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天上掉下個賀小樂(十六)
◎宿命之戰◎
散去內力說起來輕巧, 可做起來卻需要無比的勇氣,尤其是對于東方不敗這樣的人。
任我行當然了解東方不敗,正因為了解, 才無法相信他有這樣的勇氣。
東方不敗對武功、對權勢的欲望是任我行見過的人里最強的, 更何況他已當到了日月神教的教主,他還是名副其實的武林第一人。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 他居然散掉了自己所有的內功?!
任我行不可思議地問:“沒了內功,你還要向我挑戰?”
東方不敗道:“修煉了一年,卻也算不上沒有。”
任我行道:“可沒了葵花寶典, 你憑什么覺得能勝得過我的吸星大法?要知道, 這幾年,我已解決了大半功法上的問題。”
當初東方不敗能勝過他,還是在他吸星大法隱患爆發的時候。如今卻是他吸星大法大成, 東方不敗失掉了葵花寶典內力。
他不信東方不敗有法子勝他,他也不信東方不敗會主動來找死。
只聽東方不敗回答道:“可我有劍。”
賀小樂愣住了,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東方不敗像西門吹雪。
原來, 東方不敗竟也走上了這條路——在他們的生命里,唯有劍, 這是劍者的道。
他們無懼生,無懼死,因為他們相信自己手中的劍。
任我行叫了一聲好, 他道:“我也不占你便宜, 東方不敗, 你還是個男人, 今日我讓你死得體面。”
任我行覺得, 對付現在的東方不敗已不必休息, 若是休息好了, 等最后勝了,沒準江湖上還要說他勝之不武。
這已不是賀小樂的戰斗。
東方不敗對賀小樂說:“如今我已回來,你不必再背負不屬于你的擔子。”行走江湖,他當然聽說了賀小樂繼任日月神教的事。
賀小樂問他:“那你還會做回日月神教的教主嗎?”這個問題賀小樂的心里其實有答案,但他還是想聽東方不敗親口說。
東方不敗道:“不會了,我會解散日月神教。”
解散了,那他叫任我行答應的那些條件,就自然而然的實現了。
沒有日月神教,也就不必有三尸腦神丹,也不會再有教眾殺人。
賀小樂想,像東方不敗和西門吹雪他們的道,他永遠也看不明白。
舍棄這人間的一切,唯有冷冰冰的劍,這樣的人生不會寂寞嗎?
他沒有答案,因為這不是他的道。
他退到了任盈盈和向問天旁邊。這一晚的事,對兩人的沖擊實在太大。
任盈盈有些迷茫地自語:“究竟什么是對,什么又是錯?”賀小樂的作為和東方不敗的選擇,她不明白。
向問天緊緊盯著花園中的兩個人,對于這一戰的結果他本該很有把握,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卻很不踏實。
可他為什么會擔心一個沒有了葵花寶典內力的東方不敗?他想不明白。
東方不敗的劍動了。他的劍在向問天看來很慢,慢得就像那枝上被風吹動的花,柔的,軟的,毫無威力地向前輕輕一刺。
可這一劍看在任我行眼里卻很完美,完美到毫無破綻,完美到足夠讓他相信,只要碰到了這一劍,就一定會死。
任我行也動了。他避開了劍的鋒芒,一掌拍了東方不敗身上,豈知東方不敗根本閃也不閃,躲也不躲,只將劍氣打在了他的巨闕穴上。
吸星大法并沒有吸到多少功力,任我行這才相信,東方不敗是真的散功了。
可正是相信,他才不解。心神一亂,任我行又被東方不敗刺中了肩井穴。
東方不敗的劍刺得并不深,但卻正正好破掉了他的一處大穴。
任我行已明白東方不敗的目的。
看來,東方不敗對他的吸星大法也很了解。
吸星大法為了保證丹田氣海空空如也,必須把所有的內力分散到各個大穴。
東方不敗專攻他的穴道,其目的不言而喻。
任我行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既然東方不敗沒有了內力,那他就不用吸星大法,轉而與東方不敗拼內力。
東方不敗被積攢了內力的一掌打在了胸前,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時刻關注著東方不敗的賀小樂,緊張地前傾了身體。
東方不敗又是一劍刺在了任我行的膻中穴。緊接著任我行又是一掌打在了東方不敗的肩膀上。
兩個人的身上都染了血,這兩人居然都是以傷易傷的打法。
任盈盈攥著拳頭,咬著牙,她很想叫他們不要再打,可她知道,她不能說。
這是一場宿命之戰,無人可以阻止。
戰,戰得昏天暗地;戰,戰得血花飛濺。
兩個人都已身負重傷。粗重的喘息聲,在天明前的黑暗里,清晰地叫人心也跟著揪起。
天已將明,晨露沾深了發梢,花園的色彩在眼前漸漸分明。當第一聲鳥叫劃破小院上空的時候,東方不敗和任我行同時大笑了起來。
東方不敗道:“任教主雄風不減當年。”
任我行道:“東方不敗,你這劍法叫作什么名字?”
看向天邊的一抹淡紅,東方不敗道:“破曉。”
如今豈非正是破曉?
任我行道了三聲“好”,接著便倒下了。
拄著劍,東方不敗也閉上了眼睛。
長廊里的三個人沖了出去。
賀小樂顫抖著手,放到了東方不敗的鼻尖底下,感受到呼吸,他松了一口氣。
任盈盈已看向賀小樂,那目光里有祈求。
她想要賀小樂幫她治療任我行,但她開不了口。
賀小樂為難地搖了搖頭。除非同時,否則他只能再救一個人,而他已答應過要救東方不敗。
卻在這時,一顆圓圓的大腦袋從院墻上邊露了出來,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
畢竟天還未全亮,看到這么一顆不似常人的腦袋掛在墻上,任誰都會嚇一跳。
腦袋開了口,卻是平一指。
他對任盈盈和向問天道:“幫我殺個人肯不肯吶?”
這句話已表明他愿意救任我行,這樣的條件當然要答應。
向問天剛想回答,任盈盈卻道:“難道就沒有不殺人的法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向問天幾乎要問出口:小姐你是賀小樂上身了嗎!
平一指翻過了院墻,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叫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去殺人,確實不太地道,他道:“那便只治一半吧。”
幾個人在梅莊住下了。
給東方不敗治傷的期間,賀小樂每天都來花園里救治花草。
任盈盈有時也會來幫忙,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她甚至想要以后就住在這里。
看著他們,向問天有時候會吐槽兩句:“真不知道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弄的。”但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偶爾也會搭個手,收拾一兩塊屋上掉下來的瓦。
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再心硬的江湖人,也有柔軟的時候。更何況,他們已不必爭個不休。
那一晚是東方不敗險勝了。向問天不是輸不起的人。
再說,現在的任我行已再沒有爭霸江湖的能力。他的三十六處大穴上全是劍傷,他的吸星大法已被東方不敗廢去。
平一指說要治一半就只治一半,他的劍傷好了,但還要休養很久,而且,他的武功也不可能恢復了。
任盈盈對任我行說對不起。說是她沒有答應平一指殺人換他的命。
任我行沒有怪她,他所有的心軟都留給了這個女兒。更何況,東方不敗可以自廢武功創造一套劍術,他任我行沒了武功就不能再創嗎?
他已答應任盈盈在梅莊隱居。
任我行想,世間的事還真是奇妙,當初他因為被東方不敗關在梅莊而怨天怨地,今時今日,卻同自己的女兒一起,梅莊退隱。
他不是沒有了野心,但他知道,這野心也需要他的能力相匹。他想,只要還活著,他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大半個月,東方不敗的傷已幾乎要好了。
這一天晚上,賀小樂請大家賞月喝酒。
桌子擺在恢復了原樣的花園里,酒菜是賀小樂從杭州城里最有名的酒樓里買的。因為他腳程快,是以菜上桌的時候還是熱的。
他請了東方不敗、平一指、任我行、任盈盈和向問天。
坐下的時候,向問天問他:“這好端端的,又不是十五,賞什么月亮。”
賀小樂笑著打了個哈哈:“今天天氣很好,不是圓月也好看嘛。喝完了酒,咱們還可以到西湖上去看個三潭映月。”
上一世,他有幸見過中秋月夜時候三潭映月的美景。在湖面上,許多許多個月亮交疊在一起,虛虛實實,如夢似幻。
可惜,在這個世界他等不到中秋月明了。
東方不敗低著頭,看著杯中的酒,無言。
他知道賀小樂為什么要這個時候請客,因為賀小樂要離開了。
時至今日,東方不敗仍舊不知道賀小樂從哪里來,他想,他大概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學醫,救人。救了人,就要離開了。
東方不敗向賀小樂敬了一杯酒:“吾弟,祝你前路平坦,事事順遂。”
賀小樂愣了一下,然后揚起了笑臉:“也祝我哥,再登高峰,得成所愿。”
【作者有話說】
“吸星大法為了保證丹田氣海空空如也,必須把所有的內力分散到各個大穴。”改自原著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