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尋王貴
隨著他們越走越深, 山里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泥土味和草木的香味,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山林氣息。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條灑在地面上, 形成斑駁的光影。偶爾,一陣寒風吹過, 枝條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腳下是厚厚的枯枝落葉和苔蘚, 人踏上去會留下細微的響聲,在靜謐的林子里格外的明顯。
孫強少走山路,一路上的心都提著。蔣龍和孫大牛倒是大大咧咧,偶爾還逗兩句嘴。
其實,這條路常有人走,山里的動物都靈的很,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攻擊人的。
“強子哥,如果找到王貴,孫叔兒想怎么處置?”李大成主動開口, 緩解了幾分緊張的氣氛。
“具體還得看禾哥兒的意思,孫虎已經去找他姐姐了,就算是和離了, 那以后也總得有個去處。”
“要我說, 找到人, 先給他打一頓, 連小哥兒都打, 這要讓別人知道了,不是給我們村丟人嗎!”蔣龍馬上就要議親了, 他娘已經給他看了好幾戶人家了,生怕王貴帶累了村里的名聲, 提起這事自然是恨的牙癢癢。
孫大牛也跟著幫腔道:“打一頓都是輕的,咱們這么大老遠的來找他,可不能輕易便宜了他,去年他家就因為地的事和我家鬧過,這回新仇舊恨,我可得好好出出氣。”
孫大牛家的地和王家挨著,本來中間有條半尺長的土埂,王家非要在那上頭種糧食。到了麥收的時候,土埂上的糧食和孫家的糧食都長在一起了。王家趁著天黑把糧食都收了,多割了孫家一趟麥,死活不承認。
糧食可是農戶們的命根子,這么一趟麥打下面來,夠一家人吃上好幾頓白面饅頭的了。兩家狠狠的鬧了一場,王家兩個兒子全不出面,只把王母推出來,是撒潑尋死的招數全用上了,就是不還。
氣的孫大牛的娘病了好些日子,打那還特意用竹子扎了一排柵欄,放在兩家地的中間,省的王家再不講理。
孫大牛到現在想起這事還生氣呢,他早就想找王家報仇了,奈何他娘總是攔著,怕他給王母打壞了,到時候更得被他家訛上了。眼下,可讓他找到機會了。
孫強一看就知道孫大牛想什么,開口提醒道:“大牛,找到王貴不可太過分,有什么事等回村再解決。
孫大牛不情不愿地應了,心里卻忍不住嘀咕,我打一頓應該不算過分吧!
隨著日頭越升越高,四人終于翻過了最后一座山嶺,梨花村的輪廓也漸漸出現在他們眼前 。
趕了一上午的路,大家都累了,孫大牛的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如今梨花村就在眼前,也可以歇一歇了。
“歇會,吃點干糧咱們再往前走。這是出入梨花村的必經之路,王貴要真在村里,也不怕他跑了。”孫強解下背后的干糧,四處看了看,才開口。
“我早就餓了,剛剛在林子里肚子都叫了。”孫大牛往地上一坐,帶起一陣煙塵,拿出一張餅就大口的啃了起來。
天不亮就起了,又趕了一上午的路,蔣龍也餓了。破天荒的沒同孫大牛吵嘴,找了根枯木坐下,也拿出自己的干糧慢慢的吃著。
李大成也拿出自己的干糧,裝干糧的布袋是沈橋親自縫的。開口處置彩繩,輕輕一拉就開。布袋底下還繡了一枝小小的竹子,陣腳細膩,栩栩如生。
“大成哥,怎么對著一袋干糧笑的這么開心,是帶了什么好吃的嗎?”孫大牛見李大成拿著干糧又不吃,還以為是帶什么好吃的,站起身來,撣了撣土,貼著李大成坐下。
孫強是過來人,知道他同夫郎恩愛,干糧定是夫郎準備的。見孫大牛沒有一點眼色,呵斥了一聲:“大牛,快吃,一會兒該趕路了。”
孫大牛不知道為什么挨說,他離得近都聞見了布袋里的油香了,肯定比他的干糧強,看了孫強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
李大成輕咳了一聲,拉開袋子,道:“沒事兒,強子哥。”
袋里有三個白面饅頭,還有兩個竹子做的食盒,上頭都蓋著的布巾用麻繩細細的纏了幾圈,里面的東西一點都灑不出來。
李大成將麻繩解開,食盒里整齊的裝著四個肉丸子,沈橋許是怕路上漏了,特意沒放湯汁。另一個食盒里放的是自己腌的腌菜,還有兩個水煮蛋。
孫大牛看著李大成的食盒,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他手中的干糧瞬間變得索然無味。眼睛緊緊地盯著李大成的食盒,口水幾乎都要流出來了,“大成哥,你這干糧也太豐盛了吧,我過年都沒吃過這么好。”
李大成見孫大牛嘴饞的樣子,笑笑道:“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大家一人一個丸子,分分正好。”
“大成哥,你真仗義,下午回去我給你送柿餅,我娘曬的柿餅可甜了。”孫大牛也不客氣,夾起一個丸子卷在餅里,就咬了一大口,香的直喊好吃。
蔣龍客氣了兩句,也接過丸子就著干糧吃了起來,夾了肉,沒有滋味的餅子都變的有滋有味。
剩下兩個他與孫強一人一個,孫強見孫大牛和蔣龍都快吃完了,也沒推讓,就著干糧解決了午飯。
四個人吃完了午飯,才繼續趕路,橫豎都看見梨花村的影子了,也不怕人跑了。
“一會兒進了村,先別提是來找人的,免得咱人生地不熟的,再有人給王貴通風報信,讓人跑了,就得不償失了。特別是你,大牛,進了村少開口。”孫強看著不遠處的村子,囑咐道。
村里人都心齊,若是有外村的人來鬧事,都不問因由,自然是向著自己村的人。他們人少,若真的鬧大了,他們免不了吃虧,因此孫強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三哥,我肯定不會壞事的,我就······”孫大牛拍著胸脯保證,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強打斷了。
“先把你的斧子收起來,怕別人瞧不見嗎!”孫強盯著孫大牛腰間別著的斧子看了一眼,嘆氣道。
孫大牛直來直往的性子,還有些孩子脾氣,人雖然有些憨憨的,但心腸不壞。李大成被他低著頭,嘟嘟囔囔的把斧子拿在手里,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逗笑了。
“柴刀也收了吧,我看那便有片枯了的蘆葦叢,周圍連個腳印都沒有,想來平日里少有人過來。把斧子和柴刀藏在里面,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再拿上,也省的太惹眼。”
李大成開口替他解了圍,孫大牛臉上又帶了笑。聽話的解下柴刀,同斧子一起藏進蘆葦叢里。有些不放心,還特意拔了些枯草蓋上,這才萬無一失的離開。
“那我這箭,也收起來嗎?”蔣龍卸下肩上的箭,開口問道。
李大成看了看孫強,見孫強朝他點頭,才道:“箭不用收,如果有人問的話,就說我們是農閑來山上獵兔子的,迷了路才至此,也不引人懷疑。”
“大成哥,真是好主意。”蔣龍將弓箭和箭筒重新背上,對李大成更加的欽佩。
四人商議好了,這才進了村。
梨花村不大,因著村子里種了好些梨樹而得名。每到春天,梨花盛開,如雪似云,將整個村莊裝點得如詩如畫。
聽說還有許多鎮上書院里的學生來這賞花、作詩,村里還特意建了一座客棧,方便招待過來的文人,也好開村里增添些收入。
村口坐著幾個曬太陽的老人,許是見慣了生人,見了他們這幾個也不意外。其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抬手往東邊指了指道:“那邊可以住店、吃飯,現在不是梨樹開花的時候,沒多少人來,你們順著河邊過去就看見了。”
孫強到了謝,見老人家慈眉善目,不似壞人,開口問道:“老人家,村里經常來生人嗎?”
“春天花開的時候人多,這陣天涼了沒有什么人過來。”老人用袖子擦了擦手里的煙桿,低頭答道。
“老人家,我們是來附近山上打兔子的,走岔了路,這才到這。也幸好村里還有間客棧,要不然我們現在再回去可就得走夜路了。”李大成蹲下身子,半真半假的開口。
旁邊的另一位老人聽他這么說,提醒道:“可不能走夜路啊,前天來了對母子,就是擦黑過來的,他娘上了年紀,在山里跌了一跤,到現在還下不了地呢!”
李大成和孫強交換了哥眼神,心下了然。
孫強見王貴母子的下落有了眉目,心里也松快些,總算沒白費這些功夫,彎下腰裝作好奇的問:“竟摔得這么重?“
“上了年紀最怕磕磕碰碰了,你們年輕人不懂,那婦人前日疼的哀嚎了一宿,說不得這個冬天都走不了路嘍!”老人搖搖頭,想到那日的的慘狀,也是心有余悸。
李大成聽出老人話里的意思,見縫插針道:“老人家,那邊既然有人養傷,我們過去會不會不太方便?”
老人搖了搖頭,道:“不會,他們是來走親戚的,就住在橋那頭,鬧騰了兩宿了,害得我覺都睡不好。”
李大成道了謝,幾個人順著河邊往前走。
既然確認了就是王貴,這一趟總算沒有沒來。橋那頭人家不多,總共兩條巷子,一家家的找,也不怕人跑了。
此時,王貴正喝的盡興,殊不知很快就會大禍臨頭!
第077章 王貴竟死了
陽光斜斜地灑在地上, 與升起了縷縷炊煙交織在一起,形成多彩的光暈。
沈橋在灶房里生火,周慧抱著兒子坐在院里摘菜。怕禾哥兒這邊有什么事, 周慧也沒回家,索性把兒子帶過來, 也能沈橋做個伴。
一歲的孩子正是頑皮好動的時候,哪里肯乖乖的讓大人抱著, 掙扎著從周慧的懷里滑下,邁開小短腿,搖搖晃晃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時不時發出清脆歡快的笑聲。
周慧看著兒子的身影,眼里滿是慈愛和寵溺。她輕笑著,招手讓孩子過來,但小孩子換了新地方,正新鮮著呢,也不理會大人的召喚。
“這孩子, 皮的很!”周慧笑著搖頭,語氣里滿是無奈的寵溺。
沈橋從灶房里探出頭來,看著周慧和孩子的互動, 臉上也掛著笑。
“小孩子就是活潑些才可愛。”沈橋第一次接觸這么小的孩子, 只覺得香香軟軟的, 可愛的緊。
周慧將摘下的菜葉攏了, 見他喜歡小孩, 打趣道:“趕明兒你也生一個,不就能天天抱著了。”
沈橋聞言, 有些赧然,低頭道:“嫂子, 你別笑話我了。”
他那日自從聽了吳家夫郎的話后,就把孩子的事看淡了。他雖然也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可若是李大成真的不行,那他們兩個人過,也一樣和和美美。
周慧見他臉都紅了,以為他臉皮薄,也不再逗他。
午飯只有他們兩個人和一個小娃娃,沈橋也沒做菜。學著李大成的樣子,搟了面條,做了一鍋面湯。
沈橋端著碗,忍不住想起李大成,估摸著時間這會兒應該也到了,盼著他們能順利的找到王貴,也好給還昏睡的禾哥兒一個交代。
李大成他們順著河邊走,河岸兩旁種滿了梨樹。天涼了,只余下蒼勁的樹干,枝條上已經沒了樹葉,若是春天過來,定會是一片繁花似錦的景象。
前面有一座石橋,橋身古樸,該是有年頭了。橋下的水波微微蕩漾,河水雖清澈但不見底,看的出這條河不淺。
過了橋應該就是王貴親戚的家了,好在人家不多,他們大不了一家家的找過去,也不怕找不到人。
“我看這兩條巷子也得有個四十多戶,咱們一家家的找耽誤功夫,我看要不然咱們分開找吧!”蔣龍看著高低錯落的房子,眉頭皺了皺。
孫強知道蔣龍是急性子,可他也有他的顧慮,搖了搖頭,道“不行,這我們不熟,若是分開走,走散了更麻煩。再者,若是遇見王貴,你一個人也沒個幫手,容易吃虧。”
“就是,咱在人家的地界,萬一王貴喊人來,就你這小身板,少不得結結實實的挨上一頓。”孫大牛和蔣龍逗嘴逗慣了,見縫插針的也得擠兌上兩句。
“好你個胖子,你·····”蔣龍不服,剛要反駁,就被孫強厲聲打斷了。
“行了,你們兩忘了干什么來的,要吵回去吵!”
兩人見孫強真生氣了,也不說話了,各自耷拉著腦袋站在一邊,不再言語。
“河邊風大,咱們先去里面看看吧,若是碰見人,也可以打聽打聽,看看哪家前日來了親戚,比咱們一家家找強多了。”李大成跟著打圓場道。
孫強點點頭,示意大家往里走,不放心又回頭看了蔣龍和孫大牛一眼,充作警告。
巷子很窄,站在里邊都能聽見院里的人講話,到是方便了他們找人。
李大成見前面有一家門敞開著,院里有位老嬤正在扒拉著架上晾的蘑菇。他看了孫強一眼,孫強朝他點點頭,這才進了院。
“阿嬤,我們來山里獵兔子,不小心迷路了,想找個熟悉山路的人領路,不知阿嬤可有熟識的人引薦。”
“有倒是有,我兒子常年的外出販賣山貨,那山里的路熟極了。只不過今兒怕是不成了,山里的路不好走,現在送你們出去,到了地方恐怕天都黑了。不如你們先住下吧,明日一早啊,我讓兒子引你們出去。”老嬤見李大成生的周正,不像是壞人,又見他們一行人確實背著弓箭,不似說謊,就想給兒子攔下這個活兒,也能賺點散碎銀子。
“坐下歇歇吧,讓你的朋友也進來歇歇,喝口水。東邊有間客棧,你們晚上可以在那歇歇腳。”老嬤說著拿了凳子讓他們坐下。
“阿嬤,咱這經常有外人來嗎,村里還有客棧。”李大成幫著老嬤給架上的蘑菇翻面,不經意的問道。
“有,春天時盡是些書生過來游玩,這會兒也有些像你們一樣來山里打獵的,只不過不如春天那會兒人多。“
“那最近可有生人過來嗎?”孫大牛喝了口水,頭也沒抬的問道。
孫強轉頭瞪了孫大牛一眼,孫大牛接話習慣了,一時沒注意就把心里的話問了出來,這會兒后悔也晚了,只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好在平日村里經常有生面孔,老嬤見他這么問也沒起疑,順著話頭,說到:“最近倒是沒有什么生人,只前兩日來了兩個走親戚的,聽說還給腿摔壞了,就住在前面巷子的最邊上那家。也是可憐,好好的走個親戚還出了這樣的事。”
孫強朝李大成點點頭,李大成自懷里掏出十個銅板,遞給老嬤,笑道“給您添麻煩了,我們去前面轉轉,若是有什么需要,再回來尋您。”
老嬤握著銅板,心里雖歡喜,面上卻也有些不好意思,“這怎么好意思·····”
“打擾您這么半天了,應該的。”李大成客氣了兩句,見老嬤收了,這才起身離開。
既有了具體的方向,也不用挨家查看,就直接奔著剛剛老嬤所說的位置。
終于找著人了,孫大牛心里高興,哼哼了兩句,又被孫強一個眼神瞥過去,自覺噤了聲。
他們剛出了巷子,還未走到橋邊,就聽見前頭傳來尖銳的呼救聲:“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一時間,街坊四鄰聽見呼救聲,都往出走。
救人要緊,李大成他們也顧不得王貴,循聲也往河邊去。
他們趕到的時候,早有人跳下河去救。冬日河水刺骨,兩個漢子合力才把落水的人救了上來。
救人的兩個漢子衣裳都濕透了,顧不上換衣裳,其中一個漢子顫抖著聲音說道:“快救人,這人身上都是酒氣,落水時間應該不短了,剛剛我和慶生拽著他,他一動都不動,怕是不好。”
被救上來的人臉色慘白,一動不動,人們立刻把人挪到平坦的地上,給蓋上干凈的衣裳。
有大膽的村民,蹲下身子,往口鼻處探了探,心里一驚,險些跌倒,
“這人沒氣了·····”凄厲的聲音像把利箭,穿透了人群。
幾個熟識水性,經驗豐富的老人,扒開人群,上前查看,搶救了半天,也只有無奈的搖搖頭。
李大成透過人群望過去,清晰的看見地上躺著的人正是王貴,心下錯愕,轉瞬又平靜下來。
孫強自然也看清了地上躺著的人,轉頭去看李大成,李大成沖著他擺了擺手,拉過還一臉懵的蔣龍和孫大牛退到一邊。
“這人怎么就死了·····”蔣龍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嘴里碎碎念著。
“咱們離得遠,都聞見他身上的酒氣,想來是喝了酒以后,來河邊方便,失足落水。人喝多了酒反應變慢,加上冬日河水涼,被河水一激,再嗆了水,便是連呼救都出不來聲。”李大成往人群望了望,嘆了口氣。
孫強的猜測也和李大成擦不多,只不過他們是來尋人的,如今人就這樣沒了,心里怎么都有些別扭。
那邊還亂著,王貴并非梨花村人,大家伙一時說不清他的來歷。
死了人畢竟是晦氣事,好些個膽小婦人、夫郎連忙往家走,生怕走的慢了,沾上什么臟東西。
人群一下子少了好些人,只剩些膽大的漢子,還站在原地。
“他不就是老宋家的親戚嗎,前天來的,他娘還摔壞了腿,這會兒還宋家養著呢!”
有人認出王貴,立時有人朝著宋家喊了一嗓子:“宋祥,快出來,你家親戚出事了!”
宋家就在后頭,宋祥中午同王貴喝了酒,這會兒頭正暈著,趴在桌上歇著。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也沒當回事。
這會兒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才搖搖晃晃的從屋里出來,滿嘴酒氣的問道:“叫我·····叫我什么·····什么事·····”
宋祥在村里人緣不好,平日里就懶懶散散的,還竟愛占小便宜,連媳婦都打跑了,左鄰右舍的沒有一個愿意和他相處的。
“你家親戚失足落水,人救上來就沒氣了。”
宋祥聽了這話,酒都醒了幾分,連忙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見了地上躺著的王貴,腳下一軟,摔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里屋歇著的王母也聽見了喊聲,拄著木棍往外走,全然顧不上摔傷的腿。
見兒子躺在地上,扔了木棍撲上前去,顫著手往口鼻處探了探,見呼吸全無,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姑母·····”宋詳趕忙扶住王母,連連喊了幾聲,都不見人答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孫強見狀,心中一緊,他與李大成對視一眼,見李大成也點頭,心里稍安定些。人死為大,過往就是有再多的恩怨,這個時候他們不也能坐視不管。
第078章 林中遇狼
梨花村的村長聽聞村里死了人, 也匆匆趕來。見了眼前的場面,連忙讓人將王母先抬進屋里,又使喚人去找大夫, 好在他們村子就有草藥郎中,離得近, 也省的耽誤了病情。
李大成上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村長也知道宋詳的本性, 對他所講的話自是深信不疑。
宋詳聽聞他們是來找王貴的,本想辯駁兩句,可看著炕上躺著的姑媽,想到院里停著的表弟,到底沒敢開口。
這料理喪事、看病都需要銀子,他哪有閑錢,如今有人出這個頭,他心里也慫了口氣。
大夫來很快,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切了脈,直搖頭,“驚懼過度, 恐有中風的前兆啊, 我開服藥, 先吃的, 明日還是抬到鎮上的醫館看看才好啊!”
宋詳聽了, 心里更害怕,這要是賴上他可怎么辦!
本來王貴買了只燒雞過來, 說住兩日避避風頭。他反正是一個人,有個人一塊喝酒說話也好, 自然是愿意的。誰知道攤上這樣的事,現在他連腸子都悔青了。
藥費是李大成付的,二十六文。宋詳聽說要銀子,頭恨不得低到地縫里。村長搖搖頭,狠狠的瞪了宋詳一眼。
孫強把李大成叫到一旁商議后,開口道:“今日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明日一早多叫些人手過來,再把人抬走。”
村長點點頭,還未開口,就被宋詳打斷:“不行,你們說的好聽,你們走了,明天要是不來了怎么辦。這人都是你們村的,你們就得管。我看今天你們就把人弄走,我這心里也踏實。”
“住口!”村長只覺得丟人,大聲的喝止宋詳。
宋詳雖有些害怕村長,可一想到要是他們跑了,那自己豈不是慘了,不敢再大聲地嚷嚷,但嘴里依舊嘟嘟囔囔。
李大成向村長施了一禮,朗聲道:“實不是我們推脫,只不過眼下時候不早了,我們人手也不足,若真是抬著兩人趕路,山路難行,恐路上在出了什么岔子,實在是得不償失。明日一早定然找齊了人手,過來將人接回去。人是我們村的,我們自然不會放著不管。”
村長見李大成神態鎮定自若,言談懇切,說的也有理有據,點點頭,同意他們先行離去。
宋詳還要再說,被村長一個眼神掃過去,被迫的閉了嘴。
折騰了這么半天,已經快到申時了。
冬日天黑的早,他們早上穿過這片林子用了兩個多時辰,晚上回去雖然路已經走過一遍了,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若是不能趕在天黑前走出林子,萬一遇上出來覓食的野獸,那就糟了。
孫大牛拿了中午藏在蘆葦叢里的柴刀和斧子,別在身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沒有心思同蔣龍拌嘴了。
本來他們是來尋人的,誰成想那日還生龍活虎的人,就這么沒了。孫大牛還想找到王貴,將人狠狠的揍一頓,如今人死了,心里的那點怨氣也不那么強了。
林子里比外面暗,高聳的大樹遮擋了大部分的日光,日光被切割成細碎的金色斑點,透過枝條的縫隙灑落在濕潤的土壤和苔蘚上。
孫強一顆心又懸了起來,轉頭對耷拉著腦袋的兩人說道:“快走,一會兒天黑了,恐怕不安全。”
蔣龍和孫大牛應了一聲,難得的沒有吵嘴。
這會兒,比上午還要涼,陣陣的寒風吹過,林間的枝條發出“唦唦”聲,憑添了幾分緊迫感。
四個人加快了腳步,誰也沒有說話,默默的在林中穿行。
李大成想著沈橋,一顆心都是軟的,小夫郎早上說做好飯等他回去,也不知這會兒在做什么。
前一世,他到死都是一個人,也沒個人惦記。如今家里也有了心儀的人等著,一顆心也有了歸處。
越往里走,越靜,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飛鳥似乎也被這肅穆的氣氛所感染,紛紛隱匿了身形,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清脆鳴叫,在空曠的山林中回蕩。
一時間,除了腳落在枯葉上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規律中透露出幾絲不安,讓人心里發毛。
孫大牛摸了摸脖子,總覺著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背后襲來,警惕的四處看了看,小聲地開口:“我怎么覺得四周涼颼颼的,好像有什么東西盯著我們似的。”
“你別烏鴉嘴,山里本來就比外面涼。平日你膽子不是最大嘛,這回怎么慫了!”蔣龍讓他一說也覺得怪瘆人的,強裝鎮定的頂了孫大牛兩句,聲音中卻透露出難以掩飾的緊張與不安。
“噓,別出聲,往前走,別回頭。”李大成低聲提醒,他早就察覺出異樣,他從小在山里長大的,感覺異常的敏銳。
從剛剛他就覺得不對勁,身后似有獸類。他一時有些拿不準,趁著大家都不說話的時候,留心聽了,果然是有野獸在慢慢跟著。
這畜生似乎通靈性,刻意的保持了距離,但細微的多腳步聲做不得假。
李大成通過聲音判斷這只野獸的身形不會太大,不像老虎一類的猛獸。見這畜生只是慢慢地跟著,并沒有立時攻擊,李大成一時有些拿不準,也沒敢出聲。
孫大牛和蔣龍聽李大成說完,只覺得雙腿發軟,心臟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
“大成·····大成哥,不會真有什么跟著咱們吧!”孫大牛緊緊的握著手里的斧子,顫聲問道。
“它跟了咱們有段時間了,我也猜不好它的意圖。但它沒有撲上來,我們就往前走,出了林子也就安全了。野獸的耳朵很靈,能從呼吸聲和腳步聲判斷獵物的狀態。呼吸和腳步都別亂,要不它察覺到我們害怕,那就麻煩了。”李大成輕聲的安撫了兩句,目光掃過四周的樹木,并不見有其它的獸類,若只有這一只,那就算它真撲上來,他們也還有生還的可能。
孫強提著的心到了嗓子眼,后悔出來的時候沒多帶些人手,他離李大成近,強撐著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的問道:“依你看,跟著咱們的是什么?”
“狼。”就這一個字,差點讓孫大牛和蔣龍叫出聲來。
“聽聲音應該只有一頭,狼多半是群居的,現在只有一頭,我也說不好具體的情況。但它沒主動攻擊我們,就說明它也在觀望。眼下我們只有向前走,若能平安出了林子就安全了。”李大成不敢亂,他們三人都不常進山,若是他再亂了,恐怕今日這一關就不能輕易的過呢!
三人繼續前行,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周圍的景色似乎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早上還看過的樹木,此刻都變得陌生,一種莫名的恐懼在他們心中蔓延開來。
“放心吧,它都跟了半天了,不一定會攻擊咱們。”李大成聲音堅定,不見一絲慌亂,倒是讓他們也安定了些,眼下只盼著老天爺保佑,能平安的出片林子。
其實這話李大成只說了半句,剩下半句沒敢出口,“就算它真的撲上來,咱們四個拼勁全力也能對付。”
孫大牛額上滿是汗珠,連擦都不敢擦,腳下更是一步不敢停。蔣龍同樣沒好到哪去,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
前面有顆石墩粗細枯樹橫在那,孫強還記得來時的路,過了這顆枯樹,就快出了林子了,一直緊繃著的心終于能松一松。
就在他們即將邁過那棵枯樹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嘶叫。李大成暗道不好,回身就對上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孫強一顆心順時沉入谷底,只怕是今天出不去這片林子了。
孫大牛和蔣龍互相攙扶著才沒跌在地上,握著斧子的手都在顫抖。
李大成見這頭狼身型不算大,應該是一頭母狼。這頭母狼瘦骨嶙峋,背上還有被撕咬過的痕跡,想來日子過的不算太好。
這頭母狼跟了一路,此時進攻,顯然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李大成不知道這頭母狼為什么會脫離狼群,但眼下也由不得他多想。
“大·····大成哥,咱們怎么辦?”蔣龍將背后的弓握在手里,捏著箭的手太用力,指間都發白。
“箭法準嗎?”李大成目光緊緊的盯著面前的狼,深吸一口氣問道。
“啊·····”蔣龍被問懵了,反應過來后,緊著說:“只在咱那后山獵過兔子,但說不上太準,也有射偏的時候。”
“他那是箭法超級差,十只箭有七八只都打不中,還不如我了。”孫大牛對蔣龍的表述不滿意,自己又跟著補了一句。
“都什么時候了,你們兩還吵嘴。”孫強瞪了他們兩人一眼,厲聲罵道。
就在他們說話時,母狼突然發出凄厲的嘶叫,一雙眼睛也閃著冷冽的寒光。
“柴刀給我,蔣龍,一會兒狼撲過來的時候你就放箭,別緊張,不準也沒事。”李大成接過孫大牛遞過來的柴刀,囑咐了蔣龍一句。
母狼突然躍起,向他們猛撲過來。李大成心中一緊,向后閃身,沖著身后大喊一聲:“后退,蔣龍放箭。”
蔣龍慌張之間箭射偏了,落在不遠處的地上,這一箭并未對母狼造成傷害,反而激怒了它,讓它變得更加兇狠。
母狼使出全力,騰空躍起,朝著他們就撲了過來,蔣龍再想搭箭已然來不及了。被大力撲倒,閃著綠光的眼睛盡在咫尺。母狼齜著牙,發出威懾的低嗥。
蔣龍驚恐萬分,連呼喊都不能。
李大成彎下身子,撿了地上的樹枝,不偏不倚的砸在母狼的背上。母狼受了驚,嘶吼著朝他撲來。
李大成握著柴刀的手青筋浮現,以了驚人的反應速度,迅速向一側翻滾,避開了母狼的撲擊。
而母狼則因為慣性,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李大成趁機站起身來,握緊手中的柴刀,利落的刺向母狼的背部。
一時間鮮血四溢,李大成將柴刀拔出來,撿起地上的落葉將血跡擦拭干凈。轉頭對著還發蒙的三人道:“快,挖個坑,將這頭狼埋了,地上的血跡也要收拾干凈,免得招來其他的野獸。”
孫強最先反應過來,拉起地上的蔣龍,抽了支箭,就在地上挖起來。覺得用著不夠趁手,索性就用手挖。
孫大牛和蔣龍也反應過來,幫著挖坑,李大成托著手臂嘶了一聲,不敢耽擱,也跟著幫忙。
三人好不容易將現場都清理干凈,身后的樹叢里又傳來聲響,李大成一驚,手里的柴刀又握緊了些。
若是再有一只狼,恐怕他們三個就真得交代到這了。
第079章 小狼崽子
天色漸暗, 微弱的光線透過樹梢,斑駁地灑在地面上。
李大成剛剛放松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若是他沒有聽錯, 剛剛身后明明只有一只狼。樹叢后面這只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
“大成哥,這下咱們真走不出去了。”蔣龍剛剛被狼撲倒, 清楚地看見狼嘴里的尖牙,到現在心還在砰砰跳個不停。
“我看你才是烏鴉嘴, 我還等著回家吃我娘做的包子呢!大不了咱跟它拼了,咱人多,我就不信還對付不了一只狼!”孫大牛緊握手里的斧子,好似給自己壯膽一樣,聲音都拔高了不少。
樹叢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李大成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示意他們別開口。
他目光警惕的盯著那片樹叢,總覺得剛剛的聲音有些不對。
狼是狡猾的動物,也是伏獵的高手, 很會隱藏自己的行蹤,斷不會輕易暴露藏身的位置。他回頭看了一眼剛埋母狼的地方,心里有了猜想。
“大成·····”孫強見李大成往樹叢那走, 心下一驚, 也顧不得什么, 趕緊開口喊了一聲。
李大成擺擺手, 腳步卻沒停。
就這兩三米的距離,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孫大牛和蔣龍不敢出聲,也替李大成捏著一把汗。
離得近了, 聲音越發明顯,李大成料定了心中的猜想。深吸了一口氣, 將柴刀別在身后。
“大成哥,他怎么·····”蔣龍見李大成連柴刀都收了,疑惑的發問,話并未說完,就被孫強打斷了。
孫強回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
李大成蹲下身子,輕輕撥開地上的枯草,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子就出現在眼前。小家伙還挺兇的,雖然眼神中透露著驚恐和無助,但依舊學著母狼的樣子發出陣陣低吼。
李大成又往四周看了看,見并沒有其他的小狼崽,就捏著后頸將小家伙抱了起來。目測這只小狼崽還不到兩個月大,乳牙還沒長齊。
孫大牛見是只小狼崽子,立馬跑過來,剛想伸手摸,就被小家伙“嗷”一聲,給嚇回去了。
“小心,它雖然還小,可牙尖著呢!”李大成摸了摸小家伙的頭,小家伙倒是安靜下來,打了個哈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臥著不動了。
孫強和蔣龍也湊了過來,剛剛的事情,蔣龍還心有余悸,不像孫大牛一樣上手就摸。
“這小狼怎么處置?”孫強看著窩在李大成胳膊上的打盹兒小狼崽,有些發愁。
李大成看了眼遠處埋母狼的地方,又低頭看看懷里的小家伙,嘆了口氣道:“先帶回去吧,沒了母狼庇護,這小崽子絕活不成。”
孫強覺得有些不妥,但見李大成語氣堅定,也沒在開口反駁。
四人不敢多停留,快步出了林子,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今日他們趕了一天的路,早已疲憊不堪,又在林子里遇見了狼,一番折騰下來,此時已經精疲力盡。
孫大牛不管不顧的的在路邊坐下,大口的喘著粗氣,“總算是活著回來嘍!”
借著月光,蔣龍看見李大成的袖子被劃破一道,里面露出一抹鮮紅血色。
“大成哥,你傷著了,要緊嗎?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箭射偏了,你就不會·····”
生死關頭的時候若不是李大成出手相救,他早被狼咬死了。剛剛在林子里太緊張了,也沒顧上多說。如今見李大成傷著了,蔣龍心里滿是擔憂和愧疚,十六七的漢子眼圈都紅了。
孫強和孫大牛也順著蔣龍的視線看過來,果然見李大成的袖子上被血染紅一片。
“沒什么大事,都是皮外傷。”李大成搖搖頭,又道:“歇夠了咱們就快走,路上還得一個時辰,早回去,也省的家里擔心。”
孫強點點頭,正要開口。蔣龍就“咣”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成哥,我不會說話,可這救命之恩我記下了,往后你就是我親哥,我一定拿你當我親哥一樣。”
李大成不欲受他這一禮,連忙把人扶起來,“快起來,咱一塊出來的,互相幫襯不是應該的,用不著這樣。”他一動,懷里的小狼崽子也醒了,沖著旁邊的蔣龍叫了兩聲,奶兇奶兇的。
李大成伸手給小家伙順了順毛,小家伙出乎意外的給面子,竟然一聲都沒叫。
四個人又走了不到一個時辰,總算看見村子的輪廓。
孫強提了一路的心也終于可以放下了,側頭看向李大成道:“我那有上好的上藥,一會兒我給你送去。”
“大成哥,我家里也有藥,上次我爹摔傷的時候留下的,我回家找出來,立時就給你送去。”蔣龍把李大成是為救命恩人,不等孫強把話說完,就搶著開口。
“都不用,上次被野豬傷著,拿的藥還有了,用那個就行了。”李大成不想讓沈橋知道他身上有傷,平白跟著擔心,直接拒絕了。
“那不行,大成哥,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送點藥是應該的。要不然我這心里更愧疚。”蔣龍見李大成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急切地開口。
李大成搖搖頭,無奈道:“真不用了,不想讓家里跟著擔心。”
蔣龍還沒成親,不明白,為什么受傷了不能讓家里知道。孫強是過來人,也知道李大成同夫郎恩愛。一把拽過自家的傻弟弟,讓他不要多事。
蔣龍后背上挨了一巴掌,也沒想明白,想再開口,被孫強瞪了一眼,也不敢再說話。
“三哥,前面好像有火光,是不是村里出了什么事?”孫大牛指著前頭高喊一聲,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他眼力向來很好,此刻,他瞧著不遠處星星點點的亮光,心里緊張起來。
李大成順著孫大牛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遠處忽明忽暗跳動著的亮光,該是有人舉著火把,正往這邊來。
“應該沒事,現在已經戌時,我們還沒回來,一定是村里有人出來尋咱們。”
“大成說的對,咱們緊走兩步,迎上去,也省的他們著急。”孫強跳下土堆,拍了拍身上的土。
— —
沈橋做好了飯,眼見天都黑了,左等右等的人還沒回來,心里焦急的不得了。他信李大成,他說過晚上回來吃飯,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就一定不會食言。
周慧還帶著孩子,經不得餓,沈橋就讓他們母子先吃,自己到門口等著。
一開始,周慧還壓下心里的擔心,勸著沈橋,直到天都黑透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也坐不住了,抱著孩子急匆匆的往家跑。
村長聽了兒媳婦的話,眉頭緊鎖,一顆也心懸在了嗓子眼。
強子和大成都是有分寸的人,這個時辰還沒回來,怕是在山里絆住了。他不敢耽誤,連忙找了二十多個青壯漢子,一起出來尋人。
天一黑下來,林子里是危險重重,就算是老獵手不帶足了兵器,輕易也不會在林子里過夜。他們四個人都沒有進山的經驗,更沒有趁手的兵器,若是真遇上什么野獸,恐怕兇多吉少。
村長心里急,招呼著大家快走,剛出了村不遠,就聽見不遠處的曬谷場傳來人聲,“二叔兒,我們回來了!”
“爹,是大牛的聲音!”孫虎聽出孫大牛的聲音,興奮的喊道。
孫大牛這會兒也不累了,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前跑。不多時,就喘著粗氣跑到了近前,“二叔兒,我三哥他們都在后頭呢。你放心,大家都沒事。”
孫虎解下腰間的竹筒遞給他,孫大牛接過竹筒,咕咚咕咚地喝起來。喉嚨里一陣清涼,緩解這一路的干渴。
“爹,我們回來了,都沒事,王貴那邊有點事,耽擱了會兒,這才遲了。”孫強也走到了近前,見面前那么些人,開口解釋道。
“嫂子見你們這么晚了還沒回來,急的不行,爹怕你們在山里出事,趕緊找了大伙出來尋你們。”孫虎見他們平安無事,心里高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
“叔兒,怕家里著急,我先回去了。”李大成怕沈橋著急,緊著開口告辭,一路小跑著,往家里趕。
快到家時,李大成深吸了口氣,把裝干糧的布袋夸在胳膊上,正好可以遮住被母狼抓傷的地方。沈橋膽小,他不愿意讓沈橋瞧見血腥。
拐進巷子,就見沈橋站在家門口不住的朝四處張望,臉上盡是焦急。
“小橋。”李大成喚了一聲,還沒等說話,就被小夫郎撲了個滿懷。
“說好的······說好回來吃晚飯,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李大成伸手將人摟進懷里,輕輕拍著沈橋的后背,懷里的的人一顫一顫的,不知是嚇的還是哭的。
李大成只覺得一顆心被撕扯得四分五裂,一貫清朗的聲音都變得嘶啞:“都是我的錯,在梨花村耽擱了,誤了我們的預約定,回來晚了。小橋,別哭了,下次再也不會了。”
沈橋從未哭的這么凄慘,以前就算被欺負的再狠,也沒有這么害怕。他只要一想到李大成出了什么意外,連呼吸都痛的難以自抑。
小夫郎紅著眼眶,淚珠一顆顆的滾下來,李大成手忙腳亂的給人擦著眼淚,卻仍不及淚珠流下的速度。
第080章 奶兇奶兇小夫郎
晨曦的日光透過窗欞灑進屋里, 落在大紅的喜被上,喜被上繡著一對活靈活現的鴛鴦,
在金色的光線下被襯的熠熠生輝。
昨天半夜才睡, 沈橋發現了他手臂上的傷,心疼壞了, 一句話都不說,眼淚卻流了一筐。他抱著人哄了好久, 才安撫好。
后半夜小狼崽子又叫個不停,沒辦法李大成只能起身,把它抱到炕上,這才能睡個安穩覺。
左右今日也沒什么事,禾哥兒昨兒也醒了,不需要格外看顧。香香軟軟的夫郎在懷里,他索性放任自己多躺會。
沈橋昨夜哭的眼睛都腫了,再加上這幾日照看禾哥兒也沒休息好,瞧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眼下一片青色,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顯眼。
李大成用臉貼了貼懷里的人,許是胡茬有些扎人, 睡夢中的人無意識的哼哼了兩聲。李大成怕把人吵醒, 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孫強昨夜來過, 送來了給王母墊付的藥費。說是已經同王家人商量定了, 今日一早就去梨花村把人接回來, 也好盡早把喪事辦了。
王家在村里也算是大戶,雖然平日里與王貴兩兄弟多有不睦。但眼下人都死了, 看在王母的份上,也不會不管。
況且王貴的名下不僅有房子, 還有三畝良田,哪一樣單拎出來,都足夠讓人惦記!
李大成覺得這件事不會輕易了結,王貴還年輕,又沒留下子嗣,眼下王家族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明里暗里的盯著這份到了嘴邊的“肥肉”!
王貴一死,禾哥兒的處境同樣艱難。本來只要把人找回來,兩人簽了和離書,禾哥兒就能脫離王家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可偏偏王貴就這么死了,那禾哥兒就還是王貴名義上的夫郎。王母又中了風,王富也不是個會伺候人的。
那這替丈夫守孝和伺候婆婆的重擔,自然就會落在禾哥兒身上,禾哥兒這一輩子恐怕就得在王家受盡搓磨!
懷里的人動了動,李大成收回思緒,輕拍著似醒非醒的夫郎。
“嗯·····”沈橋輕哼了一聲,緩緩睜開眼,李大成一張笑臉在眼前放大。
兩人姿勢親密,沈橋雖有些害羞,卻沒有從男人懷里出來。
昨天他以為李大成出事的時候,一顆心慌的不行,不知道怎么是好。他甚至不敢想如果男人真的出了事,他還能不能活。
他從來沒有這么怕過,即使是上次被人逼的差點活不下去,也沒有像昨天那么怕。
直到,李大成站在巷子口,輕聲的喚他,沈橋才覺著整個人活了過來。
也是那一刻,沈橋才發現兩個人早已經不一樣了。
從前他感念李大成對他的好,默默的想著要多干活兒,當個稱職的夫郎,把家里料理好。
后來,隨著兩個人的相處,他覺得李大成似乎一點點的住進了他的心里。他不太懂情愛,可也覺著眼下的日子已經足夠好了。
直到昨天他才發現,原來李大成并不是住進了他的心里,而是在他的心里生根發芽,并長出了粗壯的大樹。根系同心頭的血肉長在一起,密不可分,一旦要拔出,恐怕連他也活不成了!
“醒了。”李大成抬手給沈橋理了理散亂的發絲,柔聲開口。
“別動,小心胳膊上的傷。”沈橋連忙坐起來,摁住他的胳膊,不讓他亂動。
李大成先是一愣,隨后聽話的乖乖把手放好。
他總覺得沈橋今日有些不一樣,語氣奶兇奶兇的,與平日大不相同,倒是和在炕尾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子有些相似。
“這傷口深著呢,得好好養著,也別碰水。這幾日你小心些,別干重活,要不然傷口裂開就壞了。”沈橋將想到的事,一件不落的囑咐著。
小夫郎碎碎念的模樣,著實有些可愛。李大成沒忍住,在人的臉上親了一下,換來沈橋紅著臉,故意裝兇的樣子。
他兩鬧著,吵醒了熟睡的小狼崽,許是剛來,小家伙還有些不適應,一醒就“嗷嗷”的叫喚。
沈橋想伸手把小狼崽抱過來,被李大成攔下了,“這小家伙兇著呢,小心他咬著你!”
小狼崽樣子十分可愛,淡淡的土黃色絨毛,又細又密,配上短小的四肢,看起來像是一團柔軟的毛球。
沈橋昨日一見就被這樣柔軟的小家伙俘獲,只是心思都在李大成身上,沒顧上小家伙。
“它還這么小,應該不會咬人吧。”沈橋有點想摸,聽李大成這么說,又收回了手,大大的眸子瞅著李大成,就差寫上“我想摸”這三個字。
李大成無奈的笑笑,自己起身,將小狼崽抱了過來,指尖點在小家伙的頭上,一臉嚴肅道:“安分點,不準咬人,要不就把你丟回山里去,讓你自生自滅!”
說完才把小家伙放在沈橋懷里,不知是不是剛剛的警告起了效果,小家伙在沈橋懷里乖的不像樣子,一聲也沒叫。
“別嚇唬它了,它也怪可憐的。”沈橋心疼的撫摸著小狼崽的背脊,小家伙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它舔我了·····”沈橋一臉欣喜,雙眸亮晶晶的,比漫天星河還燦爛奪目。
這小東西還有點用處,李大成心里想著,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眉眼里是要溢出來的溫柔,“它可能餓了,一會兒給它找些吃的。”
“它還這么小,不用吃奶嗎,能吃東西了嗎?”沈橋低頭看著懷里的一小團,有些發難。
“沒事兒,乳牙雖然還沒長齊,但給它弄些軟爛的也一樣能吃。你等著,我去做早飯,順便給它弄點吃的。”李大成說著,就要穿鞋,剛彎下腰,就被沈橋攔下了。
“我去,你身上有傷,得好好養著。”沈橋有些不舍的把小狼崽放在李大成身上,也不等他說話,頭也不回的出了屋。
屋里只剩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小狼崽許是還記著剛剛李大成嚇唬它的事,沖著李大成“嗷嗚”一聲。
“沒良心的小東西,誰給你救回來的!”李大成把小狼崽放在炕上,笑著罵了一句。
沈橋先看了看禾哥兒,禾哥兒雖然醒了,可人還是昏昏沉沉的。
他推門進去,見禾哥兒還睡著,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昨天蒸了一鍋饅頭,也沒怎么吃,早上煮上一鍋粥,再熱熱饅頭正好。想著禾哥兒病中,嘴里沒有滋味,沈橋有還特意炒了一個肉菜。
李大成洗漱完,也到灶房跟著幫忙,可沈橋怕他身上的傷再撕裂,人也遭罪,什么活兒也不叫他干,沒辦法李大成只有坐在灶膛前看火。
“小橋,禾哥兒能走動嗎?”
沈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還是點點頭,“可以走動,只是還是頭暈,昨日嫂子也說,碰到頭怎么也得修養些日子。”
禾哥兒名義上畢竟還是別人的夫郎,雖然住在自己的家里,可李大成一個漢子,總不好往小哥兒住的屋子里去。
若是讓有心人知道了,難免又要傳出閑話,他自然不怕,只是禾哥兒處境恐怕會更加艱難。
可最遲今天下午王貴也就拉回來了,事情自然得早做打算,要不然王家人找上門來,恐怕就來不及了。
因此,他想一會兒吃完早飯,禾哥兒若是可以走動,就讓沈橋把禾哥兒扶到堂屋來,好些話還得當面說清楚,總得在王家人來之前把事情定下來。
“王家的人已經去梨花村了,強子哥跟著過去的,最遲下午人就拉回來了,我想找禾哥兒聊聊。”
李大成的話沒說清楚,可沈橋也能明白禾哥兒的處境。禾哥兒沒生兒子,自然也沒有辦法繼承王貴留下的田地。王家族里親戚眾多,真鬧起來,恐怕連房子都保不住。
到時候禾哥兒托著一個中風的婆母,還有一個沉迷于酒色的大伯哥,再加上整日來家里找麻煩的壞親戚,這日子可怎么過的下去!
沈橋替禾哥兒著急,失了丈夫的婦人夫郎日子本就艱難,禾哥兒還攤上王家這樣的人家,他還那么年輕,這后半輩子可怎么熬的過來!
李大成牽起沈橋的手,握在掌心里,道:“別急,我們先聽聽禾哥兒的意思,若是他真的不想再同王家有任何牽扯,那我來想辦法!”
不知道為什么沈橋明知道事情不易解決,可只要李大成開口,他就深信不疑。
早飯是萱軟的白面饅頭,白瓜炒肉,白瓜炒的軟爛,浸滿了帶著肉味的湯汁,一口咬下去,比吃肉還香。沈橋還炒了半顆秋菜,清脆解膩,再配上熬的濃稠的大米粥。
禾哥兒頭還暈著,沈橋就用碗把每樣菜都拔出夠一個人吃的份量,放在托盤里,端著送到屋里。
這會兒禾哥兒醒了,斜靠在炕上,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見沈橋推門進來,掙扎著想要下地,身傷卻沒有一點兒力氣,又跌回了炕上。
“禾哥兒。”沈橋怕他摔了,驚呼出聲。將手里的托盤放在炕桌上,連忙把禾哥兒扶了起來,“你別動,這才剛醒沒多久,難免身上沒勁兒,養兩天就好了。”
禾哥兒看著桌上的飯菜,心里酸澀,在王家時,就算是過年他也吃不上白面饅頭。
沈橋把筷子放到禾哥兒的手里,輕聲開口:“過去的事咱們先不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先吃飯吧,一會兒都涼了。”
禾哥兒點點頭,他死過一回了,好多事也想通了,既然閻王爺沒收他,那他總得打氣精神過以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