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韓曉霜
第二天, 袁銘再去找趙掌柜的時候,趙掌柜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加了一百兩。
他苦笑道:“想跟袁公子攀點交情,在你這兒賣個好還真是不容易。”
袁銘笑了笑, 沒說話。
趙掌柜看著他,長嘆一口氣:“走吧, 去官府過戶去。”
從鎮(zhèn)衙的大門出來,袁明身上的四百兩銀票都沒了, 換成了一張薄薄的房契。
趙掌柜落后他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員袁公子可要辦喬遷酒,我也想過去討一杯酒吃。”
袁銘搖搖頭:“童生試在即,暫時沒時間想別的,若是以后有機會一定跟趙掌柜好好喝一杯。”
“好!”趙掌柜道:“那就預(yù)祝袁公子取得好成績。”
袁銘帶著房契,腳下帶風(fēng),迫不及待回了家,想跟季清月分享這個好消息。
季清月也早就已經(jīng)翹首以盼,看到袁銘手里的東西, 頓時喜上眉梢。
兩人坐在臥室里,季清月把房契展開平放在桌面上,仔細(xì)閱讀上面的文字。
剛看到房主一欄寫著他和袁明兩個人的名字的時候, 有些愣住了。
他猛的抬頭看向袁銘:“夫君怎么寫了我的名字?”
“按照本朝律法, 房契上有多人的, 屬于共同財產(chǎn)。”袁銘抓住季清月的手, 誠懇的說道:“抱歉, 本該在成親的時候就給你的,結(jié)果晚了這么長時間, 多謝清清包涵。”
季清月的眼睛里蓄上了淚水。
還在季家的時候,他是縣令哥兒, 但除了每月梁氏發(fā)給他的月錢,手里并無資產(chǎn),更不要說房子了。
季清月有些激動,當(dāng)天晚上十分熱情。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袁銘便投入到了緊張的復(fù)習(xí)中。時間逐漸靠近年關(guān),學(xué)堂抓緊了對學(xué)生的監(jiān)督,課業(yè)一日比一日繁重。
袁銘尚且能應(yīng)付的過來,但卻沒有精力放在別的事情上了。
好在季清月對裝修房子這件事十分熱衷,從拿到房契的第二天開始,就全身心投入了進去,甚至連平日里最喜歡的工作間都不進去了。
趙掌柜的房子確實保養(yǎng)的很好,裝修大方簡潔,沒有太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不到一個月,季清月的裝修大業(yè)便完成了。
袁銘不打算辦喬遷酒,但搬進去的這一天還是叫上了幾個相熟的人來溫居,這也是當(dāng)?shù)氐牧?xí)俗,寓意人氣滿滿。
曹氏不想來鎮(zhèn)上,袁銘就叫了楊家?guī)讉人一起來鎮(zhèn)上。
早就說好了,這天放學(xué)后,來到新家,宋燕和季清月已經(jīng)開始在廚房里忙活了,楊超在院子里劈柴。
“袁銘回來了!”楊超看見他,放下柴火,喊了一聲。
袁銘走過去,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們是客人,反倒干的活最多。”
宋燕從廚房里走出來,恰好聽到這句話,揚聲說道:“我們算什么客人?我是來給月哥兒幫忙的。”
“對對對,我也是來給月哥幫忙的。”楊超說道。
袁銘道了聲謝,先進書房換衣服去了。
不一會兒,楊濤就趕著馬車來了。
不過讓袁銘意外的是,馬車?yán)锍藯畲蠖Y和李清娥,還有一個勉強有點印象的陌生人。
“哥,你怎么把她帶來了?”不等袁銘說話,楊超首先憤憤道。
楊濤沒有理他,徑直看向了袁銘。
院中其他人也都將目光投向了袁銘。
“先進來吧,坐下再說。”袁銘道。
楊濤見狀狠狠的松了口氣,對身側(cè)的女子小聲的說了聲什么,就帶著她進來了。
會客廳里。
袁銘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
這就是那天倒在雪地里的人,楊濤把她帶了回去。
楊濤的目光在他們中間轉(zhuǎn)了轉(zhuǎn),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我介紹一下,她叫韓曉霜。”
說完名字,他就停了下來。
袁銘有些意外的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問楊濤:“我記得,那天在雪地里,是你救了她,不過你今天帶她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他的話音剛落,韓曉霜就突然跪在了他腳邊。
“袁公子,求您幫幫我。我聽說您能在鎮(zhèn)守大人面前說上話,只要您肯幫我,我愿意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袁銘抿了抿唇,看向了楊濤。
楊濤心虛的垂著頭,一聲不吭。
袁銘定定的看了他許久,終于移開目光,“姑娘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介白衣,怎么能在鎮(zhèn)守面前說上話。”
韓曉霜連忙說道:“袁公子!我知道您夫郎是個好人,遇到發(fā)生不平之事的女子哥兒就會伸出援手,這次這件事就和他有關(guān),倘若袁公子不能及時制止,恐怕您夫郎也會受到傷害!”
袁銘的臉色驟然凝重起來。
韓曉霜縮了縮脖子,咬著牙說道:“我不敢威脅袁公子,只是想請您幫個忙。”
“到底是什么事?”
韓曉霜頓時驚喜,看了楊濤一眼,將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
原來,韓曉霜是十方鎮(zhèn)下一個叫哈南村的人,因為村里人世代都信仰哈南女神所以才得名。
這個國家對宗教信仰并沒有嚴(yán)格限制,甚至尊重正常的宗教活動。
過去的百年間,哈南村并沒有因為信奉哈南女神受到任何影響,百姓樸實,鄰里和睦,而且因為有共同的信仰,非常和諧,就像一家人一樣。
然而就在幾年前,一伙自稱是從南方來這里的傳教士來到了村里,徹底改變了村里人的命運。
“他們說哈南女神曾經(jīng)在他們生活的地方降臨,并且囑咐他們?nèi)ト珖鞯貙ふ倚磐剑謇锖芏嗳硕疾幌嘈牛钡接幸惶欤麄冋娴恼垇砹松褊E……”
韓曉霜回憶著,眼中帶上了驚懼。
“他們將香灰撒進火堆里,火焰猛然變大,在熊熊的火焰中,我們都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袁銘皺起眉:“看到了什么?”
韓曉霜回道:“一個浴火而笑的女神,慈眉善目,悲憫眾生,沒有人敢直視她的眼睛,只一眼就像把整個靈魂都吸進去了一樣。”
聽她這么說,袁銘的眉頭皺的更深。
重生之前,他從不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但他自己就經(jīng)歷了重生,這絕對不是普通人的力量可以辦到的。
“看到神跡之后,他們說了什么?”
韓曉霜的身體重重的抖了一下,眼中涌現(xiàn)出無邊的恐懼,仿佛因為這句話讓她看到了最恐怖的畫面。
“村里人將其視為神祇,也因此將那伙傳教士奉為座上賓,對他們說的話深信不疑。”
韓曉霜吞了吞口水,繼續(xù)說道:“一開始他們只要求村里人提供吃喝,修建廟宇,鑄造供奉的神像。可是后來……”
韓曉霜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最后滴滴哭泣起來。
楊濤湊近她,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拍以示安慰,袁銘只好移開了目光。
待她的情緒慢慢穩(wěn)定下來,對著袁銘道了歉,然后繼續(xù)說道:“從去年除夕開始,他們就對村長說神女感恩他們的供奉,想要從村里挑選童女帶在身邊。”
袁銘的心徹底沉了下來,遠道而來的傳教室,聞所未聞的神跡,挑選童女,怎么看怎么像一連串騙術(shù),他們的目的就在于村子里的女孩。
然而袁銘能夠一眼看穿的騙局,村子里的人卻深信不疑,甚至為此舉辦祭典,將村子里所有的童女聚集在一起,帶去神廟,供神女親自挑選。
自那之后,每逢佳節(jié),傳教士都會找到各種理由,讓村人挑選女童送給神女。而這些消失了的女孩,無人知曉他們?nèi)チ撕翁帯?br />
韓曉霜渾身發(fā)冷,緊緊抱住了自己:“第一次挑中的女孩……就是我的親姐姐,一年后,輪到了我。
第062章 第 62 章
韓曉霜的聲音哽咽, 用極其艱澀的語氣說道:“我姐姐被神女挑中后,就再也沒有回來,生死未卜。可是我的爹娘卻一點也不擔(dān)心她, 反而因為她是第一個被選中的人而慶幸,把它當(dāng)成了很大的榮耀。”
“那天在十方鎮(zhèn)的街上, 你倒在雪地里,是逃出來的?”袁銘問道。
韓曉霜點點頭:“在那前一天, 村里舉辦了祭祀,選中了我,將要在今年的春節(jié)把我獻給神女,我很害怕,趁著爹娘不注意,逃了出來。”
“既然是哈南村的事,你為什么說和我夫郎有關(guān)?”
“我沒有騙你!”韓曉霜急急為自己辯解:“那天我聽到傳教士們談話,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村里的祭司了。他們說,那些被夫君厭棄的女人都是不祥之人, 是被神女拋棄的信徒,您夫郎救她們是違背神的旨意。”
袁銘沒忍住笑了出來,但是笑意并不達眼底。
“刁民!”
韓曉霜垂下了頭:“我不想回去, 更不想變成祭品。”
袁銘半天沒說話, 楊濤不禁有些急了, 殷切的看著他:“袁銘, 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么, 這次能不能求你幫幫她?以后只要是你需要我的地方,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袁銘沒有直接回答行或不行, 看向韓曉霜:“你想怎么做?”
“我知道袁公子很忙,我只希望您能幫我在鎮(zhèn)守面前說說話, 求他派衙役去村里徹查。”韓曉霜說道:“我沒有證據(jù),但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證據(jù)。”
袁銘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遇到一個必死的局面,韓曉霜不僅沒有認(rèn)命,勇敢跑了出來,站在他面前說話有理有據(jù),連后路也都想好了。
“我可以帶你去找鎮(zhèn)守大人。”袁銘道。
韓曉霜臉上露出狂喜,又跪了下來。
“袁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愿意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
楊濤也跪在了她旁邊,對著袁銘傻笑。
“先別急著高興,我是見過鎮(zhèn)守大人幾次,但他愿不愿意出手,全看你的本事。”
韓曉霜連連點頭。
他們相繼從會客廳出來,迎面對上了幾雙好奇的眼睛。
“夫君,你們進去說什么了?”季清月走上前,來到袁銘身邊,問道。
袁銘在他頭上摸了摸,解釋道:“這位韓姑娘遇到一點麻煩,想通過我聯(lián)系到鎮(zhèn)守大人。”
說完他看向了楊家其他人。
“哈南村的事,楊叔楊嬸知道嗎?”
楊大禮和李清娥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我們也是剛知道,是我們的錯,沒有提前跟你說一聲,就貿(mào)然帶她過來,是我考慮不周。”
袁銘哪里不知道,楊家人都是熱心腸,聽到韓曉霜的遭遇,肯定忍不住想幫她,更不要說自己的兒子還對人家姑娘有別的心思。
“沒事的,我不是要怪你們的意思。”
唯有楊超一人懵懵的,撓了撓頭:“什么事啊?怎么好像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袁銘挑了挑眉:“讓楊大哥給你說吧。”
楊濤點點頭,拉著自己的傻弟弟去了旁邊的角落里。
“好了,好了,既然都說清楚了,那就吃飯吧。”季清月眨了眨眼睛。
“好!”
宋燕招呼著大家去廚房端菜端飯,很快就在會客廳里擺了滿滿一桌。
看到這么多好吃的,李清娥嘴角揚起,這是袁銘看重他們的表現(xiàn),嘴里抱怨道:“怎么做了這么多,要是吃不完豈不是浪費了?”
“只是種類多,分量都挺少的,好幾個大老爺們,肯定吃的完!”季清月說道。
袁銘特意去買了壺酒,倒的第一杯推到了楊大禮面前:“我阿娘一個人在村里無親無故,多虧了楊叔處處幫忙,這杯我敬您!”
楊大禮笑得臉都漲紅了,結(jié)果這杯酒,說道:“鄰居互相幫忙都是應(yīng)該的,我早就說過你這孩子有前途,以后楊濤和楊超還得仰仗你!”
“一定!”
楊大禮仰頭喝下酒,咂咂嘴:“好酒好酒!味道就是不一樣!”
李清娥嗔怪道:“喝慢點。”
“對對對,好酒就得慢慢品,我吃菜,嘗嘗月哥兒的手藝!”
季清月俏皮的笑了笑:“楊叔能嘗出來哪道菜是我做的嗎?”
楊大禮盯著滿桌的菜,有些犯難。
楊超道:“這樣,你猜對一個,就讓你喝一杯酒。”
楊大禮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躍躍欲試。
接下來的時間,幾乎都是楊大禮和楊超兩父子在扯皮,餐桌上難得的熱鬧融洽。
袁銘湊在季清月耳邊,輕聲道:“要是我能猜對,夫郎會給我獎勵什么?”
他喝了口酒,呼出的熱氣中夾雜著酒味,噴涌在季清月的耳廓,讓他感覺有些熏熏然。
小夫郎的脖子有些紅了,此時跟他們處于同一房間的還有很多人,怕別人看出來什么,頓時有些急了,輕輕推了一下袁銘的手臂。
他的力道不足以推動袁銘,但袁銘順著他的力道離得遠了,畢竟要是小夫郎真的惱了就得不償失了。
吃完飯,袁銘帶著他們在院子里走了走。
每間屋子里都燒著地龍,暖烘烘的,穿著厚厚的袍子就覺得熱得慌。
脫下外袍,楊大禮感嘆道:“還是鎮(zhèn)上住著舒服。”
“楊二哥面館的生意很不錯,相信要不了幾年就能在鎮(zhèn)上買房。”袁銘說了句恭維的話。
楊大禮玩笑道:“我可不指望他們,他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不讓我們兩個老的操心,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眾人皆笑。
趕在天黑之前,他們就離開了。
袁銘和季清月來到了新房的臥室,躺在有之前兩倍大的床上,季清月舒服的瞇了瞇眼。
“真好!”
袁銘在他旁邊躺下,親了親他的額頭:“以后會更好的。”
季清月笑著,過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對了,夫君還沒說韓姑娘找你做什么?”
袁銘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沒有隱瞞,全都說了出來,包括韓曉霜說得可能對季清月不利的話。
季清月不是溫室里的花朵,不需要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說完,他就看到季清月的眼尾紅了一塊。
“他們怎么這么壞!那些被夫君拋棄欺負(fù)的女子已經(jīng)夠可憐了,還要說她們是被神女放棄的不祥之人,這不是要她們的命嗎!”
袁銘抱住他,輕聲安慰:“幸好韓曉霜很清醒,我相信她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是夫君馬上就要考試了,不該因為這些事情受到打擾 。”季清月?lián)鷳n的抬起頭。
袁銘點頭:“放心吧,我有分寸。”
哈南村的事我并不打算參與,韓曉霜說只需帶她見到鎮(zhèn)守,其余的就讓她自己去解決。
況且……袁銘瞇了瞇眼。
上輩子十多年時間在翰林院,后來分配到閱卷組,見過的科舉試題大大小小不少于幾百份,關(guān)于如何答出一份讓考官滿意的試卷,他了如指掌。
第二天上午的課上完,袁銘走出學(xué)堂,就看到了樹下楊濤的牛車。
“什么時候來的?等很久了嗎?”袁銘問道。
楊濤苦笑:“早上就來了,哈南村的人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消息,已經(jīng)帶人去村里找韓姑娘了,我們趕緊走了條小路,先來鎮(zhèn)上躲躲。”
袁銘走上牛車,沒有進車棚里,坐在了楊濤旁邊:“快走吧,去鎮(zhèn)衙。”
“麻煩袁公子了。”韓曉霜靠在車棚的小窗口,真誠的說道。
“我只能保證讓你見到鎮(zhèn)守,別的就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
袁銘午休時間有限,牛車一路疾馳,很快來到了鎮(zhèn)衙大門口。
兩個衙役守在門口,腰間掛著刀,小跑過來,厲聲喝道:“干什么的!這里不能停車,擊鼓鳴冤去前面公堂。”
第063章 惡意滿滿
聽到這話, 車棚里的韓曉霜有些急了。
擊鼓鳴冤當(dāng)然可以,但問題是她等不起。按照規(guī)定,擊鼓的同時遞交訴狀, 進入排隊,鎮(zhèn)守每日處理五六個案子, 但擊鼓的人很多,有時候一天下來能有十幾個。
袁銘道:“別急。”
他的聲音沉靜有力, 帶著一股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韓曉霜頓時冷靜下來,希冀的看著他。
袁銘走下馬車,對著兩名衙役抱拳:“在下袁銘,是方圓學(xué)堂的學(xué)生。之前幫大人辦事,大人曾許諾隨時可以找他,不知二位能否通報一聲?”
兩名衙役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道:“在這等著,我進去通報。”
雖然還是不讓他們進去, 但態(tài)度明顯好了許多。
不一會兒,衙役跑了回來。
他在同伴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接著就打開了旁邊的側(cè)門, 可以供牛車出入。
“袁公子, 大人在會客廳等您。”衙役恭敬說道。
袁銘對他們再次抱拳:“多謝官爺。”
袁銘回到牛車旁邊, 對他們點點頭, 再次跳了上去。
走過側(cè)門, 衙役關(guān)門的時候,隱隱約約能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
“他就是袁銘?傳說中十分得庸王青睞!”
“可不是嘛, 聽說咱們大人都辦不到的事,袁公子在庸王跟前幾句話就妥了。”
“嘶, 以后可得注意點,不能把人擋在門外了……”
聽不到他們說話了,但這幾句就足以讓楊濤和韓曉霜震驚。
“庸王?袁銘你這么厲害!竟然能在王爺跟前說上話!”楊濤興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袁銘不動聲色:“只是給王爺干過活,都是鎮(zhèn)守愿意給我機會,算不了什么。”
一個小廝跑到他們面前攔下了牛車,幾人下了車。
楊濤要跟著小廝去安置牛車,走之前有些不放心的看向韓曉霜。
可惜韓曉霜此時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接下來要打的一場硬仗上面,并沒有注意到他。
楊濤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架著牛車走了。
他們下車的地方就在會客廳前面的路上,走了沒幾步就到了。
進門之前,袁銘回頭看了韓曉霜一眼,低聲說道:“大人政務(wù)繁忙,但是十分關(guān)心百姓和諧,惦記一方安定,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如實說出來,讓大人相信他們是不穩(wěn)定因素,相信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說完,他就抬腳走進來會客廳的大門。
韓曉霜微怔,很快眼睛就亮了起來,袁公子是在提點她!
雖然她做好了準(zhǔn)備,但第一次直面鎮(zhèn)守還是心里沒底。
有了袁銘剛才那番話,她忽然就有了底氣。
深吸一口氣,韓曉霜提起裙擺,走進門內(nèi),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民女有冤,求大人做主。”
從進門到出門,袁銘只用了不到一刻鐘,他有正當(dāng)理由——學(xué)堂馬上就要上課了。
還能聽到會客廳里韓曉霜堅定哭訴的聲音,袁銘腳步未停。
他已經(jīng)做到了自己該做的,至于結(jié)果如何,都和他沒有關(guān)系。
至于他的小夫郎……袁銘眼中氤氳著殺氣,但愿他們的手不要伸的太長了。
匆匆?guī)滋爝^去,又到了休沐的時間,這次順帶著放年假,共有半個月時間不用上學(xué)。
袁銘早就和季清月說過今晚要在外頭吃,下課后就帶著季清月來到了鎮(zhèn)上最大的酒樓。
這還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一起來。
最近酒樓里生意特別好,菜上得很慢,等待的時間里,兩人就湊在一起小聲說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季清月在說。
他手里還拿著一本書,正是新刊發(fā)的十日易讀。
季清月說起金哥就有些滔滔不絕,說完他的書又開始說他的人。
“聽說金哥身高八尺,壯而不胖,面容極為英俊,早已看破了情情愛愛,一心只撲在寫話本上。”
聽到前半句,袁銘還有些緊張,到后面,嘴角一抽。
“有人見過金哥?”
季清月遲疑著點點頭:“我有個朋友是在青山書店隔壁開成衣店的,她說金哥供稿給書店,就肯定會常去店里,每月固定去三四次的最可疑。”
袁銘:“!”
“那她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季清月?lián)u搖頭,一些喪氣:“云娘,就是成衣店老板,她說這個月頻繁去書店的都是學(xué)堂的學(xué)生,剩下的就都是大戶人家的下人,不知道里面有沒有金哥。”
袁銘驟然松了口氣:“金哥能寫出這么好的書,肯定閱歷豐富,年紀(jì)不會太小,而且家境也不差,說不定就是讓小廝代為轉(zhuǎn)交。”
季清月擰起眉。
“這么說也有道理……”
袁銘問道:“既然云娘都不知道哪個是金哥,為什么會那么傳?”
“金哥是我們共同的偶像!”季清月仰起臉:“就算長得不好看,在我們心里的形象也是完美的。能寫出那些文字的人肯定超然物外,絕對不會心系于某一個人。”
袁銘:“……”
他捂著臉,對季清月說道:“菜上來了,先吃飯吧。”
季清月應(yīng)了一聲,將這本書小心翼翼放在旁邊的凳子上,然后拿起筷子。
旁邊的袁銘夾著菜送到了他嘴邊:“回鍋肉炒的剛剛好,你嘗嘗。”
季清月張開嘴。
袁銘持續(xù)給他投喂,一直到吃完這頓飯,總算沒有再提起金哥。
喝的茶水有些多,離開酒樓之前,袁銘去了一趟茅房。
蹲在井邊洗手的時候,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正好從后面的客房出來,身后帶著兩個書童。
一個書童手里拿著折扇給他扇風(fēng),另一人諂媚的跟在身邊。
“公子,我已經(jīng)查清楚了,方圓學(xué)堂里有可能拿第一的就兩個,一個叫袁銘另一個叫趙玉成。”
驟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袁銘的眸光一厲,側(cè)了側(cè)身,讓自己躲在了陰影里。
華衣公子和書童們都沒看見他,還在自顧自說著話。
“袁銘就是個鄉(xiāng)下小子,不足為懼,趙玉成是鎮(zhèn)衙幕友的兒子,聽說鎮(zhèn)守有意將女兒嫁給他。”
華服公子笑了笑:“可不能小看鄉(xiāng)下小子,這兩個人都不能大意。”
“公子,您確定要這么做嗎?”舉著扇子的書童臉上布滿了驚慌:“老爺讓您回來只是熟悉一個考場,要是被他知道提前聯(lián)系別的學(xué)生還試圖……他肯定會生氣的?”
華服公子驟然停了下來,一甩手將他手里的扇子打飛,憤怒道:“老爺老爺,整天念叨著老爺,你到底是我的書童還是老爺?shù)难劬?”
書童被嚇傻了,連忙跪倒在地,不住磕頭。
“公子!我只是擔(dān)心您,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老爺?shù)难劬,求公子明查!”
華服公子的臉扭曲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顯得十分可怖。
“本公子警告你最后一次,要是再讓我聽到這些話,我就給我滾!”
說完,一腳將書童踢翻在地,揚長而去。
書童捂著腹部在地上打滾,疼得起都起不來,眼淚唰唰直流。
袁銘在旁邊看著,眉頭緊皺。
書童呻吟了好一會兒,艱難站起來,撿起扇子,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直到他走進酒樓大廳,袁銘才從陰影里走出來,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第064章 救人
回到原來的座位上, 季清月已經(jīng)等得有些著急了。
看到袁銘,他噌的一下站起來,跑了兩小步抓住了袁銘的袖子, 有些后怕的捂住了胸口。
“夫君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我以為你出什么事了呢?”
袁銘牽著他往回走, 嘴角微微勾起:“看到幾只小老鼠商量著偷米吃,我覺得有趣就多瞧了一會兒。”
季清月呆了呆:“老鼠?酒樓后院竟然有老鼠!我以前怎么沒看到過?”
“看見那種臟東西可不是什么好事。”袁銘岔開話題:“吃飽了嗎?我們?nèi)ナ袌鲑I些東西帶回村里去。”
“吃飽了, 那就走吧。”
結(jié)了賬,從酒樓大廳里走過的時候,正好從剛才那三個人的桌子旁經(jīng)過,眼神完全沒有落到他們身上,他們也沒注意到袁銘。
兩人去了菜市場,買了許多肉,有生的有熟的,足有十幾斤,他們?nèi)齻人能吃十多天。除此之外, 袁銘又去甜品鋪子買了些糕點、糖果,馬上就要過年了,擺在盤子里更有年味。
在袁銘的記憶里, 那些和曹氏兩個人度過的春節(jié)都是索然無味的, 他們沒有親戚, 能走動的朋友也沒幾個, 袁銘耐得住寂寞倒是不羨慕別人家熱鬧, 但是今年有小夫郎在,而且不缺錢, 沒道理繼續(xù)清苦下去。
買了一大堆,他們也懶得帶回去了, 直接叫了個馬車,順路回家收拾了些御寒的衣物,趕在天黑之前離開了十方鎮(zhèn)。
今天沒下雪,晚上的空氣卻還是冷得刺骨,不過馬車?yán)锸譁嘏?br />
袁銘特意租的是保溫馬車,四面車壁上都貼了厚厚的皮毛,再大的風(fēng)也吹不進來,懷里報個湯婆子,就跟在家里一樣暖和。
季清月吃完飯就有些困了,這時候更是昏昏欲睡,索性靠在袁銘肩膀上打盹。
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突然剎停,只聽到車夫高聲吁馬的時候,還好袁銘眼疾手快扶住了座椅,才得以避免和車壁來個親密接觸。
季清月被驚醒了,瞪著眼睛,問道:“出什么事了?”
馬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袁銘眉頭微皺。
十方鎮(zhèn)的治安一向很好,從來沒聽說有鬧匪患,但袁銘的心還是忍不住提了起來。
“出什么事了?”他沒有開車門,問車夫道。
車夫道:“前面地上有個人,差點就撞上了,公子要下來看看嗎?”
袁銘一聽沒什么危險,驟然松了口氣,安撫好季清月,讓他好好待在車?yán)铮S后打開了車門。
地上厚厚的積雪,有的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冰,走在上面又滑又冷,稍有不慎就要摔跤。
車夫跟著袁銘下了車,來到了前面那一坨陰影跟前。
確實是個人躺在地上,而且是個小孩,約莫十一二歲。
車夫伸手在小孩鼻尖試探了一下,轉(zhuǎn)頭對袁銘說道:“還有氣,不過……”
他不說袁銘也知道,天寒地凍的,這小孩暈倒在這里,就算運氣好不會被馬車壓到,也會凍死。
車夫沒有多說什么,安靜看著袁銘。
季清月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胺蚓l(fā)生什么事了?有人暈倒在地上了嗎?”
聞言,袁銘想也沒想就把幾乎凍僵的小孩抱了起來,一邊往回走一邊答道:“是個小男孩,已經(jīng)凍暈過去了。”
季清月幫忙將門簾掀開,袁銘和車夫合力把小孩搬進了馬車?yán)铩?br />
袁銘蹙起眉:“這里離鎮(zhèn)上有點遠,看來我們要先把這個可憐的孩子帶回去了。”
季清月垂頭,伸手將小孩額頭上黏連的發(fā)絲捋順,接著驚呼一聲:“竟然是林哥兒!”
袁銘有些意外:“這是個哥兒?清清你怎么認(rèn)識?”
“他叫林布,是村里秦蓮心家的哥兒,還住在村里的時候,我跟著阿娘在院子里種菜,就是這個小哥兒送了菜種子過來,我見過一次。”
袁銘怔了怔,林布這個名字他從來沒有聽過,但是秦蓮心卻一點也不陌生。
西北戰(zhàn)爭爆發(fā)后,朝廷在全國各地征兵,去往九死一生的戰(zhàn)場對有些人來說是滅頂之災(zāi),但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艱難往上爬的機遇。
上觀村就因此出了一位將軍,雄韜偉略,英勇無雙,名叫林強。
袁銘之所以對秦蓮心有印象,是因為她就是林強的母親,林強凱旋受封之時,特意向皇上請旨,為自己的母親求來了誥命,其至純至孝感動了皇上,也讓全國上下為之動容。
眼前這個小哥兒,難道是林強的兄弟?
袁銘想了想,對季清月說道:“既然是村里人,我們就直接把人帶去家里吧。”
季清月正有此意,將兩個多余的湯婆子都放在小哥兒懷里。
馬車?yán)锖軠嘏「鐑弘m然一直沒醒,但是臉色慢慢變得紅潤起來。
上觀村的路比較平坦,馬車直接來到了袁銘家門口。
曹氏知道他們兩個今天要回來,早就在家門口等著了。
馬車停下,袁銘卻沒急著進門,問曹氏:“秦蓮心家在哪里?”
曹氏愣了愣,隨著袁銘來到馬車上,看到里面躺著的人很快了然,指揮著車夫往村里更深處。
幸虧是冬天,而且天氣已經(jīng)晚了,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不然肯定會招來一群圍觀者。
和袁銘想象中不同,秦家的院子十分大,外墻建造的很高而且結(jié)實,但從外面看,絕對不會想到是一個寡婦的家。
不過秦蓮心的兒子林強是個有本事的,能建造這樣的屋子也很正常。
袁銘和季清月扶著昏迷的林布,曹氏敲了敲大門。
很快,院子里就亮起了燈,好像是有人在等著他們一樣。
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誰啊?”
曹氏應(yīng)了聲:“我是曹薇,你家林布暈倒在路上了,我兒子路過的時候正好碰見,快帶他進去熱熱身子。”
一同噼里啪啦的動靜之后,大門開了,走出來一個臉色蒼白,明顯身體十分孱弱的婦人。
看到昏迷不醒的林布,秦蓮心立馬就慌了,伸手要去摸自己的兒子。
袁銘側(cè)了側(cè)身,沉聲道:“秦嫂子,他還沒醒,我們幫你扶進去。”
秦蓮心連連點頭,把門開到了最大。
把人扶進房間之后,袁銘就立刻退了出來,和季清月先回了家,馬車還在門口等著他們。
將行李大致放在合適的地方,沒多久,曹氏也回來了。
她進來就嘆氣。
季清月問道:“林布醒了嗎?”
曹氏搖頭:“沒呢,徐仁昌去看過了,倒是沒什么大事,就是凍壞了,蓮心本來就是個可憐人,還好小哥兒沒事,不然她怎么活得下去?”
關(guān)于秦蓮心家里的事,村里就沒人不知道的,曹氏說起來就有些滔滔不絕。
一邊說一邊把熱在灶頭的飯菜端了出來。
袁銘和季清月已經(jīng)吃過了,但還是陪著曹氏吃了一點,順便聽她講秦蓮心的故事。
秦蓮心不是本村人,是鬧饑荒的時候分到上觀村的災(zāi)民,無親無故一個女人,生活得很艱難,但是她又是幸運的。
因為村里最有本事的獵戶看上了他。
獵戶有些拳腳功夫,除了上山打獵,還會幫鎮(zhèn)上的鏢局送鏢,兩人成婚之后,感情非常好。
眼看著日子越過越好,老天卻給了她重重一擊,一次送鏢的途中,獵戶遇到了山匪,一行人全部尸骨無存。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韓懷仁還算寬厚,依照約定給了秦蓮心一大筆賠償款。
人都沒了,有錢有什么用?
秦蓮心本想隨獵戶一道死了算了,卻在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懷有身孕,當(dāng)時很多人都去給秦蓮心寬心,曹氏也是其中之一。
第065章 交個朋友
孤兒寡母兩個生活, 最怕的就是有人心術(shù)不正占便宜,所幸獵戶和秦蓮心都沒有親戚,某種程度上避免了很多麻煩。
拿著一大筆錢, 家里又沒有男人,秦蓮心咬牙將錢全部花出去, 建成了現(xiàn)在這所圍墻高于一般人家的院子,靠著自己的雙手, 用微薄的收入將孩子養(yǎng)大。
曹氏說道:“剛才蓮心說,這幾年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徐仁昌看不了,林布便想給她找更好的大夫,所以才每日去鎮(zhèn)上干活,今日回來的晚了些,沒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
聽到這里,袁銘眉頭一皺。
房子是用賠償金建的,丈夫早就死了, 秦蓮心只有林布一個孩子,那個為她求來誥命的兒子呢?
袁銘想到了,狀似無意地問道:“阿娘可還記得, 林布的爹, 也就是那個獵戶, 叫什么名字?”
“這有什么不記得的, 叫林強。”曹氏隨口說道。
袁銘瞳孔一縮, 但是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林強早就死了,林布用自己父親的名字假扮成男子上了戰(zhàn)場, 最后成為了大周朝的護國將軍。
袁銘不禁產(chǎn)生了幾分敬佩之情。
“林布和他娘都是可憐人,希望他能早點好起來。”季清月由衷道。
袁銘點點頭:“肯定會的。”
不僅是安慰季清月, 一代強將怎么可能被這點小事就打倒。
到底是別人家的事,一頓飯吃完,就徹底放在了腦后。
……
十方鎮(zhèn),趙府。
趙玉成端起茶杯,擋住了來自對面的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一刻鐘前,這位自稱是薛青陽的男人帶著書童登門,說是參與本次童生試的學(xué)生,非要見他一面,門房通報之后,趙玉成就將人帶進了自己的院子。
這位來自文州府的貴公子,全身上下穿戴得金光閃閃,一進門就開始對他的院子指指點點,話里話外都在貶低他這里寒酸。
坐下之后,他挑剔的目光就落在了趙玉成身上,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依然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薛公子,不知您登門拜訪,到底所為何事?如果沒有什么要緊事的話,就恕我不奉陪了。”趙玉成神情冷淡的說道。
薛青陽笑了笑:“是我失禮了,忘記跟趙公子做介紹。”
說著他瞥了一眼書童。
兩個書童都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人迅速往前一步,鼻孔朝天:“我們家公子是文州府薛氏的獨子,薛是薛氏珠寶行的薛,祖籍十方鎮(zhèn),來年要在十方鎮(zhèn)參加童生試,公子打聽到您是十方鎮(zhèn)最有學(xué)識的學(xué)生,特意前來拜訪,就當(dāng)提前交個朋友,以后科舉路上也好互相照應(yīng)。”
說的是來交朋友的,但看他的神情態(tài)度,好像薛青陽來見趙玉成就是屈尊降貴,而趙玉成應(yīng)該為此感到榮幸。
明顯這段話是提前準(zhǔn)備好的,跟吟誦一樣搖擺著腦袋說完,挺著胸膛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站在他旁邊的另一位書童自始至終都沒什么反應(yīng),安靜地垂著頭,額頭上有些青紫的傷痕。
如果袁銘在這里的話,肯定會認(rèn)出來他就是那天在酒樓后院看到的,替華服公子扇扇子,接著被踢到地上的小可憐。
薛青陽施恩一般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皺起眉:“不知是你們這里的茶葉不好,還是水質(zhì)有問題,喝著總有一種澀味,十分不習(xí)慣。”
趙玉成抽了抽嘴角。
文州府的薛家他是知道的,薛老爺極有商業(yè)頭腦,眼光獨到,再加上年輕時游歷各地廣交好友,所以總能搜集到新鮮珠寶樣式,短短二十年就把店鋪開到了文州府,成為州府?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富商。
只是沒想到,薛老爺那般有溝壑的人,竟生出了這樣的兒子。
趙玉成暗自腹誹,面上絲毫不顯。
“薛公子說笑了,在下只是一個普通的學(xué)生,童生試能不能過還不一定,那能有此殊榮成為您的朋友。”
薛青陽聞言看了他一眼:“可你是十方鎮(zhèn)學(xué)堂讀書最好的。”
“非也,學(xué)堂外墻上就掛著今年考試的名次,而且一次考試代表不了什么,比我學(xué)習(xí)好的人有的是。”趙玉成說道。
薛青陽看向書童:“去學(xué)堂看看。”
這次的活一看就吃力不討好,方才聲情并茂的書童不說話了,另一人只好站出來:“我這就去。”
“先別急。”趙玉成叫住了書童,對薛青陽說道:“布告就掛在那里不會跑,但今日有十方鎮(zhèn)水上獅節(jié)目表演,卻是一年一次,要是錯過了就太可惜了,薛公子不如先去江邊。”
薛青陽一聽果然來了興趣,這次他之所以這么積極來十方鎮(zhèn),一方面是為了擺脫父親的管制,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水上獅表演。
“怎么今日就開始了,不是春節(jié)期間才開始嗎?”按照慣例,從大年二十八到正月初五,整整七天,每天都是不一樣的表演,熱鬧非常。
“薛公子有所不知,春節(jié)期間的叫舞大獅,今天是舞小獅,由本地年輕小子表演,前去觀賞游玩的也大都是未婚男女,名曰舞獅實則是相親會。”
聽他這么說,薛青陽更感興趣了。
“好!那本公子今日就去瞧瞧小獅子!”他拍案而起,轉(zhuǎn)頭看向趙玉成:“趙公子不隨我一起去嗎?”
趙玉成歉意一笑:“我就不去了,早已定下婚約,去那樣的場合不太合適。”
薛青陽聞言不再管他,連忙帶著兩個書童走了。
等他們不見了身影,趙玉成驟然松了口氣,臉上的笑意收斂,只剩下滿滿的冷意。
管家進來說道:“少爺,老爺請您去書房。”
趙玉成點點頭,余光瞥了一眼薛青陽坐過的地方,眸光暗了暗。
文州府薛家的公子,在十方鎮(zhèn)參加考試,若是考得好,政績依然算在鎮(zhèn)守頭上。
當(dāng)初父親讓他交好袁銘,如今又要輪到薛青陽了嗎?
鎮(zhèn)上發(fā)生的事袁銘一概不知,此時他正和自家夫郎享受愉快的田園時光。
起因是今天早上楊濤帶了一籃子新鮮蔬菜過來。
霜打雪蓋之后,袁銘家小院里的蔬菜所剩無幾,只有幾顆大白菜和蘿卜還在頑強活著。
袁銘費了好大力氣拔了最大的那棵蘿卜,打算做個蘿卜湯給夫郎喝,結(jié)果一刀切開,里面都已經(jīng)變成了絮狀,夾雜著細(xì)碎的冰渣子。
最后蘿卜湯沒喝成,袁銘只做了個雞蛋湯。
吃完早飯他去外面扔壞掉的蘿卜,碰到了楊濤。
楊濤家地多,為了給鎮(zhèn)上的面館提供材料,特意多種了一畝地的蔬菜,家里的菜多的吃不完,二話不說就提了一籃子給他。
除了地里的蔬菜,還有冬筍。
上官村后山有一大片竹林,這個季節(jié)冬筍才剛冒出來,細(xì)細(xì)長長的一條,又脆又嫩。
袁銘把楊濤送來的冬筍都剝了,和臘月炒在一起,季清月和曹氏就愛吃。
下午閑著沒事,季清月就萌生了去竹林里挖筍的念頭。
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路上遇到不少人去地里,或者跟他們一樣挎著籃子去挖筍。
竹林外圍都是小孩子,村里人默認(rèn)將安全的地方留給小孩,袁銘和季清月也不好跟小孩子搶,默默走進了竹林深處。
冬筍藏在積雪之下,很考驗眼力。
袁銘雖然在上觀村住了十幾年,但從來沒有挖過冬筍,一到地里就有些昏頭,還不如季清月。
就在他彎著腰睜大眼睛努力在樹根處尋找的時候,季清月那邊已經(jīng)響起了揮鋤頭的聲音。
袁銘循聲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地里冒出來的小小筍尖,提醒道:“輕點挖,小心一點別弄斷了……”
第066章 挖筍
一句話還沒說完, 季清月手上稍稍用力,一棵還算圓潤的筍就出了土。
季清月?lián)炱鸸S,拿在手里晃晃:“夫君, 我挖到了!”
袁銘剩下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干巴巴夸了他兩句, 就繼續(xù)低下頭尋找。
事實證明,在挖筍這件事情上, 季清月確實比他更有天賦,他好不容易挖出來一棵的時候,季清月的籃子里已經(jīng)橫七豎八裝了好幾個。
袁銘不甘落后,挖得更加起勁。
兩人你追我趕,收獲頗豐,半個下午的時間,就挖了滿滿一籃子。
袁銘顛了顛籃子的重量,覺得差不多了,再多下山的時候就比較吃力了。
“清清, 我們該回去了,挖的夠多了,能吃好幾天。”
季清月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從來沒干過農(nóng)活, 對他來說, 挖筍根本就不是干活而是玩耍。
“好吧。”
他直起腰, 轉(zhuǎn)過身看了看, 頓時呆住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走到了竹林深處,周圍都是一模一樣的竹子, 一個人都沒看到。
“夫君,你認(rèn)識回去的路嗎?”
按理說袁銘是上觀村人, 應(yīng)該是很熟悉山路才對,但事情并非如此。
他蹙起眉:“大概知道,你牽著我的手,我們慢慢往回走。”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就不怕迷路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們來的時候是追著竹筍來的,沒怎么注意走的是哪個方向,到了回去的時候就犯了難。
季清月面露苦色:“我們今晚不會要在林子里過夜了吧?”
袁銘搖搖頭,這片林子是完全野生的,里頭什么動物都有,晚上非常不安全,而且他們不回去,曹氏肯定著急。
就在他左右為難不知道怎么走的時候,一道清脆的哨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袁銘當(dāng)機立斷,帶著袁銘往口哨響起的方向跑去。
然而他們并沒有看到人,只有三條兇狠的獵狗,前腿微彎,做足了防御姿態(tài),好像袁銘和季清月一旦有什么異動,他們就會迅速暴起。
袁銘讓季清月躲在自己身后,盯著為首的那只獵狗,慢慢的往前走,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音。
“大黃!給我過來!”隨著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三條大狗紛紛叫喚起來,不再盯著袁銘他們,反而往他們身后跑去。
袁銘和季清月也跟著轉(zhuǎn)身,站在那是的一個清瘦的少年,三條狗都乖乖的蹲坐在他周圍。
少年挨個摸了摸它們的頭,藏在大狗身后的尾巴愉快的甩來甩去,絲毫不見剛才針對他們事兇狠的樣子。
安撫好了自己的狗,少年對他們抱歉的說道:“這是我養(yǎng)的狗,好像嚇到你們了,實在不好意思,你們沒有受傷吧?”
季清月從袁銘身后探出頭,看清楚少年的臉的那一刻,驚訝的喊道:“林布!”
林布愣了愣,仔細(xì)看了看他們的臉,隨后試探性問道:”是袁銘哥和嫂夫郎嗎?”
季清月點點頭,走到了袁銘前面:“昨晚我們才見過的,不過你一直沒醒,可能不知道。不過你怎么這么快就上山了?身體全好了嗎?”
誰知林布竟然直挺挺對著他們跪了下去,季清月嚇了一大跳:“你這是做什么?”
“阿娘都告訴我了,昨天要不是遇到了你們被你們所救,恐怕我已經(jīng)凍死在路上了。”林布清秀的臉上滿是后怕:“要是我死了,阿娘也活不成,你們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銘記于心。”
季清月連忙把他拉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土:“只是順手把你帶了回來而已,我們也沒做什么。”
林布卻很固執(zhí):“我知道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但我保證以后只要是你們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季清月拗不過他,只好答應(yīng)下來,林布這才露出笑容。
袁銘在旁邊看著并未出聲,在場三個人中只有他知道林布一諾何止價值千金,他可是未來的大將軍!
聽說他們迷路了,林布拍拍胸脯說一定能帶他們出去。
回去的路上,季清月和林布一直在聊天,袁銘安靜的聽著。
林布并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但是骨子里帶著父親的英勇豪邁,十歲的時候就開始帶著獵狗獨自上山打獵,這片山頭無主,自然就是他經(jīng)常造訪的地方。
林布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前段時間在鎮(zhèn)上做短工,沒時間上山,今天剛放了幾個陷阱,沒有獵物,不然的話就給你們一些了。”
“好啊,等你下次打到了獵物就來找我,我給你做好吃的。”季清月說道。
他沒有拒絕小哥兒的好意,反正家里存著的食物很多,分給他一些就是了。
三條大狗在前面帶路,在密林里拐了幾個彎,終于來到了他們熟悉的地方。
季清月狠狠地松了口氣,轉(zhuǎn)頭對袁銘說道:“還好碰到了林哥兒,不然我們肯定出不來。”
袁銘點點頭:“多虧了林哥兒。”
林布的臉微紅,嘿嘿笑了兩聲:“因為我常來對這里熟悉而已,要是在鎮(zhèn)上,恐怕迷路的人就是我了。”
來到山下,他們要走的方向都不同了,很快在路口分開。
和林布告別之后,季清月自然而然牽上了袁銘的手。
袁銘瞥他一眼,酸氣直冒:“我還以為清清要跟人家回去。”
季清月笑著打他:“別鬧。”
一大籃子冬筍,剝完皮只剩下一半不到,當(dāng)天就燉了一鍋排骨湯,兩個認(rèn)出了大力,都吃得十分滿足。
村里孩子的童年晚上,總是充滿了大人圍爐閑聊的聲音。
現(xiàn)在自己成了大人,偶然也會參與其中。
比如今天晚上,李清娥來家里找曹氏聊天,季清月也跟著坐了下來,雖然很多時候聽不懂她們在說什么,只是安靜聽著。
聊了一會兒,李清娥看向了季清月。
“哈南村的事情了了,韓曉霜就在我家里,說有話要和袁銘說。”
她說得有些為難,袁銘是有夫之夫,韓曉霜是單身女子,他們兩個單獨說話,怎么看怎么別扭。
季清月卻好像沒感覺到她的為難,不假思索的點頭:“好啊。”
一刻鐘后,袁銘的書房里。
袁銘,季清月和韓曉霜面面相覷。
季清月無辜眨眼:“難道有什么是我不能聽的嗎?”
“當(dāng)然沒有。”袁銘抓住了他的手。
韓曉霜看著他們,試探性問道:“袁公子把那件事情告訴夫郎了嗎?”
袁銘點點頭:“沒什么不能說的。”意識到韓曉霜強調(diào)的是什么,他繼續(xù)道:“那些人想傷害清清,我更不能瞞著他,只有知道危險,他才能警惕起來,更好的自保。”
韓曉霜笑了出來:“袁公子說得對,您夫郎有自保的能力。”
第067章 邀請
韓曉霜看著袁銘, 眼里滿是感激,不過這一次她沒有跪。
“哈南村的傳教士都被抓起來了,我的噩夢結(jié)束了。”韓曉霜笑著, 臉上的表情十分放松。
袁銘沒有因此露出過多的情緒,只是微微一笑, 說道:“恭喜。”
季清月長舒了一口氣,背靠在椅子上, 說道:“太好了,像他們這樣的邪教組織就應(yīng)該被取締,如果是真的神女,應(yīng)該會;憐憫眾生才對,怎么可能傷害那些無辜又弱小的女子。”
“夫郎說得對。”剛才還沒有什么反應(yīng)的袁銘好像突然活過來了一樣,用一種比較夸張的語氣附和季清月的話。
季清月回以微笑,明明兩人什么都沒說,空氣中便彌漫著不一樣氣息,讓屋里的第三個人——韓曉霜十分不自在。
韓曉霜清了清嗓子, 沒忘了自己今天來這里更重要的目的。
“村里那些女孩根本就不是神女挑中的,而是被那伙禽獸帶到了偏僻的林中山洞,如同飼養(yǎng)牲畜一樣, 日復(fù)一日遭受折磨和羞辱, 我們找到她們的時候, 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死于非命, 少數(shù)活著的也都瘋瘋癲癲神志不清。”
這段話她說的極為艱難, 幾乎是一字一頓。
袁銘和季清月都知道原因——她的親姐姐就在其中,而且要不是及時搗毀了賊窩, 她也會遭遇同樣的痛苦。
韓曉霜深吸一口氣,對他們說道:“經(jīng)過村里人商議之后, 我們決定在三日后舉辦一次大型的葬禮,給她們所有死去的人,袁公子是我們村的大恩人,我們都希望你能來參加。”
袁銘沒有立刻說行也沒說不行,疑惑問道:“整件事清里我其實并沒有起到很大作用,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勞,按理說哈南村的其他人不應(yīng)該知道我才對,你對他們說了什么?”
韓曉霜搖頭:“我什么都沒說,那日鎮(zhèn)守大人親自去了村里,是他提到了袁公子。”
她說提到其實非常含蓄了,查明哈南村的傳教士確屬邪教,并且一直在利用村里人為自己謀私利之后,鎮(zhèn)守就帶人一眾衙役直搗黃龍,將他們的住處團團包圍,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將其逮捕。
鎮(zhèn)守抓住人之后,便將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訴了村里人,尤其提到了袁銘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本官政務(wù)繁忙長居鎮(zhèn)中,在體察嗎民情方面做得確實不夠,愧對朝廷的栽培,愧對百姓的信任,哈南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已有數(shù)年,本官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做,要不是袁銘,本官還會繼續(xù)蒙在鼓里。”他低下頭,片刻后,用極為認(rèn)真嚴(yán)肅的語氣說道:“因此,本官決定設(shè)立村民辦事處,每村一位,由全村人共同推舉,定時向本官報告村里的異常情況,讓本官了解村民的需求!”
這番慷慨陳詞叫全村人激動不已,跪地高呼大人英明。
韓曉霜說完,看向了袁銘:“村長邀請你參加儀式,其實就是想趁機請你幫我們選出一位負(fù)責(zé)人。”
袁銘不解:“為何讓我選?按照鎮(zhèn)守的意思,哈南村的代表人應(yīng)當(dāng)由全村人共同選出,這樣才能服眾,而我甚至都不是哈南村的人,僅僅是因為鎮(zhèn)守提到了我?那實在是太荒謬了。”
“并非如此。”韓曉霜道:“這是村長和幾位族□□同商議之后得出的結(jié)論,并且獲得了所有人的認(rèn)可。”
見袁銘的眉頭皺的更深,韓曉霜解釋道:“這次的事對我們是個重大的的打擊,族老們自以為是為了大家好結(jié)果害了那么多人,還讓哈南村成為整個十方鎮(zhèn)的笑話。”
說到這里,韓曉霜苦笑了一下:“我們都不信任自己了。”
袁銘懂了,哈南村的遭遇一方面是因為傳教士們騙術(shù)了得,另一方面也歸咎于自己人愚昧無知,無法分辨是非善惡,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沉吟片刻,袁銘回道:“好,我會去的。”
韓曉霜長長的送了口氣,連連道謝。
要是自己說不動,村里人不會善罷甘休,甚至村長可能會親自來找袁銘,韓曉霜擔(dān)心因此反倒讓袁銘對他們心生不滿。
韓曉霜沒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季清月有些疑惑:“夫君真要去替他們選代表?你一點都不了解他們,萬一選錯了,到時候他們再怪你怎么辦?”
袁銘挑起眉,小夫郎終于知道人心險惡,學(xué)會為自己考慮了。
“放心吧,我沒有給別人做管家的愛好,至于我要怎么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賣了個關(guān)子。
季清月鼓了鼓臉頰,沒有再問。
韓曉霜來的時候帶了很多東西,袁銘拒絕不過只能收下。
滿滿一背簍的禮物,有吃的有用的,臘雞臘鴨和各種曬干的山珍占大多數(shù),明顯是許多人家湊到一起的。
曹氏心軟,剛聽到哈南村女子的遭遇就紅了眼睛,看到這些東西又忍不住鼻子泛酸。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壞人,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愚昧無知,連自己做的事是壞的都不知道。
背簍最底下是一個鼓囊的大包,季清月使了很大勁,拿到手上的時候卻感覺比較輕。
他捏了捏軟乎乎的大包,一邊解開帶子一邊奇怪地問道:“這是什么?”
曹氏抬眼,看清楚里頭的東西之后,頓時喜上眉梢。
“竟然是棉花!”
她從包里捏出來一團,指腹來回?fù)崦藿z又細(xì)又軟,曬得很干,一看就是今年新摘的。
“棉花?”季清月也拿出來一團,放在鼻尖輕嗅:“原來填充在襖子的棉花就長這樣,我還是第一次見!”
曹氏笑著說:“這可是好東西,這么大一包,足夠做兩套襖子了,新棉肯定暖和!”
袁銘道:“前幾年官府按照十方鎮(zhèn)各個村地質(zhì)條件因地制宜,發(fā)展了許多經(jīng)濟作物,看來哈南村的就是棉花。”
棉花適合生長在北方的沙地,要求高溫干燥,因為離得遠,他們這里的棉花價格一直居高不下,一些人做一件棉花襖子就要穿幾十年,當(dāng)然這都是條件很好的了,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穿不上棉衣。
曹氏動作很快,迅速回屋找布料去了,還不忘了喊上季清月。
“月哥兒跟我一起來,看看喜歡什么顏色的料子,我先給你做!”
袁銘知道她不舍得買成衣,特意多買了幾匹布,當(dāng)時她還覺得浪費敗家,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了。
曹氏打開大衣柜,對著季清月如數(shù)家珍。
其實這些布就是季清月挑的,不過他沒掃興,順著曹氏的話選了色彩比較鮮艷的一種。
選好布,曹氏就找出針線籃子去了隔壁,做棉襖這種大事她必須跟好姐妹商量商量才行。
季清月被推了出來,滿臉茫然。
袁銘站在屋檐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季清月鼓了鼓臉,語氣中滿是炫耀:“夫君笑什么笑,剛才阿娘可說了,第一件是做給我穿的。”
“好好好,我家清清懂事又可愛,我早就不是阿娘心里的小棉襖了。”
季清月嘻嘻笑著,撲到了袁銘懷里。
曹氏來到隔壁,正好遇上了打算出門找她的李清娥。
看到對方手上的針線籃子,她們相視一笑。
兩人坐在爐子旁邊,拿著煤炭塊在碎布上描衣服樣子。
“你覺得曉霜這孩子怎么樣?”
曹氏頭都沒抬:“長得不錯,勇敢大氣,就是性子太強太有主見,不過這也不是壞事,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去爭取。”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向李清娥:“是不是楊濤有什么想法?”
第068章 狐假虎威
李清娥沒打算瞞著她, 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他倒是沒說,但是那姑娘來家里的第一天,楊濤就殷勤無比, 為人家忙進忙出,之后又為了人家求袁銘辦事, 我們做爹娘的怎么會看不出來他的心思。”
曹氏沉默了片刻,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 媳婦是要陪他一輩子的,是該孩子喜歡才好。當(dāng)初我家阿銘非要娶月哥兒,大家都覺得他們不合適,但是我沒有阻止他,路是他自己選的,對不對走過了才知道。自從成親之后,阿銘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一切都在變好,我不止一次慶幸自己當(dāng)初沒有攔著。”
李清娥看著他, 突然笑了出來,攬住她的肩膀,說道:“我的老姐妹!你怎么就開始勸起我來了, 我又沒說要做那打鴛鴦的棒子。”
“不是勸你, 只是把我自己的感受說出來。”曹氏道:“我知道你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曹氏出去了, 袁銘和季清月就窩在臥房里看書。
曹氏深感火炕好用, 早就把他們房里的床也換成了炕, 躺上去十分溫暖。
回村之前,袁銘特意去青山書店買了好幾本書, 科舉書本上的東西他都已經(jīng)爛熟于心,但是科舉并不是考背書, 他必須擴充知識面。才能寫出讓人耳目一新的文章。
季清月也沒閑著,和姐妹們商議之后,便計劃著合著一本觀后感,編訂成冊,也算是和金哥隔空對話了。
他們這些人里,屬季清月的文字功底最好,自然而然承擔(dān)了更多撰寫的任務(wù)。
為了讓自己寫的東西更好,季清月準(zhǔn)備把金哥的書全部再讀一遍。
兩人肩靠著肩,盤腿坐在熱騰騰的炕上,一句話不說,氣氛非常溫馨。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沒多久,院子里傳來了動靜。
腳步聲很重,而且有兩三個人,一聽就不是曹氏。
袁銘皺了皺眉,他家里向來沒什么客人,這個時候來找他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季清月毫無所覺,感覺到背后一空,抬起頭疑惑道:“怎么了?”
“沒事,我出去一下,你繼續(xù)看書。”他一邊說一邊按了按季清月的肩膀。
季清月應(yīng)了一聲,看著袁銘走出了臥房。
“你們是什么人?”
院中三人聞聲轉(zhuǎn)頭,正是前幾日拜訪了趙府的薛青陽和他的書童。
薛青陽松了口氣,用審視的目光將他從上看到下,問道:“你就是袁銘?”
袁銘瞇了瞇眼睛,這幾個人他還記得。
華服公子還是和那天一樣趾高氣揚、目中無人,身邊的兩個書童其中一人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轍,顯然是個很稱職的跟班,另一人則低垂著頭,渾身緊繃。
想起那天聽到的對話,袁銘的眼睛閃了閃。
“不好意思我不認(rèn)識你們,請你們出去。”
華服公子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袁銘這般無禮,很快漲紅了臉,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敢這么跟我說話!”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袁銘冷冷的看著他:“按照本朝律法,即使是皇上也不能私闖民宅,難不成你比皇上還要高貴?”
薛青陽的臉忽青忽白,他當(dāng)然不可能比皇上高貴,但是就這么一個野小子也想用律法壓他?
“本公子知道你就是袁銘,如此狂妄目中無人,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是什么嗎?”
袁銘一點也不想理會他的無能狂怒。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請你現(xiàn)在就從我家里出去。”袁銘道。
薛青陽氣得差點跳起來,喊了身后的書童的名字。
“告訴他我是誰!”
書童往前一步,神色倨傲:“你給我聽好了,我家公子名叫薛青陽,是文州府薛家的獨子,年少成名,是文州府有名的青年才俊。”
薛青陽緊盯著袁銘的臉,沒有看出任何驚訝或者害怕,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你這個鄉(xiāng)巴佬,連薛家都不知道!”
袁銘看著他,突然笑了:“不過是靠著意外之財發(fā)家的暴發(fā)戶,起家的薛老爺子還算有幾分頭腦,可惜兒子除了會結(jié)交三教九流的人,不僅不擅長經(jīng)商,唯一的兒子也是棵歪脖子樹,我倒是很好奇,偌大的家業(yè)究竟是會敗在他自己手上還是一事無成的兒子手上。”
好巧不巧,袁銘對薛家很是熟悉,他升至宰相的第一年,經(jīng)手辦理的第一個大案,就是戶部尚書與文州府薛氏的貪污賄賂一案。
薛青陽完全呆愣住了,這些事雖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從袁銘口中說出來,就顯得十分詭異。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袁銘走近一步,神秘一笑:“不巧,在下雖然只是一介布衣,和庸王有一點交情,至于為何王爺會這么說,我就不知道了。”
薛青陽驚了驚,早在調(diào)查方圓學(xué)堂前幾名的學(xué)生的時候,他就聽說庸王似乎對袁銘很是青睞,彼時他對此嗤之以鼻,認(rèn)為只是不切實際的坊間傳聞。
可如今看來,庸王對袁銘確實很不同,而且庸王竟如此不看好薛家?
薛青陽雖然自大了些,但對自己家族的發(fā)展還是很在意,完全顧不上找袁銘的麻煩,帶著兩個書童就走了,他必須趕緊修書一封將此事告訴父親,早想應(yīng)對之法。
袁銘拍了拍衣袖,默默關(guān)緊了大門。
閻王易躲小鬼難纏,還是狐假虎威這一招好用。
回到臥房,季清月已經(jīng)不在炕上躺著了,赤足趴在窗臺上,顯然是一直在關(guān)注著院子里發(fā)生的事。
“這個姓薛的真討厭,成天就知道把爹掛在嘴上。”季清月皺著眉說道。
袁銘沒說話,徑直走到窗邊,握住了他的雙足,突如其來的動作惹得季清月低呼一聲,情不自禁把腳趾蜷縮起來。
袁銘抱起他,放在了炕上,不贊同的說道:“明知道自己體寒還老是光著腳。”
季清月嘻嘻笑,摟著袁銘的脖子:“我知道錯了,以后會注意的。”
同樣的保證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但是袁銘又怎么忍心真的呵斥他,只能用指尖戳戳他的額頭以示懲戒。
大概是庸王借用了庸王的名號,薛青陽對他有所忌憚,自那之后再沒有出現(xiàn)過,不過袁銘早就把他拋到了腦后,一點也不在意。
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三天,按照約定,一大早哈南村就安排了牛車來接他。
來的人是村長的孫子,才十五歲,長得十分高大,笑起來略顯傻氣。
袁銘和季清月都換上了素淡的衣服,坐在了牛車上。
一陣顛簸之后,他們來到了哈南村。
哈南村是很注重信仰的村落,即使是他們最信任傳教士的時候,也沒有聽他們的話推倒祠堂。他們的祠堂非常大,和普通住房相比十分豪華。
今天的儀式就在祠堂進行,牛車直接把他們拉到了這里。
下了車,村長的孫子帶著他們來到了祠堂后面。
這里有一整排小屋,從外面看長得一模一樣,也是全村人共有的房產(chǎn),可以當(dāng)做遇到特殊困難的村民的臨時居所。
推開第一間房的門,里面只有一張很大的圓桌,桌上坐了五六個人,其他地方散亂放滿了凳子。
“阿爺,袁公子來了。”
坐在坐中間的老爺子騰地一下站起來,眾人都給他讓路。
他快步來到袁銘身邊,握住了袁銘的手:“老夫姓張,是哈南村的村長,上次的事多虧了袁公子幫忙,你就是我們哈南村所有人的大恩人,原本我想親自登門拜謝,曉霜說這樣會讓你覺得不自在,只能作罷,希望袁公子不要因此覺得我們不懂禮數(shù)。”
第069章 有所圖
對待明事理的老人, 袁銘還是很尊敬的,連忙說道:“韓姑娘帶的禮物已經(jīng)非常豐厚了,我們都很喜歡, 況且在那件事主要歸功于韓姑娘,我所做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袁公子太謙虛了, 今日袁公子能來,實在是太好了。”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村長原來的位置, 并排坐了下來。
幾位族老也跟著坐了下來,相互介紹了一通。
袁銘說道:“鎮(zhèn)守設(shè)立辦事處,是為了你們更好地向上傳達自己的意愿,應(yīng)當(dāng)由大家一起選出一位人人都信服的人作為代表,我只是個外人。把這個權(quán)力就交給我于情于理都不合適。”
村長垂著頭思考,幾位族老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嘆了口氣,說道:“說出來不怕袁公子笑話,當(dāng)初將那伙江湖騙子客客氣氣迎進村里, 就是我們幾個老骨頭做的決定。”
他沒再說,但是袁銘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這個錯誤的決定,害了村里很多人, 后來也是他們一再相信那些人的一面之詞, 將那么多無辜少女推向深淵。
“袁公子放心, 我們不會把你推到大眾面前, 你只需要告訴我們你的選擇, 出了這個屋子,沒人知道你說了什么。”村長說道。
季清月抓緊了袁銘的衣袖, 面對這么多陌生人的場合,他稍微有些膽怯。
袁銘拍了拍他的手背, 無聲地安慰他。
村長繼續(xù)道:“袁公子放心,我們幾個可以用身家性命像你發(fā)誓,絕對不會將此事說出去,至于以后再有什么變故,都和你沒有關(guān)系。”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現(xiàn)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袁銘身上,期待著他的答案。
袁銘沒有思考很久,直接說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話:“對不起。”
村長的眸光暗淡下來,手握成拳放在膝蓋上,努力讓自己堅定下來。
在村長和族老們失失落嘆氣的氛圍中,袁銘繼續(xù)說道:“我不能替你們做決定,但是有一種辦法,能幫你們選出最合適的人。”
“我的辦法是——不記名投票!”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季清月從隨身攜帶的小布包里拿出來紙筆,放在了桌上。
袁銘道:“鎮(zhèn)守說了,辦事處的村民代表應(yīng)當(dāng)由全村人共同選舉,但是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過于混亂,不如讓大家投票,把自己最看好的人的名字寫下來。”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哈南村不大,總共也就一百來戶人,每戶人家投一張票,計算起來并不會太難。
一位族老提醒道:“村里識字的人可不多。”
“我當(dāng)然知道,所以我愿意為大家代筆,一戶戶登門,將他們的意愿寫下來。”袁銘道:“我是外人,不在候選人之中,因此也不用擔(dān)心我會弄虛作假。”
一刻鐘后,袁銘和季清月從小屋里出來,村長的孫子帶著他們進了另一側(cè)一間較小的屋子,里頭燒著碳,很溫暖。
坐下之后,季清月迫不及待問道:“夫君,在家里時你沒說代筆的事,這也太麻煩了,而且浪費時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袁銘握著他的手,問道:“昨日我單獨去了鎮(zhèn)上,你知道我去見了誰嗎?”
季清月一愣,有些不明白袁銘怎么突然提到了這個。
薛青陽來家里的第二天,趙玉成也來了,不過他和薛青陽可不一樣,他是來道歉的。
那日薛青陽去找趙玉成,趙玉成不堪其擾就打發(fā)他去方圓學(xué)堂看成績單,按理說來,方圓學(xué)堂期末考試的成績單只在外墻公告十天,那天正式最后一天。
所以趙玉成特意提起了水上舞獅,以此分散薛青陽的注意力,等到了第二天成績單撤去,他自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誰能想到這次的成績單并沒有按時撤下,薛青陽看到了上頭袁銘的名字,遙遙領(lǐng)先于趙玉成這個第二名。
趙玉成一直關(guān)注著薛青陽,發(fā)現(xiàn)他真去了上觀村,后腳就親自來給袁銘道歉了。
袁銘對此并不在意,兩人談話間,提到了哈南村的事。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兩人的情義比之前更為深厚,趙玉成主動承認(rèn)了當(dāng)初送科舉參考書給袁銘的原因。
“這是我爹的意思,也是鎮(zhèn)守的意思。”趙玉成說道:“治下如果有學(xué)生成績優(yōu)異,在鄉(xiāng)試中拿到頭名,對鎮(zhèn)守和幕友都是大功一件。”
所以趙玉成猜測,鎮(zhèn)守之所以特意在哈南村村民跟前提起他,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
于是,兩人一合計,就去了鎮(zhèn)上,拜訪鎮(zhèn)守問清楚此事。
季清月?lián)沃X袋看他,好奇的問道:“你們?nèi)フ益?zhèn)守,他說了什么?”
“和趙兄猜得大差不差,鎮(zhèn)守認(rèn)為我是明年童生試種最有望取得透明的人,不僅如此,他還希望我能在鄉(xiāng)試、會試中都拔得頭籌,斬獲小三元的稱號。”
季清月的嘴張大,驚訝的啊了一聲。
雖然他不用考科舉,但對小三元稍微有些了解,本朝建國至今,數(shù)十年間只出過一位,如今已經(jīng)官至宰相,權(quán)傾朝野。
“說起來,我朝唯一一位小三元,和夫君一樣,都姓袁。”季清月傻乎乎說道。
這要是在上輩子,袁銘滿心滿眼都是仇恨,聽到這句話,只怕就炸了。但是現(xiàn)在,意外的沒有太多的情緒。
見袁銘呆住,季清月連忙道:“小三元是很難,但是我相信夫君肯定能做到!”
袁銘回過神來,在季清月腦袋上輕揉:“謝謝夫郎,我也這么覺得。”
季清月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夫君有信心是好事,身為夫郎應(yīng)該給予肯定并且多加支持。
他問道:“可是這和哈南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可不覺得哈南村會有人幫袁銘獲得小三元。
“當(dāng)今圣上最看重德行,要求讀書人不僅要有才更要有德,據(jù)鎮(zhèn)守之言,各地考試長官在選取頭名的時候,不僅要考慮卷面成績,那人在當(dāng)?shù)氐娘L(fēng)評也是個很重要的參考因素。”
季清月恍然大悟:“所以鎮(zhèn)守想把哈南村擺脫邪教組織的功勞給你。”
袁銘點點頭:“可是我覺得光是那些還不夠,所以才想出了幫人代筆的主意,到時候哈南村所有人都會知道我的名字。”
袁善喜上輩子到死也是唯一的小三元,無人撼動他的地位,這一次他會從各個方面將其摧毀,包括他最引以為傲的科舉。
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面的儀式也快開始了,除了幫忙做飯打雜的村民,其他人都是到了時辰才來。
這會兒不用打開門,就能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聲,伴隨著震天的鑼鼓聲。
村長的孫子敲了敲他們的門,探頭進來:“開席了,阿爺請你們過去用飯。”
袁銘點點頭,和季清月一起跟在了他身后。
這個儀式名義上是給受害者們舉辦的葬禮,其實并沒有入殮送葬的程序,那些尸骨已經(jīng)被各自家人認(rèn)領(lǐng)回去,安葬在了自家的祖墳。
今天在祠堂里,就是為枉死者哀悼,同時向他們的神懺悔祈求原諒。
這兩項活動顯然不需要袁銘他們參加,出于禮貌,他們就在祠堂外邊的空地上站著。
好在前兩項活動的時間并不長,不到半個時辰,村長就被人扶著走了出來,其他村民緊隨其后。
村長來到袁銘身邊,道了歉說讓他們久等了,幾人在同一桌坐下。
宴席主管大喊了聲開飯,村民們就自發(fā)坐了下來,祠堂前面不小的一片空地,總共擺了十多張桌子,很快就坐滿了。
第070章 第 70 章
吃了飯, 袁銘和季清月沒有在祠堂多留,投票的事村長剛交代下去,要給村民們一些時間考慮, 走的時候坐的還是村長孫子的牛車。
牛車比較顛簸,天氣冷不好通風(fēng), 回到家季清月就有些暈車的癥狀,懨懨地靠在床頭。
袁銘給他倒了杯水, 說道:“年后我們買一輛馬車吧,用起來方便。”
季清月自無不可,朝他軟軟乎乎的笑笑:“好。”
看著他這個樣子,袁銘更加心疼,伸手撫上了他的發(fā)頂。
在家里無所事事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接下來的三天,袁銘和季清月就沒出過門。
早上一覺睡到太陽升起,吃完早飯就搬著小桌子到院子里,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 季清月就躺在離他不遠的躺椅上,瞇著眼睛看書,大腿上團著一只純白色的貓。
融融長得非常快, 幾個月不見, 已經(jīng)比它母親還要大了, 曹氏經(jīng)常一邊抱怨它吃得太多一邊將煮的軟爛的貓飯倒進貓碗里, 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碗。
大約是因為他這個兒子經(jīng)常不在家, 反倒是融融時刻陪在她身邊,曹氏對這只小貓的感情很快從厭惡轉(zhuǎn)變?yōu)榱四鐞? 吃飯洗澡都伺候得妥妥帖帖。
反倒是季清月這個保證好好照顧小貓的主人,做起了甩手掌柜。
看了一個時辰的書, 袁銘站起來松松筋骨,季清月立馬湊上來給他捏肩,附帶一碗熱騰騰的甜湯。
這是他最近才跟宋燕學(xué)的,興趣十足,每天換著花樣在爐子上煨一盅。
袁銘接過來喝一口,抬起頭:“是雪梨湯。”
“夫君昨日睡前不是說嗓子有些干癢,冰糖雪梨就適合喝了。”季清月眨眨眼。
袁銘有些感動,重重的點頭,地下頭喝了一大口,原本只是他隨口說的一句話就被放在了心上,這種感覺真好!
寧靜的時光一閃而過,很快就到了袁銘和哈南村村長越好的日子。
馬車還沒買,只能先用牛車將就著。
袁銘去隔壁找了楊濤,一聽說他們是要去哈南村,楊濤想也不想就答應(yīng)了下來,動作神態(tài)十分積極。
稍一聯(lián)想那日楊濤帶著韓曉霜去十方鎮(zhèn)找他,袁銘就明白了,楊濤這是對人家小姑娘存著心思。
他沒點破,坐上了楊濤的牛車。
果然不出袁銘所料,剛到哈南村,楊濤就扭扭捏捏問他能不能兩個時辰后在村口見。
袁銘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隨即點了下頭。
看到楊濤離開的方向正是村里,季清月疑惑道:“楊大哥還有在哈南村的朋友嗎?我還以為他只認(rèn)識韓姑娘一個。”
“韓姑娘不就是他的朋友?”袁銘道。
季清月驟然睜大眼睛,方才恍然大悟道:“難不成……”
“好了,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去操心,我們今天還有的忙。”袁銘扶著他的腦袋,讓他看向了面前緊閉的大門。
季清月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袁銘上前一步,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個上了年歲的大爺,穿著一身短打,嘴里叼著煙槍,看到他們一點也沒覺得驚訝,恭敬有加的將他們請了進去。
看來村長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進到屋里,袁銘沒有費太多口舌,就從大爺口中得到了一個名字,袁銘當(dāng)著他的面寫在了一張白紙上。
他們前腳出了門,大爺后腳就扛著鋤頭下地去了,竟是專門在家里等著他來,袁銘心里對哈南村人的印象不禁上了一個臺階。
之后依次敲開了每戶人家的大門,其中大多數(shù)都和第一位大爺一樣,溝通起來毫不費勁,也不拖泥帶水,用極短的時間就能完成任務(wù)。
當(dāng)然也會遇到幾個不太好說話的人,比如眼下這戶人家里管事的是個老太太,一雙眼睛依然渾濁但是透著滿滿的精明。
將他們迎進屋里,立馬打發(fā)兒媳婦去煮雞蛋,然而一直到他們離開,這兩個雞蛋都沒有煮熟。
將他們按個夸贊一番后,老太太問道:“這個村代表可是鎮(zhèn)守親口說要選的,一個村只有一人,難不成就沒有什么好處?好歹算是半只腳踩進衙門里了,算不算是官家人?”
盡管老太太努力咧著嘴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但是袁銘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心里的謀算,無非是想知道當(dāng)代表有沒有好處。
袁銘面上不動聲色,說道:“村長怎么說的?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老太太撇嘴,眼中滿是不信任:“他說什么好處都沒有,每個月去鎮(zhèn)衙面見鎮(zhèn)守一次,要是村里出了事代表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還得追究責(zé)任。”
“話是這么說,但我覺得他就是存著私心,村里的人我可清楚著呢,一個個都向著村長,到時候肯定是是他家里人做到那個位置。能和鎮(zhèn)守打交道,我不信一點好處都沒有。”
她咕嘰咕嚕說了一通,一雙吊角眼死死盯著袁銘的表情,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
不過注定要讓他失望了,袁銘全程神情未變。
“我不清楚,我只是村長請來代筆的書生,其余之事一概不知。不過您盡管放心,從我手中收到的票來看,村長并一定是最后的贏家。”
“哦?”老太太來了興趣,伸長脖子去看袁銘手里的書頁,卻忘了自己根本不識字,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出來,只能悻悻收回視線,問道:“他們都選了誰?”
袁銘微微一笑:“在村長宣布之前,必須保密,這是鎮(zhèn)守親口說的。”
老太太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通,眼神逐漸變得冷淡。
從她家里出來,季清月很是憤憤不平:“這個人實在是太壞了,不僅看不起我們,最后竟然把票投給了自己兒子,真是臉皮厚。”
袁銘的臉色卻沒有太大變化:“無妨,我們做好我們該做的就行。”
季清月應(yīng)了聲,跟他一起往下一戶人家走去。
哈南村共一百來戶人家,忙了一上午,兩人終于趕在午飯之前收齊了所有的投票。
季清月揉了揉酸脹的腳脖子,沖著他撒嬌:“中午我要吃夫君親口扯的面條,累死了。”
袁銘自無不可,也不管是在大街上,就蹲下來給他揉腳踝。
季清月耳朵通紅,不自在的東張西望:“要被別人看見了。”
“看見了又能怎么樣,我給我夫郎揉腳天經(jīng)地義,而且這里很偏,看起來沒什么人。”
然而,他的話剛落下,就被打臉了。
村長孫子小跑過來,一邊喊他的名字,一邊說道:“袁公子,阿爺叫你們?nèi)ゼ依锍燥垼 ?br />
兩人跟在他身后,一個面色微紅一個眼底盛著無奈。
村長孫子什么都沒說,季清月自己羞得不行,低著頭不說,還特意落后他兩步。
袁銘一邊走一邊琢磨著怎么把小夫郎哄好,突然感覺到手心一暖,偏頭一看,季清月不知何時追了上來,把手放進了他的手里。
袁銘勾起嘴角,默默收緊了手。
前頭的村長孫子絲毫不知道后面兩人發(fā)生了什么,手里握著一根木棍,邊走邊敲打著路邊干枯的野草,玩得不亦樂乎。
到了村長家里,寒暄兩句,就上菜了。
袁銘道:“我鄰居家的大哥趕了牛車送我們過來的,就在村口等著,恐怕要麻煩您孫子跑一趟知會一聲,免得他等著急了。”
村長笑呵呵的擺手:“是楊濤吧,我認(rèn)識他,早就跟他說了,本來要請他一起來吃飯的,不過曉霜說家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就沒堅持。”
袁銘點點頭,看來楊濤并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只是……
他掃了一眼旁邊桌面上的投票書,想到上面的內(nèi)容,不禁為楊濤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