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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041

    時念念的眼淚來的又急又猛,眼眶一下子紅了一圈。

    她唇抿著,小聲道:“對不起。”

    時念念也不知道去說些什么,她只是睡了一覺,因為系統的疏忽被送了回去,再?回到書里的世?界時,所有的所有都變了樣。

    她太理解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了,她當初花了四天時間才接受這本書在她的生活里憑空消失,偌大的網絡連一個重名重性的小說和主?角都沒有,就好像有人拿著橡皮擦,把那段往事在她的世?界擦除。

    那幾天,時念念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冷湍急的湖,她站在湖中間,周圍被巨大的厚重的玻璃籠罩住,隔絕了一切聲音和光源,她被湖水淹沒,掙扎著去抓住名為回憶的藤蔓向上爬,卻?又眼睜睜看著那藤蔓都要?一點一點斷裂了。

    可她也只是待了一個月,準確來說,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陸笙卻?等了她六年。

    時念念眸底的光細細的閃了下,一顆心被酸澀的情?緒包裹住,她強忍住淚意,抬眼看他:“對不起笙笙,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覺,然后……”

    小姑娘吸吸鼻子,在心底想?了下措辭:“……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久。”

    她肯定?不能告訴陸笙她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還?差點回不來。

    時念念向來對自己的事情?腦子反應慢半拍,重逢后她太過?開心,絲毫沒有注意到陸笙說的是“回來了”,而不是“醒了”。

    陸笙知道時念念心里揣著事,也知道她不是長睡不醒,而是回到了宋姝妍說的,不屬于他們的世?界。

    騙他也沒關系,在時念念看不見的角度,陸笙眸光微動,不動聲色的斂下眸底翻涌而出的炙熱,只要?這次她不再?離開,他便可以假裝從不知情?,永遠把這個秘密藏在心里。

    “嗯。”陸笙的指尖向上,指腹摩挲過?女孩泛紅的眼尾,輕接住她眼角滾落而出的那顆瑩瑩的珠子,嗓音被壓的低啞,“回來就好。”

    男人指尖微涼,指腹帶著層薄繭,被他接觸到的皮膚傳來微弱的,又難以忽視的癢意,時念念長睫生生顫動著,陡然間,心頭也仿佛被燙過?一般急速的顫了下。

    腦子里亂七八糟,被那眸子盯著,時念念心跳無意間加快,匆忙別開視線沒敢看他,在空氣?中亂晃了一圈,忽的發現陸笙手腕上帶著的那串佛珠來。

    眼眶里的眼淚立馬被好奇心取代,時念念眨著眼,手移過?去輕碰了下,出聲問他:“笙笙,這是什么?”

    原來他還?有這種愛好嗎?

    陸笙腕骨明顯,漂亮的腕子上掛著串珍珠手鏈,和一看就價格不菲的佛珠,珠串花紋繁瑣精致,顏色偏冷,愈發襯得那冷白皮膚紋理細膩,干凈養眼。

    通體瑩白的珍珠和莊重嚴謹的佛珠完全是兩種風格,可偏偏戴在陸笙手上時,又相?得益彰,添了幾分清冷的性感。

    陸笙順著時念念的目光垂眸望了眼,喉結微滾,聲音被放的低啞:“你不在時,我去廟里求過?佛。”

    他說的風輕云淡,面色也是淡的,手指搭在珠串上轉了下,黑褐色的珠子在光下泛著薄薄一層細膩的光暈,彰顯著主?人的貴氣?:“那住持說我命格硬,與?身邊的人相?克。”

    所以蘇皖離開了他,連時念念也走了,他才是那個最大的惡人。

    佛說普度眾人,卻?從來沒有把憐憫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陸笙垂下眼睫,嘴角扯了扯,眸底深深劃過?嘲意,笑意有些涼薄,可仔細去聽,又能從那疏涼的聲線下隱隱聽出落魄來。

    相?處時間久,陸笙偶爾一個神情?變化時念念都可以捕捉到,她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不喜歡他那樣去想?。

    時念念眼底泛紅,這次卻?沒有再?回避他的視線,她小心翼翼的握住眼下那雙漂亮的手,一張干凈的臉純的過?分:“他騙你的,你別信那個。”

    時念念一本正經的小聲念叨:“什么命格硬不硬呀,哪有人靠一句話就把自己否定?的,這樣說的話,下次我也去路邊給人看手相?,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我們笙笙那么優秀,優秀的人生活忐忑一點點是可以理解的。”

    說著,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空氣?中小幅度比劃了下:“當然,也就一點點。”

    女孩聲音軟,眼睛又大又圓,眼周一圈全紅了,眸底瀲滟著水光,鼻子也是紅的,明明自己下一秒便要?掉珍珠,還?要?強忍住淚意說些好聽的話安慰他,聽著她柔軟的聲音,她的手小小一個,握在手里軟的跟沒骨頭似的,陸笙心里的潭仿佛落入一片桃花花瓣,春風吹皺一池春水,泛起皺皺溫柔漣漪。

    陸笙反握住那只手,男人眉眼溫柔,聲音也逐漸柔下來,視線垂下落在她身上,溫聲道:“我沒信他。”

    見他看著狀態還?可以,時念念嘆了口氣?,她總覺得心里難過?,名叫愧疚的感情像浪潮一般,都要?把她淹沒了。

    也就是出于這份心疼和愧疚,她哪也沒去,連一直惦記著的樂樂也顧不上去看,就乖乖坐在陸笙身邊陪著他。

    雖然她想?不明白陸笙為什么那么喜歡牽著她的手,還?跟哄小孩子似的輕捏幾下,即使時念念有些別捏,她眼睛一睜一閉,也就由他去了。

    畢竟,這件事真的是她和系統不好,叫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以前就知道,她們笙笙生的眉目清冷,寡言薄情?,一身傲骨挺得直,端著一副不見山不見水的深沉模樣,但他其實心思細膩,又格外?沒有安全感。

    時念念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她看著別墅里的傭人走走停停,屏幕上的畫面換了一幕又一幕,時樂樂偷偷摸摸溜進了客廳,蹲在時念念腳下,非常主動的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湊上前叫她摸。

    雖說是溜,但它那個健壯的身板,隔著老遠都可以看見它鬼鬼祟祟的身影。

    窗外?月色漸濃,星子在幕布上匯聚成打大片璀璨星河,時念念見太晚了回不去,也就留在別墅里住下一晚,其實更主?要?的是,她舍不得樂樂。

    小姑娘的臥室和六年前一樣,陸笙經常派人來打掃,即使六年沒有人居住過?,但仍整潔干凈的連一絲灰塵都沒有,空氣?里還?尚彌漫著淡淡的清新劑的味道,是她最喜歡的水蜜桃味。

    時樂樂嘴里咬著六年前時念念送給它的玩具小熊,晃著尾巴屁顛顛跑進臥室里,又一屁股蹲下,滿臉寫著它今天要?和媽媽一起睡。

    結果,樂樂屁股還?沒坐熱,又被冷著臉的陸笙連狗帶熊一齊扔到了門外?,男人語氣?疏淡,側眸睨它:“不許睡在……”

    好在陸笙反應及時,沒有說漏嘴,到嘴邊的話轉了個方向,沉著聲吐出來:“姐姐屋里。”

    時樂樂哼哼唧唧很是委屈。

    時念念向來心軟,看著樂樂聳拉著臉,一旁的最喜歡的小熊東倒西?歪臉朝著地躺下都沒在意,她擋在陸笙和樂樂中間,護犢子似的兇巴巴看他:“你兇它干什么呀,樂樂不跟我睡難道你要?跟我睡嗎?”

    最后一個尾音還?未消散,時念念猛然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她后知后覺,她好像說錯話了……

    果不其然,她看見陸笙眸光微動,表情?有一瞬的怔愣,從她收了聲到反應過?來后這短短一秒鐘,時念念已經連自己買哪個城市的車票都想?好了。

    陸笙知道小姑娘腦子快說錯了話,正確來說他應該主?動離開免得她尷尬才對,但骨子里的惡趣味偏偏就想?看她紅臉,他盯著那雙濕軟清透的眼,眼睛輕輕瞇起,眸底沾了些始料未及的笑意。

    陸笙不輕不重的“嗯”了聲,他半垂下眸,眼尾及小幅度的揚起半分:“你要?是想?,我可以留下。”

    許是這會聲音放的有些低,男人本就好聽的清冷聲音更顯得磁性感十足,像是貼著時念念的耳朵在低聲說話,叫人禁不住耳根發軟。

    他這一句話,叫時念念好不容易崩住的情?緒又瞬間碎了一地,女孩像是只炸了毛的貓,直接動手將人推出門外?:“我不想?!”

    時念念只覺得自己頭頂都在源源不斷的冒著熱氣?,她用手背貼著臉頰一側,溫度燙人。

    伴隨著“咣當”一聲的關門聲,送來了時念念惱羞成怒的后半句話:“你和樂樂一起睡去吧!”

    陸笙站在門外?,看著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他的手搭在白色門面上,依舊是那副疏涼面容,只是眉目間多了分不動聲色的繾綣,淡淡幾句出聲:“樂樂,你把媽媽惹生氣?了。”

    時念念很不服氣?的搖著尾巴反駁他:“汪!”明明是爸爸把媽媽惹生氣?了!

    靜默片刻,陸笙終于回頭。

    他垂眸看向坐在腳下轉著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和他對視的時樂樂,幾秒過?后,忽的彎了下唇,清冷的眉眼軟和下來溫柔似水,連眸色都浸染上燈光的清透:“嗯,是爸爸把媽媽惹生氣?了。”

    他好像很久沒有那么開懷的笑過?,陸笙伸出手撫向胸口,胸腔內那顆心臟鼓點似的,一下又一下,張揚極了。

    真好,還?可以再?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看見她的笑,看她皺眉,看著她氣?鼓鼓的和他生氣?,耳朵都紅了,睫毛撲簌簌的顫著,可愛的要?命。

    “走吧。”男人長睫低垂,眼底笑意深深淺淺,“爸爸帶你回去睡覺。”

    陸笙一夜未眠,倚在走廊欄桿上吸了半晚上的煙,云層厚重朵朵,星光點點,五月末的晚風攜卷著撲面而來的燥意,院子里嫵媚的薔薇花的開得正艷,搖曳著滿院甜膩的香,是夏天來臨的前兆。

    時樂樂腦子聰明又通人性,時念念還?在時待它極好,是捧在手心里寵著長大的,后來女孩離開,它便跟在陸笙身邊,陸笙自然也從未虧待過?它。

    樂樂從小就接受過?訓練,它學?的快,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不會隨地大小便,柔軟的毛發干干凈凈的沒有一點雜物,也很少會拆家,陸笙臥室的地板上有樂樂睡覺專用的軟墊,它最喜歡縮成一團躺在墊子里睡覺。

    那六年來,它不明白為什么一直見不到姐姐,為什么哥哥整日里都會不開心,它見哥哥不開心,便會湊到他身前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的腿,哥哥偶爾會順順它的毛,眉目溫柔又繾綣,低聲問它想?不想?媽媽,后來聽得多了,樂樂也在潛移默化換了稱呼。

    它那時候個子不高,才堪堪到陸笙的小腿,再?后來張開了,體格竄的快,爸爸說媽媽只是離開了一段時間,它便陪著爸爸一起等媽媽,爸爸站在窗邊出神,它也跟著蹲在他腳下發呆,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呆著呆著便睡了過?去,醒來后身上蓋著它的毯子,還?是媽媽給它買的那條,只不過?有些小了,總是有一小部分尾巴露在外?面。

    爸爸有給它買過?新的,雖然那條也很漂亮,但它還?是最喜歡媽媽送給它的毯子,有一次傭人姐姐來給它換新的,想?把媽媽送的那條帶走,它咬著毯子壓在屁??股下就是不放,第一次發了脾氣?,后來傭人姐姐和它道歉,爸爸也給它買了許多好吃的補償它,它也就不生氣?了。

    見陸笙沒有休息的意思,時樂樂張望了半天,帶著它的小熊來到男人腳邊。

    陸笙動作一頓,將指縫間才燃到一半的煙揉滅按碎,男人曲起腿,側眸散漫的垂下眼,淡淡示意它:“去睡覺。”

    樂樂聞不得煙味。

    時樂樂明白爸爸話里的意思,又咬著小熊重新回到了它的專屬小床,老老實實趴在了墊子里。

    見樂樂走了老遠,陸笙再?次從煙盒抽出一根煙,男人微低著頭,眼半闔著,修長手指輕轉了幾下,那根細長的煙被他叼進嘴里,隨著打火機咔噠一聲細響,指間燃起一點猩紅的光。

    他喉結動了下,而后抬起眼,一套動作做的隨意懶散,可偏偏在陸笙身上又瞧出幾分勾人的性感來。

    一樓客廳沒有開燈,連帶著二樓的走廊都是昏昏落落的黑,陸笙表情?冷淡慣了,未消散開的繚繞煙霧籠罩住他清冷眉眼,看不出情?緒如何。

    陸笙睡不著,他怕他醒來后,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場夢,又或者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他很少做夢,也不會做夢,他有時候甚至覺得時念念太過?狠心,這六年的每一天從來沒有來過?他的夢里,他卻?想?她想?的發瘋,他清醒自知的看著那份思念,一日日匯江聚海,一點風吹草動便會掀起洶涌巨浪,快要?把他連帶著身上每一跟骨頭都吞噬了。

    他以前不吸煙,也沒有癮,那會卻?靠著酒精和煙草茍延殘喘,甚至差點進了醫院。

    是江逸辭第一次對他冷了臉色,站在病床前冷臉看他,說他要?是現在就把身體折騰垮了,還?怎么有力?氣?等她回來。

    也正是從那以后,陸笙才真正活得有了人樣。

    他在門口守了半夜,又抽了半夜的煙,直到天邊第一縷霞光照進客廳,遠處天光亮起,陸笙掐了煙,腳尖轉了個方向回到了臥室,準備洗個澡散散一身的煙味。

    時念念昨日睡得早,一向準時的生物鐘也早早的喊她起了床,她睡意朦朧的踏著拖鞋去開門,便看見門外?站著的陸笙,和他腳邊眼巴巴仰著頭蹲著等她的時樂樂。

    “……”

    時念念瞌睡都被嚇醒了,半秒過?后,她彎了彎眼睛,露出嘴角邊兩個軟軟小小的酒窩:“早。”

    許是才睡醒,那雙漂亮的藍眸亮的仿佛藏了星子,又氤氳著幾分水汽,陸笙垂眸看了眼,喉結小幅度滾了滾,也輕聲回了句:“早。”

    小姑娘眼尖,僅僅是一眼,便瞧出幾分不對勁來,男人眸色深,眼角微紅,看狀態好像不像是好好休息的模樣。

    想?著想?著,她問出口:“笙笙,你是沒睡好嗎?”

    陸笙的注意力?還?在女孩發頂上翹起的那縷碎發來,手還?未伸過?去,忽的被問的一頓,他剛想?說“沒有”,又看見時念念眼睛一眨,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張軟白小臉上表情?愈發嚴肅認真。

    時念念抬手戳了戳陸笙的小臂:“笙笙,你不會站在這里站了一夜吧?”

    陸笙斂下眸底情?緒,指腹移過?去壓下那縷不安分的碎發,聲音有些低:“沒有。”

    時念念當然不信,她連他嗓子里被壓下去的啞意都聽出來了,一點也不像沒有的樣子。

    她盯著那雙如墨般濃黑的眸,板著臉一本正經:“你別騙我。”

    見自己騙不住她,相?互對視片刻后,陸笙終于還?是妥協,他無聲勾了下唇角,應了聲,算是承認他站了一夜的事情?。

    時念念很生氣?,總覺得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陸笙根本就不愛護自己的身體,以前還?天天早睡早起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規律的跟個老干部似的,瞧瞧,時念念瞄了眼男人線條凌厲的下頷線,人都比以前瘦了。

    時念念一把拉住他的手,推開陸笙臥室的門快步走進去,又按著他的肩將他按坐在床上,一套動作做的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現在馬上閉上眼睛睡覺。”

    見他蹙著眉不說話,時念念似乎知道他想?說些什么,她們笙笙確實不容易,想?著他這幾年,時念念還?是心軟了。

    她拿出以前哄小朋友的那套,低頭直視他的眼睛,聲音也是軟的,一字一句好脾氣?的哄他:“我不會走的笙笙,這幾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為了表達誠意,時念念很主?動的般了個椅子坐到他身旁,臉上揚著笑:“我就在這守著你。”

    在聽見女孩說“這幾年你辛苦了”的時候陸笙驀得一頓,時念念總是輕而易舉的幾句話便可以叫他心里泛起漣漪,好似他在她面前從來都不用隱瞞,以前是,現在也是,他看著那張滿滿都是期盼的小臉,嘴邊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陸笙本以為他會睡不著,為了哄時念念開心,他象征性的躺個十分鐘也是躺,可他才闔上眼沒多久,緊繃著的身體松懈下來,意識逐漸陷入模糊,原來他比想?象中還?要?超負荷支配自己的身體。

    聽著床上傳來的均勻綿長的呼吸聲,時念念沒什么事情?,揉了把狗頭后開始托著臉發呆。

    她覺得現在的陸笙一點也不像即將二十七歲的人,說他七歲她都信,睡個覺還?需要?哄,走路還?需要?牽手,簡直越活越倒退了,心里這樣想?著,卻?還?是身體力?行的給他扯了扯被角,自己家的小孩,慣著就慣著吧。

    而遠在市中心的陸氏集團員工們發現,他們雷打不動按時上班不按時下班的陸總,昨天翹了開了一半的會議不說,今天直接翹了班,眾人摸不著頭腦,八卦在小群里傳的紛紛揚揚。

    許是時念念在身邊,又或者說他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陸笙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等他再?次睜開眼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兩個人帶著一只狗簡單用過?了遲來的午餐,時念念看著抱著一堆東西?跑上跑下的傭人,再?一次意識到,他們好像又要?搬家了。

    車子在柏油馬路上平穩駛過?,時念念看著窗外?閃過?的森森樹影,只覺得這附近很熟悉,她似乎又回到了陸家莊園。

    遠處依舊是那棟豪華的四層別墅,只不過?院子里大變了樣,好像從頭到腳都被重新翻修了一遍,一點也看不出以前的痕跡。

    時念念只來過?一次主?樓,還?是上次宋姝妍因為陸誠的事情?綁她來的,她那時候心思沒放在別墅的構造和裝修上,只記得空間很大,她全部繞上一圈說不定?微信步數都可以力?拔頭籌了。

    這會,她被陸笙帶著來到客廳時才發現,不僅是院子,連室內的裝修都發生了變化,如果說以前的裝修風格富麗堂皇到叫人睜不開眼,現在的又偏現代輕歐式,簡約低調又光鮮亮麗貴氣?感十足,很有陸笙的風格。

    陸笙準備了很久,這里離公司更近,裝修好,基礎設施等等也更加齊全完備,他一直沒搬過?來,只是在等時念念。

    他給時念念準備的臥室和小別墅的臥室差別并不大,只是裝備要?更精致更豪華些,也更加漂亮。

    陸笙對這里的地形構造很熟悉,但時念念不一樣,她跟在男人身后,聽他給她介紹那些房間,又跟著認了路,除了二樓一間屋子被陸笙跳過?去,其他的時念念全都參觀了一遍。

    小姑娘對那件鎖住的房間很是好奇,順口提了一嘴,陸笙只是不輕不重的回了句,還?在裝修,便沒有在說些什么。

    兩個人又一路來到了后院。

    后面是一個很大的露天泳池,說是泳池,又不太像,準確來說更像是一個仿生海洋館,時念念蹲在岸邊,看著平靜水面下顏色靚麗的珊瑚礁,柔軟濕潤的砂礫,搖曳著的海草,零散幾顆堆在一起的礁石,等等等等所有復刻大海的生物,傻眼了,比她幾年前初次搬到小別墅時看見的那個人工湖還?要?震驚。

    陸笙垂眸對上那雙不可置信的眸,唇彎了下,低聲問她:“喜歡嗎。”

    現在已經不是喜歡兩個詞可以解決的事情?了,時念念覺得,她把她的家從海底搬到這里都不成問題。

    小姑娘激動到直接跳起身給了陸笙一個非常熱切的擁抱,在男人反應過?來下意識想?要?按住她的腰抱回去時,時念念又跳出半米遠繼續蹲在岸邊,伸手輕輕撥動著水面,女孩細白的手臂脆的像藕段,水流順著她的指縫間滑落,手指修長瑩白,在鋪開的天色和幽藍的水面下暈開一圈淡淡的柔光。

    再?接著,一團朦朧光線下,映入眼簾的是海里那條金色卷發,銀色魚尾的美人魚。

    時念念側對著陸笙,她骨架小,背部那漂亮的蝴蝶骨藏在柔軟的發下若隱若現,露在外?面的皮膚透著抹勾人的粉,細碎的陽光流淌在她卷翹的長睫,好似漫天華光都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純凈的過?分,又帶著不自知的嫵媚。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多漂亮,勾的人一顆心都忍不住放在她身上沉淪,更移不開一點視線,陸笙眸色微沉,眸光一瞬不瞬的黏在她身上,占有和掠奪的沖動在骨血里翻滾,生出幾分想?將她藏起來不想?叫任何人看見的念頭。

    他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產生過?這種念頭。

    時念念一顆心都撲在專屬于她自己的小型海底世?界里,絲毫沒有聽見男人低低的那句:“喜歡就好。”

    五月末的天晝長夜短,太陽西?沉,天邊隱隱浮現起火燒云,時念念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是傭人推門來到后院去喊她。

    聽見陌生人的聲音,時念念條件反射的便往水里躲,企圖藏起自己的尾巴,可岸邊的女傭一直沒有抬頭,聲線恭恭敬敬,平穩到毫無波瀾,好像絲毫不驚訝她的身份。

    時念念半張臉都藏在水下,只露出一雙濕潤潤的眼,她偷偷觀察了半晌,見傭人完全是一副公辦公事的樣子,又心里琢磨既然是陸笙叫她來喊她,他做事向來自有分寸,那應該也沒什么事情?。

    想?了一通后,時念念才放心大膽的直接撐著手臂從池子里爬了出來,又變成雙腿形態上了岸。

    她跟在女傭身后七拐八拐繞了一圈,才繞出后院,來到了主?客廳。

    茶幾上擺著厚厚一疊文件,陸笙從二樓書房的方向走出來,看樣子方才應該是在忙。

    時念念沒在意他在忙什么,注意力?全部被餐廳里那滿桌子的極其豐富的晚餐所吸引,菜品很多,足足有七八道,全都是她喜歡的,色香味俱全,她一道一道數下去,眼睛都挑花眼了。

    不用別人催她,她都已經拉開椅子乖乖坐好了,乖的叫陸笙忍不住想?去摸摸她那張軟白的小臉,想?歸想?,他也沒有真的那么毫無分寸,他快步走上前,拉開小姑娘身旁的椅子坐下。

    菜上齊后,傭人甚至很貼心的準備了一瓶酒,瓶身貼著時念念看不懂的標簽和字符,她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類型的酒,只見液體倒進玻璃杯時是通透的粉金色,在吊頂燈柔軟的光下更像是鋪了層碎金,很漂亮。

    時念念總是時時刻刻都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她晃著高腳杯觀摩了會,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笙笙,這是什么?”

    陸笙回她:“果酒。”

    時念念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不愧是陸家的傭人,確實很貼心,考慮到她是女孩子還?專門拿了果酒。

    她湊上前動了動鼻尖,鼻息間彌漫著一股濃郁的好聞的果香,是草莓的味道,杯底似乎隱隱可見一些果粒,看著軟乎乎的。

    不管是樣貌還?是味道都叫時念念的心蠢蠢欲動,但她心動之前,還?是順嘴問了句:“這個果酒度數高嗎?”

    時念念酒量不好,比一杯倒還?要?差,簡稱,半杯倒。她穿書前雖然也拿不出門面,但聚會時倒還?沒有那么容易醉過?,而如今,她這比小朋友都要?爛的酒量,時念念猜或許是和她身為小美人魚的特殊體質有關。

    聞言,給她夾糖醋排骨的陸笙手動作一頓,他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眼尾及小幅度的揚了下。

    但怔愣也只是發生在半秒間,半秒過?后男人面色如常,淺聲道:“不高。”

    對他來說不高。

    有了他這句保證,時念念果真放下心來,她先是小口抿了下,嘗起來像是草莓汁,舌尖都縈繞著那股子甜甜的味道,酒精給人的感覺并不重,口感很好,于是,時念念膽子大了些,又喝了一口,幾口下去,高腳杯的酒都下了肚。

    菜沒吃幾口,后勁上來,時念念腦子暈乎乎,成功把自己灌醉了。

    這款果酒和普通果酒完全是兩碼事,經過?獨家秘方釀制而成,度數一點也不輸于高濃度的白酒,口感前調像果汁,只是后勁很大。

    陸笙知道時念念酒量不好,他不是沒有見識過?她喝醉,那還?是她很久之前,不小心把雞尾酒當果汁喝了下去后導致的,但他也沒想?到時念念這次暈的那么快。

    上次她喝醉后把他當成時樂樂不說,還?抱著不撒手,硬是給蹭了一身火,從那后來有一段時間,陸笙再?也沒有叫時念念碰過?任何帶有酒精的東西?。

    時念念喝多了便喜歡說話,什么話都會說,遠到上下五千年盤古開天辟地,近到她小時候被一只大鵝追的滿院子跑,最主?要?的是醒來后她喝醉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通通什么都不記得。

    陸笙其實是帶著私心,他看她喝醉,只是想?借機從時念念口中套出來,她離開是因為什么,以后還?會不會走。

    陸笙還?未開口說話,那暈乎乎的小醉鬼先一步出聲,她盯著男人近在咫尺的那張好看的臉看了半晌,手撫向他的臉龐,臉上揚起一個極為燦爛的笑來:“我們笙笙長大了呀。”

    話夾子被打開,時念念絮絮叨叨的根本堵不住嘴,兩只手并用的在空中來回比劃著,也不知道比劃的什么:“我還?記得初見你那會,你才十六、六歲……”

    小姑娘打了個酒嗝,繼續道:“那時候你好兇,還?叫我滾,還?拿杯子砸我,一點也不像現在這樣。”

    像是想?起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時念念委屈的抿了下唇,臉極速的湊向前靠近陸笙,可憐巴巴的眨著雙眼,似乎在等他回應。

    兩個人離得極近,近到他要?是再?往前一些,便可以吻上她的唇,陸笙視線下移落到時念念瀲滟著水光的唇上停了一瞬,喉結滾了滾,他眸色晦暗,低聲開口,氣?音低到明顯:“抱歉,以前是我不好。”

    陸笙控制不住的想?去碰碰她的臉,結果下一秒,那個撩了人還?不自知的女孩在得到他的回應后,又很滿意的重新退回安全距離:“沒關系,我早就原諒你了。”

    陸笙啞然失笑。

    或許是覺得沒有支撐的身體軟綿綿的很不舒服,時念念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抵在桌子上單手托著下巴,她發了會呆,神情?有些眷戀:“過?得好快,你都二十六歲了,我的任務都要?完成了。”

    陸笙敏銳的捕捉到“任務”兩個字,男人眼睛輕輕瞇起,垂眸看她。

    陸笙眸底溫柔下來,他放輕聲音,唇角勾起半分,整張臉的弧度也跟著柔和,一點一點循循善誘:“念念能告訴我,是什么任務么。”

    一時間系統警鈴大作,在腦子里迅速拉響“滴滴滴”的警報。

    但時念念哪里注意得到系統的提示,男人的目光還?是同往日里一般平靜,像是京城冬天清冷的雪,此時靜靜的看著她時,卻?帶了些許柔情?,如同湖面上溫柔的光波,被那眸盯著,時念念仿佛要?溺死在他的眼眸里了。

    不知怎么的,時念念一時間分不清心跳紊亂是因為她喝了酒,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她微微歪了下腦袋,話也不自知的說出口:“當然是看著你長大的任務呀。”

    時念念再?一次靠近他,長睫因為眼睛動作幅度的變化而輕輕顫起,神神秘秘的悄悄開口:“笙笙,和你說個秘密。”

    陸笙似乎知道她想?說什么,他應了聲,順著女孩的話附和她:“什么。”

    時念念四下張望了一圈見沒有外?人,她身體前傾,半個身子都要?貼在他懷里,靠在陸笙耳邊說像是在說悄悄話:“其實……”

    女孩故意拖長語調賣關子,本就柔軟的聲音浸足了酒意后更加醉人,尾音帶著濕軟的勾子:“告訴你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說話時,溫溫熱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耳廓,連尾椎骨都泛起細細密密的癢意,陸笙心尖一顫,喉結快速滾動著,扯過?她的胳膊將人按在懷里。

    男人呼吸都變得灼熱起來。

    他有些難耐的“嗯”了聲,半垂著的黑眸眸色如墨般濃烈,指腹輕輕揉捏住時念念漂亮白皙的后脖頸,低聲問她:“所以這六年,念念是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么。”

    系統還?在瘋狂“滴滴滴滴”的提示。

    腰被人桎梏住,那手溫度極高,力?氣?又大,隔著衣料像是點了一把火,時念念不太舒服,皺巴著小臉伸手去扒橫在腰間的那只手,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她手腳并用,直接又把陸笙的火氣?給蹭出來了。

    陸笙交疊起雙腿,蹙著眉掐了一把女孩柔軟的腰,聲音低沉暗啞,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么,沾著幾分欲色的眸翻滾著深沉暗涌的光,偏性感的過?分:“別亂動。”

    饒是時念念腦子不清醒,但她還?是能分辨出陸笙說話語氣?的喜怒,她眨眨眼,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說話變得那么重,但還?是乖乖坐著不敢再?亂動了。

    時念念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格外?聽話。

    但時念念往往也只乖個三?四秒,想?起她還?沒有回答陸笙的問題,她靠在男人臂彎里很認真的想?了幾秒鐘才開口:“我就記得我睡了一覺,然后再?睜開眼睛就回去了,然后睡了一覺后又回來了。”

    小姑娘眨眨眼:“我在那里待了一個月,再?醒來就是六年后了。”

    看著女孩乖乖靠在他懷里,陸笙一顆心柔軟的都能掐出水來,他垂眸斂下眸底的熾色,又恢復了那副清冷神情?,骨節分明的手插進她柔軟的發絲,捻起耳畔垂下的那縷發繞在指尖細細的把玩著。

    陸笙眸色深,繼續軟著眉眼柔聲誘哄道:“念念完成任務后會怎么樣。”

    系統一直堅持不懈的企圖提醒她那個小可憐宿主?。

    或許是她的鍥而不舍起了作用,時念念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特別吵,好像有人在和她說話,叫她一時間都無法去思考問題了。

    時念念皺著眉,手下意識拍了拍腦袋:“好吵。”

    陸笙注意到時念念的異祥來,他彎起指骨動作輕柔的揉著女孩的太陽穴,低聲問:“怎么了。”

    男人指腹溫度有些低,帶著恰到好處的力?度,貼在臉上很是舒服,不滿的情?緒散去后,時念念揚著一張干凈的臉:“腦子里的,好像在和我說話。”

    陸笙低眸:“是那個帶你來這里的人么。”

    又或者說,不是人,陸笙垂眼沒什么情?緒變化的看了眼,僅僅是這一眼,系統抖了又抖,生出一種反派似乎能看見她的詭異的錯覺。

    明知道他看不見她,但系統還?是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令人喘不過?氣?的強勢的侵略感來,然后她,被嚇的在一片滴滴滴聲中直接亂碼關機了。

    腦子里終于又恢復平靜,時念念吸吸鼻子,開始很認真思考她未回答的上上個問題,這次她思考的時間有些長,臉板的一本正經,看起來格外?認真嚴肅,陸笙也不著急,就那么靜靜的等著。

    喝醉后的大腦反應都比平時要?生理性的慢半拍,時念念想?了好久才想?出來一個結果。

    “應該會回去吧,”她懵懂的眨了下眼,小小聲道,“完成任務后我就回去啦。”

    她話說完,陸笙第一時間并沒有出聲回應她,只是橫在腰間的那只手臂力?道驟然收緊,叫她有些不太舒服。

    見人一直不理她,時念念很無趣,腦子又昏昏沉沉的想?睡覺,她從陸笙懷里起身還?未站穩,又被人拽著胳膊扯下,時念念腳步不穩,這次直接坐在了他腿上,整個人都被他按在懷里。

    陸笙摩挲著小姑娘的腰將她往身上帶了帶,單手扣住她的下頷,指腹微微用力?,捏著她的臉轉了個方向面對自己,他垂眸,聲線有些涼:“走什么。”

    男人聲音低,聽不出喜怒來:“為什么不留下。”

    時念念不知道他的不留下是指的哪個,是她剛剛想?回臥室睡覺,還?是她完成任務回家,她抿了下唇,腦子轉不過?來彎來,倒顯得答非所問:“好困。”

    女孩眉梢眼尾全被酒意染紅,眸底氤氳著幾分朦朧的光暈,又含著薄薄的酒氣?,本就水潤的藍眸更顯得細致晶亮,長睫蝶翼般撲簌簌的纏著,臉頰兩側泛著紅暈,帶著一抹誘人的嫣粉,像是春日里初綻的粉嫩桃花。

    那雙嫵媚又清純的杏眼,一眨一眨,直勾勾的盯著他,撩人卻?不自知。

    陸笙唇沒沾酒,心早就熱了。

    他壓抑住心尖上灼熱的躁動感,手指收緊,還?是忍不住輕碰了碰時念念微顫著的長睫,指腹間傳來細小的微癢的觸感。

    “乖。”陸笙的手從她卷翹的長睫移到眼尾輕輕摩挲了下,沒敢太放肆,柔聲哄她,“再?問最后一個問題就睡覺。”

    陸笙眸色深,暗流涌動的陰鷙藏在細密的眼睫后,男人依舊是一副冷淡表情?,手上的動作卻?強勢霸道,牢牢的黏在她身上,聲音低且輕啞,輕哄的喚道:“乖乖,想?不想?留下。”

    時念念努力?睜大眼睛想?去聽清他都說了些什么,但腦子里早就跟一團漿糊似的,陸笙的目光像是有重量,宛如黏膩纏綿的蛛絲,化作牢籠,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時念念歪頭看了他半晌,盯著那雙黑的發亮的眸,小聲哼道:“留下可以睡覺嗎?”

    男人捏了一下她溫度逐漸升高的臉:“可以。”

    “哦,”時念念這會眼睛是真的睜不開,她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也都是無意識,完全是被陸笙哄著開的口,小姑娘眼睛閉著,含糊不清的出聲,“那就留下吧……”

    她話沒說完,早就暈乎乎的枕在陸笙肩膀上睡著了。

    身周靜的出奇,方才還?蹲在地上啃牛排的時樂樂也早就被傭人牽著離開了,耳畔是女孩清淺細小的呼吸聲,和陸笙沉穩有力?的心跳,清晰可聞。

    看著懷里睡顏恬靜的時念念,陸笙的手從她漂亮嬌憨的眉眼一路向下,指尖劃過?鼻梁,又來到那柔軟的耳垂,最后停在她飽滿的唇珠上輕輕一按,

    他指腹溫熱,摩挲在女孩唇角,

    陸笙深知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守著那些見不得光的妄念,夜夜肖想?。

    她幾乎挖掘出他身上所有的陰暗面,她說了會留下,明知道小姑娘完全是在這種無意識的狀態下隨口一句話,但他還?是不可理喻的去想?,她答應了,就沒有機會再?去反悔。

    也不能去反悔。

    陸笙眼神熾熱,眸子愈發的幽深,像是簇著火,黑的發亮,翻滾著熱浪般深涌暗潮的光,眼底滿是不正常的偏執的狂熱。

    男人唇角不動聲色的勾起半分,他握住時念念的手指移到唇邊印下一個吻,嗓音晦暗微啞,像是撕開的月色,低低的嘆息:“乖女孩。”

    他看向時念念的目光從來都不單純,

    第42章 042

    宿醉的后果是頭疼眼?暈哪哪都不舒服。

    時念念迷迷糊糊睜開眼?,刺眼?的太陽光使她條件反射伸手去?擋,待到完全?適應后才移開。

    她的手本能的垂在身側,忽的觸到濕潤的溫涼的觸感來,像是海水,時念念眨了眨眼?,視野逐漸清晰后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好像不是她的臥室,也不是她居住的洞穴,是陸家莊園。

    那片仿生海域最外側圍著一圈冷色調的高臺,她側坐在臺子上,腰下是那條泛著熠熠的光的銀色人?魚尾,陸笙正小心翼翼的給她清洗尾巴,他動作溫柔又?熟稔,態度虔誠,像是對待一件好不容易得來的稀世珍寶。

    往日里,陸笙不是沒有?給她打理過?她最寶貴的金色卷發和人?魚尾,時念念有?時候偷懶不想動手,都是陸笙替她來做,他學的快,手也巧,比笨手笨腳的時念念不知道要細心了多少,時間久了,這些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可如今,時念念又?恍惚覺得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心口像是堵著什么,叫她有?些別扭。

    她動動尾巴就想移開,坐在臺子上眼?巴巴的看著他:“可以?了,很干凈了。”

    下一秒,時念念還?未移動半分?,眼?睜睜看著她的尾巴被人?按住,那手修長如玉,骨骼清晰骨感,襯衫袖子向?上挽起,露出?腕骨,冷白皮膚在光下與銀色魚尾相得益彰,格外性感。

    陸笙抬眸看她,視線落在那張略顯茫然又?干凈的臉上,喉結微滾:“躲什么。”

    小心思被抓個正著,時念念紅著臉欲蓋彌彰的解釋:“我沒有?。”

    時念念臉紅時總會忍不住先紅耳朵,盯著女孩泛紅的耳垂,手下是那條漂亮的人?魚尾,陸笙心神微動,靜默片刻,他低頭,褲腳被白瓷臺階上漫出?的水打濕也毫無察覺,在她的尾巴尖印下一個輕柔又?炙熱的吻,第一次沒有?掩飾他藏了許多年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感情,順從了心中所?想。

    如果說人?魚尾巴對應人?類身體的哪部分?,時念念覺得像是腳裸,她的尾巴格外敏感,敏感程度可以?和脖頸不分?上下,溫柔又?清晰的觸感落下,像是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癢意一路向?上爬過?,從脊椎漫過?四肢百骸,心尖也像是觸電般急速的顫動了下。

    時念念眼?睛瞪得仿佛又?圓了一圈,睫羽生生顫動著,呆愣愣的瞧著面前的男人?。

    視線交匯后,陸笙忽的勾了勾唇,他直起身子走向?前靠近她,男人?沒什么動作,只是垂眸問了句:“以?后還?會走么。”

    這種?問題時念念回答了太多遍,她沒察覺出?陸笙眸底的晦暗,本能的便將那個爛熟于心的答案說出?口:“不會。”

    “是么。”陸笙不輕不重的緩緩應了聲,他眸半垂著,眼?底沒什么情緒,那兩個字他聽了無數遍,時念念永遠都在把他當?小孩子哄他。

    可他早就不是一兩句漂亮話就可以?哄過?去?的小孩兒。

    陸笙抬手輕撫向?時念念柔軟的臉側,指腹狀似懲罰般輕捏了下她的耳垂,清冷的眉眼?間冷意退去?后滿是柔情,他聲音低啞,像是在低低的嘆息:“沒良心的小騙子。”

    怎么養都養不熟。

    “?”時念念怔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陸笙在說什么,她愣了好半晌才開口,“什么……”意思……

    對上那雙不知所?措的藍眸,她眸細致晶亮,眼?型漂亮,在那雪白肌膚的襯托下愈發顯得干凈的過?分?,陸笙垂眸看了眼?,從嗓子里低低漾起一聲笑來,他的手移到那微顫的長睫上輕碰了順,目光深情又?隱忍,眼?中藏著難以?自控的偏執與占有?欲,輕聲呢喃:“這次絕對不會再放你走。”

    末了,那尾音還?未消散,他又?低聲補了句:“任務完成也不會。”

    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一瞬間,時間在頃刻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外界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時念念大腦放空,滿腦子都回蕩著那句“任務完成也不會。”

    也就在那一瞬間,在意識到什么后,“嘩啦”一聲,時念念直接從約莫半米高的臺子上滑進水里。

    五月末六月初,京城已經開始轉入了清淺的暑意,太陽懶洋洋高掛在天際,恰到好處的光線將池子里的水都襯得暖洋洋的。

    時念念整個身子都泡在水里,如今溫度適宜,暖風輕拂過?的池面泛起皺皺溫柔漣漪,吹在臉上很是舒服,往日里她最喜歡在這種?天氣曬太陽,這會卻只覺得冷,仿佛在冰窖里滾過?意圈,她捏緊手指,指尖的溫度也一點?一點?涼了下來。

    滲入骨子里的涼意使她有?些喘不過?氣,時念念緊抿著唇,長睫輕顫,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比起女孩的慌張無措,陸笙倒顯得格外平靜,男人?站在岸邊,被水打濕的白色襯衣緊貼在身側,勾勒出那獨屬于成熟男人的精瘦腰線,再往下,便是那若隱若現的肌肉紋理,線條分?明,冷硬流暢,性感的過分。

    即使現在身子半濕透,可偏偏他生的極好,氣質淡入經久未消的遠山寒雪,依舊是一副矜貴模樣。

    陸笙眸子輕瞇了下,盯著那張驚慌的臉,淺聲道:“高三那年。”

    男人?面色如常,一句話說的隨意,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這種小事,落在時念念耳朵里卻恍如當?頭一棒,又?仿佛從頭到腳都被人?潑了盆冷水,冷的她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停止了呼吸。

    高三那年……

    時念念仔仔細細把那幾年的事情回憶了一遍,也沒有?找出?陸笙任何一個異祥來,所?以?說,那么多年來,其實從頭到尾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在假裝,假裝毫不知情。

    時念念后知后覺,突然意識到為?什么當?初久別重逢后陸笙說的第一句話是“回來了”,按理來說她睡了那么久,他應該說“醒來了”才對,所?以?她當?初編的那么多善意的謊話,在他眼?里是不是既幼稚又?可笑,她自認為?完美隱藏,其實他早就知道,像一個跳梁小丑,她才是那個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想到這,不知道是后怕還?是委屈,小姑娘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指尖止不住的發顫,腦袋又?往水下縮了縮,只露出?一雙通紅又?帶著水汽的霧蒙蒙的眼?。

    見時念念紅了眼?眶,陸笙輕輕皺了下眉:“哭什么。”

    時念念咬著唇不說話,視線一直垂下匯聚成一起盯著水面上被太陽照得反光的那一點?。

    一旁有?傭人?匆匆遞來干凈的浴巾和襯衣,陸笙接過?,但他沒換,只是簡單擦拭了下指縫間的水漬,慢條斯理的像是一個風光霽月的貴公子。

    片刻后,他抬眸看了眼?:“不上來?”

    時念念還?是不理他。

    陸笙也不著急,對于時念念,他總是有?十足的耐心去?等她,他知道她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也知道她現在腦子還?未反應過?來,給她幾天時間去?適應也無妨,如今人?已經在他這里,她跑不遠的。

    又?過?了幾秒,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孩終于出?聲。

    時念念悶聲開口:“為?什么要騙我。”

    尾音輕輕落落飄散在空氣了,她這話方?說出?口,忽的聽見岸邊傳來很輕很輕的笑聲,時念念怔怔抬眸,對上那雙有?些無奈又?似笑非笑的眼?。

    陸笙垂眸睨她,視線輕飄飄落在那張格外干凈漂亮的臉上,男人?眸色深,唇角邊帶著幾分?無奈的笑,低聲道:“念念,好像從始至終,都是你在騙我。”

    時念念:“……”

    這樣一想好像確實也是,她哄人?的漂亮話說了太多,到最后也不知道如何圓回來,現在好了,直接自己掉進自己挖的坑里。

    時念念腦子亂的猶如一團漿糊,根本無法理智思考,男人?眼?神炙熱,灼的她心尖都是顫的,她連半秒都沒有?猶豫,直接眼?睛紅紅的開口:“我想回去?。”

    去?哪都行,只要不是這里,出?于對未知危險的本能反應,時念念覺得現在的劇情已經完全?朝著一個她把控不住的方?向?走去?,她不能留在這里。

    女孩聲音發顫,隱隱又?帶著細細的哭腔,眸底霧蒙蒙一片瀲滟著水光,眼?周一圈全?被染紅,看著實實在在很可憐。

    陸笙眼?皮微垂,一秒,兩秒,時念念都沒有?聽見岸邊的人?再出?聲,卻驀得的察覺到明媚的空氣在這短暫的幾秒安靜中陰冷下來,四周靜的出?奇,連一絲微弱的風聲都沒有?,卻叫時念念忍不住心底發怵。

    她討厭這種?死寂般的氣氛。

    她還?在琢磨她是不是說了錯話,陸笙開了口,他聲音沉,隱約帶著半分?壓抑感,那兩個字像是從嗓子里被扯著吐出?來,被他咬的很重,卻又?字字清晰:“不行。”

    陸笙瞇著眼?睛垂眸看她,他表情冷淡慣了,即使心底翻滾著的不斷升起的密密麻麻的溫怒,但面色依舊不顯,眼?底卻漸漸涼了下來,啟唇道:“除了我身邊,你還?想去?哪。”

    男人?眸子極黑,情緒濃烈的似墨,眸底一片晦暗駁色,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時,他眼?里鋪天蓋地的感情一覽無余,熾熱又?幽深,宛如蛛絲纏繞的牢籠,又?像是波濤洶涌的洪水,叫人?有?些喘不過?氣。

    時念念腦子里緊繃著的弦“啪”的一聲斷了,心底最后的防線徹底崩塌瓦解。

    她笨了那么多年,才恍惚發現,原來她自認為?的那份親人?之間的情誼,早就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變了異,她發現的太晚了。

    她不喜歡被強迫,也不喜歡他用那副平靜表情和陳述語調說出?那句命令的話,更不喜歡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片刻間,眼?前這個她看著長大的男人?叫時念念第一次覺得陌生,又?或者說,他一直都是這樣,只是她從未發現。

    時念念一言不發,游到岸邊直接撐起身子上了岸,也不搭理他,從他身邊經過?向?遠處走去?,她走的很快,幾乎是用跑的。

    時念念憑著記憶七拐八拐回到了別墅,路過?時樂樂時停也沒停,只是悶著頭往前走,她推開門來到裝修別致的院子,在距離大門還?有?幾步遠時忽的被攔住。

    前面不知從哪里站出?來五六個黑衣保鏢,站在她面前整齊排開,畢恭畢敬的低下頭,站在最中間的人?先開口,聲音冷靜到聽不出?一絲多余的情緒:“時小姐,先生說您不能出?去?。”

    時念念往左走,幾個人?整齊向?左,時念念再往右,又?整齊向?右,擺明了是不能叫她離開的意思,就在女孩氣得差點?想罵人?時,她聽見了身后熟悉的腳步聲,聲音在剎??那間收了聲,指尖也愈發的顫。

    陸笙走到她身后,按著時念念的肩將她轉了個方?向?面對自己。

    小姑娘好像著實被氣得不輕,眼?圈是紅的,那修長白皙的天鵝頸也被氣的泛著一層緋色,手緊緊抓著衣角,半垂著的長睫像是蝴蝶的尾翅輕顫,抖的不成樣子。

    陸笙攜去?她額前散亂的碎發挽到耳后,男人?動作溫柔,眼?神也是柔的,他聲音放的低且輕啞,像是怕嚇到她,溫聲哄道:“留在我身邊不好么。”

    時念念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他看了眼?,手轉了個方?向?下移,溫熱的指腹按住女孩緊緊咬住的下唇,從她的牙齒下解救出?來,低聲道:“別咬。”

    陸笙細細摩挲著那道淺淺的咬痕,動作親密曖昧,他一字一句,嗓音溫柔,咬字清晰,低語聲像是情人?之間的親昵,說的話卻叫時念念止不住的心生冷意:“我說了,念念,除了我身邊,你哪里也不能去?。”

    時念念終于憋不住,從她睜開眼?睛那一刻開始,到現在所?有?所?有?情緒匯集成一起,臉憋的通紅,惱羞成怒的跳起來直接給了他一拳,她沒剎住力?,毫無防備的陸笙悶哼一聲,下意識松開放在她腰間的那只手。

    時念念知道她現在除了莊園哪也去?不了,她原地愣了兩秒,索性邁開腿往別墅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后仍不解氣,那些酸澀和委屈幾乎要漫出?喉嚨,時念念吸吸鼻子,又?氣沖沖跑到陸笙身邊捏緊拳頭給了他一拳,然后再次兔子似的一溜煙躥的沒了影,連一個后腦勺都沒有?留下。

    時念念回到了池子里,她縮在最底層一角,倚在礁石一側宛如一條干巴巴的咸魚,愁眉苦臉的喊:“甜甜。”

    死機又?開機又?死機又?開機的系統可憐巴巴跳了出?來:“宿主……”

    時念念翻了個身,頗有?些有?氣無力?的問道:“所?以?現在,我算是任務失敗了還?是怎么樣。”

    系統猶豫兩秒:“按理來說,反派并沒有?按照書里的劇情走下去?,應該是沒有?……失敗……吧。”

    除了原著里被反派關著的原書女主換成了她。

    時念念瞧著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閉著眼?睛想了會,又?問:“現在陸笙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統小小聲:“還?是查不出?來,不過?應該看樣子或許可能不是很好。”

    聽著系統一句話說出?好幾個表示猜測的詞,時念念知道她是在委婉的安慰自己,她嘆了口氣,沒幾秒又?呆著臉望向?天空嘆了口氣。

    從池底向?上望去?時的天際格外的藍,仿佛被水浸泡過?一般澄澈,干凈的沒有?一絲雜質,浮云輕綿軟白,羽毛似的重重疊疊堆在一起。

    時念念卻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她盯著那片被飄飄忽忽的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系統說著話,從那場初見時開始琢磨,她究竟是怎么把任務做的亂七八糟不說,還?使劇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又?到底是什么時候,她養大的小孩看向?她的目光開始變得不再單純。

    ……

    時念念兩天沒理陸笙。

    陸笙去?上班時她便上岸去?看看樂樂,整日在水底著實很無趣,雖然這片仿生小型海域和她居住的海底毫無區別,但大海畢竟還?是大海,海底有?無數海洋生物,最起碼她不會因為?無聊而沒事干。

    他在時她就繼續縮回她的池子里不理他,連一個眼?神也不放在他身上,好似他這個人?從來不存在般。

    陸笙下了班便會陪著她,就連辦公也都搬到了距離岸邊不遠處的區域,陸笙性子冷,本就話少,往日里相處時永遠都是時念念主動,臉上總是掛著軟軟糯糯的笑,嘴角邊酒窩明晃晃的,好似又?有?說不完的話題,也不在意他有?沒有?仔細去?聽。

    而如今,時念念不理他,他也不知道去?說些什么,兩個人?就在這種?沉默又?意外平和的氛圍里還?算是和平共處,時念念雖然生他的氣,但她不會和自己的肚子置氣,況且,陸家的廚師手藝也是一等一的好,沒有?人?可以?對一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說“不”。

    也只有?在共進午飯時,時念念才難得乖乖坐在陸笙身旁,和他同框出?現。

    陸笙知道小姑娘在和他置氣,也知道這次自己確實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她不哭也不鬧,整日里縮在池底安安靜靜的發呆,偶爾會數砂礫下藏著幾個貝殼。

    只有?時樂樂蹲在高臺上往下望時,時念念才會主動來到岸邊,她半個身子都趴在臺子上,臉枕在臂彎里,伸出?如藕段般細白的手臂揉了揉樂樂毛茸茸的腦袋,彎著眉眼?和它說話。

    她的皮膚白的像是泡在奶罐子里長大,手指細長瑩潤,手臂在暖陽天色下瀲滟著一圈柔和朦朧的碎光,笑容干凈明媚,眸底映著滿天明艷的天幕,漂亮的叫人?移不開視線。

    她笑的那樣開懷,連籠罩在身周的陽光都溫柔,好像很久沒有?看見她笑了,其實也就兩天,但陸笙卻恍惚覺得隔了好久。

    他不是沒想過?將她正真?關起來,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他,也只能是他,但陸笙知道,如果他真?的去?那樣做,念念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理他。

    他時常去?想,她恨他也好,討厭他也罷,只要她永遠不從他身邊離開,他可以?這樣和她糾纏一輩子。

    可陸笙還?是克制不住的想,想從這份他不擇手段綁在身邊的感情上,奢求一點?獨一無二的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的一點?也好。

    人?總是自私又?貪婪的,她像是讓他上癮的藥,他甘之如飴,又?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那感情像是無底深淵,怎么也填不滿。

    那條生活在陰暗地穴下的毒蛇,終于觸碰到了高掛在夜空中的明月,又?妄想有?朝一日,月光可以?落在他身上。

    陸則釧說得對,他和他,確實是一類人?。

    她每天除了和時樂樂玩,帶著它在院子里散步,剩余的時間就是在發呆,只要她一靠近大門,在距離好幾米遠的地方?便有?人?攔住她,起初,時念念覺得煩,后來見得多了,她也就見心平氣和的接受了。

    這種?漫無目的又?很是無聊的日子過?了幾天后,時念念終于理解為?什么蘇皖會生病,拋開她身體本就不好不說,就算人?健健康康一點?病也沒有?,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都可以?憋出?個病來。

    在她因為?好奇盯著攔住她不叫她外出?的黑衣保鏢看了兩眼?,也就短短兩秒便移開視線,第二天,時念念突然發現那些人?全?部從一米八五人?高馬大的大高個換成了清一色的女生,雖說是女生,看著又?格外身強體健很有?力?量。

    時念念終于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不可能是第二個蘇皖,也不允許陸笙是第二個陸則釧。

    她一直以?為?她什么都教給了陸笙,教他站起來,教他直起脊椎干干凈凈,教他一往無前的向?前走,走一條獨一無二又?滿是陽光的寬闊大道,現在從發現,他確實按照她以?前說的那般對你千好萬好,可他的好太沉重了,注定建立在一段不對等的關系上,他站在主導位,而她完完全?全?都處于一種?被動的地位,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長久下來,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時念念想不出?要怎么做,她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在太陽升起時頂著熊貓眼?生理性眼?淚直流,只能想到唯一一個,便是她不能被關在這里,先不說陸笙的心理狀態,再關下去?,她的心理狀態都要出?問題了。

    如果不是還?有?系統陪著她說話,時念念懷疑自己都要被關出?錯覺,和海底的海草珊瑚對話。

    時念念以?前那部手機早就被陸笙換了新的,通訊錄里只有?陸笙一個人?的電話,再加上她才上岸第一天,連顧星野和小桃花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只知道兩個人?啊岸上做什么,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們聯系。

    時念念搜了顧星野的微博,甚至連百度百科都搜過?,但是后知后覺又?想,百度百科上怎么可能會有?一個人?的聯系方?式,更何況那個人?還?是流量明星。

    想來想去?,時念念把注意打在了一個她很是眼?熟的女傭身上,也正是那個被陸笙安排在她身邊守著她的人?,時念念幾乎無時無刻都可以?看見她。

    在一個暖洋洋的下午,時樂樂正在院子里追蝴蝶,時念念站在一旁,很主動的和女孩搭了話。

    她長得漂亮,又?長了一雙格外干凈不摻任何雜質的藍眸,聲音也好聽,一副任誰看都會忍不住心生好感的模樣,女孩受寵若驚,但還?是恭恭敬敬回了時小姐的問題。

    通過?幾天狀似閑聊的對話和打探,時念念知道她叫唐棠,母親生病,父親年邁,留在老家照顧母親,她千里迢迢來京城投奔在陸家做阿姨的姑姑,阿姨最開始是跟在蘇皖身邊照顧她,蘇皖去?世后沒多久又?自告奮勇來照顧少爺,陸笙很尊重她,再加上唐棠手巧又?干活利落,便被留下了。

    也就在那幾天,時念念連刷了好幾天的好感,兩個人?逐漸熟絡,唐棠長了張看著似乎不太好相處的臉,但其實性子很好,見她對自己在陸家的行動看管的逐漸放松,時念念也就趁著這個機會四處轉了轉,轉了幾天后,她看上了一顆樹。

    時念念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種?的樹木,她叫不上名字,只見那顆樹枝繁葉茂,綠葉密密層層擠在一起,樹干粗壯有?力?,高度正好堪堪到圍墻欄桿那里,枝杈分?出?一條伸向?了院子外面。

    抬頭望著幾乎要遮蔽天日的樹冠,時念念琢磨,或許她爬上樹,然后叫顧星野去?院子外面接她,興許可以?試一試。

    計劃好后,趁著陸笙在公司不在家里,她拿出?一罐收集好的珍珠和大大小小顏色靚麗的貝殼,又?憑借著顧星野的只言片語在互聯網地圖上找到小桃花的理發店,托唐棠去?幫忙交給中心街道的桃花美發,說是她朋友很早之前在她這里訂了一罐珍珠作為?美妝道具,她收集了好久才集滿,還?交代唐棠記得叫她朋友打開檢查一遍看看合不合格再回來。

    顧星野在的公司似乎還?是陸笙名下的,時念念也不確定顧星野此時在不在公司,唐棠能不能親自交到他手上,也就先給小桃花,然后再有?小桃花交給顧星野。

    珍珠確實是很普通的珍珠,貝殼也是普通貝殼,只不過?時念念做了手腳,她在其中一個貝殼里藏了紙條,之前在海底時,他們聚在一起打牌,顧星野也經常用那種?話里藏話的小技巧偷摸來套她的牌,她無緣無故打著自己的名義送去?一罐珍珠,小桃花應該不會不明白她的意識。

    時念念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事實上,她確實做的天衣無縫,小桃花也確實心思細膩很聰明,一眼?就猜到念念送來珍珠肯定是有?什么話想告訴她,但又?不方?便說,最終,她真?的發現了紙條。

    后來,聽打道回府的唐棠說,時小姐的朋友說這批珍珠質量很好,叫她放心,時念念也就知道小桃花發現了她藏著的字條。

    一切都準備好后,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陸家莊園傍晚不會留傭人?在家,相隔較遠的小樓被重新裝修了一番,改成了家里傭人?阿姨居住的地方?。

    約定好的時間點?,時念念輕手輕腳上了岸,她沒有?從客廳走向?院子,而是繞了她觀察地形后發現的后院的秘密通道,一路偷偷摸摸來到那棵樹下。

    時念念本以?為?自己多多少少會遇見那幾個看著她不叫她外出?的女保鏢,她甚至連措辭都想好了,結果一路上暢通無阻。

    身周靜的出?奇,六月天的傍晚晚風徐徐,吹散了一地朦朧如紗的月色,高掛在幕布上的月亮被無數璀璨星子層層圍住,再往深處走去?時,空氣里隱隱傳來稍顯聒噪的蟬鳴。

    不遠處隱約可見她看好的那棵樹,時念念緊抿著唇,斂下唇角邊的激動,害怕到頭來再不小心因為?疏忽出?了什么差錯。

    她腳步慢,呼吸也下意識放得很輕,夜風吹在臉上很是愜意,明明應該開心才對,胸腔內那顆心臟卻怦怦直跳,陡然間,不知道為?什么,時念念無端生出?幾分?不對勁和慌張來。

    半分?鐘過?后,時念念終于知道那份莫名的不安來自哪里。

    在距離樹下還?有?幾步遠的距離,樹葉似乎輕微顫動了一下,忽的有?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很熟悉,熟悉到叫時念念連慌亂的心跳聲都忘了掩藏。

    一個欣長挺拔的身影闖入眼?簾,借著被樹影遮擋住的月色看清來人?,時念念眼?睛一眨,瞬間怔愣在原地。

    月夜之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樹下,從枝葉中擠落而下的柔軟月光半環抱著他,在他的臉上打下明暗不一的光。

    陸笙聲音低,聽不出?喜怒來,他面色如常,嘴角勾起半分?弧度,只是眼?底卻漸涼了下來,眸色深如漆色蔓延的天空,漫不經心的開口:“想去?哪,念念。”

    時念念:“……”

    腦子里的警鐘瘋狂敲響,時念念捏緊冰涼的指尖,條件反射就想犯慫,但是轉念一想,明明是陸笙先關著她是他不對,她這是對自己自由權利的維護和爭取,所?以?沒什么好慫的!氣勢上應該要先發制人?不能輸!

    時念念鼓足了氣勢和勇氣想說你管我去?哪里,結果幾個字還?未說出?口,對上那雙漆黑深沉又?似笑非笑的眼?,到嘴邊的話立馬轉了個圈,心底那顆名叫勇氣的小火苗才冒出?個尖來,被人?一盆冷水潑下去?,“嘩啦”一聲徹底消失不見,好似從未出?現過?。

    時念念:“我我我看看看看看月亮……”

    一墻之隔的墻角邊,顧星野蹲在地上,憤憤不平的拍死了第四只蚊子。

    第43章 043

    久違的?沉寂。

    耳畔是聒噪的?蟬鳴聲和無處可藏的?心跳聲,時念念覺得每安靜一秒,胸腔內那顆心臟跳動的?幅度便能再快上一拍,快到馬上就要從嗓子里跳出來。

    視線在半空中亂晃了一圈,時念念攥緊衣角,最終還是強裝鎮定對上那雙深深注視著?她?的?眸。

    在這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沉默里,她?腦子里已經?閃過無數種措辭和男人下一步的?反應,就在她?思?考厚著?臉皮假裝什么事也沒有發生轉身就走的?可能性大不大時,陸笙終于出了聲。

    陸笙面不改色,聲線平靜到毫無波瀾:“月亮好看么。”

    男人一張精致冷峻的?臉沒什么情緒,時念念一時間捉摸不透他心里想法,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生氣了,但是陸笙表現的?越平靜,她?便越慌張,是一種說不清緣由的?慌張。

    她?腦子一慌,嘴巴也不利索:“還、還挺好看的?。”

    最后一個字尾音還未完全消落,便看見不遠處的?男人不動聲色的?半勾起唇角來,時念念心里咯噔一聲,本能的?覺得,她?似乎好像大概可能情況不是很妙。

    見陸笙沒有搭話的?意思?,小姑娘目不斜視的?正視前方?,大腦飛速運轉,準備隨便扯了個理由借機離開這個地方?。

    她?搓了搓手,仰著?臉一本正經?的?睜眼說瞎話:“外?面好冷,我?先回?去了。”

    說罷,轉身就走。

    她?才邁出去大約兩步遠,裹著?涼意的?晚風將男人富有磁性又隱隱疏涼的?清冷聲音送到耳邊:“唐棠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陸家從不留無用的?人。”

    末了,陸笙垂眼沒什么情緒的?單手扯了下領結,又涼涼幾聲補了句:“別人也不會。”

    時念念腳步一頓,瞬間怔愣在原地。

    女孩背對著?陸笙,看不見他此?時的?情緒變化,卻?還是真真切切的?被這句話嚇得不輕,男人語速慢,一句話被他說的?憊懶冷淡,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又猶如刀刃抵在脊背,她?指尖發冷,腳也仿佛墜了千斤頂般沉重?,停在原地邁不開半步。

    時念念想起那個漂亮的?短發女孩,也就比她?大了不到半歲,明?明?是一個最漂亮最鮮活的?最肆意的?年紀,卻?早早的?為了生活彎腰,陸家雖然嚴謹,但從未虧待過傭人,開的?酬勞也不低,時念念曾經?問過她?,她?說錢都寄給了老家的?父母。

    她?母親的?病雖然不會危及性命,只是吃藥治療的?費用高,每一年都是一大筆開銷,父親又年邁沒有工作,家里還有一個正在上學的?妹妹。

    唐棠要是因為自己丟掉了工作不說,以后再因此?受到牽連,那她?……時念念覺得她?或許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是陸笙對她?太?好,好到叫她?忘記了他在原著里拿著?的?反派劇本,叫她?忘記了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從一個被人拋棄的?棄子走到如今的?地位,這個男人天生就有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偏執和狠戾在,野獸藏起所有尖銳的?爪牙,乖乖對她?伸出柔軟的?手掌。

    可野獸終究還是野獸,他對她?溫柔,僅僅是局限于她?聽他的?話,做他想叫她?做的?事情,當一個乖巧懂事的?金絲雀。

    也就短短幾秒,時念念轉過身,抿著?唇抬眸看他:“不管唐棠的?事情,都是因為我?,你別怪她?。”

    陸笙料到她?會心軟,也料到她?會因為唐棠妥協,看著?低著?頭不說話的?小姑娘,她?柔軟的?發自然垂落在身側,耳畔幾縷被風吹得微卷,露出小巧瑩白的?耳朵,在月色下白到幾近半透明?,泛著?朦朧的?光。

    陸笙輕瞇起眼,嘴角扯了扯,心底無端生出幾分無盡躁火來,那火愈燒愈旺,幾乎要將他吞噬,時念念可以為無數個人妥協,卻?不會為他妥協一次。

    他可以對她?千倍萬倍的?好,可以把世界上所有最珍貴的?東西?都捧在她?眼前,可以惟命是從,可以俯首稱臣,陸笙在任何人任何事上都有清醒的?認知,卻?第?一次對時念念束手無策,除了那些手段,除了對她?好,他已經?想不出別的?可以留住她?的?辦法了。

    他不知道還要怎么樣再對她?好。

    陸笙轉了下腕骨處那串佛珠,溫涼的?觸感使他冷靜了片刻,他啟唇,聲線有些低:“過來。”

    時念念鼓鼓臉,很不情愿的?以烏龜速度挪了過去。

    在距離陸笙還有幾小步遠時,手腕忽的?搭上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那手輕輕一扯,她?的?身子也隨之被迫前傾,一陣天旋地轉間,等她?再回?過神時,她?已經?被陸笙拽著?手壓在了粗壯的?樹干上。

    借著?重?力而來的?“嘩啦”聲響,時念念因為受驚而本能的?瞳孔放大,她?看見俯身靠近自己的?男人身后,一輪明?月高掛在天際,滿天星子閃著?熠熠的?光,樹葉紛紛揚揚打著?轉輕飄飄落了滿地,蝴蝶似的?。

    陸笙的?腿死死的?壓著?她?的?腿,使她?動彈不得,腰間一側也被一只溫度灼熱的?手桎梏住,時念念哪里都不太?舒服,又掙脫不開,只得被迫抬臉對上那雙黑的發亮的眸。

    陸笙一副冷淡表情,手上動作卻?強勢霸道,占有欲十足的牢牢黏在她身上。

    月色從上傾瀉而下,落在男人的?發梢,他濃密纖細的?長睫,那挺直漂亮的?鼻骨,弧度冷戾又恰到好處的?唇,好像天生老天賞飯吃,每一個線條都精致端正的?過分,兩個人離得極近,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帶著?令人眩暈的?溫度,那張沒有一絲缺點的?面容在月色的?映襯下完完全全展現在眼前,時念念眸光一晃,清晰的?看見陸笙眸中那晦暗幽深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偏執情愫。

    莫大的?侵略感使時念念有些喘不過氣,心跳快得不受控制,她?輕輕咬了下口水,小小聲喊道:“笙笙……”

    陸笙氣息濃烈,唇抿的?很緊,啞著?嗓子應了一聲:“嗯。”

    他頭低了低,手摩挲著?那截柔軟的?細腰,狠狠掐著?她?的?腰往懷里帶,帶著?幾乎想將她?揉進身體的?力度,氣音低到明?顯,呢喃著?開口:“我?對你不好么。”

    聽著?那被隱藏的?很好的?落寞語調,時念念眼睫輕顫,就那么直愣愣看著?他,心窩最柔軟的?地方?驀得塌陷一塊,靜默兩秒:“沒有,”她?搖頭,“挺好的?。”

    確實很好,要月亮還附贈所有的?星星的?那種好。

    耳畔是鼓點般紊亂的?心跳聲,想了想,時念念還是很誠實的?小聲補了句:“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

    “嗯,”陸笙垂著?眸輕聲重?復了句,“沒有人比我?對你更好,可是,念念……”

    陸笙話鋒一轉,眸底也漸涼了下來,指腹移到女孩飽滿的?唇珠上輕輕一按,男人眸色沉,聲音被放的?低且輕啞,雖是清冷柔軟的?語調,卻?莫名透著?股瘆人的?陰冷勁:“既然這樣

    他語速極慢,尾音拖長:“為什么還要走。”

    那手溫度很高,指腹帶著?層薄繭,被他碰到的?那處肌膚都是熱的?,時念念下意識偏頭,避開他的?觸碰,突然覺得此?時的?陸笙叫她?有些害怕:“笙笙,你別……”

    時念念語調愈來愈低,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么,只得紅著?臉顫聲念了一個詞:“別這樣。”

    小姑娘聲音又輕又細,長睫撲簌簌的?顫著?,整張臉都因為羞意而泛著?粉,眸底瀲滟著?朦朧光暈,陸笙盯著?她?躲閃的?眼神看了半晌,喉結一滾,嗓音染了點低啞又慵懶的?笑來:“哪樣。”

    他斂起眼底翻滾著?的?那抹熾色,眼睫微垂,目光在花瓣般粉嫩的?唇上流連,下一秒,男人低笑一聲,單手扣住她?臉頰兩側欺身輕吻了下去。

    唇上是那柔軟微涼的?觸感,視線所及之處是那張清冷面容,鼻息間盡是他身上熟悉的?好聞的?味道,清冷如霧,又炙熱又強勢,時念念的?瞳孔因為震驚而驟然放大,腦子里也恍如煙花炸開,一片空白。

    陸笙吻的?輕,只是摩挲輕咬了一下又錯開,他抬手細細摩挲著?那道淺淺的?紅痕,似乎很滿意自己留下的?印記,唇角勾起,直視著?時念念帶著?水光的?眸低聲道:“這樣么。”

    他在說話時,嗓子里還偏偏壓著?低沉的?笑,性感的?要命。

    時念念心臟狂跳,腿止不住的?發軟,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因為心跳太?快而暈過去也說不定,她?的?臉也在那一瞬間紅了個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注視著?那生生顫動著?的?睫羽,眉梢眼尾都染著?那抹魅惑人心的?色彩,陸笙珍寶似的?捧住那張漂亮干凈的?臉,垂下眼一字一句道:“我?今年馬上便要二十七了。”

    時念念緊張的?絲毫沒有心情去思?考他說這些是想表達什么意思?。

    下一秒,陸笙彎起手肘撐在她?頭頂,另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腕向下,男人吐息灼熱,眸色晦暗,不再掩飾下的?眸底翻滾著?熱浪般的?深涌暗潮,那欲色濃的?幾乎要從眼尾溢出來。

    即便是如此?,他的?視線在時念念的?臉上從未移開半分,面容也是一如既往般清冷矜貴,像是風光霽月冷情冷性的?謫仙,撩撥的?時念念骨頭都是酥的?。

    他低頭,靠近紅到幾乎可以滴血的?耳垂啞著?聲又低緩的?開口:“我?已經?不是小孩,我?也有自己的?欲望和……

    陸笙聲音微頓,喉結滾了滾,他盯著?那耳垂,感受著?掌心里女孩發顫的?手指,那四個字被他咬的?格外?的?重?,嗓子里壓著?笑,卻?又字字清晰:“想要的?人。”

    時念念手一熱,腦子也跟著?急速熱了起來,耳畔轟然一聲,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頃刻間倒流,所有的?熱氣都聚集在臉上,跟點了把火似的?,燙的?她?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條件反射的?往回?縮手,聲線抖的?不成樣子:“陸陸陸陸陸笙……”

    一墻之隔的?墻角邊,顧星野面無表情的?拍死了第?九只蚊子。

    第44章 044

    時?念念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院子里又回到了別墅。

    準確來說,就在陸笙低頭吻下來時?,她的記憶早就斷了片。

    起初,陸笙拽過她的手腕扯到肩上,隨后扣著她的后腦勺,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擦入柔軟的發絲,迅速拉進兩個人的距離,闔眼吻了下去。

    就在時?念念大腦亂糟糟一團時?,忽的又被掐著腰抱了起來,男人胸膛溫熱,手臂強有?力的托著她,將她以抱小孩子的姿勢抱起,突如其來的騰空感?叫時?念念驚呼出聲?,本能的雙手環住陸笙的脖頸,她慌張垂眸,唇動了動,頃刻間便撞入那雙簇著火光的黑眸,瀲滟在眸底的欲色幾乎要將她吞噬。

    往日?里冷涼的手指帶著灼人的溫度,燙的時?念念腦子都是亂的,身側的空氣溫度節節攀升,愈發變得粘稠又曖昧,她整個身體都像是陷入一團厚重?的棉花云中,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只得被迫攀附著陸笙的肩掛在他身上。

    心跳撲通撲通跳著,半點不?受控制,時?念念話還未說出口,唇不?由分說的再一次被封住,這一次不?同于方才的清淺,陸笙吻的急,吻法?雜亂無序,帶著些霸道的索取,那溫涼的唇緊緊貼著她的,吮吸輕咬,肆無忌憚的掠奪。

    帶著情欲的吻,呼吸都被掠奪了去。

    鋪天蓋地的凌冽氣息將她整個都攏入其中,時?念念仿佛置身于一片湍急的湖,她像是湖面上的一葉孤舟,身周波濤洶涌,也就是在這一刻,女孩的本就如漿糊的大腦徹底斷了片。

    陸笙步伐急促,他一邊半仰著頭親她,又一路準確無誤的來到了別墅,那不?遠不?近的距離,從?始至終,時?念念都掛在他身上,她被陸笙抱得很緊,她掙脫不?開,兩個人離得也極近,近到甚至能近距離感?受到男人薄薄一層衣物下的心跳聲?,強勁有?力,一下又一下,和她的一樣?亂。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笙微微錯開,時?念念也終于可以靠在他肩上小口喘著氣,她憋氣憋了太久,唇被咬的生疼,眼底浮著朦朦朧朧的水光,絲毫沒有?注意到抱著她的男人停在二樓走廊最盡頭的臥室門前,打開了那扇一直被關著的白漆木門。

    時?念念在一片模糊淚光中看見那門打開又被關上,下一秒,她被抱著她的男人扔在了床上,是真真切切的扔。

    好在那床鋪格外柔軟,時?念念坐在床邊還未反應過來,腦子里想得第一個是為什么她會出現在臥室,第二個就是,陸笙要干什么。

    臥室內沒有?開燈,女孩背對著的身后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景色一覽無余,月光從?云層擠落又傾瀉著落下鋪了滿地,整間屋子都籠罩在一片清透的白光中,少了幾分昏昏落落的黑。

    手下觸感?帶著些涼意又很是柔順,男人擋住她全部視線,借著幾縷月光,和她身為美?人魚本就優越的視力,即使?只是匆匆瞄了幾眼,但時?念念還是辨別出來,她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個房間。

    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陌生的叫她心底隱隱奇怪,又陡然?升起不?安來。

    陸笙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又隨手扔在一旁,指骨彎曲輕輕一扯,黑色領帶被他輕而易舉的單手扯了下來。

    男人眼尾泛紅,動作性感?又侵略感?十足,時?念念心底咯噔一聲?,條件反射就想起身,她腿都沒來得及移動半分,肩膀忽的被人重?重?按住,動彈不?得。

    陸笙的指腹搭在那截皓白的腕子上扣住,女孩骨架小,攏在手心里跟沒骨頭似的,對上那雙因為緊張而長睫不?斷顫起的雙眸,像是蝴蝶長而細的尾翼,他視線一路向下,再次移到那泛著水光的唇,方才留下的印記還能看的一清二楚。

    視線頓了兩秒,陸笙喉結微滾,壓著眼底狂風驟雨般的感?情,他虎口處皮膚緊貼在時?念念柔軟白皙的后脖頸,男人手指并沒有?用力,像對待情人那般親昵的摩挲揉捏著,只剩下白色襯衫的精瘦腰身半彎,再一次欺身靠近。

    意識到要發生什么后,時?念念心跳快到幾乎要從?嗓子里跳出來,她慌張開口:“陸……”

    時?念念剩下半句話語聚集在嘴邊,唇又一次被男人封住,陸笙輕咬住那微張的唇,將她的聲?音盡數吞沒,聲?音又低又啞,低聲?呢喃:“一會說。”

    灼熱的吻鋪天蓋地般繼續落下。

    陸笙扣著時?念念的后脖頸往身邊壓去,帶著溫柔又不?容拒絕的強勢力道,唇緊緊貼著女孩的唇,牙齒略帶懲罰性的輕輕啃咬吮吸著她的唇角。

    男人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親昵,貼著她的唇慢慢的磨著,輕舔在她的唇瓣,誘哄著小姑娘張開貝齒,耳畔是時?念念極輕的嗚咽聲?,陸笙眸色微暗,喉結滾了滾,吮著她唇的動作更加的激烈,他按著她的肩,吻的深入而纏綿。

    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強勢又炙熱,像是一團烈火,勾纏著時?念念的氣息輾轉,喉結小幅度上下滾動,線條極為好看,吞咽聲?清晰可聞。

    骨子里的劣根性使陸笙半睜開眼,視線直勾勾的放在時?念念身上,他看著她撲簌著的長睫,紅透了的臉,眼角掛著淚珠,全身軟綿的只得被迫依附著他才能支撐起身體,孤寂許久的一顆心幾近病態般呈現出一種巨大的滿足。

    那濃密卷翹的眼睫生生顫動著,像是被折斷翅膀的蝴蝶,落在荒蕪的土地上,微弱又無助的瑟縮著翅膀。

    短暫的窒息感?叫時?念念一時?間大腦空白的無法?思考,她被迫承受著陸笙的深吻,心跳快得恍如控制不?住的鼓點,鼻息間盡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仿佛呼吸都被掠奪了去,只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時?念念皮膚白,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膚都白的如同乳酪,漂亮的找不?出一絲缺點,而如今,曖昧炙熱的氣息在封閉的空間內層層暈開,她皮膚泛著沉細膩誘人的粉,脖頸處也漫上了一層薄紅。

    陸笙一直都記得,時?念念的脖子尤為敏感?,尤其是耳朵,之前的某一天,她蹲下來在和時?樂樂說話,樂樂的腦袋一直往女孩懷里蹭,它呼吸靠近時?,小姑娘脖頸紅了一片,捂著耳朵往后躲。

    那時?的陸笙便想,如果他親下去,那截漂亮的天鵝頸會不?會也像那般帶著粉色。

    陸笙深知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問心無愧的好人,他藏著那些難以啟齒又不?堪的心事,裝出一副溫順溫良的模樣?,像是潛伏在金蘋果身邊蓄謀已久的毒蛇。

    時?念念不?知道,他其實就在很早很早之前,便像那般不?可理喻的肖想她,想掐著那截柔軟纖細的腰把人按在懷里,想親她的干凈輕軟的眼,吻她的總是帶著笑的唇,吻她白皙的耳朵和脖頸,細密又纏綿。甚至是一些更過分的事情,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只屬于自己的痕跡,徹徹底底的占有?她,使?她只屬于他。

    那吻繼續向下,克制不?住般落在女孩修長的脖頸,在那雪白的肌膚上留下情動的痕跡來,又沿著耳后線一路向上移到她小小的耳垂,最終停在她的耳廓。

    那耳朵如玉般白皙,小小軟軟一個藏在烏黑卷曲的發間,耳垂有?些肉,耳朵輪廓恰到好處般漂亮。

    陸笙去拜佛時?聽多?了那些老話,都說耳垂有?肉的人有?福氣,他現在卻?覺得,時?念念對他來說,確實是他的福氣,她像他藏在心間的福,又像他萬劫不?復的難數。

    陸笙吻在那小巧圓潤的耳珠,感?受著小姑娘拽著他襯衫的手都在發顫,聽她在他懷里細細的喘,嗚咽聲?又輕又細跟小貓兒似的,連帶著他骨頭都是酥的,喘的他要命。

    就在陸笙的吻從?她的唇齒間移開后,時?念念還未緩兩口氣,感?受到格外敏感?的耳朵傳來濕潤的觸感?,她身體猛地一顫,仿佛無數滾滾熱流直沖擊著大腦,無數細細密密的電流爬上她的脊背,宛如蟻蟲啃咬般一路留下酥酥麻麻又難以掩飾的癢意來。

    時?念念伸手想去碰,又被陸笙拽著手扯下,本能的偏頭去躲,可她的后脖頸還被桎梏在男人的手里,那力道驟然?收緊,她一點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她越躲,陸笙吻的越兇,好像是故意在和她唱反調,狀似懲罰般又吻又咬,折磨人又撩撥人的緩慢速度,跟狗似的,從?耳廓吻到耳垂,反反復復又黏又膩,帶著叫人忍不?住臉紅心跳的曖昧聲?音。

    時?念念又羞又惱,整張臉都像是火燒一般,耳朵也不?舒服,腿更是軟的仿佛不?屬于自己,她緊咬著唇,克制住嗓子里的顫意,眼眶含著一大包眼淚,輕喘著帶著哭腔罵他:“陸笙,你是狗嗎?”

    小姑娘好像真的氣急了,手也抖的不?成樣?子,可她聲?音本就軟,如今在這種情況下更是甜得發膩,她氣息不?緩,尾音都在發顫,仿佛帶著小勾子,雖說是罵人,但卻?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反而更像是撩撥人。

    聽見她話語里委屈的哭腔,陸笙動作一頓,那吻從?急切逐漸變為清緩,良久,又一點一點停了下來。

    只不?過他并沒有?移開,而是垂下眼唇抵在女孩的肩頭,他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被放的低且輕啞,氣音低到明顯,還帶著未消散去的濃郁的情誼,磁性感?十足,好聽到叫人耳根發軟,啞著聲?道:“當你的狗也行。”

    什么都行。

    時?念念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淚,在聽見這句話后又一股腦涌了出來,她愣了好半晌,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驚的。

    但她確實又很委屈。

    她穿書之前,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談過,長那么大和男生第一次牽手還是初中課間掰手腕,更別說別的事情了,哪里經歷過這種大場面。

    時?念念抿著唇不?說話,也不?搭理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她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從?眼角滾落后又變成了珍珠,感?受到手背上冰涼細膩的觸感?,像是有?什么物什落在了上面,陸笙一頓,抬起指尖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小姑娘眼角的淚珠。

    時?念念情緒來得快,眼淚涌上來就下不?去了,珍珠一顆一顆往下掉,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眼周一圈全是紅的,鼻尖泛紅,眼底氤氳著瀲滟又迷離的顏色,潤的仿佛能沁出水來,整張臉都浸著紅,唇角被咬出一個細小的口子,帶著曖昧的水光,仿佛被狠狠欺負過。

    比起時?念念的狼狽,陸笙到顯得格外平靜,男人襯衫最上顆扣子被解開,映襯出線條筆直弧度刻薄的鎖骨,眼眸深邃,狹長的眼尾因為情動而帶著紅,薄唇微抿,依舊是那副清冷寡淡的模樣?。

    也偏偏就是這副禁欲模樣?,干盡了那些意亂情迷之事,又從?來都不?知足。

    時?念念眼淚流的兇,珍珠掉的快,又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是微微顫抖著的肩膀暴露出來主人現在的狀態。

    女孩緊咬著唇,長睫都被淚水殷濕粘在一起,看著著實很可憐。

    陸笙指尖捻過一顆珠子,他看著她哭,聽著身周那微弱的又輕又細的抽泣聲?,盯著那張漂亮又干凈的臉,和她輕軟濕透的眸,占有?欲和掠奪在骨血里沖撞,半秒后,男人眸光微動,指骨曲起幾分,從?嗓子里漾起一聲?低啞的近似滿足的笑來。

    笑聲?傳來,時?念念擦眼淚的手一頓,在一片淚水模糊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對上女孩略顯疑惑的面容,陸笙輕笑,聲?音低到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真不?是個好人。”

    他指尖轉了個方向,溫涼的指腹在小姑娘嫣紅的眼尾處輕輕摩挲,眸底溫柔下來,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專注,卻?又透著偏執意味:“怎么連你在哭都覺得很漂亮。”

    漂亮死了,叫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負。

    時?念念一哽,被他這句話嚇的眼淚硬是憋在了眼眶里,上不?去下不?來,又羞又惱啟唇便想罵他,話語到了嘴邊,一時?間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最后糾結了好半晌,索性一個人生悶氣,繃著臉去擦眼淚去了。

    看著女孩的情緒變化和她的小動作,陸笙嗓音含笑,低低的嘆息:“真可愛。”

    他手輕撫向那軟白面頰,眸色如墨般濃烈,眼底的光筆直鋒利,又黑的發亮,直勾勾的盯著她,聲?音因為克制隱忍而染上了些許情欲,幾乎是克制不?住般低聲?輕喃了句:“真想好好疼疼你。”

    陸笙頭低了低,清冷的眉眼間帶著幾分眷戀,指節收緊雙手捧住她的臉低哄的喚道:“寶貝。”

    他本不?想叫她知道,可如今他又不?想再隱藏下去,他很想很想,每天都想,她幾乎挖掘出他所有?的陰暗面。

    陸笙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完全貼合自己所有?的喜好,全身上下包括頭發絲都長在他的心窩里,連骨頭都漂亮,要命的漂亮。

    聽著那模棱兩可又極其讓人浮想聯翩的話,和他那句格外親昵的稱呼,時?念念捏緊指尖,長睫顫了又顫:“……”

    臉上好不?容易散下去的熱氣一瞬間又被打回原形,全身血液都涌到臉上,她臉一熱,腦子也跟著熱了起來,時?念念感?覺自己今天真的要暈過去了。

    今天的陸笙叫她覺得有?些害怕,又或者說,從?他袒露心聲?開始事情都變得不?受控制。

    她抬腳便想踹他,結果腳才動了下,恍惚察覺出一絲異祥的感?覺來,空氣內也隨之傳來一陣鈴鐺響動的叮鈴聲?響。

    時?念念循聲?望去,在后知后覺發現她腳裸上掛著的東西?后,心尖一顫,愣住了。

    因為天熱,她穿了一件普通體恤衫配牛仔短褲,那截皓白纖細的腳腕上不?知何時?鎖著個特質的金色鎖鏈,那鏈子長長一條拖在地上,最外掛著幾個細小精致的鈴鐺,而在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圈堆著厚厚一層柔軟的棉,防止她被鐵鏈傷到皮膚,但又帶著不?容她逃脫的力道。

    時?念念:“……?”

    墻角邊,打死了不?知道第幾個蚊子的顧星野扶著墻顫巍巍站起來,剛想活動活動腿腳疏通一下血液循環,眼下突然?出現幾個黑影。

    他頭都沒來得及來起,直接被人架著胳膊請進了車里,說著請,更像是扔。

    顧星野一臉茫然?的坐在兩個黑衣保鏢中間,又一陣風馳電掣間,又被人架著胳膊扔在他在陸地的別墅門口。

    望著遠去的那一點黑影,顧星野:“……?”

    第45章 第45章

    時念念盯著腳裸上那金色鎖鏈看了足足有兩分鐘還要久,她大腦空白一片,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手下的床單被時念念攥得變了形,她恍惚抬眸,怔怔的出聲問道,“什么意?思……”

    陸笙眸光微暗,視線一瞬不瞬的垂落,低沉著嗓音輕笑?了聲,語調柔和?,卻?又?透著幾?分令人心悸的偏執勁兒:“漂亮么。”

    他低聲呢喃:“我準備了很久。”

    像那個夢那樣?,他很早便想這樣?做了,把她鎖在身邊嗎,永遠藏起來。

    男人話語柔和?,落在時念念耳朵里卻?是涼的,像是錐刀敲進?她的耳膜,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伸手便去拽腳裸上的鎖鏈,可無?論時念念怎么努力,那鎖鏈依舊紋絲不動,只有最外層那圈銀質鈴鐺隨著女孩動作?幅度的變化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響聲叮叮當當,在本就灼熱的空氣里又?增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鏈子冰冷的溫度順著指腹滲入血液,時念念指尖愈發的顫,只覺得連手心里的溫度都一下子涼了下來。

    看著女孩不死心的拽了半天,陸笙半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他沉沉抬眸,眉眼微蹙:“這樣?不好么。”

    時念念的手小?小?一個,輕而易舉便被陸笙攏在手心里,他伸出拇指揉搓了下那細膩的手背,再一次開口:“留在這里不好么。”

    男人聲音被放的低啞,眸色漆黑晦暗,扯了一抹薄唇:“我現在什么都有了,念念。”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他握著時念念的手移到自己胸前,隔著那層薄薄的肌肉紋理,掌心下觸感溫熱,時念念清晰的感受到陸笙胸腔內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鼓點似的,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在那雙黑的透不進?一點光的眸子里看出了什么,那被隱藏的很好的感情就在這個瞬間,猶如幾?千萬里的深不可測的深海,又?如一場燎原的大火,鋪天蓋地般全部都涌了上來。

    時念念眼睫輕顫,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忘了所有的反應和?動作?。

    陸笙直直的對上她的視線:“包括這里。”他低聲道,“把它掏出來都行,你說什么便是什么,什么都行。”

    “十年前你說要救我,可是念念,你不能半途而廢。”陸笙抬眸看她時動作?很輕,眼尾卻?像冰著一層霜,面?色也是緊繃的,再一次低語著重復了句,“也不能騙我。”

    時念念覺得陸笙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他似乎發了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狀態,眉眼扯著幾?分幾?近病態的陰鷙,話語里也透著那抹幾?不可查的陰冷勁,連拽著她手的力氣也是大的,她掙脫不開,很不舒服。

    對上那雙漆黑深沉的眸,時念念下意?識的心底發怵,對于危險的本能叫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輕輕咬了下口水,神色慌張的解釋:“我沒?半途而廢,也沒?騙、騙你。”

    女孩聲音又?輕又?細,此時帶著微微的顫音,小?貓似的,陸笙盯著那張欲蓋彌彰的臉看了半晌,半瞇起眸,問出了一直以來他問了許多遍的問題:“這次回?來以后還會?走么。”

    其實時念念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此時此刻她如果說會?,那她多半肯定會?惹陸笙生氣,那她估計就要完蛋了,她糾結好半會?,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了句:“不會?的。”吧……

    時念念抿著唇收了聲,默默將最后一個字咽進?了肚子里。

    她話音剛落,便看見面?前那個半蹲著的男人忽的輕笑?了聲,低低沉沉,像是撕開的月色。

    陸笙薄唇挑動著笑?意?,只是那笑?卻?未達眼底,有些涼薄,他捏住她的手,神色懨懨的下彎著唇角,眼冷而戾,眸光冷淡且洶涌,像是只困獸:“你看,念念。”

    他一身的戾氣,繃著眼尾看她:“你到現在還是在騙我。”

    那緊迫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壓迫感使時念念有些喘不過氣,她單手撐著身子往后挪了挪,小?姑娘指尖愈發的顫,聲線也跟著抖了起來:“不是,你理解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沒?騙你……”

    她才挪動了沒?有半步遠的距離,腳裸驀得被人拽住一扯,時念念手心一滑,身子也借著力滑到陸笙面?前。

    陸笙扣住她的手腕按在身下,手肘彎起撐在女孩臉側,他的小?臂繃得筆直,指骨凌厲泛白,白皙的手背上隱隱有青筋綻起,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他開口,聲音很輕很輕:“我時常在想,要怎么樣?才可以留住你。”

    陸笙伸出指腹,細細摩挲著時念念泛紅的眼尾,又?轉了個方向從她的眉眼移到唇珠,描繪著那張叫他魂牽夢縈的面?容,男人眸色幽暗,神情專注,話語聲像是情人間的親昵低語,卻?叫時念念恍惚陷入蛛絲牢籠,連呼吸都被奪了去。

    “我很后悔當初留了那么多時間給你,如果我主動挑明,或許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時念念胸口像是塞滿了柔軟的棉花,她呼吸發悶,抖著手去推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睡了一覺再醒來后就過去那么久了……”

    時念念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她小?聲又?無?措的去解釋,男人霸道強勢的侵略感使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呼吸間全是他身上冷冽如遠山寒雪的氣息,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理智去思考。

    而且,陸笙這會?的狀態太不對勁了,她有些怕,又?有些擔心他。

    時念念抿著唇,盡量放柔了聲音對上那雙簇著暗色的眼:“笙笙,你先起來,我們好好聊聊好不好。”

    陸笙置若罔聞,手狠狠掐著那截柔軟纖細的腰線,嘴角勾著譏諷的笑?:“聊什么,聊你要怎么從我身邊離開么。”

    他虎口扣住女孩的下巴摩挲,瞇著黑眸暗欲沉沉,喉結從清冷的滾動變為炙熱的滑動:“念念,我說了,你說來救我,便不能半途而廢。”

    說罷,還未等時念念反應,捏著她的下頷毫不講理的欺身吻了下去。

    陸笙??吻的很重,帶著幾?乎要將她拆吃入腹的發狠力度,另一只手摸索向時念念背后的細帶,指尖靈活幾?下,勾著那帶子扔到了地上。

    時念念腦子里緊繃著的最后一根防線徹底斷了,被那帶著薄繭的指腹觸碰到的肌膚泛起細細密密的癢意?,像是點了一把燎原的火,她心跳快得幾?乎要從嗓子里跳出來,慌忙按住那只作?亂的手,躲著他的吻顫聲問道:“你……你想干什么?”

    灼熱黏膩的吻停在耳廓,男人暗啞低沉的低喘聲穿過她的耳膜落下:“你。”

    他身軀壓下來,長而有力的腿死死壓著時念念的腿,時念念明顯感受到某些不對勁來,耳畔轟然一聲,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羞的,女孩瞳孔驟然放大,脖頸迅速漫上層艷麗的緋色,眼底也蓄滿了亮晶晶的水光。

    出于對危險事物的本能反應叫時念念抬起手,她指尖顫的厲害,皮膚也泛著一成細膩的粉,隨著“啪”的一聲響起,兩個人皆是一愣。

    時念念太過著急,一時間也沒?收住力氣,沒?幾?秒鐘,男人那張找不出一絲缺點的臉上赫然印出一道鮮明的手印來。

    看著一口氣爬出老遠躲著他的小?姑娘,鈴鐺聲清脆曖昧,她抖著手扯過被子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眼圈紅了一周,眼底的水汽多到下一秒便要溢出來,嘴角也被咬破一個細細小?小?的口子,明明氣得發抖還要強撐著,看著著實很可憐。

    理智回?籠后,喉結滾了滾,陸笙伸出指腹隨意?攜去嘴角滲出的血跡,雙眸垂落對上那雙像小?兔子似紅透了的眼,啞著嗓子低聲道:“……抱歉。”

    是他太著急了。

    陸笙不是個重欲的人,他也不是真的精蟲上腦非得要強迫她,圈子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陸總出現的酒會?上最忌諱女人。

    曾經?有一次,不知道是誰扒出了時念念,偏不知死活的照著時念念的模樣?和?打扮找了個女人,又?在晚宴進?行到一半時派她來包間送酒,陸笙坐在主位,容色疏離,霧白的煙霧從他修長清冷的指尖纏繞向上,他無?聲盯著那長而卷曲的卷發和?藍色雙眸看了半秒,忽的扯唇笑?了下。

    男人笑?容輕而柔,眉眼間的冷淡似是冰雪融化了幾?許,那端著酒瓶的女人一時間被美色迷惑,還真以為自己入了這位京城大佬的眼,揚著那副媚眼如絲的模樣?嬌滴滴走上前,結果,連陸總衣角都未曾碰到,直接被男人一腳踹向膝蓋摔在地上,一時間酒香彌漫了整間屋子。

    伴隨著玻璃碎掉的聲音,所有屏住呼吸的人都聽?見那句滿是戾氣又?冷冽晦暗的叫人喘不過氣的那句:“誰允許你模仿的她。”

    最終,便是那女人被拽著剃掉了長而卷的發,又?被迫摘掉了湖藍色的美瞳,踉蹌著狼狽離場,而安排她進?場又?不懷好意?的某個老總,也跟著遭了殃。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敢上來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他現在,只能借著這唯一一個雖然拙劣,但又?最簡單又?最能證明她是他的人的方法,她還在他身邊,沒?有離開他,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別的辦法,他只是太害怕,害怕她離開,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時念念說的沒?錯,他確實是一條狗,一條只會?對著她搖尾巴的狗,那幾?年他等的太久,久到等待對他來說已經?變成了他的肌肉記憶,是刻在他骨頭縫里銘記在心窩最深處的事情,而時念念那個名字,也早已成為魚骨頭,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每想一下,都會?生生拉扯出尖銳的疼痛,泛著無?法比擬的酸,直到血肉模糊。

    陸笙有時候便想,小?時候那些污言穢語不是沒?有道理,他可能就是天生的賤骨頭,天生的瘋子和?瘋狗,踏著骯臟不堪的泥濘活到現在,所有人都不是他臣服和?低頭的列外,時念念才是。

    他喝得伶仃大醉那天江逸辭問他,問他要等多久,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只是覺得,只要他還活著,他便一直等下去。

    死了,那就不等了。

    沒?有人能用愛拯救瘋子,他只會?因為這點愛更陰沉,更偏執,更敏感,從而奢求更多來填補心臟上爛掉的那個洞,時念念不知道,他騙了她,他永遠不會?變好,也永遠變不成她所期盼的那樣?,他只是在假裝,假裝溫順有禮,假裝霽月清風,假裝是那個帶著佛珠,去佛堂燒香,建學?校做公益年少有為被人夸贊的陸總,而不是現在這個,藏起那些所有見不得人的陰暗念頭,裝出一副她喜歡的樣?子的陸笙。

    陸笙的嘴角因為自嘲而扯了半分,掀起眼睫斂下眸底的翻滾著的熾色,俯身坐在床邊,男人眼神輕,聲音也被放的很輕:“還生氣么。”

    時念念雙手抱膝縮成一團,聞言頭抬也不抬,帶著哭腔又?小?聲抽噎著罵他:“……滾。”

    她將臉埋在膝蓋里快把自己憋的呼吸不上來,但時念念偏偏就不想看見他,更不想叫他看見自己這幅無?助的模樣?。

    兩個人僵持了半天,又?過了幾?分鐘,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移開,耳畔傳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臥室的門被人打開又?關上,憋了半天氣的小?姑娘終于抬頭。

    她胡亂的抹了一把臉,抖著手去系襯衣被解開兩顆的扣子,嘴角破開的傷口隱隱傳來微弱但又?不可忽視的疼痛感來,所有的所有,都在提醒她,陸笙那些幾?近病態的強勢。

    某些叫人臉紅心跳的事情又?突然竄進?腦子里,時念念臉紅了個透,她捂著發熱的耳朵,開始思索事情是怎么一步一步變成了這樣?。

    但是不管怎么樣?,時念念晃了晃腳下的鎖鏈,在一片淚眼模糊中抿著唇心想,她大概是連這個房間也走不出去了。

    又?過了幾?分鐘,時念念從平復下眼淚,那扇緊閉的房門再一次被打開。

    剛才氣得太狠,這會?腦子亂糟糟的猶如一團漿糊,等時念念反應過來時,陸笙已經?提著醫療箱淺著眸坐在了她身旁。

    他按住女孩即將要閃躲的手臂,感受到指腹下她身軀僵硬,陸笙半垂下眸,喉結動了下:“我不碰你。”

    他將時念念按到身旁,又?從醫療箱里拿處棉棒和?消毒水,按著浸了消毒水的棉棒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女孩嘴角被咬破的傷口上。

    男人神情專注,動作?輕柔又?熟稔,漂亮的手指骨節緊繃著,燈光落在他長而密的眼睫,在眼瞼下方打下一小?片陰影,襯的那黑眸暗色淺了幾?分,沾染了些許燈光的清透。

    蜜色光暈里,那張臉的線條也變得柔和?,五官輪廓利落分明,像是鍍了層白霜,無?端增添了幾?分溫柔意?味。

    時念念長睫輕輕顫著,冰冷濕潤的液體輕觸碰在唇角,她攥緊手下的床單,一時間忘了推開他。

    “我想了六年。”靜默片刻后,陸笙突然開口,低沉好聽?的聲音纏繞著一層幾?乎察覺不到的落魄,輕聲道,“想你為什么會?走,想了六年。”

    “那時候你告訴我,喜歡一個人,便要對她好,我不知道還要再怎么樣?對你好你才愿意?留下。”

    陸笙捏著棉棒的動作?有一瞬的停頓,視線垂下放在女孩那張柔軟的臉上,清冷的眼底盛滿了溫柔,聲音轉低轉輕,又?扯著幾?分繾綣笑?意?,像是有些無?奈:“俯首稱臣,甘愿臣服,這些,還不夠么。”

    時念念眼睛一眨,不知怎么的,聽?著他溫柔輕哄的語調,心底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過,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心跳也忽的亂了半拍。

    她咬著唇,心跳靜靜回?落到心臟里。

    又?過了一會?,陸笙將棉棒和?消毒水收起,指腹輕輕摩挲了下時念念的唇角,他眸色暗了暗,沒?敢用太大力氣,只是輕碰了下又?移開,聲音很低:“還生氣么。”

    時念念一句“滾”還卡在嗓子里,手又?被人握住。

    陸笙垂眸看著始終不理他的小?姑娘,手移了個方向握住她的手,再一次牽著她移到自己另半張臉側:“要是還生氣,這邊也給你打。”

    男人表情淡,眸色如常,看向她時的神情溫順又?認真,輕描淡寫的好似挨一巴掌對他來說和?“今天天氣如何”這種不值得掛在嘴邊的小?事一樣?沒?什么區別。

    被陸笙觸碰到的皮膚仿佛被燙了下,時念念縮了縮手指,呆愣了好半晌,眼淚差點又?被他這一句話給嚇的從眼底涌出來。

    時念念憋紅了一張臉,終于忍無?可忍:“陸笙,你給我滾蛋!”

    第46章 046

    距離時念念惱羞成?怒的罵過陸笙那?天后,已經過去了三天,她也是?三天沒有搭理陸笙。

    時念念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十分?有骨氣?有氣?節的巾幗烈女,更不會因為被關起來而又?哭又?鬧節食不吃飯等等等等,畢竟在她的字典里,虧待了誰都不可以虧待自己的肚子。

    但是?當她硬生生度過了沒有人說話的三天后,小姑娘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突然覺得,她或許可以當一下烈女也不是?不可以。

    她猜應該是?陸笙和家里的傭人說了什么,她那?天腫著一雙眼睛醒來,才發現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短袖牛仔褲換成?了米色長裙,純棉布料的觸感很舒服,方領寬裙擺,領口和裙擺都綴著層蕾絲花邊,再往下,白皙骨感的腳裸上,依舊是?那?條討人厭的鎖鏈。

    時念念無?言了半秒,又?迷迷糊糊去洗漱,等她收拾妥當后站在床邊出了會神,對這種?金絲雀的生活十分?不適應。

    她不知道接下來需要干什么。

    陸笙也不在,當然,陸笙在的話她也不想理他。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還沒有兩秒,臥室門被敲響,門外傳來一道溫潤的女聲:“時小姐,我來給您送早餐。”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很面生的傭人。

    臥室很大,比普通的臥室要大上許多,里面的配置格外齊全,裝修也十分?精致,白瓷地板上鋪著厚厚一層柔軟的地毯,就?連床頭?也堆滿了毛絨玩具,似乎一切都是?朝著女孩子喜歡的樣子準備的。

    有一小塊地方被劃出來擺上了沙發和茶幾,有零食架,書架,零食全是?一些她愛吃的,各種?類型的書籍也被整整齊齊按照分?類排列好,陽臺向陽,陽光毫不吝嗇的籠罩著開?得正艷的鮮花,隱沒在花團錦簇下的是?一把單人吊椅和一張白色的的木質小桌,內間是?富麗堂皇的衣帽間,與床相對著的便是?電視,屏幕大的超乎想象,叫時念念頗有一種?私人影院的感覺。

    落地窗大而寬廣,窗外是?沙灘海景,海風卷著浪花泛起溫柔漣漪,六月流光被揉碎鋪在海面上,仿佛一塊剔透澄澈的翡翠寶石。

    從里到外從上到下,無?一不透露著主人的細心?程度,幾乎每一點都能考慮得當,又?體貼的叫人覺得他是?蓄謀已久,勢在必得。

    有那?么一個瞬間,聽著耳邊的鈴鐺響聲,時念念覺得自己仿佛真的變成?了籠子里的那?只雀兒。

    時念念吃完早飯,放下手里的勺子時問了句知不知道唐棠去了哪里,結果?那?人動?作一頓,明顯是?聽見了她的話,但全程又?一直一言不發,面容沒什么情緒,非常的公事公辦。

    望著端著碗筷走的飛快的背影,好似她背后有什么會吃人的洪水猛獸似的,時念念后知后覺,多半肯定和陸笙有關系。

    再后來,她發現來給她送飯的傭人幾乎每天甚至每頓都不一樣,又?全是?一些沒見過的生面孔,最主要的是?,無?論她說些什么要求什么,傭人都會聽,但每當她問起一些事情或者閑聊,又?被人齊齊忽略掉。

    就?這樣,時念念硬生生憋了三天,這三天里,她翻過小說名?著漫畫,看過電影綜藝肥皂劇,窩在吊椅里曬太陽,喝過茶澆過花逛過衣帽間,看著似乎忙碌又?充實,其實非常非常的無?聊。

    小姑娘的性子愛熱鬧精力旺盛又?閑不下來,她不喜歡被拘束被強迫,本該鮮活快樂又?自由自在,而如今,被站在金絲雀生活磨平了棱角,每天只能和時樂樂說話,一人一狗就?那?樣一個盤著雙腿氣?鼓鼓的說,一個乖乖坐在一旁吐著舌頭?聽,也不管能不能聽懂。

    也正是?這樣,時念念越想越氣?,愣是?憋了好幾天都沒搭理陸笙。

    陸笙下班時便會陪著她,但她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第四天晚上,陸笙比往常回來的晚了些,時念念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忽的聽見臥室門被打開?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空氣?里約傳來那?股很淡很淡的酒香,混雜著幾分?清冽的煙草氣?。

    臥室內只開?了盞暖黃色的小臺燈,燈光昏昏落落,男人身上雜糅在一起的清冷氣?息在靜謐的夜色里被無?限放大,像是?經久未消的遠山寒雪,不重,也不難聞。

    陸笙單手扯開?領帶,站在床前垂眼看著那?小小軟軟一團,他知道時念念是?在和他置氣?,她也好久沒有和他說過話,每每都只給他留一個后腦勺,單床被子也要一個人全部?搶走,擺明了就?是?,他要么再拿一床被子,要么自己凍著,還要在兩個人中間橫著一個毛絨玩偶當所謂的分?界線。

    時念念正背對著他,烏黑柔軟的發絲在肩頭?細細鋪開?,有幾縷又?越過分?界線懶懶搭在他這里,女孩側躺著,蔥段般細白的手臂從被子里伸出放在外面,月色傾瀉而下,像是?落了層銀輝,那?半截漂亮的小臂在月夜和暖光的交界處發著柔柔的光。

    陸笙無?聲看了會,帶著些憊意慵懶的眉眼揉了點點笑意,心?臟的某處也隨之變得柔軟下來。

    他坐在床邊,手還未伸過去,被子里傳來時念念冷冰冰又?沒什么情緒的一句話:“不洗掉身上的酒味就?別上來。”

    許是?沾染著睡意,小姑娘的聲音又?輕又?糯,哼著不重的鼻音,本意上兇巴巴像是?指責,其實可愛的緊,撒嬌似的。

    陸笙眸光微暗,他潤了下有些干澀的嗓子,拇指和食指曲起輕捏眉峰,低聲道了句:“好。”

    又?過了沒幾分?鐘,浴室內響起水流淌過的聲音。

    陸笙在回臥室之前,已經在院子里吹了好久的風,身上的煙酒氣?早就?快要散開?,微弱到幾乎要察覺不到,再加上時念念并不討厭這種?味道,其實準確來說,那?淡薄的,清冽的,又?醉人的酒香和煙草味,碰撞著獨屬于成年男人的成熟性感,一點也不難聞。

    她只是?借著這個理由來和陸笙置氣?罷了。

    腳步聲再次出現在臥室里時,空氣?里彌漫的那?股子味道已經被沐浴露的薄荷和雪松木香取代?,時念念轉過身好奇望了眼,陸笙正微垂著頭?擦頭?發,黑色浴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露出白皙漂亮的修長脖頸和弧線勾人的鎖骨。

    男人衣衫半開?,腰帶隨意系在腰間,皮膚冷白,肌肉線條冷硬流暢,腹肌若隱若現。

    有小水珠順著他的側臉滑下,一路滑過那?上下滑動?著的性感喉結,微凸的鎖骨,最后沒入精瘦緊實的人魚腰線,然后曖昧般戛然而止。

    時念念:“……”

    撲面而來的成?熟男人的侵略感和近距離的視覺沖擊叫時念念的臉騰地一下又?紅了個透,她扯過被子遮住發燙的臉,只露出一雙簇著光的眼睛在外面,繼續假裝很兇很不講道理:“不行?,再去洗一次。”

    聞言,陸笙動?作一頓,眼睫隨著垂落,染著薄薄霧氣?的眼底少了分?以往的涼薄,多了某種?漫不經心?的懶散性感,他沒說話,視線落在她身上,倒是?對女孩這種?要求在意料之中。

    時念念也毫不回避的對上他的目光,見陸笙不說話,以為他會因為自己的無?理取鬧而生氣?,時念念強壓下嘴角克制不住的得逞的笑,眸底的光閃了又?閃,在心?里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果?陸笙生氣?,那?她就?借著這個事借機和他大吵一架然后把人氣?走,然后日復一日在這種?無?理取鬧的狀態下早一點叫他看清自己其實又?作又?麻煩又?嬌氣?,消磨掉他對自己所有的好感,厭煩到連看一眼都不想看的狀態,趁早放手。

    這樣她便可以早一點擺脫這種?沒有自由的金絲雀生活,畢竟這種?事業有成?年紀不小又?陰晴不定的男人,應該都不喜歡那?種?事情特別多的作精……吧。

    看著女孩亮晶晶又?帶著狡黠的光的藍眸,她藏不住心?事,就?差把打著別的主意幾個字寫在臉上,陸笙怎么可能不了解她那?些小心?思,他面色不改,嗓音溫涼,溫順道:“好。”

    時念念編排了好久吵架的話,直接被這句低而柔的一個“好”字重新堵回喉嚨里,她眼睛瞪得老大,看著穿著浴袍的男人重新走回不遠處的浴室,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上不去下不來,堵的她很不開?心?。

    她沒把陸笙氣?到,倒是?把自己氣?到了。

    等他再出來時,時念念憋著氣?,直接一句:“不行?。”

    “不可以。”

    “還是?有味道。”

    “你是?不是?沒耐心?了。”

    翻來覆去那?幾句話,陸笙洗了五次澡。

    窗外一片寂靜,月夜濃稠,海面波瀾不驚,熱鬧繁華的京城籠罩在一片睡意寧靜之中,時念念眼睛半闔著,她迷迷糊糊聽見腳步聲,條件反射就?想否決,結果?話說出口,并沒有像前幾次那?般聽見男人附和她的聲音。

    感受到床邊微微下陷,松木香混合著清涼的水汽襲來,意識到什么后,時念念瞌睡散去一大半,方才還在迷糊的大腦也瞬間清醒,她抓著被子從床上彈起來,表情有一瞬的怔愣:“你怎么上來了?”

    陸笙手一伸,按著時念念的肩膀又?壓回床上,將人摟進懷里,聲音淡淡的裹著水汽:“睡覺。”

    時念念不依不饒,眨著眼睛很兇很兇的質問他:“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了好,她就?有理由吵架了。

    陸笙垂眸看她,指骨曲起移到那?軟白臉頰上輕碰了瞬,聲音有些低:“沒有。”

    時念念從鼻子里發出一陣短暫的輕輕的氣?音,抿著唇控訴他:“你就?是?生氣?了,連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那?別的肯定也做不到,還說什么對我好。”

    她翻出來了腦子里準備了好久的話,一本正經的在雞蛋里挑骨頭?:“你看,你連對我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度,還特別平靜冷淡沒有感情,肯定是?生氣?了,表面上一句平平無?奇的沒有,其實就?是?想兇我,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時念念真真切切的把找事情和挑刺發揮到了極致。

    小姑娘喋喋不休絮絮叨叨,擺明了是?在這件事上過不去,好像自上次后她好久沒有這樣和他發脾氣?,其實也就?四天,但陸笙又?恍惚覺得過去了好久,那?幾天她全程都對他愛搭不理,板著臉連一個眼神也不曾放在他身上,他明知道時念念對唐棠的事情很擔心?,可她就?是?憋著不問,一句話也不說。

    她說話時唇微動?著,隱約可見柔軟又?可愛的舌尖,小臉被逐漸升溫的室內溫度熏得泛起了一層細膩的粉,發絲打著卷垂落肩頭?,耳朵通透瑩白軟軟一個,裙子方領將線條清晰雪白的鎖骨映襯的格外漂亮,一雙干凈澄澈的湖藍色雙眸又?純又?媚,撩人又?不自知。

    陸笙依舊記得,吻她時那?如桃花花瓣似的唇柔軟的觸感,勾著那?舌尖輾轉時的難耐,仿佛一掐便能折在手里的細腰,她身上縈繞在鼻息間無?限沉淪的甜膩的香味,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是?一種?鈍刀子一下一下緩慢又?折磨的磨在心?尖,叫人沉溺其中又?舍不得忘記的滋味。

    陸笙的視線在那?唇上停留了一秒輕頓,隨后眸色愈暗,眸底一片晦暗不明的光,占有欲和掠奪在血液里沖撞,他壓下心?尖燥意,虎口扣住時念??念漂亮的下頷,低頭?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像是?怕她會生氣?,陸笙吻的極輕,只是?貼著她的唇摩挲了會,在時念念發火之前又?移開?。

    時念念一怔,緊繃著的面容全被羞意染紅,眉梢眼尾都滲著那?抹誘人的緋色,呼吸錯亂著微微瞪他,那?句罵人的話還未說出口,臉又?被捧住親了親。

    “乖乖。”到底是?沒忍住,陸笙看著那?輕軟濕透的眼,瀲滟在眼底的水光叫他胸腔內一顆心?都要融化了。

    他伸手,骨節分?明的大手捧住女孩泛紅又?滾燙的臉頰,極其眷戀又?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臉側落下一個極輕又?不含任何情欲的溫柔的吻,垂眸視線灼熱,低哄的喚道:“舍不得兇你,也沒有騙你。”

    男人眸底壓著點笑,聲音低低的,似是?有些無?奈:“再洗天都要亮了。”

    那?清冷好聞的薄荷混雜著松木香像是?月夜下冷白的霧,絲絲縷縷纏繞進她的發間,對上那?雙幽深又?寵溺的眸,細密低垂的睫羽鴉羽般漂亮,時念念心?跳快到不受控制,長睫撲簌簌纏著。

    她強裝鎮定拍開?陸笙的手,繼續抿唇假裝兇巴巴:“胡說,明明還早,而且就?算天亮了又?能怎么樣,這點小要求都做不到,行?不行?啊你。”

    為了防止陸笙在動?手動?腳,時念念摸索向方才還被她抱在懷里的玩偶,直接塞進兩個人中間當分?界線。

    時念念輕哼了聲:“你別解釋了,我不想聽你說話。”

    看著眼下那?個突如其來通體粉紅色小眼睛小鼻子的小豬,陸笙倒也不在意,前幾天,她也是?這樣,只不過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搭理他。

    見小姑娘垂著眸揪著毛絨小豬的背發呆,似乎不太想理他,他輕瞇起眼,手臂一伸握住她的手腕,薄唇挑動?著半分?懶散的笑,低沉的嗓音散開?在半封閉的空間。

    陸笙聲音低,將女孩軟的沒骨頭?似的手貼在溫熱的胸前,幾分?暗色盯著她:“我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

    他話說的模棱兩可纏綿曖昧,一副冷淡表情,嗓子里又?壓著低啞的笑,帶著幾分?夜晚的倦意,性感的要命:“想試試么。”

    “……”

    時念念耳根一熱,手一抽眼睛一閉被子一蓋,一套動?作做的行?云流水干凈利落:“晚安。”

    第47章 047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后,時念念聽見頭頂傳來很低很短的輕笑聲。

    她?將微紅的臉埋進玩偶里,忍了許久才忍住將陸笙一腳踹下床的念頭。

    時念念心里揣著事,她?眼睛閉著,腦子里卻清醒的仿佛能爬起來做一套數學題,男人身上那冷冽的,又?裹著涼薄水汽的薄荷和松木香絲絲縷縷襲來,擾的她?更?是心煩意亂,怎么也睡不著。

    在心底數到了第二百七十六只?羊時,時念念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你睡著了嗎?”

    女孩聲音有些輕軟,從粉紅色豬頭后面傳來,陸笙微頓,垂了眼視線望過去,指尖捻起那縷過了界線的長?發,喉結一滾,低聲道:“怎么了。”

    靜默幾秒后,時念念抿了下唇,問出?那個一直以來都很想問的問題:“唐棠她?,

    她?思索著開口:“你沒?有把?她?怎么樣吧……”

    她?很久沒?有看見唐棠了,他當初答應過自?己不會遷怒她?的。

    “沒?有。”看著那個一直埋著臉不愿意抬頭看他的小姑娘,陸笙輕瞇起眼,眸光深了幾分,“但她?犯了錯,這是事實,念念,這種人也沒?要再留在陸家的理由。”

    聞言,時念念瞪大了眼睛怔怔抬頭,那句“你答應我了”還沒?開口,又?直直撞進那漆黑暗沉的眸里。

    像是料到了她?想說些什么,這次他放輕了聲音,連眼神也柔和:“我知道,我答應你了,不用擔心,唐棠被安排了別的工作。”

    陸笙抬手揉了揉時念念的發頂,不喜歡別的無關緊要的人奪走她?的注意力,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睡覺吧。”

    時念念動了下唇,最終還是斂唇收了聲,她?知道事情的結局已經這般,她?再說些別的多半也是起不到什么用處了。男人面色一如既往地淡,他在說第一句話時,平靜的聲線藏著若有若無的冷戾,眉眼疏涼,天生貴氣又?不怒自?威的上位者形象,唯獨看向她?時才添了幾分溫柔來。

    陸笙說的沒?錯,這是事實,對他來說,犯了錯,自?然要受懲罰,他這個人骨子里就?自?帶一份冷漠和陰鷙的狠勁,這次已經算是為了她?做出?了退讓,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也阻攔不了,時念念視線凝聚成?一個點垂下落在小豬耳朵上,心頭跳動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沉默了會,她?低著頭又?道,聲音悶悶的:“笙笙,能不能把?腳鏈去掉,我不喜歡它。”

    為了有效表達示好,時念念從被子里慢吞吞伸出?一只?手,她?知道陸笙喜歡什么,也擅長?哄他開心,更?知道怎么樣可以把?可憐裝出?九分像,小姑娘手才移過去一半,驀得又?有點擔心自?己這樣會不會太莽撞了。

    可是轉念一想,成?年男女,夜深人靜,她?現在在陸笙的床上,饒是真的發生些什么,她?肯定攔不住又?反抗不了,簡答來說,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綿羊,想了會,時念念索性直接輕輕扯了下陸笙腕口的衣袖。

    但她?依然沒?有抬頭,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發頂在小豬腦袋上:“我在這里真的好無聊,哪里也去不了,也不能曬太陽,也沒?有人陪我說話,沒?有人陪我玩,還沒?有人理我……”

    時念念本想裝委屈裝可憐,以往每次陸笙教育她?時,她?裝裝可憐說幾句漂亮話,陸笙都會心軟,批評教育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可如今,她?說著說著,真實情感的把?自?己說哭了。

    珍珠從眼眶里掉出?來的那一瞬間,時念念覺得自?己這會真的很丟人,她?也不想哭,情緒上來了便控制不住,可能是夜深人靜此時氛圍靜謐正好,又?或許是她?這幾天憋在臥室里太久導致情緒有些低落,種種的種種匯集在一起,時念念吸吸鼻子,眼眶愈發的紅。

    女孩聲音帶著細小輕軟的哭腔:“而且這個腳鏈真的好不方?便,我也不是自?己想回去的,我只?是睡了一覺,一睜開眼就?回去了,再睡了一覺睜眼又?回到六年后,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就?莫名?其妙離開了那么久。”

    時念念越說越委屈越想越生氣,就?算當初真的是她?為了任務先撒了謊騙他不對,但她?穿回去的那段時間,她?也是受害者,是主?系統出?了bug,卻叫她?和陸笙來承擔。

    就?好像她?與世界脫軌,她?的記憶和習慣都還停留在六年前,那是彼此大家正年少,青春正好前途無量,所有的劇情都和原著劇情相差甚遠,所有人都可以有一個happyending幸福美?滿的大團圓結局。

    她?也沒?想到她?再回到這里后,書里的世界發生了那么多變化,小桃花真的開了一家理發店,又?成?為了著名?化妝師,顧星野也如愿以償成?為了頂流,宋喬上位成?了宋家家主?,拿了妥妥的大女主?劇本,江逸辭依舊是那副懶散又?肆意的脾性,但已然從江少變成?了江總,聽說兩個人現在應該還不錯。

    而她?們笙笙,那個當初還沒有她高又格外清瘦沉默寡言脾氣很差的小少爺,六年前除了依舊不愛說話,但溫順又懂禮被人稱年少有為的陸笙,又?變成?了原著里京城最不好惹手段雷霆的大佬。

    她與所有人都錯過了一個六年,其實她?自?己也害怕和無措。

    就?好像一直完整無缺的記憶被挖去了一塊,而那一塊又?是所有的故事里最重?要的一個點,饒是時念念接受新事物?的程度再高,也會因為這條崩壞的時間線而茫然。

    她?怎么會不難過。

    一時間所有的思緒都一齊涌了上來,好的壞的,快樂的傷心的難過的,那感情像是亂糟糟一團纏在一起怎么也扯不開的毛線,堵得時念念心頭又酸又澀,她?獨自?生了會悶氣,紅著眼眶隔著小豬扯過陸笙胸前的衣服,賭氣般把?眼淚胡亂抹了一通。

    她?想了想又?不是很解氣,又?抬手給了他一拳,這才轉過身用被子蒙住頭,把?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儼然一副無論怎么樣都不會理他的模樣。

    從始至終,陸笙都任由她?鬧脾氣,一句語氣重?的話都沒?說。

    他垂眸看著身側幾顆瑩潤漂亮的珠子,又?看著一旁一個人搶走所有被子背對著他的那鼓鼓小小一團,不顧時念念的掙扎,手一伸直接連人和被子一起扯進懷里。

    她?身體軟的沒?什么重?量,隔著層柔軟的被褥也能隱隱聞到女孩身上那股子甜膩勾人的香味,陸笙往下扯了扯被子一角,低頭看她?:“不悶么。”

    時念念死死的拽著邊角,擺明了和他反著來,帶著哭腔還假裝兇巴巴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不用你管。”

    時念念本以為陸笙不會真的不管他,結果她?那句話尾音兜兜轉轉還未落下,方?才還和她?扯被子的那只?手真的收了回去,不知道是太生氣還是心理作用,她?鉚足了勁,一時間真的覺得被子里有些悶。

    可是狠話都說出?了口,要是再反悔會顯得自?己很沒?面子,空間封閉,她?的感官全部被封鎖在這一小片黑暗里,眼看著最后的新鮮空氣都要被她?呼出?的氣息代替,時念念糾結半晌,最終還是打算悄悄松開一條小縫隙,反正陸笙應該也不會察覺到。

    她?計劃的天衣無縫,以為自?己做的也天衣無縫,結果手才松開有半秒,眼前忽然擠入昏暗的臥室燈光,時念念沒?設防,怔怔抬眸,對上面前那雙沉沉注視著她?的眼。

    她?條件反射想把?被子拽回去,手忽的被人握住,男人握的很緊,手指擠進她?的指縫間細細摩挲著。

    陸笙將另一只?手移到時念念面前,指尖在她?泛紅的眼尾處輕碰了順,聲音微低:“哭什么。”

    時念念繃著臉欲蓋彌彰的解釋:“我沒?哭。”

    她?這幅臉紅紅鼻子紅紅眼睛跟被水浸泡過似又?強裝鎮定的面容,倒是可愛的緊,陸笙指尖轉了個方?向,輕撫向她?的臉:“想去逛街么。”

    他想起以前那會她?帶著他去逛街,背了一背包的現金,全花在他身上,現在他有錢有勢,什么都可以給她?,只?要她?想。

    聞言,時念念眼睛一亮:“那回來后可以不再帶著腳鏈嗎?”

    “不行。”

    見人拒絕的果斷又?平靜,好似這件事在他那里始終免談,時念念憋著氣,眼睛一閉沒?好氣道:“那不去了。”

    見小姑娘閉著眼睛不想理他,似乎還在生氣,他垂眼想了會,盯著那微顫的長?睫柔了聲:“除了這個,還有別的想要的么。”

    別的想要的……時念念腦子一轉,揪了下被子隨口提了一嘴:“我想繼續去上學。”

    穿書之前她?還在讀大二,高考前勤學苦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考上了國內頂尖美?術院校,又?是自?己最喜歡的專業,不管她?最后到底還能不能回去,她?還是想把?最后兩年讀完。

    只?不過她?知道按照陸笙這種連她?和別人說話都會生氣的性子來說,送她?去上學還不如給她?解開腳鏈這個愿望更?容易實現,明知道陸笙會拒絕,她?也是隨意一提,但等真正聽見那句略有些低沉的“不行”后,時念念還是不由得難過了幾秒。

    看著那微微聳拉著的眼尾,即使時念念沒?有抬頭看他,但陸笙還是能察覺到她?眼底的光又?黯淡了幾許,他能看出?來,她?很失落。

    她?故意耍小脾氣折騰他也好,和他生氣不理他也罷,她?這般生龍活虎,倒是能叫他知道時念念并不是真的和他生氣,唯獨安安靜靜一句話也不說時,才是真的心情不好難過不開心,陸笙輕瞇起眼,不明白她?為什么那么想打開溫房的大門向外?走,明明他現在有了足夠的能力能護著她?一輩子。

    怎樣去真正去愛一個人,陸笙也不是很懂,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對他來說,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對她?俯首稱臣紆尊降貴,惟命是從千好萬好,那便是愛,他花了那么長?時間打造了一座豪華又?獨屬于她?的溫房,可自?始至終,他放著心尖上護著的珍寶,向往的一直都是外?面的世界。

    陸笙眸色沉了下來,眉眼間稍顯溫涼,但聲音依舊柔和:“留在我身邊不好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男人的指腹從她?的眼尾移到唇珠,來回細細的摩挲著,像是怕碰壞了她?,低低的輕哄著喚道:“寶貝。”

    陸笙的聲音本就?好聽,如今浸染了月色和沐浴后的淡薄水汽,有些低啞,又?磁性感十足,這兩個詞像是從齒縫間磨出?來,尾音揚起又?落下,透著百轉千回,纏綿悱惻,又?濃的化不開的繾綣溫柔。

    時念念心頭一跳,眼睫從垂直到彎翹,心臟和長?睫顫得一樣的毫無規律,耳蝸處更?是一片酥麻。

    那句話她?幾乎是聽了很多遍,她?動了動唇,嗓子里卻像是突然收了聲,不知道該去說些什么,穿書前她?勤工儉學,每天接稿子畫設計稿去打工賺錢,忙的不可開交,而如今她?什么都有,可她?不能就?這樣和陸笙糾纏一輩子,他們之間隔了好多解不開的問題。

    無論是她?永遠不會變老的年齡,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突然回家的可能,她?的任務,她?的身份,陸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偏執,有時候,陸笙某些小細節越來越像陸則釧,她?更?不能和蘇皖阿姨一樣,一輩子拘在別墅,不能為自?己活一次,連朋友都很少,這和她?想得,一點也不一樣。

    時念念吸吸鼻子,最終還是垂著眸咽下了即將要漫出?嗓子里的酸澀。

    由于晚上鬧得有些不歡而散的意思,雖然也是時念念單方?面的不歡而散,但第二天一早,她?還是板著臉不想搭理陸笙。

    或許是昨天小姑娘的一句很無聊,陸笙沒?有去上班,留在家里陪著她?,明知道時念念還在生氣,那人又?跟毫無意識般,一直跟在她?身邊。

    時念念正窩在沙發里看電視,沙發比常規大小要小一些,但坐三個人仍綽綽有余,她?盤著腿霸占了一半,時樂樂蹲在她?腳下玩玩具,沙發另一頭擺著抱枕,時念念面不改色頭抬也不抬:“沒?空了,你站著吧。”

    陸笙站在左側,她?嫌他擋住了自?己的太陽光,陸笙站在右側,她?又?嫌他影響到了自?己,他站后面,她?又?嫌他聲音太吵,他其實一點錯都沒?有,時念念偏偏能從那張滿分試卷里找到二百分的錯誤答案。

    她?本意就?是翻來覆去找陸笙的麻煩,可他從來都沒?有生氣,連眉都沒?有皺一下,她?說什么他就?做什么,溫順的像一條金毛犬,看向她?的目光從來都柔和。

    時念念心煩意亂,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播出?的內容她?硬是一個畫面也沒?有看下去,從昨天開始,每次她?想惹陸笙生氣,其實到頭來永遠都是自?己生氣,好像在她?面前,那個冷戾矜貴的男人把?“生氣”兩個字從字典里扣走了一樣。

    往日里陸笙會去上班,雖然他下班很早,但也不會跟今天一樣從早到晚都寸步不離的跟著她?,身旁跟著個氣場強大的男人,時念念莫名?有些拘謹,干什么都放不開手腳。

    她?心里安排的明明白白給自?己樹立個作精人設,先在骨頭里挑刺的是她?,可最后先心軟的也是她?,陸笙煩不煩她?不知道,她?自?己先煩了。

    余光瞄見站在右側看文件的男人,殷貴襯衫西裝褲,側顏被陽光鍍了一層碎金,下頷線凌厲清冷,骨相生的極好看。他眸半垂著,從時念念這個角度能清晰的看見男人長?而密如鴉羽般的長?睫,高挺的眉骨,他的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摩挲過紙張掀起,發出?微弱的沙沙聲。

    時念念也記不清他站了多久,只?記得第二個電影都要結束了,即使是這種長?時間的站著,他的背依舊筆直,好似從小時候那會,他也是這般,再苦再痛也從不彎曲脊背,挺著一身打不碎的傲骨。

    這個宛如神祇般又?卓越到傲視整個京城的男人,他沒?有必要像任何人任何事低頭,在自?己面前卻如此百依百順,彎下脊骨,時念念于心不忍,又?有些生氣,不知道是氣自?己心軟,還是氣他不會拒絕。

    兩秒過后,她?板著張臉,抬手指了左側那張單人沙發,沒?好氣道:“你別站著了,坐在那里吧。”

    陸笙動作一頓,掀起眼睫視線望了過去,視線所及的是那張線條緊繃著的側臉,看著她?惱怒又?憋著生悶氣,還死撐著要面子不看他。

    陸笙看了半晌,眸底斂了幾分暗色,指尖捏著紙張微勾起唇角,確實,很可愛。

    見人坐下,時念念還不忘嘴硬,用腳在單人沙發和自?己做的沙發中間象征性的畫一條虛無的分界線,兇巴巴的揚言說不允許他過線。

    陸笙不輕不重?的“嗯”了聲,聲音低而柔:“好。”

    桌子上擺著傭人洗好的蘋果,個頭飽滿色澤紅潤,果香在四周縈繞著,上頭還掛著幾滴閃著瑩瑩的光的小水珠,順著果身滑落,聚在盤子里小小一灘水漬。

    陸笙拿起果盤一旁的削皮刀,時念念吃蘋果總是習慣性的只?吃果肉,陸笙也就?養成?了給她?削蘋果的習慣,即使這會有了傭人,這種小事本不需要他操心,但他依舊親力親為。

    時念念瞄了眼,想說那個太丑了換一個,幾個字到了嘴邊,一想起她?方?才把?陸笙折騰了那么久,一時間突然又?有些說不出?口。

    她?才猶豫了大概不到一秒鐘,微垂著頭的男人似乎察覺出?來她?想說什么,他抬眸,靜聲問道:“是不喜歡這個么。”

    他話接的順其自?然:“那換一個。”

    聽著陸笙哄小孩的語氣,而他還真的重?新拿起一個看樣子賣相更?好看的蘋果,時念念靜默了三秒,一時間琢磨不準是她?拿捏的住陸笙,還是陸笙拿捏住她?。

    她?總感覺,她?似乎被陸笙吃的死死的,陸笙看著百依百順,其實從始至終,她?都是那個被動的一方?。

    時念念抿了下唇,干脆找別的地方?和他置氣,她?看著男人動作熟稔嫻熟,他的手很好看,脈絡清晰紋理細膩,和紅色果子相得益彰,只?是一個簡單的削果皮,也能給人一種殷貴的在進行藝術創作一般,就?連他手里那個塑料小刀也跟著身價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她?閑聊般問了句:“你不好奇我在我的那個……”

    時念念話音一頓,第一次主?動當著陸笙的面提起書外?的世界,即使陸笙都知道,但她?還是有些緊張:“我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嗎?”

    陸笙也微微一頓,他側眸望過來,眸子里光影沉沉,其實動作好輕,但時念念卻覺得那眼神仿佛格外?有重?量。

    對上女孩朦朦朧朧又?細致輕軟的眼,他薄唇挑動著幾分淺淺笑意,溫柔和寵溺散在清冷的嗓音里:“好奇。”

    “但是念念,”他輕聲道,“你不說,我便不會去問。”

    他怎么會不好奇,他比任何人都想了解時念念在遇見他之前她?的生活,他以前總覺得那些話太過膚淺又?無趣,直到遇見時念念,他才恍惚發現,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想參與她?全部的生活,而那段沒?有自?己的日子,總歸是怎么想都覺得嫉妒。

    時念念被他兩句話撩撥的心跳亂了半拍,她?悄悄捏了捏發燙的耳垂,壓下心底那些奇怪又?酥麻的情愫,視線凝聚成?一個點盯著樂樂一晃一晃的耳朵開始回憶:“我以前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我和你說過的。”

    “嗯。”陸笙應了聲,“我記得。”

    “那這段我就?不給你講了,其實這個世界和我的世界是沒?什么差別的,我們那里是義務制教育,初高中不需要交學費,再加上我有補貼,院長?媽媽和福利院走出?去的哥哥姐姐從來沒?有虧待過大家,那會雖然在福利院,但是還挺開心的。”

    時念念托著臉彎了下眉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開心的事情,好似很是懷念那段日子:“院長?媽媽說我小時候就?對美?術很感興趣,也很有天賦,還私自?掏腰包送我去學特長?,高中那年我也學的美?術,高考考到了首都的頂尖美?術院校,學的服裝設計,因為專業分很高,學校還特地減免了學費。”

    她?轉過臉望向陸笙,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很厲害。”

    看著滿臉都寫著驕傲的時念念,她?在彎唇笑,一雙藍眸干凈清澈,仿佛藏了天上的星河般漂亮,陸笙心窩一軟,他也低聲笑了下,眼底的寵溺幾乎要遮掩不住:“很厲害。”

    煽情的話說了太多,時念念滔滔不絕沒?剎住車,差點忘了正事,她?微紅著耳朵錯開陸笙的視線,話鋒一轉:“上了大學后,當時也在勤工儉學,申請獎學金,沒?課的時候會去打工,或者通過導師接一些設計稿,賺錢想還給院長?媽媽當初用來送我去學美?術培養我的錢

    “學校大,又?在首都,打工接觸的人也多,就?會遇見許多男生,也有許多人追我,遇見喜歡的就?會在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還在讀大二,大概得有過……”

    時念念開始掰著手指計算,太多了不好,太少了或許又?刺激不到陸笙,她?一二三四的數了半天,最后干脆隨便編一個:“反正就?很多個男朋友吧,記不清了。”

    “正常男女朋友怎么交往我們就?怎么交往,成?年男女,你情我愿,就?拉拉小手約個會壓壓馬路看看電影什么的……”

    時念念還在腦子里飛快的組織語言怎么繼續編下去,她?哪里談過戀愛,和男生牽過手還是初中那會和朋友掰手腕,說談過那么多男朋友其實都是瞎編的,有人追她?倒是沒?有撒謊,只?不過她?太忙了,不是上課就?是畫圖要么就?是要為展覽親力親為的去做衣服,然后閑下來還要去上班。

    她?自?認為編的天衣無縫,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那個面容冷峻的男人身周愈來愈低的氣壓,和他眸底幾分冷戾的暗色。

    “然后就?是情到深處的時候就?是親……”

    時念念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耳畔忽的傳來一道略顯沉悶的“咔啪”聲,她?一怔,尋聲望過去,方?才還坐在單人沙發里的男人忽然起身,指骨曲起的弧度凌厲,手里正捏著斷成?兩截的削果皮專用的塑料小刀。

    察覺到女孩詫異的目光,他半瞇起眼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到她?的臉上,陸笙面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他垂眸,喉結小幅度的滾動著,聲音冷而涼,平靜的聽不出?喜怒來:“質量太差了,我去換一個。”

    第48章 048

    時念念:“……”

    時念念看著陸笙一言不發的離開?,男人身量很高,肩寬窄腰,黑色西裝褲下一雙腿修長筆直,他步伐邁得穩,身周圍著一層淡淡的但?又很有重量的戾冷,大概沒幾分鐘,他又推門重新坐回了沙發,手里換了把新的小刀。

    見人原路返回,時念念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的直視著前方電視屏幕,坐姿嚴謹乖巧的像個學生。

    臥室內安安靜靜,兩個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只余下電影里主人公交談的聲音,倒顯得氣氛有些尷尬和?緊張。

    時念念用余光悄悄瞅了一眼?,只覺得陸笙好像因為那幾句話生氣了,他沒生氣時她鉚足了勁總想找點事情惹他生氣,結果真的把人惹生氣,時念念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

    她猶豫了幾秒,狀似無意的開?口?:“你生氣了嗎?”

    耳畔是小刀一下一下劃過果皮的聲音,很輕,很穩,其實也就短暫的沉默了一秒,但?時念念的心?跳也一下一下,又重又快,那一秒無比的漫長,她心?里咯噔一聲,條件反射的便開?始犯慫。

    一秒過后,陸笙用盤子里的水果刀將蘋果切成塊狀,低沉著嗓音開?了口?:“嗯。”

    時念念抿著唇,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去接他這句話,她之前準備了許多種惹陸笙生氣后再反駁他的語言,結果真的臨到頭來又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凈,一個字也想不起?來。

    時樂樂看不出來兩個人之間沉默的氣氛,還依舊傻乎乎的晃著腦袋蹭時念念的腿,小姑娘伸手揉了把腳下毛茸茸的大腦袋,別扭的不行還強撐著死要面子,鼓著臉干巴巴的來了句:“那你生氣吧。”

    她才不管,生氣了最?好,誰先?解釋誰輸。

    又過了幾分鐘,就當時念念以為陸笙不會再理她時,手心?里忽的擠過一個觸感?冰涼的水晶小碗,里面堆滿了棱角整齊果皮干凈大小適中的切塊蘋果果肉,一絲不茍的可見主人的用心?程度。

    時念念盯著叉在果肉里的銀質叉子看了眼?,男人那語調轉低又格外縱容的聲音順著電視聲響送到她的耳廓:“舍不得生你的氣。”

    她怔怔抬頭,視線相對時那人眉目溫柔,滿滿都?是無奈和?寵溺。

    時念念又慌張錯開?目光,她害怕再看下去她都?要把自己說了謊騙他的事情說出去,其實準確來說,她已經心?軟了。

    甜津津的清香在舌尖上爆開?時,時念念腦子一熱,滿滿的愧疚感?使她還是屈服了:“騙你的,我沒談過男朋友,也沒和?別人牽過手。”

    她聲音輕,盯著水晶小碗小聲又別扭的解釋著,這樣總行了吧,時念念撇嘴心?想,輸了就輸了,反正在陸笙這里她也沒贏過。

    料到了她會說這些,陸笙低笑了聲:“我知道。”

    “?”時念念一頓,眼?睛瞪大了抬臉看他,“知道你還……”

    “生氣”兩個字還未說出口?,她的下巴被男人強勁有力的大手扣住,眼?下落下一片陰影。

    陸笙抬起?時念念的下頷親在了她的唇角,眼?里方才的冷戾淡退到看不出一絲痕跡,聲音低了又低,低到氣音明顯:“下次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不喜歡。”

    兩個人離得極近,近到時念念甚至能清晰的在那雙漂亮深邃的黑眸看見自己的身影,他在說話時,溫熱的呼吸盡數落下,噴薄在女孩臉頰兩側,熏的那處肌膚都?染上了一層細膩的薄紅。

    灼熱又強勢的的侵略感?鋪天蓋地襲來,時念念微紅著臉往后挪了挪,企圖與他拉開?距離,她頓了半秒,長睫撲簌簌顫動著,聲音也在隱隱發顫:“陸笙,你過界了……”

    “沒有。”

    陸笙單手撐在她身側的沙發,將時念念籠罩在一小片逃不開?的陰影里,視線落到她漫著緋色的面容上停了幾秒,又移到她氤氳著朦朧光暈的眸,喉結一滾,欺身向前貼近那如玉耳垂,他低笑:“腳還在線外,不算過線。”

    單人沙發和?雙人沙發挨著的距離本就很近,那象征性的虛無的分界線對陸笙來說,和?沒有沒什么區別。

    耳朵急速的升起?一片滾燙熱氣,又酥又麻,時念念縮了縮脖子,條件反射就伸手想去揉,她手才伸到半空中,又被另一只大手握住拽下按到沙發上,動彈不得。

    她聽見陸笙又低低開?口?,視線熾熱黏膩宛如蛛絲,牢牢黏在她身上:“甜不甜。”

    胸腔內那顆心臟快的不受控制,鼓點似的,時念念感?受著毫無頻率的心?跳,她的手腕被男人帶著薄繭的指腹曖昧又親昵的寸寸摩挲,有些沒反應過來:“什、什么?”

    陸笙眸子里壓著點笑,低頭從她的鼻尖一路滑到她的唇,他其實一開?始沒想著動一些別的心?思,可偏偏就見不得她臉紅眼?紅,聽不得她輕軟到仿佛被柔糯了的聲音。

    他輕咬住那柔軟的唇瓣,微垂的眸子里暗欲沉沉,翻滾著熱浪般不正常的洶涌暗沉的光。

    “我想嘗嘗陸笙聲音啞的不像話,他一副冷淡表情,手上動作卻一貫強勢,沾染著強烈欲望的嗓音性感?到叫人耳根發軟,見時念念顫巍巍的半垂落著的卷翹長睫,跟蝴蝶的翅膀似的,孱弱到叫人忍不住想去好好疼惜的美。

    喉結不斷滾動著,陸笙從嗓子里低低漾起?一陣輕短的笑來,直勾勾的盯著她開?口?:“蘋果甜不甜。”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一樓大廳打掃衛生的傭人只聽見咣鐺一聲,伴隨著女孩氣惱又尾音發顫的一句:“滾蛋!”,他們那清冷寡言的先?生再一次被掃地出門。

    不過這種事情,在別墅也是見怪不怪了。

    陸笙站在門外,早上還系得一絲不茍的襯衫扣子最?上顆被解開?兩顆,露出弧度清晰平直的鎖骨,衣服也變得皺巴巴,像是被狠狠攥過,眼?尾微紅,眸色很深,很難不叫人浮想聯翩。看著那扇緊緊關閉的臥室門,靜默兩秒,他抬起?大拇指,指腹隨意擦過嘴角那到被咬破的小口?子。

    許叔說蘋果很甜,陸笙曲起?手指輕撫過下唇,那柔軟的觸感?仍歷歷在目,他唇微微勾起?幾分,眼?底有不動聲色的笑意和?炙熱暈開?,確實很甜。

    只不過代價是,時念念又連著好久沒搭理他。

    后來連著幾天,又開?始了這種時念念三?番五次開?始挑刺,陸笙永遠事事都?順著她,她挑著挑著又忍不住心?軟,結果到頭來反而把自己惹生氣了的別扭模式無限循環。

    時念念手巧心?細,又加上學的服裝設計,在學校時經常和?同學泡在工作室里,而如今,每次她單方面和?陸笙鬧了矛盾,又或者說陸笙惹她生氣,她就變著法子在陸笙的高檔西裝外套上繡個奇奇怪怪的圖案,有時候是豬頭,有時候是小烏龜,有時候又是小貓小狗小兔子等?等?等?等?。

    后來從西裝外套,又發展到了西裝褲,有時候連襯衫和?領帶都?不放過。

    那繡花并不大,很小一個,但?顏色格外靚麗鮮艷,在冷色系的衣物上十分乍眼?,以至于那段時間,陸氏集團的人總能看見,他們那個不怒自威殷貴冷言的陸總,京城最?不好惹的大佬,外套胸前經常繡著個卡通繡花圖案,出入各種高檔場合,還每天都?不重樣。

    和?男人那張氣場強大眉眼?疏涼冷峻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意外的很有反差感?,倒是叫他在員工眼?里的形象變得莫名好說話起?來。

    好似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們的陸總仿佛真的變了個樣,不再似以往那般陰鷙冷戾,脾氣陰晴不定?,還是個工作狂,身周氣壓低沉的毫無生氣,和?他匯報工作時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太歲爺眉頭,大家有苦說不出,每天也跟著老板高強度工作,而如今,他真真切切的變了樣,更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

    后來不知道是誰偷偷在公司傳起?了謠言,說他們陸總的心?尖白月光回來了,也就是未來的老板夫人,就連那奇奇怪怪的繡花也是出自于這位神秘的陸太太。

    時念念這邊八字還沒有一撇,公司那里傳的沸沸揚揚,說陸總結了婚,整天抱著嬌妻蜜里調油,自然不會再把打把時間都?浪費在工作身上。

    正因為某次酒席上,有關系好的合作伙伴調侃陸總衣服上的繡花,結果坐在主位上夾著煙的男人輕笑了下,霧白煙霧籠罩住他清冷眉眼?,他捏著煙將煙灰彈進白玉煙灰缸里,骨子里的不可一世?散在冷冽嗓音,卻格外柔和?:“太太繡的。”

    所以才因此傳出來已婚的謠言,只不過時念念并不知道這些,如果她知道了那些謠言,又知道了其實一切源頭都?來源于陸笙,那她估計又是好幾天不搭理陸笙。

    過倦了這種什么也干不了的金絲雀生活,整日里無所事事,她都?和?時樂樂一起?整整齊齊的被養胖了,時念念發現作精這條路在陸笙這里壓根就走不通,相反的時,他還很樂意陪自己演戲,到最?后總會想辦法收點利息,她每次都?被折騰的雙腿發軟,叫他滾蛋的話到了嘴邊又罵不出來。

    應了他那句話,商人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

    時念念實在是太過無聊,無聊到叫她在一樓客廳里走一圈她也愿意,后來她翻來覆去觀察思索了了好久,終于在一天,決定?換個措施。

    陸笙向來吃軟不吃硬,時念念也知道他喜歡什么,那天她格外的乖巧,也沒有硬在滿分試卷里挑錯,在陸笙坐在沙發里看文件時硬是擠到男人懷里,笨拙又羞澀的很主動的攀著他的肩去親他,親親抱抱撒撒嬌說說幾句好聽的話。

    起?初陸笙饒有興致的任由?她親,沒什么情緒的端著張不見山不見水的臉,心?上人在懷里也不為所動,儼然一副禁欲模樣,后來時念念惱了,站起?來就要走,結果腳還未踩到地,又被人掐著腰按在懷里反客為主。

    再后來,再后來時念念已經不想再去回憶了。

    不過總歸來說,她也終于給自己爭取了每天幾個小時不用再套著腳鏈的自由?時間。

    這種好日子大概才維持了短短一個星期多一點,如今正值九月份,初秋天氣明朗,微風習習,陽光落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溫柔碎金。

    時念念正帶著樂樂在院子里散步,時樂樂現在越來越朝著時小豬的方向橫向發展,她還為此擔憂了好幾天,前段時間和?她整日待在一起?不是吃就是睡,都?看不出來以前那副帥氣又貴氣的模樣了。

    不遠處那一大團毛絨球正趴在樹下追蝴蝶,時念念瞇著眼?睛吹了會裹著花香的風,還沒享受難得的愜意時間,突然聽見身旁有人在喊她,她睜眼?望了去,只見一個模樣有些陌生的傭人。

    女孩看著年紀不大,低著頭恭敬開?口?:“時小姐,唐姨有事找您。”

    一聽是家里的阿姨在找她,時念念沒有多想,應了一聲跟在女傭身旁,她見樂樂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估計是玩得太久有些累,也就沒有喊它?。

    莊園院子很大,時念念到現在也不能保證自己繞上一圈不會迷路,她跟著女傭七拐八拐,來到了后院,待把人帶到這里后,女傭只留下一句“唐姨馬上就來。”便神色匆匆的離開?了,連多余的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望著那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時念念皺了下眉,本能的覺得不太對勁,她抬頭看了眼?天空,方才還飄著多多白云的湛藍色幕布上一時間宛如蒙了一層紗布,那布霧蒙蒙厚重一層,堆在一起?的云被擠散開?,似乎有要下雨的趨勢。

    她不知道現在是先?離開?還是站在原地等?一會,不過這片地方是屬于陸家的領域,雖然有些奇怪,但?時念念并沒有多想,她猜估計唐姨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她等?了大概還不到一分鐘,樹葉似乎輕微顫動了一下,身后有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沉穩緩慢,似乎并不像是她要等?的人。

    時念念轉身,一個欣長挺拔的身影闖入眼?簾,看清來人后,女孩眼?睛猛地一眨,嘴邊那句打招呼的話也卡在喉嚨里,瞬間怔愣在原地。

    似乎是……陸誠。

    陸誠模樣變化并不大,他個子發育起?來后拔的很高,臉部?線條愈發成熟,仔細去看還與陸笙有幾分相似,只不過如今陸誠身形格外清瘦,好像過得并不好,下巴呈現出幾近凌厲的瘦削感?,面色白的過分。

    在看見時念念因為震驚而緊繃的神情后,陸誠嘴角一扯,即使是現在這般狼狽模樣,也依舊是那副熟悉的懶散輕慢的笑:“好久不見。”

    時念念轉身就走。

    第49章 049

    記憶里系統說陸誠被他?哥哥送進了瘋人院,打著看護的?名義被囚禁在高樓里,按理?來說應該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出來才對。

    所以?理?智告訴她,陸誠那句好久不見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事情發生。

    就像幾年前在海邊,她上岸時?被守在礁石前的?少年堵了個正著,他?也是這般垂了眼散漫的?看著她,一句好久不見揭開后?面的?目的?性很強的?話?題,只不過那時?的?陸誠依舊是陸家桀驁肆意的?小少爺,而?如今,他?身上的?銳氣似乎被削弱了許多。

    陸誠單手摘掉了頭上的?棒球帽,他?步伐邁得急,幾步走上去擋在時?念念面前,手一伸毫不講理?的?攔住她想要?離開的?動作。

    時?念念還?未開口?,便聽見他?低聲說:“跟我走。”

    時?念念:“……?”

    她抬眸對上陸誠那雙極黑的?桃花眼,怔愣了半秒,半秒后?皺了下眉:“我們很熟嗎。”

    時?念念覺得自己和陸笙待得久了,潛移默化間連他?沒什?么情緒的?說話?方式都學的?七七八八,她腳尖轉了個方向打算再次繞路離開,手腕忽的?被人拽住。

    那兩根修長的?手指沿著腕子繞了一圈狠狠攥住,陸誠握的?很緊,緊到時?念念明顯察覺出他?用?了力,她掙脫不開,腕骨處的?肌膚也隱隱傳來微弱的?疼痛感來。

    陸誠斂了神色,那雙總是上挑的?眼尾垂著,這次他?沒有帶著笑,表情是少見的?嚴肅冷沉,雙眸沉沉的?盯著她:“我知道你是被他?關在這里,我帶你走。”

    男人背光而?立,光線因為霧蒙蒙的?天氣也變得灰而?沉,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雙風流輕慢的?桃花眼黑的?透不進一點光,聲音低了又低,又麻木的?重?復了一句:“我帶你走,帶你逃離這個地方。”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靜看著女孩幾年都未變的?軟白面容,嘴角忽的?扯出一個散漫的?笑來,只是笑容有些?生硬涼薄,“他?將我母親關在監獄里,奪了我的?自由,囚禁了我的?父親,現在又關著你,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不喜歡這里,我可以?帶你離開。”

    他?雙手緊緊攀著時?念念的?肩膀,微彎著腰,像是被那段不堪的?日子打碎了一身的?傲骨,那張精致的?面容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有些?扭曲蒼白,眼眶猩紅充血,咬碎了血往肚子里咽:“陸笙就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你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些?什?么,他?告訴別人說我瘋了,對我嚴加看管,將我徹日徹夜囚禁在那間房間里,我沒有瘋,我很清醒,時?念念,我馬上帶你走,我們一起跑,跑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到這里,我會對你好……”

    “念念,過來。”

    陸誠話?音未落,忽的?有一道低沉又隱約帶著幾分壓抑感的?男聲從兩個人背后?傳來。

    時?念念背對著那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大腦還?未從陸誠那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話?語里回過神來,只見方才還?神情激動的?青年仿佛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呼吸也好似被猛地生擒拿住,繃緊了表情呆愣在原地。

    天空不知何時?卷起了細雨,冷冽空寂,扎進皮膚,連血液都一點一點涼了下來。在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后?,背后?視線深沉,不知怎么的?,時?念念指尖輕顫了下,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猛地將她推進最寒冷的?冬日冷風,凍得她一時?間忘了反應。

    她怔怔轉過身,視線循聲望了過去。

    天色昏暗,半落不落的?太陽被遮掩在厚重?的?云層后?,一席昂貴奢華的?高級西裝的?男人站在幾米遠的?距離外,身量一層淡淡戾冷,黑色西裝一絲不茍干凈利落,身形頎長高挺,面容冷峻,僅存的?幾縷微弱的?光從上而?下,落在他?的?肩上像是鋪了層灰。

    身旁有人給他?撐起一把?黑傘,男人站在傘下,仿佛與黑色融為一體,骨節分明的?大手把?玩著那串精致佛珠,微垂著眼眸淡淡的?看過來,一副冷淡面色,看不出情緒如何,儼然是那熟悉的?居高臨下,殷貴壓抑的?貴公子形象。

    幾乎有那么一瞬間,時?念念的?記憶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眼前驀得浮現現出蘇皖的?葬禮上,那個站在傘下的?陸氏總裁陸則釧的?面容來。

    盯著時?念念那雙輕軟漂亮的?眼,陸笙放緩了神色,眉眼間的?陰鷙淡退了些?,柔聲道了句:“乖,過來。”

    時?念念抬腿便想過去,她的?腳才邁開半步,身后?那個一言不發的?青年忽的?緊攥住她的?手腕,下一秒,時?念念清晰的?察覺到握住自己腕骨上的?那雙手在輕微的?顫抖。

    他?的?力氣不大,但卻很重?,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在那一點,時?念念詫異轉過臉看了眼,才發現陸誠的?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他?不僅是手在抖,身子也在抖,高挺的?鼻尖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嘴唇被咬得出了血,就連握著她手腕的?那只手手背上不斷有青筋綻起。

    他?好像真的?很害怕,狀態出奇的?差,好似有一種,從骨子里迸發出來的本能的恐懼。

    他看像她的眼神似乎在向她求救。

    時?念念其實回頭了大概有不到兩秒鐘的?時?間,才匆匆瞅了一眼,忽的?又聽見陸笙清冷的聲音從身后伴隨著雨聲傳來,撕開了層層雨幕,只不過這次不再像方才的?柔和,淡淡的?幾個音節里里藏著幾不可查的低冷:“念念。”

    這次時?念念頭也沒敢回,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他?面前。

    別說救陸誠了,她再待下去一秒一會連自己都救不了。

    小姑娘走的?很快,在這種沉默的?氣氛下連呼吸都放得很輕,身上被雨水打濕也毫無察覺,等她來到陸笙身前,距離男人半步遠前站穩。

    這場突如急來的?雨并不大,只是雨滴細密,細珠似的?打在身上,將時?念念的?鬢發全部?打濕,有幾縷粘在耳側額角,小水珠伴隨著動作幅度變化齊聚向下,從柔軟的?發梢滾落在地上。

    女孩身上那件米色長裙也因為洇濕了水漬而?變得顏色更加的?暗沉,雖然并沒有淋多少雨,但肩膀那側的?布料緊貼在皮膚,又被陸誠扯得皺巴巴,看著有些?狼狽。

    陸笙眸色微動,將身上的?西裝外套直直的?套在她身上。

    男人外套寬大,套在時?念念身上像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鼻息間縈繞著陸笙身上熟悉好聞的?凜冽味道,西裝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那溫度熏得時?念念耳根莫名的?發燙,好似被他?抱在懷里,她用?手背貼了下臉,默默將衣領往上扯了一下。

    陸笙正垂著眸給她挽袖口?,時?念念盯著那幾根冷白色皮膚的?修長手指看了幾秒,又抬眸看向他?的?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濃密纖細的?長睫,眉眼深邃冷峻。

    她總覺得這會應該說點什?么好,想了半秒,時?念念很主動的?握住輕搭在袖口?上的?手指,眨巴著眼睛看他?,聲音又輕又軟,積極的?認錯:“不是我叫他?來的?,我不知道他?會在這里。”

    事已至此,先?主動認錯比較好,不然她總擔心……時?念念瞅了眼陸笙的?神情,那張冷淡面色使她心頭一顫,不知道他?這會是不是生氣了,但總感覺他?現在心情好像并不好。

    陸笙反握住女孩的?手,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心,不輕不重?的?應了聲:“我知道。”

    他?嘴上說著知道,時?念念瞧著他?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大的?好像和不知道沒什?么區別,但這種話?時?念念到底還?是不敢說,雖然平日里她巴不得說幾句話?挑挑刺,關鍵時?刻還?是安靜一點好,她心里腹誹了兩句,乖乖的?任由陸笙握著。

    小姑娘皮膚薄,又被養的?嬌氣,被陸誠狠狠一拽,在那截皓白的?腕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像是皚皚白雪上映了一點紅梅,陸笙輕瞇起眼,抬起指腹摩挲了下,低聲呢喃了句:“當初真該斷了他?的?手。”

    他?眼睫垂落視線向下,其實動作好輕,但又格外有重?量,狹長的?眼尾冰著一層戾冷的?霜,聲音低到好似在自言自語,又透著抹瘆人的?陰冷勁。

    時?念念不由得心里發怵,她不是什?么普愛天下的?圣母性子,也沒想過為陸誠求情,陸家一大家子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陸誠年少時?犯了那么多錯,也算是罪有應得。她只是被陸笙身上那緊迫的?,寒冷如霜的?侵略感悶得有些?喘不過氣,前段時?間他?對她太過溫柔,幾乎百依百順的?寵著,又從未生過氣,叫時?念念差點忘了他?骨子里天生自帶著的?陰冷和狠戾來。

    她想說句別的?話?緩解一下氣氛,身后?又出現了凌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距離較遠,人聲略顯嘈雜,似乎又女人在哭,有人在罵,時?念念沒聽太清,她眨眨眼,好奇心趨勢她轉過臉想去看發生了什?么。

    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和小心思從來都逃不過陸笙的?眼睛,男人不知從誰的?手里接過一條溫熱的?毛巾,捧住女孩的?臉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水漬,側眸睨她:“很好奇?”

    時?念念條件反射就想搖頭,意識到現在不太方便后?又忙彎唇討好似的?笑了下:“沒有,一點也不好奇。”

    身后?的?動靜越來越大。

    不遠處,一開始帶著時?念念來到后?院的?女傭從保鏢手里掙脫開來,不顧眾人的?阻攔,幾乎手腳并用?的?朝時?念念爬來,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又狠狠跌倒在地上滑出去半米遠,她跪的?很重?,整個人仿佛都陷進了泥地里,身上衣服也被扯得凌亂不堪。

    她哭喊著一遍又一遍的?磕頭,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把?時?念念當做最后?一根稻草不松手:“求求您,時?小姐,求求您救救我……”

    女人面色慘白如紙,披散著頭發目眥欲裂,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幾近面臨著崩潰的?地步:“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都是陸二少的?錯,對……都是他?!都是他?威脅我要?我帶您過來!求您和先?生通融通融,求求您,時?小姐……求求您……”

    她又向前踉蹌著向前爬了幾步,伸出手企圖去拉時?念念的?衣角,手才伸到一半,被陸笙身邊的?人一腳踹開,捂住嘴按了回去。

    而?時?念念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她的?手腕還?被陸笙桎梏在手里,男人正微垂著頭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她的?臉,從眉眼一路向下,細細描繪過女孩的?面容,動作輕柔的?仿佛在對待一件捧在手心里的?珍寶。

    身周的?事情他?毫不在意,就那么靜靜站在那,孑然傲立,優雅高貴的?氣息絲毫沒有被雨幕淹沒遮掩,在漸濃月色的?襯托下,襯得那身影越發冷峻深邃起來,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他?開口?,看向時?念念的?目光柔和,聲音也被放的?很柔,只是漆黑的?眼底卻透著幾乎病態的?偏執,眸色幾分陰郁:“粘上臟東西了,擦干凈才行。”

    男人身量很高,高出她一截,將她籠罩在一小片不透光的?陰影里,他?意有所指,低沉的?話?語模棱兩可,莫名的?酸澀漫到嗓子眼,時?念念捏緊手指,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很想掉眼淚。

    天邊日落搖搖欲墜,新一輪的?夜色即將來臨。

    陸誠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那女傭也瑟縮著身軀坐在一旁,抱著胳膊不停地顫抖。

    遠處與近處一明一暗,像是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謾罵聲哭喊聲撕扯聲絡繹不絕,陸誠的?臉砸在草地里,額角一片濕潤,凌亂碎發遮住眉眼,他?通過那最后?幾縷微弱的?光線盯著那張殷貴面容,藏在身體里的?本能的?恐懼潮水般鋪天蓋地襲來,記憶里全是那幾年非人的?折磨和痛苦,他?精神緊繃,狀態也差到極點。

    任誰能想到,當初那個活得連陸家保安養的?狗都不如的?少年,儼然成為了最后?的?上位者。

    在被幾個保鏢拉下去的?瞬間,即將又要?回到熟悉的?漫無天日的?黑暗,陸誠眼睛充血,漆黑的?瞳孔直愣愣的?盯著他?,往日里帶笑的?桃花眼一片猩紅,忽的?,他?突然呲笑出聲,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的?般。

    即使是那副狼狽模樣,也依舊**著骨子里最后?的?傲氣,滲出血跡的?嘴角笑容蔓延開,表情帶著幾分瘋勁,笑得漫不經心:“陸笙,你他?媽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你毀了一個陸家,毀了所有人,你這種薄情心腸不擇手段的?男人,注定不會被神明祝福,一輩子都會被詛咒,一輩子都得不到……”

    那嘶啞的?聲音愈來愈尖銳,猶如利劍,狠狠敲在在場所有人的?耳廓。

    耳畔是連綿不斷的?雨聲,淅淅瀝瀝的?有些?悶,陸誠說的?話?時?念念一字不落的?全部?聽進了耳朵里,在聽見那熟悉的?瘋子兩個字眼時?,她皺了下眉,下意識扯住了陸笙的?衣角:“笙笙……”

    好像自從她生陸笙的?氣后?,都是連名帶姓的?喊他?,已經很久再喊起這個名字。

    陸笙面色淺淡,絲毫沒有被那些?污言穢語所影響,他?對上女孩的?目光,低沉著嗓音輕笑了聲,大手伸到她耳側捂住她的?耳朵,隔絕了一切聲音,柔聲哄她:“別聽。”

    男人指腹帶著淡淡的?涼意,觸碰到最敏感的?耳朵時?傳來細細密密的?小電流,使她禁不住的?顫動了下長睫。

    其實時?念念也就只聽見陸誠罵陸笙是個瘋子,罵他?毀了他?們陸家,說他?注定得不到……

    得不到什?么……

    時?念念將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到耳朵上,她還?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太陽穴忽的?傳來微弱的?但又不可忽視的?刺痛感來,那感覺很熟悉,腦子里仿佛梗了跟銀針,一下又一下剜著她的?神經。

    時?念念恍惚了幾秒,等她再回過神時?那聲音已經逐漸遠去,后?面的?話?她也沒有聽清,也不知道陸誠究竟還?說了些?什?么。

    耳朵雖然被捂住,但依舊能判斷出周圍聲音亂糟糟一片,空氣里飄散來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的?她大腦又是一陣瑟縮。

    時?念念抬臉看向面前這個男人,他?眸漆黑靜懶,陰鷙冷戾滲透了眼尾,錐著寒冰靜靜看向不遠處,他?沒出聲,面色平靜淺淡,但眼底的?溫度又冷又涼,像京城冬天漫天而?過的?大雪。

    時?念念看了半秒,曲起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了頭。

    時?念念抿著唇:“你別……”

    別什?么?生氣,別動怒,別煩躁……她想不出個合適的?詞去形容,猶豫了一會,又換了個說辭,女孩動了動唇,眼睛濕潤潤的?瀲滟著水光,軟著嗓子開了口?:“我沒想過跟他?走。”

    陸笙垂下眼簾:“我知道。”

    見他?還?是那句話?,在尋常不過的?三個字,時?念念斂了眉眼,她想要?的?不是這個答案,但她也不知道她在期盼什?么,她只覺得這會陸笙的?狀態很差,他?一身濃濃陰郁戾氣,看著情緒并不好。

    她對上那雙漂亮的?眸,男人眼眸輕瞇,視線沉沉落到她的?臉上,眸色深的?如墨,似乎壓抑著某些?炙熱的?深沉的?兇涌的?她看不懂的?病態情緒。

    時?念念眨眨眼,眼睛沒緣由的?驀得一熱,一顆奶白色的?珠子從眼眶里滾了出來,落在地上,砸進那一小灘淺淺的?水洼里,碎了一地水花。

    她的?頭似乎有千斤重?,腦子里嗡嗡作響,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毫不講理?的?捏住她的?神經,將那僅存的?神志握成一團又撕扯碎扔在地上。

    系統的?警報聲在一秒前便從未停下過,擾的?時?念念甚至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甜甜在給她提示,還?是身邊真實存在的?。

    時?念念紅著眼睛,心跳紊亂之間再一次扯住了陸笙的?衣袖,喉嚨里的?哽咽幾乎要?漫出來:“能不能別再把?我關起來,我不想回去。”

    她的?耳朵仍被捂著,時?念念聽不太清陸笙說了什?么,只能借著模糊的?一點音色和他?的?表情辨認出來。

    男人唇角微勾,指腹輕輕摩挲過柔軟的?耳骨,柔和著眉眼低低的?喟嘆,滿是無奈和寵溺,說的?話?語又不容拒絕。

    時?念念盯著他?弧度好看的?唇,他?似乎在說:“這是第三次了,念念。”

    第50章 050

    在時念念被扔進放滿了水的浴缸里時,腦子里想的是,等有機會,她一定要給陸誠送一屋子錦旗,感謝他次次都把她拉進坑里還踩上幾腳。

    幾分鐘前。

    雨愈下愈大,天色昏暗不見光,雨珠落在尼龍布質地的傘面上又滑落在地,一顆又一顆,發出沉悶的響聲。

    時念念被陸笙托著腰以抱小孩子的姿勢抱起,他似乎情?緒并不好,手臂緊緊箍著手下那截細腰,男人面色冷沉,步伐急促,雨點濺在高定皮鞋上也毫不在意,只是沉著臉像別?墅的方向?走?去。

    從始至終,時念念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突如其來的騰空感使她驚呼出聲,她被迫掛在陸笙身上,感受著陸笙帶了滿身的戾氣,狹長的眼?尾像是墜著成寒冰,那大到幾乎要把她揉進骨血的力道箍的她生疼。

    保鏢打著的黑傘將兩個人籠罩在一片略顯壓抑的黑影之下,時念念本能的想出聲詢問?陸笙要干什么,等她垂眼?看見眼?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本就?清冷的眉眼?在雨霧下更?顯冷峻涼薄,眸色漆黑暗沉,神色懨懨,帶著幾近病態的強勢。

    詢問?的話在一瞬間卡在了喉嚨里,時念念心里咯噔一聲,總感覺這次,似乎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熟悉的疼痛感還在細細微微的在腦子里作祟,小姑娘分不出別?的神志去思?考,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去說話,更?顧不上現在這個有些危險的局面,她的手將陸笙肩膀處的襯衫布料攥得變了形,垂著睫毛小聲呼吸著空氣。

    也就?短短不到幾分鐘,準確來說,其實時念念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記得隨著“嘩啦”一聲聲響,在皮膚接觸到溫度適宜的水面時,女孩顫了下長睫,方才還有些怔愣的大腦瞬間清醒。

    時念念手攀附著浴缸,掙扎著找個支撐點固定住自己下滑的身體,她的視線在熟悉的灰墨色瓷磚上轉了一圈,最后?怔怔的落到陸笙的臉上。

    男人居高臨下,帶有壓迫感的身影將她整個包裹住,微微低著頭看她,他的面色不太好看,眉眼?間落了些陰鷙,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冷冷的,怎么也舒展不開。

    往日里明亮清透的白熾燈的光,此時卻好似一團朦朧暗沉的霧氣,在男人臉上打下明暗不一的光,整個氛圍壓抑到了極點,連空氣都變得疏涼。

    在視線交匯的那半秒后?,時念念見陸笙蹲下身子欺身靠近她,感受到那雙大手伸到自己的后?脖頸,系成蝴蝶結的裙子系帶被人輕輕拽住一扯,帶著薄繭的指腹觸碰像是無意間摩挲過皮膚,失去了固定的帶子逐漸滑落,時念念腦子轟然一聲,連半秒都沒有猶豫,直接按住那只手。

    她心跳快得亂作一團,纖細的睫如蝴蝶的尾翼輕顫,手緊緊握住陸笙的兩根手指,顫著聲問?他:“陸笙,你要做、做什么?”

    陸笙垂著眼?睫,目光落在女孩瀲滟著水光的藍眸,忽而輕笑一聲,只是那笑容很?輕很?輕,叫人看著并不喜悅,低聲道:“他碰你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輕揉時念念的唇角,指腹重重摩挲過那柔軟細膩的皮膚,長睫垂落,神情?眷戀的看她:“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行。”

    男人話語溫柔低哄,猶如情?人之間的親昵,但時念念卻只覺得刺骨的冷,陸笙專注說話時,骨子里都會帶著一股冷意,好似寒氣長驅直入,又刺入血液,她緊張的指甲掐的泛白,握住陸笙手指的手有些發顫。

    時念念把快漫出眼?角的眼?淚憋了回去,她鼻子酸的很?,喉嚨里的酸澀幾乎要溢出來,但她不想哭,更?不想在這種時候叫陸笙看見她的眼?淚。

    女孩這會整個人都泡在水里,浸了水的長裙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纖細漂亮的身段,長睫墜著水珠,白皙的皮膚被熱氣熏出一片細膩曖昧的粉,鼻間眼?尾都泛紅,看著狼狽又驚艷。

    時念念緊咬著唇,吐字不緩的看他:“我不是物?品,也不是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更?不是你一個人的所有物?,陸笙,你不能這樣……”

    小姑娘說到最后?,情?緒有些崩潰,微弱又清晰的刺痛感一下一下戳著她的神經,時念念有些撐不住,她甚至連冷靜思?考的力氣都沒有,她的手握的很?緊,好似在找什么東西支撐柱自己的身體,圓潤的指甲在陸笙手背上留下深深的痕跡也毫無察覺。

    浴缸內的水溫度適宜,空氣也是帶著熱氣的,時念念卻有些感受不到,好似每根骨頭縫里都浸滿了水,女孩垂了眼?睫,方才鼓點似的心跳也靜靜回落到心臟里。

    她知道陸笙喜歡她,他確實對她很?好很?好,幾乎百依百順俯首稱臣,可他的好叫她喘不過氣,是建立在不平等關系上的好,她永遠只會是被動的弱勢方,她不喜歡這樣。

    時念念以為?陸笙這段時間變了好多,這段時間太過風平浪靜,陸笙也格外好說話,甚至也不再拘束著她,她沉浸在陸笙的溫柔里,幾乎忘了這個男人的本性,忘了他是如何從一個被拋棄的棄子一路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他骨子里就?有一種偏執和狠戾在,怎么可能是一句話兩句話就?會變好。

    他對你好的前提是你要聽他的話,乖乖當?一個被鎖在籠子里的,折斷了翅膀的金絲雀,換句話說,那幾近病態的偏執是一種性格上的缺陷和疾病。

    如今只是來了一個陸誠,誰又能保證以后會不會有第二個人陸誠,第三個陸誠,那陸笙還要再這樣對她嗎?歸根結底,她和蘇皖阿姨又有什么區別?,而陸笙和陸則釧又有什么區別?。

    短短幾秒,時念念想了很?多,那些字眼?,信息,無一不清晰又迅速的鉆進她腦海,她吸吸鼻子,在一片視線模糊中?對上那雙漆黑暗沉的眸,想從陸笙的嘴里得到個答案。

    其實她在賭,賭陸笙會不會愿意為了她做出退讓,哪怕只改變一點以前固有的想法?,那結局或許也不會再重蹈覆轍。

    一秒,兩秒,三秒……時間一點點悄然消逝,時念念在心里倒數了一遍又一遍,每過去一秒,她的心便緩緩沉了下,炙熱的空氣也在等待的片刻中?慢慢變得僵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良久的男人終于出聲。

    他語調緩慢,長睫在眼?簾下方投下陰鷙的倒影,聲音平淡低沉,好似凝成一條波瀾不驚的線,又隱隱藏著暗濤流涌:“不可以么。”

    陸笙臉上并沒有什么情?緒,面色平靜又毫無波瀾,視線相對的半秒過后?,他轉而一笑,修長手指摩挲著女孩柔軟的唇瓣,細細描摹,再一次低聲重復了句:“這樣……”

    男人眉目溫順低柔,卻陰郁到叫人發冷,隱約帶著半分壓抑感,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為?什么不行。”

    一輩子只活在他的視線之下,做一只被掐在手里,折斷了翅膀又永遠飛不出去的金絲雀,這樣不好么。

    他這一句話,叫時念念本就?緊繃著的神志瞬間崩塌,她眼?睛一眨,強忍著的眼?淚控制不住般一瞬間直接從眼?眶里落了出來,一顆又一顆的珠子直直砸進水面里。

    時念念身體的溫度在一瞬間仿佛被人抽了去,力氣也逐漸消散,大腦開始一抽一抽的疼,她緊緊攥住陸笙的手,眼?周紅了一圈,有些情?緒崩潰的出聲:“你是想我也變成……”

    小姑娘知道提這種事情?并不好,可她情?緒上來便克制不住,她頓了半秒,腦子里想得話也直接脫口而出:“變成蘇皖阿姨那樣嗎?”

    一輩子被關在別?墅,最終落了個郁郁寡歡的結局。

    她感知到自己的聲音,微弱的,仿佛被抽干了力氣,帶著濃濃的鼻音和哭腔,她抿著唇去抹眼?淚,那眼?淚卻約抹約多,怎么也止不住。

    時念念是真真切切的被氣哭了,又委屈又生氣,她拍開陸笙的手,想罵他說“你敢”,可她才從嗓子里扯出一個音節,熟悉的刺痛感來的又急又猛,再一次席卷而來。

    這次比前幾次都要叫人難以忍受,她的視線逐漸擴散,眼?前一片模糊,腦子里好似有無數只蟻蟲在啃噬她的神經,嗡嗡作響,聲音尖銳又刻薄。

    那毫不講理的刺痛感疼的時念念眼?眶又紅了一圈,細細的眉緊隨著皺起,陸笙看出來了她的不對勁,男人面色猛地一沉,伸手去撫女孩的臉,微蹙著眉低聲道:“怎么了?”

    時念念動了動唇,想努力睜開眼?睛,陣陣的眩暈感使她恍惚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下意識握住陸笙的手臂,離得近了些,陸笙才聽清她在說什么。

    小姑娘好似很?冷,臉色在一瞬間蒼白如紙,半闔著眼?聲音輕輕落落的喊疼。

    下一秒,陸笙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眼?睜睜看著女孩顫著長睫栽進他懷里,徹底暈了過去。

    ……

    時念念也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她醒過來時,只覺得頭漲的厲害,眼?睛到沒有哭過后?的腫脹感,只是四肢疲軟無力,好似睡了很?久似的。

    她伸出手遮住雙眼?,待完全適應自然光線后?才試探著輕輕眨了幾下緩緩睜開,視線所見之處是熟悉的景象,身下被褥柔軟,時念念便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臥室。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第一反應是掀開被子動了下腳,卻發現陸笙這次并沒有給她戴上那條鏈子。

    時念念迷茫了半秒,心想陸笙那個恨不得把她揣兜里天天帶著的性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小姑娘坐起身子想起身下床,她才挪到床邊放下一只腳,臥室的門驀得被人推開,下一秒,她和推門而進的陸笙正好四目相對。

    兩個人皆是一愣。

    見男人蹙了下眉,時念念這次反應極快,直接二話不說又轉身回到床上,一手扯過被子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一套動作做的行云流水干凈利落。

    看人又生龍活虎的好似沒什么問?題,雖然擺明了還在生氣不想理他,陸笙輕呼出一口濁氣,掩下眼?底深深的疲憊,眉眼?間滲著的寒冰融化了些。

    那日看著她暈倒在自己懷里,也是生平再一次咀嚼到那一如他孤身一人的六年來生不如死的感覺,心臟處破開的洞還在往里灌著冷風,吹得他每一根骨頭都疼的仿佛錐了長釘。

    還好,她醒了。

    陸笙垂了眼?,視線落在不遠處那鼓鼓小小一團,垂在身側的手指骨攥緊,又慢慢松開,唇動了下,即使心底如海嘯般翻滾著洶涌暗流,卻沒想到要去說些什么。

    時念念本來已經做好了如果陸笙走?上前掀她被子她該做什么的舉動,結果等了半晌,不僅沒有聽見腳步聲,連男人的說話聲也沒有。

    又等了半晌,時念念終于沒忍住,她再一次掙扎著坐起來,轉過臉朝門口站那不動的頎長身影望了過去。

    小姑娘板著張臉:“你矗在那干什么。”

    時念念沒給他好臉色看,連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再一次沒好氣道:“你別?站那了,你站那我就?頭疼。”

    男人終于有了動作,他幾步走?上前伸出手本能的想去摸女孩的臉,指腹還沒碰到,就?被時念念一巴掌拍開。

    時念念剛醒來,再加上她本意是想叫陸笙離開,結果那人卻直接曲解了她的意思?,又或者說是壓根就?忽略了她的話,一時間沒控制住力道,力氣有些大,隨著清脆的一聲響,陸笙手背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層紅痕,在冷白皮膚上格外顯眼?。

    時念念怔愣了半秒,低頭反復瞅了眼?自己的手,心想她是用了那么大的力氣嗎,她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耳畔被送來一道略顯低啞但又格外溫柔的聲音,好聽到叫人耳根一軟:“不疼。”

    陸笙將那只被打紅了的手曲起移到身側看不見的角度,繼續柔聲輕哄道:“餓了么,我叫唐姨去煮你喜歡的牛奶燕麥粥。”

    時念念大概能猜到她暈倒的原因是什么,陸笙那么聰明,她知道他肯定也能猜出來,但他對浴室的爭吵只字不提,對她暈倒的事情?也沒有過問?。

    時念念有些煩躁,她抿著唇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是怎么做到那么風平浪靜又面不改色的。

    他永遠都是這樣,無論?再怎么鬧得不歡而散,其實也是她單方面的不歡而散和爭吵,而他依舊對她溫柔順從又百依百順,好似那件事就?從來沒有發生過,但陸誠的事情?像是一根銀針,那針梗在那里,拔不出來,就?會永遠留下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來。

    時念念輕輕抿了下唇,疲憊感一點一點浸入骨子里,將她包裹的密不透風,她沉默了幾秒,又繼續躺回床上,扯過被子背對著他。

    小姑娘聲音悶悶的:“我不餓,也不想吃東西,我想一個人休息會。”

    末了,她又兇巴巴補了句:“你也別?在這待著,我們現在還沒和好,我還不想和你講話。”

    她在心底倒數了好幾輪的三二一,隨后?聽見那熟悉好聽的聲音響起:“好。”

    陸笙隔著被子想去摸女孩的頭發,又怕再惹她生氣,那修長手指在那鼓鼓一團上輕碰了一瞬,隨后?曲起又收緊移開,低聲道:“好好休息。”

    直到聽見關門聲,以及漸遠的腳步聲,把人趕走?后?,時念念終于可以從被子里解放出來。

    她再次坐起身,女孩嘆了口氣,安慰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揉了揉手腕給自己按摩小腿,畢竟躺了太久,身體有些沒什么力氣。

    見畏懼的人離開,偷偷屏聲許久的系統神神秘秘的開口:“宿主,你昏迷的這七天,大反派瞞著你去辦了證。”

    時念念的興致全部被甜甜說的證件所吸引,沒有來得及問?她怎么又昏迷了那么久,她摸摸下巴,隨口一提道:“什么證?學生證?”

    她記得她以前和陸笙提起過她想繼續回學校讀書。

    系統打小報告:“不是,是結婚證。”

    時念念:“?”

    時念念從床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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