌,他嘆了一聲, 問秦政道:“大王當真看得清嗎?”

    既然秦政將他當作長輩,那對此事,他好歹也得為他把關。

    秦政點頭, 答道:“當然。”

    王翦對此很是不放心,這可是關乎此生的大事,他還這樣年輕,就這樣武斷地下了論斷, 又讓他如何去信。

    他問:“何以見得?”

    他這樣問,秦政一時默了聲。

    如若單純只說喜歡, 王翦定然不會放心。

    而若要解釋其中原委, 就不得不要提到事情的真相。

    秦政猶豫著要不要說其間真相,猶豫一陣, 最后干脆將嬴政先喚了回來。

    嬴政自外進來, 兩道視線落來身上,他泰然自若地坐去了秦政身邊。

    他們談了這樣久,都不知具體在談些什么, 這時將自己叫過來,嬴政神色間詢問著秦政有何事。

    秦政暫且沒有答他,將他拉過來, 就問王翦道:“先生可有注意過寡人與相邦有何處相像?”

    平日看得太多,王翦也無需特意去看, 道:“何處都相像。”

    嬴政也就明白了秦政的意思,也沒回絕他的決定,接道:“既然如此,先生就不覺怪異嗎?”

    王翦確實覺得很是怪異,他們又不是親兄弟,面相理應不該這樣相像。

    再者,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該身形樣貌都相似到這種程度。

    不過,親兄弟……

    王翦心中驟然起了一個想法,頗為不可思議,問:“難不成,先王在趙國并不止大王一個子嗣?”

    這話說出,他自己都即刻否決了這個想法。

    若是當真,按照年歲,這位崇蘇才應當是長子,這又如何可能。

    王翦即刻道:“臣失言。”

    常人難以猜到他二人之淵源,這樣想也是情有可原,兩人都沒有在意,秦政道:“并非如此。”

    之后,也不勞煩王翦去猜了,秦政直接道:“而是比之血緣都親近,互為本身的關系。”

    兩人一唱一和,秦政說完,嬴政緊接著就問:“先生可信?”

    王翦當然不信。

    為了騙過他都編出了這樣的理由,王翦道:“大王也不必這樣說話。”

    到底是隔了輩分,他比之蒙毅蒙恬這些平輩更難接受這些。

    兩人對視一眼,秦政隨即道:“先生大可聽寡人言道其間具體。”

    反正今日他都來了,婚事一事也必須解決,秦政干脆就這樣與他講起了來龍去脈。

    嬴政則在一旁時不時接他的話,或是為他補充些具體。

    他們異口同聲,又看著他們幾乎是一樣的臉,一番話聽下來,聽得王翦一個頭兩個大。

    繞到最后,他才堪堪弄明白他們的關系。

    也因此被他們的關系沉默在了原地。

    比起大王被一位容貌出眾卻又同時頗有能力的臣子迷住,他與另一個本身成婚似乎更讓人難以接受。

    這個對于他而言瘋狂的舉措擺到面前,似乎秦政不成婚都成為了一件小事。

    不過這某種意義上,這二者其實算是一件事罷了。

    他們拋過來的信息實在太多,猶如前幾日的蒙恬一般,之后的對話,王翦都很是心不在焉。

    見他實在對此驚疑交加,嬴政止住了秦政的話頭,對王翦道:“先生若是乏累,我們改日再談。”

    秦政也不再繼續說了,為這段談話做了最后的收尾,與王翦道:“只不過先生既然知曉此事,那么關乎寡人不成婚立后一事,先生也不必再多費口舌。”

    他心意堅定的緣由王翦已然知曉,只是對于他這話,王翦現下也沒有即刻答應,與他告辭后,王翦速而離開了殿上。

    他算是幾個人里反應最是大的一個,甚至最后也似乎沒有接受這個現實。

    秦政回憶起方才道出真相時他的神色,好笑道:“我若是說得再遲疑幾分,怕是他都要去喚太醫來為我治治心病。”

    嬴政也頭一回在王翦的臉上看到這般神色:“直至告退,他都不見得全然信了這個說法。”

    該說的已然說盡,之后,還得看他慢慢接受了。

    只不過來找秦政一趟,得了這樣驚駭世俗的說法回去,至少近來,他不會再來與秦政說道婚事。

    秦政說了這樣久,頗有些口干舌燥,讓人擺了果子到在面前,玩笑道:“得知真相的人越來越多,不如哪天將真相公之于眾,如何?”

    嬴政也挑了一個紅果,咬了一口咽下去,才道:“現在知曉的盡然是親近之人。他們平日就知許多端倪,這才會信。”

    他慢條斯理吃完這個果子,撿了布巾擦手,其后才問秦政,道:“若是這話公之于眾,可知你會落得個什么名聲?”

    秦政咬著果子含糊問:“什么?”

    嬴政給他舉例:“會說秦王或是臆癥,臆想出這樣一個故事來。或者干脆說,你為了一個喜歡的臣下,特意去捏造了這般故事,虛偽得緊。”

    總之,留下的不會是什么好話。

    秦政嚼著果子,一邊問:“無論怎樣,他們都不會信?”

    嬴政道:“當然。”

    說著,終于是忍不住道:“吃完再說話。”

    秦政不為所動,道:“在你面前何須拘束。”

    才說完,他又咬了一口果子,叼著就過來塞到了他嘴里,道:“你也可以在我面前這般。”

    嬴政多年習慣哪里能輕易改過來,嚼著東西,還是不說話。

    秦政湊過來,問:“什么樣子都看過了,還在意這些禮儀?”

    嬴政也不是多么在意,只是一時難改,把他推回去,假意數落他:“看來我真的是將小/秦王慣壞了性子。”

    “再多慣慣,”秦政又想往他嘴里塞果子,道:“最好在床榻之間也慣著我。”

    嬴政將他的果子擋了回去,問:“慣著你什么?”

    秦政朝他瞥了一眼,自己吃了手里的果子,問:“你說呢?”

    自然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的想法。

    嬴政挑了眉,正想答話,殿外卻忽而起了叩門聲。

    秦政的視線轉過去,問:“何事?”

    外邊的親衛答:“稟大王,王將軍請見。”

    他才告退出走,本以為他近日都不會來,此時即刻折返,兩人面面相覷,秦政轉頭又道:“讓先生進來。”

    王翦頂著兩人的目光進屋,在秦政的示意下在方才的位置坐下,這才道:“臣再擾大王,只想問一事。大王該給出何種理由去回絕成婚一事?”

    方才走時,秦政的態度已然很是明顯。

    王翦深知自己定然勸不動他,但勸不動,總得有個合理的對外公布的原因。

    不問清楚這些,此次回去,他并不好與拜托他來的一眾臣子交代。

    畢竟他不可能將這怪力亂神一事再去告知他人。

    秦政親口告知他,他都信得勉強,更何況他去說此事。

    眾人只會覺得秦政敷衍地很沒有水平。

    王翦這樣說話,相當于在變相接受現實,要為他去擋去這阻力了。

    秦政自然樂得去答話,道:“就說,寡人幼時深陷幾位太后的爭端,又被生母背叛,對于立后一事,實在抗拒。”

    這理由倒還顯得合理,王翦琢磨了一陣,覺得此事可行。

    又問:“那關于子嗣一事呢?”

    就算對立后有了抗拒的心,但納妃留后嗣一事他實在沒理由推拒。

    對于這個,秦政也當真思考了一陣,隨后道:“就說……”

    秦政也不顧一旁嬴政的眼神,直接道:“就說寡人有隱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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