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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為什么呢?

    給自己煮了小碗餛飩, 吃飽后吃了藥,抱著堆堆回房間睡下。

    賀行山也沒掛電話,他聽著電話那頭賀行山的動靜, 緩緩閉上眼。

    一覺睡到下午六點,和賀行山的電話早就掛斷了,手機通話頁面顯示這通電話打了一小時四十九分鐘。

    宋斂星盯著這一個多小時的通話時間好一會兒, 試圖回憶打電話的這么長時間賀行山在做什么。

    一開始自己吃飯時賀行山也起床去吃了飯, 然后就收拾東西出了門, 期間有和其他人對接會議內容的交流,還有翻文件的聲音。

    賀行山這時候應該在開會。

    ——宋斂星這么判斷,但根本沒從分辨自己猜到的應該是對的還是錯的。

    他又開始想,如果現在在家里的是賀行山就好了, 自己就能根據客廳的寵物監視器, 時刻關注賀行山在做什么了。

    于是點開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記錄。

    他告訴小星亮晶晶:“今天房東給我打電話了, 他之前能發消息就發消息,不怎么給我打電話的。”

    小星亮晶晶:“那你睡得好嗎?”

    “挺好的。”

    “那就好。”

    “但他為什么會給我打電話呢, 因為知道我聽到他的聲音能睡著嗎?”

    小星亮晶晶:“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宋斂星問:“你給我寄快遞了嗎?”

    “今天下雨怕淋雨容易壞, 等明天天晴找個跑腿給你送過去。”

    宋斂星狀似無意:“好,我好像感冒了,今天一直有點頭疼, 正好不出門。”

    小星亮晶晶:“快去吃藥, 喝點熱水休息一下。”

    宋斂星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動動手指:“吃了。我現在躺一會兒看能不能睡著。”

    發過來的消息看上去那么乖巧懂事。

    但打開監控后臺,人還在沙發上坐著, 白T松垮掛在身上,領口很大露出小片肩膀, 短褲也因為屈膝的姿勢往下滑,大腿纖細白皙。可能真是太不舒服了,微微低頭咳了兩聲。

    賀行山豁然站起來,眉心直跳。

    小星亮晶晶:“真吃藥了嗎?”

    宋斂星:“吃了。”

    小星亮晶晶:“現在躺下了嗎?”

    “躺下了。”

    宋斂星盯著屏幕,打字,“你看起來好像不信,為什么呢,難道你有證據證明我沒吃藥也沒躺下?”

    小星亮晶晶的“對方正在輸入”一下停止了。

    宋斂星心情大好。

    他換了個姿勢,蹺著腳窩在沙發上看手機,心想這時候賀行山發消息過來問自己,吃完感冒藥有沒有好一點,事情就徹底有趣起來了。

    但沒等到賀行山的消息,倒是小星亮晶晶終于斟酌好措辭:“沒,那就當你吃了吧。”

    宋斂星:“嗯。”

    他沒再給小星亮晶晶發消息,翻了翻歌單,找了個最近喜歡的歌曲聽幾遍,用手機對準窗臺開唱。唱完后聽了一下覺得還算不錯,上傳更新。

    上傳的小圖標逐漸點亮,手機又彈出新消息。

    小星亮晶晶:“真吃了嗎?最近降溫,感冒了要好好吃藥。”

    看著這條消息,宋斂星幾乎忍不住要笑倒在沙發上。但想到什么,控制住自己的動作,只是垂頭悶笑,用咳嗽的動作隱藏肩膀的顫抖。

    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壓下情緒,打字:“好吧,其實剛剛是沒吃。不過你說得有道理,我現在就去吃藥。”

    賀行山看著信息,并不抱任何期望的點開監控視頻。

    但畫面里,宋斂星真的站起來,簡單整理T恤領口,慢吞吞往門口走去。

    不知道為什么,背影透著種愉悅。

    臥室門關上,賀行山切換客廳的監視器。

    宋斂星果然出現在客廳里,找出藥箱里的感冒藥,干吞下去。

    可能是太苦,咽下去后表情都皺在一起,吐出舌尖去找水。

    賀行山看著他嫩紅的半枚舌頭,眉心又開始跳。

    =

    宋斂星是在直播時收到賀行山的信息的,手機就放在一邊,信息彈出來時手機屏幕也跟著亮起來。

    直播間兩萬多觀眾看著正唱歌的人聲音小下去,隨后歌聲停止,主播側身在鏡頭外搗鼓了會兒什么。隨后拿著手機抱著貓,對著鏡頭宣布:“我房東回來了,我先下去看看他,你們先聽會兒歌,我等會兒再上來。”

    粉絲:“?就這么水靈靈的把我們扔下了?”

    “有時候真想知道這個房東是不是給灰灰下蠱了。”

    “補藥啊!我真的很磕灰灰和亮晶晶大佬的CP,請小灰灰你不要對房東這么主動!不然我真的會破防的。”

    “房東,一個從沒露臉,但在直播間非常有存在感的男人。”

    “請問從哪個方向磕頭,能讓小灰灰來租我們家的房子?”

    但已經沒人能看到了。

    宋斂星揣著堆堆下了樓梯,看到客廳里的賀行山。

    外面還在下雨,賀行山肩頭被打濕,此刻正一手解開襯衣的第二顆紐扣,一邊往房間走。

    一仰頭看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宋斂星,賀行山的腳步停住,問:“你……沒有在直播嗎?”

    “看到你的消息,下來看一下。”

    宋斂星三兩步走下去,明明之前很容易低血糖,但今天莫名的矯健。他站到賀行山面前,疑惑:“不是還有臺風嗎?怎么回來的?”

    賀行山:“繞一下就回來了。”

    宋斂星敏銳:“繞了多遠?”

    賀行山避而不答,問:“你吃飯了嗎?”

    “沒。”

    宋斂星不肯罷休,緊張和期待讓他控制不住撫弄著手里的堆堆,但表面還是氣定神閑,微微偏頭看賀行山,詢問,“繞了多遠?怎么突然這么急著回來?”

    賀行山看他摸著堆堆的手指。

    堆堆身上大部分是白色的,小部分帶著灰黑色斑點,宋斂星的手指就在那片灰黑色斑點上劃來劃去,襯得皮膚越發雪白。

    宋斂星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在看到堆堆時蹙了下眉心,又掛著笑把堆堆遞過去:“為了堆堆嗎?真這么怕它忘了你啊?”

    賀行山伸手接堆堆。

    但堆堆長這么大,每天白天都跟著宋斂星,這近一周又始終和宋斂星朝夕相處,每天被宋斂星喂好吃的罐頭,正是最粘宋斂星的時候。現在看自己要遞出去,尖尖的指甲勾著宋斂星的衣擺,喵嗚叫了聲。

    T恤被堆堆勾著拉出去,宋斂星只能把堆堆重新抱回來,幸災樂禍:“完蛋,它果然不記得你了。”

    賀行山也沒收回手,就著這個動作摸了摸堆堆的腦袋:“臭堆堆。”

    堆堆的腦袋就偎在宋斂星肋骨位置,粘人的蹭來蹭去。

    賀行山的手放上去,大拇指摩挲著堆堆的腦袋,動作間觸到宋斂星。

    手掌的溫度好像透過薄薄一層衣物傳到宋斂星身上。是比自己身上熱很多的溫度,但一點都不燙,反而羽毛一樣在皮膚上滑過。鼻尖嗅到賀行山身上的味道,離家這么久淡了些,但沾了水汽,被熱度一醞,反而無孔不入的鉆。讓宋斂星后脊骨一酥,整個人都有點軟。

    但賀行山摸個堆堆,于情于理自己都不應該有這么大的反應。

    宋斂星刻意表現出不認同的樣子,格外護犢子的側身,避開賀行山的手:“不許這么說我們堆堆。”

    一開始自己想摸堆堆但被拒絕時也煩得要死,甚至直接告訴賀行山自己討厭堆堆。但現在聽賀行山說堆堆不好,只覺得賀行山很過分。

    堆堆怎么了,小貓咪就是笨笨的,你不陪小貓,小貓當然就不記得你啊。你干嘛和小貓生氣,應該氣自己為什么不在家不陪著小貓。

    但除此之外,居然還有些說不出的、很缺德的愉悅。

    星星、山山、堆堆之間的三角關系,隨著堆堆單方面不理山山破裂。現在星星是山山和堆堆之間的連接點。

    有點爽。

    但賀行山壓根沒注意到堆堆 ,甚至沒聽到宋斂星說了什么,腦海里只不斷閃過剛剛那副畫面。

    T恤寬松,但衣服下的腰肢柳條般纖細柔軟,從自己手下躲開。

    為什么要躲開自己?

    要留在自己身邊,要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要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不要躲開我。

    不要再讓我看不到你。

    手背青筋繃起,賀行山再次伸出手去。

    宋斂星看賀行山寬厚手背,手背上樹根般蜿蜒的青筋,心下一跳,覺得剛剛直播說了這么多話的干渴一下涌上來。他干咽了下,站在原地沒動,余光看著那只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過堆堆摸到自己的T恤。

    手下的布料柔軟,穿了太久單薄得像一層紙,貼在手心泛著微微涼意。

    賀行山看著手心里那層布料,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眼里閃過漣漪般波動,飛快清醒過來。

    順著這個姿勢轉動手腕,他拉住堆堆的爪子,把堆堆揪起來。

    胳膊上一輕,宋斂星松手,堆堆就被賀行山抱走了。

    一個月的小貓也就比剛被撿回來時大了一圈,也還是一只手就能托住的大小。

    賀行山托住堆堆,手心貼在堆堆肚子上,好像這樣才能彌補沒摸到人的失落。

    根本不敢再看人,他看著手心里的小貓,撓了下堆堆的下巴,輕聲:“好,那就不說了”

    堆堆猝不及防離開宋斂星,一開始還艱難回頭尋覓宋斂星,驚恐的喵喵叫,但被賀行山撓了下下巴,可能是嗅到熟悉的味道,聲音逐漸平靜,最后甚至有些討好的蹭著賀行山的手指。

    宋斂星剛剛那點幸災樂禍消失殆盡,他抱著胳膊,聳肩:“看來你真是為了它回來的,正好我還要直播,你倆敘敘舊。”

    胳膊肘壓下布料,單薄的衣裳勾勒出身體曲線,腰肢格外纖細的一節。

    賀行山揉堆堆的手指一頓,目光不受控的看過去。

    宋斂星直勾勾看著他,嘴角剛要翹起。

    就看賀行山移開視線:“那你去直播吧。等會兒我做好飯給你送一份?”

    死正經。

    宋斂星皮笑肉不笑,轉身:“不用,你自己吃吧。”

    第34章 現在就很好

    再出現在鏡頭前, 宋斂星接受粉絲來勢洶洶的譴責。

    “重色輕粉!房東就發了一條消息你就這么水靈靈的扔下一直播間的人走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懷疑這件事了,小灰灰你告訴我,你這是正經房東租客嗎?”

    “這一走就是二十分鐘, 小灰灰你去干嘛去了?”

    “干應該是干不了,賭一個舌吻。”

    “堆堆呢堆堆呢?”

    “堆堆我房東正在帶。”

    宋斂星面無表情打開伴奏:“我們先來唱剛剛沒唱完的那首歌。”

    唱歌,陪粉絲聊了會兒天。

    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 宋斂星掃了一眼, 也沒打開看, 接著唱歌,但目光又看到彈幕上不斷閃過的評論。

    “剛剛是不是有敲門聲?”

    “我也聽到了,灰灰是不是帶著耳麥沒聽到?”

    “獨自一人直播的夜晚,無端響起的敲門聲……”

    “等等, 房東出差回來了。”

    “!剛出差回來就趁直播的時候敲門, 這何嘗不是一種暗戳戳的表態!”

    “亮晶晶大佬你還在嗎?我堅定擁護你是正宮, 請問你作何表示?”

    有敲門聲?

    宋斂星唱完這首歌還是拿起手機掃了眼。

    果然是賀行山的消息。

    “我做了飯,給你放門口了, 你直播間隙可以吃一點, 感冒藥記得吃,苦的話有糖果。你不舒服了就早點休息。”

    放下手機,宋斂星起身打開門。

    門口已經沒人了, 一邊的地上放著托盤, 盤子里是小塊烤面包、剝好的水煮蝦、熱牛奶,還有感冒藥和兩包話梅糖……

    宋斂星盯著那兩包話梅糖,俯身把托盤拿起來,轉身回到房間。

    把托盤放到桌子上, 他和觀眾解釋:“房東做了飯,給我送了一點。”

    面包片用黃油烤過, 噴香酥脆。宋斂星叉起一塊放到嘴里,問直播間觀眾:“你們晚上都吃了什么?”

    粉絲評論今天晚上吃的菜色,宋斂星看了一眼:“我截屏錄下來,以后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就隨機挑選幾樣做來吃。”

    “對了,不要青椒和根莖類植物,我房東不愛吃。”

    一邊吃一邊和粉絲互動,把面包片和水煮蝦吃得差不多,剩下感冒藥就推到一邊。

    粉絲模模糊糊看到,問:“是不是還有東西沒吃?”

    “兩片感冒藥,不想吃。”

    “小灰灰你感冒了嗎?”

    “你們那邊受臺風影響下雨降溫,要好好注意身體啊!”

    “沒,就是一點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感冒。”

    拆了個話梅糖含著,他含含糊糊說,“不說這個了,大家還是說說等會兒想聽什么歌。”

    “把感冒藥吃掉。”

    頭頂華麗特效的小星亮晶晶刷了個禮物,緊接著在評論區說話。

    宋斂星幾不可查翹了翹嘴角。

    他捻起藥片放到嘴里,飛快咽下去。

    =

    直播結束后,宋斂星給小星亮晶晶發消息:“雨停了,你腿有好一點嗎?”

    “好很多了。”

    “那就好,今天早點睡。”

    “好。你的感冒呢?有好一點嗎?”

    “好了,現在不頭疼了。”

    宋斂星這么說著,低頭咳了一陣。

    賀行山的眉心又開始跳。

    宋斂星原本是假咳,但直播這么久嗓子干疼,咳著咳著倒吸一口涼氣,吃了這么多潤喉糖的嗓子接觸涼風,假咳就變成了真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喝了好幾口熱水才壓下去。

    好不容易緩過來,再看手機。

    小星亮晶晶:“只是頭不疼了嗎?還有其他問題的話要吃藥,你明天去醫院看看吧。”

    “沒事。我住的地方遠,去市里醫院要花很長時間,多喝水就好了。”

    “你房東不是回來了嗎?讓他帶你去。”

    “他還要上班,我不想麻煩他。”

    賀行山甚至坐不下去,拿著手機在門口,想推開門走出去,想去二樓看宋斂星到底有沒有事。

    堆堆察覺到他的情緒,劈著叉跑過來,在他腳邊喵喵叫著蹭腦袋,似乎想安撫他。

    但這用在另一個主人身上很有效的方法現在卻沒用了。

    賀行山抬腳避開它,繞遠了些。

    堆堆不可置信趴在原地,低聲喵嗚叫喚。

    但目光始終放在手機屏幕上那個人身上,根本也聽不到堆堆叫聲了。

    “那我明天給你打車去醫院。”

    宋斂星:“真不用。就是一個小感冒,干嘛這么擔心。”

    小星亮晶晶:“他有次感冒沒好好治,拖了一個月,本來作息混亂身體不好抵抗力就差,最后肺炎住院只能吊水。他自己一個人在醫院沒人照顧,有次打點滴的時候回血,手背紫了好幾天。”

    宋斂星哽住。

    小星亮晶晶:“你明天就去醫院檢查一下,好嗎?”

    “真沒這么嚴重,就是剛剛有點咳。喝點水就好了。”

    “是每天直播四小時太累了嗎?要不明天開始試著少播一段時間吧,你也能早點休息。”

    宋斂星:“我考慮一下。”

    “明天去醫院。”

    “好。”

    “我自己坐公交車去吧,正好再買點其他東西,你到時候把東西寄到醫院好了,我帶回來。”

    小星亮晶晶:“嗯,那你今天早點睡。”

    宋斂星:“你也是,早點睡。”

    =

    放下手機洗漱,換好睡衣在床上翻來覆去,躺了一個多小時才睡著。

    但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這對宋斂星來說已經算是很好的睡眠了。

    睡著后做了些夢。

    夢到小時候生病。

    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好像也生病了,姥姥很不耐煩說生病又要花錢看病,從枕頭底下的布包里數出錢來,帶他去村里赤腳醫生家里拿藥。黑色的小藥片太苦,他不肯吃,姥姥就把藥片碾成粉末泡到水里,和姥爺合力捏開他的嘴巴灌進去。

    舅舅家小表弟也是感冒,夜里咳嗽遲遲不好,他媽媽心疼得要命,說是火烤橘子能治咳嗽,買了最好的橘子用火烤了喂小表弟,表弟吃了兩口就說又酸又苦,把橘子丟到一邊。

    他跑去撿被表弟丟到角落里的橘子,掰了一瓣放到嘴里。

    明明那么甜。

    ……

    醒來時心情有點差,而且真覺得呼吸不暢喉嚨干澀,他撐著坐起來,眼前一昏頭暈目眩。

    完蛋。

    裝病騙人遭報應了吧,現在真感冒了。

    宋斂星又躺下,默默拿起手機。

    賀行山出差回來了,正常情況下應該在八點半給自己發消息說要去上班了把堆堆放在自己門口。

    但打開信息,賀行山發過來的信息是:“今天休息,我們去市里給堆堆買貓糧和生肉吧。”

    “等你醒了給我發條信息。”?

    今天不用上班,還是要上班但沒去上班?

    宋斂星也不想躺著了,坐起來緩了緩,掀開被子下床。洗漱過后推開門往下一看,賀行山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抱著電腦可能在處理工作。

    堆堆偎在他大腿上,兩條后腿岔著。

    意識到什么,賀行山仰頭看過來,目光相觸,賀行山招呼:“醒了?”

    “醒了,”

    宋斂星踩著拖鞋下去,忍不住用手背貼了貼額頭,聲音鼓鼓囊囊的,“我真感冒了。”

    賀行山:“前天不就感冒了?”

    宋斂星:“……”

    賀行山很快注意到宋斂星蔫噠噠的臉色:“昨天沒吃藥嗎?怎么感覺你更嚴重了?”

    “吃了,就是現在嗓子有點干。”

    “那我們現在就走?去市里醫院看一下。”

    宋斂星接了杯溫水,小口抿著:“我以為你今天要上班。”

    “今天沒工作。”

    宋斂星覺得這件事存疑,垂眸看杯子里的水,啞聲問賀行山:“真沒工作?”

    “對。”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自己又沒有證據能證明賀行山今天有工作。

    宋斂星抿完熱水又快速吃過早飯,換完衣服就跟賀行山往外走。

    賀行山出差這幾天車一直沒人開,現在一打開車門,香薰味道撲面而來,哪怕宋斂星有些鼻塞,都能感覺到這個味道多么濃郁。

    他坐到副駕駛給自己系上安全帶,拿出手機導航寵物醫院的地址。

    賀行山:“先去醫院吧。”

    宋斂星:“家里不是有藥嗎?我這個也不嚴重,喝點熱水就好很多了。”

    “不是嗓子不舒服嗎?”

    “沒事。”

    宋斂星說著,但吸了口空調冷風,嗓子就開始癢。他偏過頭試圖壓制咳意,但越往下壓反而越癢,忍不住輕咳了聲。

    賀行山果斷:“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都開始咳嗽了。”

    宋斂星抽抽鼻子,歪在背靠上懶洋洋看著玻璃前的景色,用自己因生病而有點遲鈍的腦子思考。

    在賀行山陪自己去醫院的情況下。

    自己要怎么拿到小星亮晶晶寄給自己的針孔攝像頭。

    如果賀行山就是小星亮晶晶,他怎么在這種情況下給自己寄東西?

    ……

    不知道。

    他索性不想了,揉著堆堆問賀行山:“出差都忙什么。”

    “討論了下之后的運營方向,還有新產品。”

    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緊繃,賀行山聲音有點啞,“過幾天給你帶剛研發出來的新產品。”

    “你們廠嗎?”

    “對,你嘗一下,給些意見。”

    “我覺得都挺好的。我從小就挺喜歡好恰的零食的,就是小時候很窮根本吃不起零食。”

    小時候很窮買不起,現在有錢了,但過得亂七八糟的,平時也不會想到吃零食。上次拆開了一包蝦片,他吃了一整天也沒吃完,天氣潮濕很快就失去香脆口感,只好丟掉了。倒是堆堆小奶貓剛吃了奶糕罐頭,知道不只有羊奶可以吃,正是對這些東西好奇的時候,趁他睡著一頭撞倒垃圾桶,拉拔里面的蝦片開始啃。小奶貓的牙還太少,啃也啃不動,只好一邊啃一邊用舌頭咂巴,很快把宋斂星吵醒了。宋斂星跟著聲音找到啃蝦片的堆堆,把小貓揪起來拍了屁股,從此開始把廚余垃圾丟到院子里的垃圾桶。

    想到這里,宋斂星撓了撓堆堆的肚子,告訴賀行山:“之前你戒煙時給你的糖也是好恰的。”

    “我知道。”

    “也不是我自己買的,是之前還在電子廠的時候,廠里給發的端午禮物。”

    也就是一個多月前的事,現在想想恍若隔世。大腦受過創傷后自動遺忘痛苦,宋斂星對那段時間的記憶也就越來越淡,甚至沒辦法從第一視角回憶自己具體是什么狀態,只能從第三視角推斷自己過得不好。

    宋斂星現在感受著懷里堆堆的熱意,嗅著車里香薰的味道,確定賀行山現在就在自己身邊,再想到那時候就覺得都過去了,但看著懷里的堆堆,想到堆堆被淋濕時的可憐樣,還是放輕語氣,可憐兮兮說:“我那時候在廠里上班兩年了,大部分時候在廠里寢室住,室友天天抽煙,寢室里臟兮兮臭烘烘的,我不想抽二手煙就也只能跟著抽煙。他們還打呼嚕,我兩班倒上班,下了班也睡不著,作息越來越混亂,現在都改不了。”

    “他們看我也不順眼,覺得我事多。而且廠里的動作很機械,大家干著干著無聊,就想找點異性朋友打發時間,同寢室一個已婚有兩個兒子的人想追求我們小組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生,那女生和我年紀差不多,我帶她干活她跟我關系更好一點,我室友他就……沒少給我使絆子,”

    看賀行山眼里肉眼可見涌上來的心疼,宋斂星見好就收:“就是因為端午那天,我去領禮盒,看到上面寫,就算沒有太陽也要做自己的星星。我就想……要不換個生活方式試試看。就遞交了辭職申請。”

    “交得很沖動,離開的時候都沒想到以后要干什么,甚至都沒找到找的地方。但沒想到峰回路轉,剛好收到你的信息。”

    “現在就好了。如果沒看到那句話,沒有這個契機,我可能現在還在廠里擰螺絲呢。”

    賀行山低聲:“是嗎?”

    “是啊。我之前想過要不要辭職,但一直沒走——有時候改變需要一些契機。”

    宋斂星側頭看賀行山,“你什么時候在好恰上班的?”

    “今年五月。”

    “我看朋友圈你之前不是在留學,怎么會想著不上學來零食廠里上班?”

    賀行山聲音輕得像嘆息:“改變是需要些契機。”

    宋斂星知道不禮貌,但余光注意著賀行山的表情,還是問:“所以是什么契機?”

    “發現很多東西,不管是人還是什么,其實非常脆弱。但我想要他們像現在這樣,是完整的。”

    “但也不缺這大半年吧,你完全可以畢業再回來。”

    “那我們就不會在這時候遇到了。”

    賀行山喉結滾了滾,強壓下從喉嚨深處溢出的血腥味,語氣輕松,“這個房子會空著,你找不到房子住,我也撿不到堆堆。我們可能需要很久之后才能遇到,而且會永遠錯過一些東西。”

    停了兩秒,他補充,“——比如堆堆。”

    宋斂星仔細一想:“也是。”

    他把堆堆舉起來,看堆堆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飛快把堆堆收回懷里,“現在就挺好的。”

    “對,現在就很好了。”

    第35章 橘子

    他們很快到了醫院, 賀行山把車停下。

    宋斂星一邊解安全帶,一邊揣著堆堆詢問:“堆堆能去醫院嗎?會不會掉毛引起其他病人過敏?”

    “不能,醫院不允許帶寵物。先把它放到后面的貓窩, 我陪你去醫院拿藥。”

    宋斂星回頭:“有貓窩嗎?”

    賀行山伸手:“有,給我吧。”

    宋斂星把堆堆遞給賀行山,下車站在路邊。

    車窗上貼著防偷窺膜, 這么看過去漆黑一片, 看不清賀行山在做什么。

    宋斂星摸出手機給小星亮晶晶發消息:“我到醫院了。不過我房東和我一起來的, 我們大概不會在醫院呆很久,你現在方便寄給我嗎?”

    小星亮晶晶:“方便。”

    “跑腿已經在路上了,大概半小時到醫院。”

    “不過你房東怎么辦?”

    “我等會兒盡量支開他。”

    把消息發出去,宋斂星拉開車門探身看過去:“好了嗎?”

    副駕駛上放著那個帳篷樣式的貓窩, 堆堆怎么都不肯進去, 趴在外面扒拉貓窩上掛著的鈴鐺玩偶。而賀行山坐在駕駛座上, 滿臉無奈的推著堆堆的背。聞言看過來:“你要不把后備箱里堆堆那個胡蘿卜玩具拿過來?”

    “好。”

    宋斂星關上車門往后走。

    再打開手機,發現小星亮晶晶回復了:“行。”

    =

    掛號問診仔細檢查一遍, 確實就是普通感冒。就是作息混亂身體抵抗力差, 再加上用嗓過度,可能會比別人好得慢一些。

    醫生一邊開藥方一邊建議:“要好好休息,吃藥也就是輔助, 主要是你要自己修養好。”

    宋斂星表面認真聽醫囑, 跟著醫生的叮囑點頭。

    實際上手指順著手機邊緣滑了一圈又一圈,等待跑腿小哥給自己打電話,又在想自己找什么借口支走賀行山。

    雖然本質上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支開賀行山。就算自己當著賀行山的面拿走東西,賀行山大概率也不會問自己。

    至于是不想知道還是心知肚明……就是另一回事了。

    “咳嗽的話也是要多休息, 喝點梨湯,食補為主吧。”

    “好。”

    醫生很快給他開了藥方, 要他去拿藥。

    宋斂星接過藥方和賀行山去一樓拿藥,看著窗口長長的隊伍,看賀行山:“要不你先去看看堆堆怎么樣了?我拿完藥就出去了。”

    賀行山點頭:“行,我們在外面等你。”

    宋斂星目送他走遠。

    也就是賀行山走出大門兩分鐘后,他的手機響起。

    “是灰撲撲嗎?這邊有個給你送的包裹,你方便來醫院大門口拿嗎?還是我給你送進去。”

    “你給我送過來吧,我在一樓大廳這里。”

    跑腿小哥很快找過來,把東西交給宋斂星。

    不大的紙盒,拆開里面是維生素咀嚼片的藥盒,再打開,確實是說要給自己的東西。

    宋斂星面不改色合上藥盒,重新回去排隊買藥,手上給小星亮晶晶發消息:“拿到了。”

    小星亮晶晶隨后發給他條很長的安裝指南。

    宋斂星看著那條消息,翻過包裹外包裝查看寄件人信息。

    姓名是亮晶晶,手機號就是他給自己的手機號。而寄件地址……

    是一家療養院。

    宋斂星搜索這個療養院,兩分鐘后默默關上手機。

    一月五十萬的高端療養院。

    很符合小星亮晶晶的人設。

    拿了藥出去,副駕駛的貓窩已經被放到后面了,賀行山坐在駕駛座上,捏著堆堆左右搖晃。堆堆情緒穩定,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掙扎也不叫,看上去可愛極了。

    宋斂星坐上去,把裝了藥的袋子放到抽屜里。

    賀行山的目光跟著他的手在抽屜里一閃而過,很快收回來,問:“你還有什么要買的嗎?”

    宋斂星思索著,把堆堆從賀行山手里接過來。

    手指相觸,堆堆和賀行山都是熱的。

    不過小貓軟綿綿像一大團棉花,而賀行山的指尖帶著薄繭。

    指腹擦過那帶著薄繭的指尖,根本沒停留,馬上揣著堆堆收回來。宋斂星一本正經:“去花鳥市場買點花種吧,妹妹說院子后面有一片小花園,可以收拾出來種薰衣草。可以嗎?”

    賀行山停了一下才把手放到方向盤上:“好。”

    把車開出停車場,他像是才徹底回過神似的,說:“長了很多野草,先找保潔打理干凈。”

    “嗯,我找一找懷浦本地保潔公司,過兩天就下手。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沒敢動,怕你不同意。”

    “沒事,你隨便弄。”

    在外面吃了飯,下午先去給堆堆買了幼貓過渡的貓糧和平時帶堆堆出門的貓包,去市場買了些蔬菜肉類填冰箱,要回去時路過花鳥市場,進去買花種和種花工具。

    但路過一家賣觀賞魚的店鋪,堆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魚缸里的小魚,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肉眼可見的喜歡,又買了魚缸和小魚。

    到家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

    宋斂星辭職后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躺著在沙發上坐著,很久在外面呆這么久,所有力氣都被用盡,回到家后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就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揣著堆堆仰頭問賀行山:“魚缸放哪兒?”

    ——很小的魚缸,不比剛滿月的堆堆小奶貓大多少。

    賀行山把魚缸放到柜子上:“這里?”

    宋斂星點頭。

    賀行山又去接了水,和著小魚一起倒進去。

    堆堆小貓從宋斂星手心里爬出去,想到賀行山那邊看魚,但支棱著后腿沒走兩步,前爪一顫整只貓往沙發下掉。

    宋斂星手疾眼快撲過去撈住堆堆,腦袋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相撞聲。

    完全被疼懵了,他甚至忘了動作,維持著接住堆堆的姿勢,從沙發上滑到和桌子的縫隙間,眼前一黑倒吸一口涼氣。

    耳邊嗡鳴聲縈繞,他什么也聽不到,甚至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疼痛。

    堆堆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他伸手想去摸被撞到的地方。但伸手過去,先摸到溫熱微軟的觸感。

    嗡鳴聲逐漸遠去,眼前也一點點清晰起來。他看到賀行山蹲在自己面前,手下的觸感越發清晰,是賀行山的手,修長手指輕輕罩在自己腦袋上。

    而賀行山語氣著急:“是磕到這兒了嗎?”

    被桌子攔頭撞一下,整個腦袋都疼得發麻,甚至分辨不出到底是磕到哪兒了。宋斂星用指尖一寸寸劃過賀行山的手指,往一邊摸,聲音虛弱:“這兒。”

    賀行山的手指就撫過去,很輕得摸了一下。

    鈍痛里狠狠的刺疼,宋斂星眼前又是一黑,垂頭長長吸氣。

    賀行山心疼:“腫了。”

    “你先坐起來,我拿冰塊給你敷一下。”

    著急起身拿冰塊和毛巾,但還沒站起來,手指被牽住。

    宋斂星的手指冰涼,手心還有因疼痛冒出的冷汗,濕冷黏膩,好像失去根系隨時會腐爛的水草。那么輕那么軟,卻輕易攔住賀行山所有動作。

    他攥住那只手,重新蹲下去,扶住宋斂星的肩膀:“怎么了?”

    “有點站不起來了。”

    宋斂星甚至都沒力氣說話,疼痛過去后是眩暈,腦子漿糊一樣亂糟糟的,他聲音越來越輕,“先別走。”

    賀行山就陪他在縫隙間蹲著,一手攥著宋斂星汗濕的手指,一手輕輕撈開他的頭發,看磕腫的那個小包,用手掌輕輕扇風,柔聲問:“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宋斂星感覺到發熱的痛處輕微涼風,眼前是賀行山細微晃動的手肘。他輕輕開口:“我頭發很油嗎?”

    “很干凈。”

    越緩疼痛就越明顯,蹲得久了好像還有低血糖癥狀,宋斂星有點撐不住,索性就順著這點撐不住往前倒,腦袋抵在賀行山屈起的膝蓋上。

    他放松力氣,聲音輕得像通過骨頭傳播到賀行山耳朵里的。

    “那你怎么不用吹的?”

    頭頂涼風停住,宋斂星感覺到那只手叩在自己肩膀的力道,隨后是一陣輕輕的涼氣吹開發絲,把熱漲腫包的溫度吹下去。

    賀行山輕輕吹了幾下,控制不住垂頭,鼻尖擦過翹起的發絲,嗅到細軟頭發上和自己一樣的薰衣草香。

    他問:“現在好點了嗎?”

    “一點點。”

    =

    賀行山又吹了會兒,等宋斂星緩過力氣,就把他扶到沙發上做好,用毛巾包了冰塊出來,給宋斂星輕輕敷傷處。

    冰塊帶走熱度,痛感反而越來越明顯。

    宋斂星蹙眉,盯著不知道何時偎在自己腳下的堆堆,用腳輕輕扒開它的小肚子,把它扒到賀行山腳邊。

    堆堆不明所以,脾氣很好的站起來爬到他腳邊,再趴下。

    宋斂星又把它扒過去。

    很明顯的不滿和遷怒。

    奈何堆堆完全意識不到,以為宋斂星在和自己玩,開心的喵嗚一聲,往宋斂星腳邊爬得更歡快。

    扒又扒不走,也不想再陪堆堆玩這么幼稚的游戲,宋斂星干脆不動了,任由堆堆趴在自己鞋面上,很輕的“嘖”了聲。

    賀行山聽到聲音,變換著手里冰塊的角度,問:“涼了?”

    “沒。”

    賀行山輕輕嘆氣:“本來就感冒,怕冰得太久感冒更難好了。”

    “沒事。”

    太疼太冰,宋斂星牙根一陣陣泛酸。他裝可憐,“就是嗓子干容易咳嗽,也沒什么其他的不舒服。”

    “要不今天別直播了,好好休息。”

    “沒事,醫生開了治咳嗽的藥。”

    “好好吃藥。”

    宋斂星的目光放到桌子上的藥袋里。

    那里除了自己的感冒藥,還有小星亮晶晶給自己的攝像頭。

    他默了一會兒,任性:“不想吃,藥太苦了。”

    “其實感冒很常見,根本不用這么重視。我小時候沒地方住只能睡陽臺,冬天一下雪就感冒,只要多喝熱水,過一周就好了。”

    賀行山給他敷傷口的手一頓,捏緊毛巾才克制住情緒,重新把毛巾輕輕敷上去:“那是小時候,現在我不想讓你這樣。”

    宋斂星垂眸不作聲。

    賀行山哄:“嫌苦的話就快點咽下去,我煮點梨湯,多放糖,你晚上要喝,好不好?”

    宋斂星聽著賀行山格外軟的聲音,睫毛微顫:“好。”

    “烤橘子也治咳嗽,我們烤橘子吃,好不好?”

    過去和現在似乎交錯在一起,宋斂星嗅到賀行山身上木質香,逐漸扭曲成木柴炙烤的氣味,橘皮清苦的味道鉆到他鼻尖。

    “現在哪兒有橘子啊。”

    “有的,我買了。”

    宋斂星:“很麻煩。”

    “不麻煩,你趕快好起來就行。”

    毛巾里的冰塊逐漸化開,賀行山問:“好一點了嗎?”

    宋斂星悶聲應。

    賀行山收手,俯身把趴在宋斂星鞋面上的堆堆抱起來放到他手里:“那你們兩個好好玩,我去做飯。”

    宋斂星低頭。

    堆堆諂媚的蹭著他。

    手指在身側停滯片刻,隨后輕輕蓋住堆堆的腦袋。

    這就算和好了。

    賀行山這才放心,轉身去廚房。

    客廳里,宋斂星揣著堆堆,非常記仇的輕輕彈堆堆的腦袋。

    堆堆還以為宋斂星在和它玩,張嘴叼宋斂星的手指,用小尖牙啃著。

    宋斂星倒吸一口涼氣,怒從膽邊生,把堆堆放在膝蓋上,一手捂著腦袋,另一只手一下下戳堆堆的小肚子。堆堆就跟個貓貓蟲一樣左右閃躲,小肚子一扭一扭的。宋斂星看它扭動的樣子,忍不住抱著它到廚房。

    小爐子里生著火,網架上是煨著銀耳雪梨湯的瓦罐,還有兩顆橙黃的橘子,廚房都是橘子皮的清苦味道。

    宋斂星嗅著這個味道,在廚房中間停下,叫賀行山:“我發現一件超好玩的事情。”

    賀行山回過頭。

    宋斂星把堆堆放到地上,一手抓住堆堆的爪子,另一只手戳堆堆的肚子。

    貓貓蟲又開始左右扭動。

    但隨著宋斂星戳的速度越來越快,堆堆失去力氣,軟泥一樣躺平,露出鼓鼓的小肚子,任由宋斂星怎么戳都不肯動了。

    “嘖。”

    宋斂星把堆堆攔腰圈起來,打氣:“你動一下。”

    突聽得身后輕笑聲,賀行山說:“別玩它了,吃橘子。”

    宋斂星圈住堆堆:“等等。”

    賀行山在他身邊半蹲下,遞過來個小碟子。碟子上是剝了皮的烤橘子,橘皮干巴巴失去水分,橘瓣卻柔軟散著熱氣。

    宋斂星撇一眼,說:“我沒洗手。”

    這么說著,卻沒有要去洗手的意思,依舊擺弄著堆堆。

    表面不動聲色和撥著堆堆的小肚子,余光時刻注意著身邊的賀行山。

    果然看到賀行山修長手指掰下橘瓣遞過來。

    被烤過的橘子味道濃郁,溫度把指腹燙紅。

    宋斂星垂眸看一眼遞到唇邊的橘瓣,又把目光放到堆堆身上,很不專注的低頭。

    柔軟嘴唇擦過指腹,沒輕沒重的含住指腹,又很快在感覺到不同時退開,飛快銜走橘瓣。

    指腹留下小片濕潤,分不清是橘子留下的還是宋斂星留下的。

    賀行山不自覺捻著指腹,目光落在宋斂星臉上。

    而宋斂星舌尖微動,溫熱的橘瓣在口腔爆開。他抿著嘴唇咽下橘子汁水。

    明明這么甜。

    第36章 我甚至沒真正意義上見他一面

    飯前吃了半個烤橘子, 剩下的一個半則在吃完飯拿到客廳里慢慢吃。

    晚上吃很飽,宋斂星窩在沙發上,目光虛無盯著賀行山給堆堆泡奶粉的手指。

    堆堆現在已經會自主進食了, 尤其是奶粉,不再需要用滴管喂,而是可以放在小碗里讓堆堆自己吃了。不過堆堆經常吃著吃著就整個腦袋栽到碗里, 沾一臉的奶粉。

    吃罐頭也是, 吃著吃著就栽進去, 栽進去后還試圖掙扎,不小心就把爪子也埋進碗里,弄得一身都是奶糕罐頭。

    一開始看堆堆把自己弄得臟兮兮時,宋斂星還會生氣, 次數多了之后只剩下無語。

    堆堆很笨, 但沒辦法, 誰讓賀行山就撿回來這么一只小笨貓。賀行山不在家這幾天,他喂堆堆時都秉承著放任自流的態度, 等堆堆吃完飯再給它收拾殘局, 把臉和身子擦干凈。

    賀行山就是另一種處理方式。

    看堆堆整個埋進去,他就會輕輕把堆堆提出來,一邊手動調整堆堆位置讓它能更輕松的吃飯, 一邊給堆堆擦臉。

    宋斂星看他修長手指沾上奶漬, 目光越來越虛,掰橘子往嘴里塞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賀行山終于喂好堆堆,把堆堆的飯碗洗干凈收起來,一回頭, 宋斂星往嘴里塞了兩瓣橘子,嚼了兩下后好像被嗆到, 偏頭捂嘴輕咳,咳完后把橘子咽下去,有點不習慣的抿嘴,舌頭抿去溢出的汁水。

    舌尖殷紅,在因為咳嗽格外柔軟紅潤的嘴唇上劃過,露水打濕花瓣一樣。

    賀行山眉心一緊,眼神和心思全放在宋斂星身上,一個沒留神沒注意到腳下偎過來的堆堆,差點踩到堆堆的尾巴。

    還是宋斂星提醒:“堆堆!”

    剛剛被嗆到,現在聲音含糊,聽上去軟得不像樣。

    賀行山垂頭看堆堆,收回邁出去的腳。

    堆堆小貓笨得甚至不知道差點被踩到,依舊親親熱熱偎著賀行山,諂媚的在賀行山褲腿上蹭腦袋。俯身把堆堆抱起來,整理好心情,好像剛剛完全沒有走神,賀行山接著往前走。

    但宋斂星往嘴里塞著橘瓣,狀似無意:“想什么呢,都沒看到腳底下有貓。”

    想什么呢?

    賀行山冷靜得體:“沒想,就是沒注意到。”

    宋斂星不置可否,接著吃自己的橘子。

    賀行山去廚房接了杯熱水:“吃藥。”

    宋斂星回過神,看桌子上的藥袋。

    這里面除了醫生給自己開的感冒藥,還有……

    但賀行山沒有打開他藥袋的意思,在他身邊坐下,把杯子放在他面前。

    體貼又紳士。

    宋斂星虛偽又禮貌的道謝:“謝謝。”

    然后扯過藥袋,非常坦蕩的把袋子打到最開。

    目光注意到那盒維生素咀嚼片的藥盒,賀行山面不改色收回視線:“沒事。”

    =

    在客廳坐到八點多,接近九點時他要去三樓直播。

    賀行山給他裝了滿滿一保溫杯的梨湯,抱著堆堆眼神溫和:“累了就早點關播休息,晚上不舒服隨時找我。”

    宋斂星點頭。

    當天謹記賀行山和小星亮晶晶的叮囑,開播時先告訴大家自己今天感冒可能不會播到很晚。

    粉絲紛紛表示理解,讓他今天早點休息,還心疼的刷了很多禮物讓他買點好吃的補補。

    宋斂星一一感謝送禮物的粉絲。看有粉絲問有沒有去醫院,有沒有好好吃藥,忍不住翹起嘴角,語氣放松:“本來家里就有藥,但是房東不放心,今天帶我去醫院檢查過了。沒什么問題就是普通感冒。”

    “藥也吃了,房東燒的水。”

    粉絲:“ok ,fine。就當我多嘴。”

    “房東真的好貼心,小灰灰我就放心把你交給他了。”

    “小灰灰你就認定是他了嗎?你真的不看看亮晶晶大佬嗎?明明你們id都這么配。”

    “光說說說,有本事讓房東露臉啊!你讓他露臉啊!”

    “我有一個問題啊,小灰灰你交了多少房租才找到這樣一個房東?!我一個月五千六的房子,房東只在收租時出現,平時有點什么問題都讓我找物業。”

    宋斂星:“房租……我幫忙照顧堆堆,他給我免房租了。”

    粉絲:“……”

    “但堆堆黏你這個狀態!它沒把你當主人,完全就是把你當媽媽啊!”

    “兩人一貓,你倆也是過上日子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用孩子拴住老婆的心嗎?”

    為了不露臉,房間光線昏暗,看彈幕時間長一點眼睛都開始不舒服了。宋斂星往后仰身,微微閉眼,疑惑:“為什么你們默認房東是男的?”

    粉絲:“好問題……你沒有說過房東是男的嗎?為什么房東是男的這件事根深蒂固扎在我腦子里?”

    “好像是沒說過……但小灰灰是我得不到的男人,祝彎。”

    “難道房東是女的?!溫柔大姐姐!小灰灰你就這么水靈靈的吃上軟飯了?道德在哪里?底線在哪里?房東姐姐聯系方式在哪兒?!”

    “他確實是男的,而且只要一個租客。”

    宋斂星打斷彈幕的狂歡,氣死人不眨眼,“他已經有我了。”

    粉絲:“小灰灰你真的,你超愛。”

    宋斂星陪著聊了一會兒,播到十一點多,做作的咳嗽了幾聲,擰開保溫杯抿甜滋滋的雪梨水。

    屏幕上開始出現禮物特效,小星亮晶晶出現:“別播了,回去休息吧。”

    粉絲也跟著發:“早點休息。”

    宋斂星又唱了首歌,再三感謝粉絲的體貼,關麥下播。

    推開影音室的門,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他干脆下了一樓。

    賀行山正在喂堆堆,堆堆又把自己整個吃到碗里,臉上臟兮兮的,吃得過于滿足,發出細微咕嚕聲。

    而正在看堆堆吃飯的賀行山仰頭看過來,問他:“不直播了?”

    “有點咳嗽,今天少播一會兒。”

    “咳嗽?”

    賀行山松開把控住堆堆的手,起身往廚房走,“鍋里還有梨湯,你再喝點。”

    失去賀行山的控制,堆堆又一頭栽進碗里,滿臉罐頭。

    宋斂星只當沒看到的移開視線,看廚房里賀行山的背影。

    賀行山給他盛了碗梨湯,看他喝下,又去給吃完飯的堆堆擦臉,把堆堆的碗洗干凈,做完這一切,他揣著堆堆,告訴宋斂星:“明天我去上班,早上走的時候把堆堆放在它自己的房間里。”

    宋斂星點頭:“好。”

    賀行山又看著他,語氣柔和:“早點睡。”

    宋斂星還是點頭:“嗯。”

    實際上洗漱完躺到床上,腦子平靜祥和,卻一點也沒閉眼的意思,而是點開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框。

    “我好像還沒問過你是男是女?”

    “我是男的。”

    “哦,你愛人也是男的?我看你用的一直都是他。”

    “嗯。”

    小星亮晶晶問,“你對同性戀有什么看法嗎?”

    “沒,我房東不也是男的嗎。”

    ——“你對同性戀有什么看法嗎?”

    “沒,我房東不也是男的嗎?”

    這一問一答的言外之意讓賀行山有一瞬間的卡頓。明明這么多年已經能聽懂所有言外之意,此刻卻像草履蟲一樣,腦子一片空白,只內心情緒翻涌,失去所有反應。

    小星亮晶晶:“你喜歡他?”

    宋斂星看著這句話,眸光閃著得意的神采。他緩緩打字,不肯定也不否定:“我沒這么說過。”

    沸騰的血液冷靜下來,賀行山打字:“好。”

    看著這個“好”字,好像都能想到手機對面的人此刻的表情,宋斂星心情不錯,翹起嘴角繼續打字:“房東明天上班。”

    小星亮晶晶:“那等他上班不在家,你就能把攝像頭裝到他房間了。”

    “客廳有寵物監視器,會拍到我到他房間的畫面吧?”

    “寵物監視器是跟隨寵物的,你把堆堆放在客廳,寵物監視器就會只跟著堆堆,拍不到你。”

    宋斂星思忖片刻,問:“不過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非常侵犯我房東隱私。”

    “畢竟我房東是個特別尊重我隱私的人,從來不過問我的私生活。我恩將仇報好像不合適。”

    “那就不裝了。”

    “那攝像頭怎么辦,我寄回給你?”

    “你留著吧,什么時候想裝的話再裝。”

    “我就不能不想裝了,從此當個好人?”

    宋斂星半真半假,“我房東出差回來能看到真人后,我覺得親眼看到真人比從攝像頭里看到監控畫面好多了。”

    “當然。”

    “不過他明天要上班,白天就看不到人了。這么一想又覺得不如把攝像頭裝到他身上。”

    “我懂。”

    宋斂星理所當然詢問:“你對你愛人也是這樣嗎?”

    “差不多,他還在的時候不這樣。那時候我倆雖然不在一起,但長時間打電話,他做什么我都知道,就覺得能從他嘴里聽到他今天做了什么,總比自己偷偷看到的好多了。”

    宋斂星:“聽起來好像是很健康的戀愛。”

    “他是說過喜歡成熟穩重讓他有安全感的人,想要健康的人際關系,不過我現在還是做不到,只是單方面喜歡他,給不了他什么幫助,更談不上什么健康的戀愛關系了。”

    “成熟穩重讓人有安全感……聽起來好像寫著我房東的名字。”

    “在你心里,你房東是這個形象嗎?”

    當然。

    賀行山簡直不能再成熟穩重讓人有安全感了,宋斂星甚至覺得只比自己大一歲的他成熟穩重到不合理的程度。正因為如此,才襯托得他更加陰暗不堪,甚至恨不得時時刻刻看到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怎么和其他人相處,怎么對待其他人。

    現在面對小星亮晶晶的詢問,他確定:“對。”

    “他二十三歲沒遇到的人,你二十歲遇到了。”

    “他二十三歲遇到的人是什么樣的?”

    “他不喜歡的樣子。”

    “但他愛你。”

    “沒有。”

    “我單方面喜歡他,以為我們互相陪伴和依賴,但他死后我才知道,可能我以為的陪伴和依賴什么都不是,只是他陪我,而我單方面喜歡他依賴他。”

    宋斂星聽出點不對勁:“你為什么會這樣想,他的去世也不能怪你吧。”

    白駒過隙時光飛逝,十五年的歲月一頁頁翻回過去,賀行山耳畔都傳來呼嘯風聲,終于在這一瞬,回到那一天。

    寒風刺骨,冷得他骨髓都泛著疼。明明臺風過去,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他卻還是感覺到膝蓋上不眠不休的刺痛。

    小星亮晶晶:“圣誕節前一天下了暴雪,第二天他砸開護城河的冰層,跳進去了。”

    “那天特別冷,他得多難受才能狠下心跳下去。”

    “就是怪我,我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他,但根本沒意識到他那么痛苦。如果我能做得更好,可能他就不會離開了。”

    宋斂星其實一直都覺得小星亮晶晶就是賀行山。

    原因一如既往——他沒那么好的運氣,前二十年的歲月早就讓他明白,天上從來不會給他掉餡餅,冷不防在他平靜生活中砸下巨石毀掉他最后一絲希望才是常態。從電子廠離職來租房子,聽到賀行山那么優渥的條件都會覺得對方另有所圖,沒想到一個多月過去賀行山依舊包容體貼好像單純就是同情他照顧他對他好。這已經讓他不知道怎么辦了,甚至會擔心賀行山真的一無所圖只是對自己好,絞盡腦汁希望賀行山是有所圖的。雖然自己一無所有只有這么一個人,但萬一賀行山就是圖這個身體呢?這樣自己也算有籌碼,能讓賀行山的話維持得更久一點。

    只一個賀行山就已經足夠走運了,完全沒道理還要好運氣碰巧找到一個同樣失眠同樣有錢同樣別無所圖的小星亮晶晶。

    他和小星亮晶晶的所有交流,都是在默認對方就是賀行山的基礎上的。

    至于什么四十三歲什么腿疼什么早逝的愛人,都是隨口胡說補充人設的假話罷了。雖然他附和、感動、甚至會因為過度共情弄得自己很難受,但其實從來不信。

    可沒想到,小星亮晶晶越說越真了。

    他又不確定了。

    目光在床頭柜藥袋里的維生素咀嚼片盒子上一閃而過。

    宋斂星把消息發出去:“你可以跟我說說他嗎?”

    小星亮晶晶:“好像都和你說過了。”

    “那時候家里發生了些事情,每天都很忙,晚上熬夜沒法睡,他也失眠睡不著,我們兩個認識,一起熬夜。他很好,但不會照顧自己,把自己養得很差勁。我喜歡他,告訴他我喜歡他,提出想和他在一起,想把他接到我這邊照顧他。但他總說太忙,再等等。”

    “我就覺得,反正還有那么長的時間,等等也沒什么。那一年我終于把家里的事都處理完了,覺得不用等了我就是要見他。沒提前告訴他,連夜開車去找他。”

    “到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我甚至都沒真正意義上見他一面,就永遠失去他了。”

    第37章 燙到了

    宋斂星不知道怎么回復, 看著小星亮晶晶的消息,失去語言能力。過了好一會兒才詢問:“你下雨天腿疼,也是這一天開始的嗎?”

    “嗯。”

    宋斂星哽住。

    反而是小星亮晶晶安慰他:“沒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是已經過去很久了。

    十五年了。

    這種生活, 他過了十五年。

    宋斂星又開始頭疼,看著聊天頁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還是小星亮晶晶轉移話題,問了他堆堆的近況。

    這話題轉得太生硬, 但宋斂星也不知道要怎么辦, 跟著聊了會兒堆堆, 給小星亮晶晶發了些堆堆的照片。

    等他艱難整理好情緒,小星亮晶晶適時提議:“不早了,你還病著,今晚早點睡。”

    宋斂星:“好, 你也早點睡。”

    但等切掉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頁面, 忍不住又點開和邱問水的對話框, 詢問:“你哥今年是二十一歲吧?”

    邱問水:“對啊,他比我大三歲, 生日在九月, 今年確實還是二十一歲。”

    “咋了。”

    宋斂星:“你哥這二十一年都沒談過戀愛嗎?”

    邱問水的小雷達滴答滴答響起來。

    她不是很確定,面對這種詢問,腦子里閃過無數個高情商發言, 最后也只是實話實說:“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你其實可以直接問他的, 他一定全部告訴你。”

    賀行山把邱問水推給自己的時候,說是他和妹妹關系不好希望自己幫忙修復和妹妹的關系。宋斂星一開始是信的,但現在看著邱問水的信息,突然開始好奇賀行山是怎么和邱問水說的, 才會讓邱問水這么篤定自己問什么賀行山都會說什么,好像主動權都在自己手里一樣。

    “不用了, 就是突然好奇。”

    宋斂星問,“你怎么還沒睡?”

    邱問水分享過來一個直播間:“在看直播醞釀睡意。”

    “這是我今年剛發現的唱歌博主,聲音可好聽了,他每天晚上直播,我無聊的時候會聽一下。”

    宋斂星點進直播間。

    名為“不會唱歌的FoFo”的主播帶著貓耳發箍,抱著吉他:“大家點點關注,點贊超過五百萬的話給大家唱寶貝好不好?”

    宋斂星側躺在床上,快速點贊。

    直播間點贊總量很快就超過五百萬,主播開始撥吉他唱歌。

    宋斂星后臺播放直播,切回和邱問水的聊天框:“確實挺好聽的。”

    這首歌甜甜的,主播邊唱歌邊彈吉他,頭頂的貓耳發箍跟著一晃一晃,看上去也甜甜的。

    邱問水:“嗯,反正我挺喜歡他唱歌的。”

    她大手一揮,在直播間刷了個禮物。

    宋斂星切回去,剛好看到屏幕上炸開的禮物特效。

    打賞禮物的ID是“小水甜滋滋”

    這和小星亮晶晶相同結構的ID,如出一轍的闊綽手法。

    宋斂星:“嘖。”

    這很難說不是兄妹兩個吧?

    他在FoFo直播間翻了翻,榜一大佬就是“小水甜滋滋”。

    這就是兄妹兩個吧?

    那邊邱問水聽著歌給宋斂星發消息:“你怎么還沒睡?”

    “我也在醞釀睡意。”

    “那你跟我一起聽吧,FoFo每晚一點下播,剛好下播了就睡覺,聽他唱歌還挺助眠的。”

    “我試試。”

    一首歌唱完,FoFo開始和粉絲聊天,刷著彈幕一條條感謝給自己送禮物的粉絲,在提到“小水甜滋滋”時,甚至夸張的站起來對鏡頭比了個心。聲音也和腦袋上晃晃悠悠的貓耳一樣,又甜又撩人。

    其實是好聽的,不然不會有這么多粉絲買賬。

    宋斂星心知肚明。但關于助眠,他心里早有預期,所有想象都是賀行山的聲音,低沉平和,有時候會帶著啞,說話時很輕,就算放軟聲音,低啞也超過柔軟,反而格外有反差。

    耳朵渴望聽到賀行山的聲音,但只能在輕柔伴奏聲中捕捉到博主的聲音,宋斂星只覺得甜得膩人,把手機聲音關低,又看到邱問水的信息。

    “應該可以,之前FoFo其實叫哄你睡覺的FoFo。但上個月好像有另一個唱歌博主橫空出世,唱的歌又都是舒緩助眠的,把FoFo的觀眾分走了很多。FoFo就改名了。”

    聲音已經放輕很多的直播間聲音里,FoFo開始和別人連線PK。他撒嬌似的讓大家有錢捧個錢場刷點禮物,沒錢捧個人場點點贊。

    宋斂星直播這么久還沒打過PK,好奇的點進去。

    問邱問水:“唱歌博主也能PK嗎。”

    “可以。”

    邱問水刷了個禮物,切回來給宋斂星解答,“有時候是PK看誰收到的打賞多,有時候就是大家關系好連麥一起唱歌。FoFo朋友挺多的,經常和別人連麥。之前他還想給那個分走他觀眾的唱歌助眠主播連麥,但被拒絕了。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也不是每天都看直播。那個叫灰撲撲的主播好像確實很多死忠粉,FoFo去打PK應該也不太能贏。”

    驟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宋斂星怔了一下,把聊天記錄往上翻,又點開自己的直播軟件后臺,確實看到FoFo發給自己的消息,詢問自己要不要直播連麥一起合作。

    他后知后覺。

    原來那個上個月橫空出世分走很多FoFo粉絲的主播,是自己啊……

    那是不是說明自己和FoFo的受眾群體在某種層面上相似度很高?

    抱著學習直播技巧的想法,宋斂星給FoFo直播間截了張圖,馬賽克掉FoFo的面部信息,然后轉發給小星亮晶晶:“別人的唱歌直播是這樣的。”

    “你喜歡貓耳嗎?”

    ——同樣都是榜一大佬,他不允許自己的榜一大佬得到的待遇比其他人的差很多。

    小星亮晶晶很快回復他:“你要帶嗎?”

    宋斂星沒說要不要帶,依舊問:“你喜歡嗎?”

    如果只是圖片上的貓耳發箍,賀行山并不喜歡。虛假的貓耳比不上堆堆貓耳朵的真實可愛。雖然堆堆是個禿頭小貓,現在耳朵上還沒完全長出毛,看上去禿了吧唧像被牛嚼過又吐出來的發霉大米,但賀行山也覺得堆堆的禿耳朵比圖片上的貓耳看上去可愛。

    但如果……是宋斂星帶著。

    宋斂星的頭發越來越長了。他是細軟發質,頭發柔順絲滑得像一匹緞子,帶上同色的黑色貓耳……一定比堆堆還要更可愛。

    賀行山:“你戴的話大概會很可愛。”

    宋斂星:“但我直播不露臉,戴不戴都一樣。”

    賀行山剛想要打字贊同。

    又看到宋斂星發消息。

    “不過可以在家戴。”

    “給我房東看。你說他會喜歡嗎?”

    =

    睡前招惹了小星亮晶晶,把因為聽到小星亮晶晶的故事導致的壞情緒抵消掉大半。

    但依舊剩下一小半,再加上對明天有個危險又不道德的計劃,宋斂星有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焦慮。

    他沒覺得自己焦慮。

    是放下手機怎么也睡不著,輾轉反側后摸到自己胸口,感覺到手心里怦怦跳著的心臟,才后知后覺推斷自己可能在緊張。

    他總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差的方向去想。

    前二十年經歷什么事,他都往最差的方向想,以為自己都想到最差結局了,這樣不管發生什么自己都能理智面對。但事實總會比他想象中最差的結局還要更差一點,他就只能讓自己再往更差的方向去想。

    但現在面對賀行山,他發現一點都不想去想壞結局。

    甚至不用特別差,只要不是他預想中最完美的結局,他都不能接受。

    一夜未眠。

    失眠的夜晚,時間的流速變得不可預估,漫長得讓人幾乎撐不下去,但好像又是一眨眼,太陽就升起來了。

    賀行山的消息又發過來了:“我今天去上班,把堆堆放在它自己房間了,碗里我放了罐頭,應該能保存六小時,等你醒來給它喂次奶粉。”

    宋斂星:“我還沒睡。”

    賀行山:“那你要不要出來看看?今天天氣很好。”

    宋斂星就出去了。

    睡衣松垮頭發凌亂,下樓梯時甚至差點腿一軟摔下去。

    “誒。”

    賀行山在一樓客廳,無奈又擔心,三兩步走到宋斂星身邊,扶住他的手肘,“慢點。”

    暖意和溫度一起襲來,宋斂星心弦一松,卸掉力氣跟賀行山往下走。

    今天陽光果然很好,陽光透過紗簾照過來,溫暖朦朧。

    宋斂星在沙發上坐下,看賀行山:“陽光果然很好。”

    賀行山又看了他一眼,去房間拿了條毯子出來放在他腿上,張羅:“廚房有飯記得吃,吃完飯記得吃藥,瓦罐里是梨湯,你說昨天的太甜了,今天的糖放得很少,你嘗一下覺得沒味道就自己再加點冰糖。橘子用錫紙包著放烤箱了,溫度和時間也調好了,要吃的話打開烤箱……”

    說完才發現,宋斂星窩在沙發上,把毛毯拉到下巴處,已經閉上眼。

    睡著了。

    賀行山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良久,深吸了口氣。

    宋斂星沒覺得自己在睡覺,他覺得自己好像飄在天上,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嗅到鼻尖讓人安心的味道,耳邊還有同樣讓他覺得放松的聲音。就這么蕩蕩悠悠的飄著,舒服得他舍不得睜開眼。

    半空中蕩著,身體的觸角好像捕捉到細微氣流。鼻尖香味更濃,有羽毛一樣輕飄飄的觸感落在他頭上,很輕的撩起幾根發絲。

    宋斂星就徹底失去意識了。

    再醒來窗外的陽光已經西斜,窗簾只留下一條縫,陽光照過來,客廳里不至于昏暗,又正好不會因為陽光太盛曬得人睡不著。

    宋斂星躺在沙發上懵了一會兒,身體才逐漸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他把身上的小毯子拿開,坐直,盯著地板緩了好一會兒,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他就開始想。

    兩秒鐘后,他終于想到了。搓著眉心迅速起身往堆堆房間跑。

    推門時感覺到阻力,他沒硬推,叫:“堆堆?”

    門后抵住門的堆堆聽到熟悉的聲音,驚喜的喵嗚一聲,小細腿噠噠噠的繞過門,跑到宋斂星腳底下,軟綿綿的蹭他的腳踝。

    宋斂星內疚俯身把堆堆抱起來,聲音溫柔:“餓不餓啊?對不起啊我……”

    一句話沒說完,他先看到堆堆現在的樣子——

    臉上胸口上沾滿了肉色物體,不知道過了多久現在都干了,粘在毛上。現在還一臉可憐的看著自己,試圖舔自己。

    宋斂星環視房間,貓碗里殘留著罐頭,貓碗為直徑半米的范圍里都是罐頭渣。而貓砂盆里,一眼看過去并沒有屎——宋斂星教堆堆用貓砂盆教了一周,堆堆才終于意識到上廁所要在這個盆里。但笨笨的它還沒學會埋屎,每次拉完都這么放著。宋斂星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幫它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拉著它的爪子讓它自己扒拉。

    但現在,貓砂盆里干干凈凈。

    宋斂星冷靜把堆堆放下,冷靜關了門,下樓洗了手拿了手機,這才重新回來。

    堆堆被他剛剛的行為弄得不明所以,更粘人了,巴巴跑過來要貼貼。

    宋斂星伸出一只手指戳著堆堆的腦袋,迫使堆堆仰著頭露出臉和小塊胸口。而他則迅速拍了照片發給賀行山,詢問:“這是罐頭還是屎?”

    賀行山:“是罐頭。”

    宋斂星并不是很信。

    賀行山:“真的。”

    宋斂星:“它的屎呢?”

    “我早上鏟完丟掉了。”

    宋斂星揣著堆堆在門口蹲下,偏頭咳了兩聲,打開寵物監視器:“讓我看看它今天都干了什么。”

    迅速把時間調到今天早上八點二十,賀行山的身影出現在房間中間。他換上了要去工作的襯衣西褲,正一勺勺給堆堆的飯碗里放罐頭。

    這是上次買的自動喂食器,里面有冰鮮系統,放進罐頭后會有蓋子牢牢鎖住罐頭,等到時間才開蓋給貓貓吃。

    賀行山往碗里倒罐頭,但小肚子鼓囊囊的堆堆還是偎在賀行山身邊,看著飯碗躍躍欲試。

    賀行山放了一小碗的罐頭,捏著堆堆的腦袋:“中午再吃。”

    堆堆聽不懂,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賀行山:“喵。”

    賀行山:“……”

    宋斂星失笑,把這一段拉回去,截圖保存。但都保存下來了,又忍不住拉回去重新看,內心那點念頭卷土重來。

    拿著手機揣著堆堆出去,手機繼續播放早上的監控畫面,他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把飯熱上,然后拿濕巾給堆堆擦干凈。

    罐頭黏在毛上,他隔著紙巾仔細揉。堆堆軟綿綿的小肚子在手下一起一伏,手機監控畫面里,賀行山放好兩次的罐頭就離開了,自己在貓窩里玩耍,玩累了就又睡了。宋斂星分出一只手滑進度條,中午時,自動喂食器開了蓋子,堆堆開始啃食罐頭,沒吃完,反而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它就開始玩這些沒吃完的罐頭,弄得哪兒都是。甚至還帶著一身的罐頭又鉆回貓窩里。

    宋斂星:“……”

    他低頭看堆堆。

    堆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分外無辜:“喵。”

    宋斂星想想它房間里沾得邋里邋遢到處都是的罐頭,氣得牙癢癢。

    但再往后看,堆堆小貓吃完飯就自己一只小貓在房間里玩玩具,劈著叉爬到門口,在門口的墊子上一躺,露出小肚皮等宋斂星醒來陪它玩,小小的一個身影看上去孤零零的。

    宋斂星的怒火又被內疚取代。

    給擦干凈的堆堆喂了羊奶,這才輪到他自己洗漱吃飯,吃完飯又去堆堆房間擦了地,把貓窩上沾到的罐頭擦干凈。

    再回來時看到賀行山發來的消息:“你是不是還沒吃藥。”

    他看著消息,仰頭看墻上的寵物監視器,撇了撇嘴:“你又知道了。”

    監控畫面里的人干了這么久的活,現在頭發亂亂的,有幾縷頭發被汗打濕,貼在額角,撇嘴的表情看上去很可愛。

    賀行山撤回剛剛那句話,重新發送:“你是不是還沒吃藥?”

    宋斂星:“這是詢問還是反問?”

    “你沒從寵物監視器里看到嗎?”

    “沒有,鏡頭對著堆堆,沒看到。”

    沒看到就沒看到吧。

    宋斂星把堆堆抱起來,放到監視器正前面,手機告訴賀行山:“你看堆堆吧,我去吃藥了。”

    鏡頭里,堆堆乖巧可愛蹲在地上。堆堆背后,筆直修長的小腿逐漸走遠。

    過了一會兒再出現時,拿著醫院的藥袋。

    袋子里,維生素咀嚼片的盒子已經被拆開了。

    =

    醒來就很晚了,收拾東西吃過飯,一眨眼馬上就到賀行山下班的時間了。

    雖然自己剛剛吃過飯一點都不餓,但宋斂星還是簡單準備了晚飯要用的食材,等賀行山下班后一起做飯。

    等待間隙,他給邱問水分享了堆堆吃一身罐頭的照片。

    隔著照片,邱問水完全沒有宋斂星的震驚和嫌棄,只覺得把自己吃得臟兮兮渾身都是罐頭的堆堆很可愛。聽宋斂星說堆堆把貓窩也弄臟了需要清洗,非常自然提出可以請一個阿姨。

    家政阿姨。

    是指會幫忙做好家務,但需要長時間呆在這里,照顧賀行山和堆堆的人嗎?

    宋斂星把話題移開了,說自己今天找到懷浦附近的保潔中介,明天就會有人上門打理后院。等到收拾好自己就把后院種上花。

    邱問水自然:“那你可以等等我,我過下周去姥姥家一趟,說不定就有時間回懷浦。”

    宋斂星:“行,那我這幾天把三樓小陽臺收拾出來。你房間也在三樓?到時候讓你哥給你收拾吧。”

    邱問水下意識想打字說不用,自己帶阿姨回去。但轉念一想,默默刪掉這句話,告訴宋斂星:“不對,我需要再看看,也不確定一定能回去。”

    她迫切轉移話題,就興致勃勃給宋斂星拍了張毛線團的照片,告訴他:“我最近在學鉤織,到時候給堆堆織個圍兜。這樣吃飯就不會弄臟了。”

    宋斂星看著邱問水照片里的毛線團,再看看一邊粘人的堆堆,若有所思。

    堆堆是賀行山的貓,自己從小帶到這么大,就連戴圍兜,肯定也是自己給堆堆鉤啊。

    于是詢問邱問水:“好學嗎?要不我也學一下。”

    “有點難,這是我的成品。兩天就鉤了這么多,還把手戳了好幾個口子。”

    照片里,手指大小的一片成品,

    針腳稀稀疏疏歪歪扭扭,有些毛線甚至已經毛糙了。

    宋斂星:“……”

    他確定,“我也學一下吧。”

    賀行山回家時,宋斂星正抱著堆堆在沙發上看鉤織新人入門教程。站在玄關遠遠聽得沙發上手機傳來聲音:“勾線、帶線,穿過這幾個線圈,就是個中長針。”

    宋斂星屈著膝蓋認真看手機,堆堆踩在他大腿上,圓溜溜的大眼睛也看著手機。

    宋斂星很快注意到門口的動靜,關上手機放下堆堆站起來:“回來了?那我開始做飯。”

    “不著急,你接著看吧,我去做。”

    “也沒什么。”

    宋斂星重新坐下,把手機舉起來給賀行山看,“在看織毛衣教程,反正也沒什么事,學會了給堆堆織個圍兜。”

    賀行山把東西放下,去洗了手,重新走回來,低頭看宋斂星的手機。

    宋斂星給賀行山看過,自己又低頭看了眼,告訴賀行山:“明天我用一下電瓶車,到附近的街里買毛線和勾針。”

    “那晚上給電瓶車充上電。”

    宋斂星翹了翹嘴角,劃拉著手機:“先學一下,如果學會了,冬天還能給你們織……”

    面前多了只手。

    手掌寬大手指修長,上面躺了兩顆五角星形狀的蜜色糖果。

    宋斂星剩下的話哽住。

    賀行山反而收了手,拿了顆糖果開始剝,問宋斂星:“織什么?”

    “織圍巾。”

    宋斂星看賀行山修長手指的動作。

    糖果外面有層沒有任何圖案的透明包裝,賀行山很快順著齒牙撕開,剝開里面蜜色水晶糖果。顏色是蜜色和更深一點的梅子色,一縷縷摻在一起,像破曉前的天色。五個角都是圓滑的弧度,看上去圓滾滾很可愛。

    賀行山把糖果遞過來:“蜂蜜梅子味的,要嘗嘗嗎?”

    宋斂星俯身銜走那顆糖果。嘴唇擦過賀行山手指。

    賀行山沒動,手指依舊懸在空中,不自覺捏緊空掉的透明包裝,塑料紙發出窸窣聲響。

    而宋斂星抿嘴,舌尖勾著糖果在口腔轉了一圈,咂摸出味道。

    蜂蜜清甜,又帶著梅子輕微的酸味,融合成剛剛好的清甜,有層次,又不過于復雜。

    他點頭,給賀行山反饋:“好吃。”

    賀行山把剩下那顆遞過來:“那你拿著吃。”

    宋斂星不客氣的接過來,指尖在賀行山手心劃過,捻起那顆糖果攥緊。

    梅子的酸從蜂蜜的甜里透出來,宋斂星瞇了瞇眼,把糖果勾到一邊,腮幫子鼓鼓的,問賀行山:“你嘗了嗎?”

    賀行山:“嗯。”

    但宋斂星也就這么一問,他撕開手里這顆糖果發包裝,把圓滾滾的星星糖果遞過去:“吃嗎?”

    賀行山垂眸看他手里的糖果。

    宋斂星補充:“還是星星的。”

    賀行山喉結滾了滾,搖頭:“你吃吧。”

    宋斂星睜大眼睛,無辜的看著賀行山,應:“好吧。”

    他把這顆糖果也放到嘴里,含著酸甜的兩顆梅子糖,說:“這個糖比你之前戒煙時吃的那些好吃多了。”

    “什么時候發布啊,我多買點。”

    賀行山沒接話,反身把包拎過來放到桌子上。

    滿滿一書包的糖果。

    宋斂星做作的瞪大眼睛表示驚訝。

    賀行山把包遞過來:“都是給你的。”

    =

    因為吃了糖,晚上再吃烤橘子的時候,宋斂星覺得又酸又苦無從下嘴。

    但賀行山都烤好了,他不舍得扔,三兩口吃完,陪賀行山一起喂了堆堆,就有些逃避的拎起裝滿糖果的書包,對賀行山擺手:“那我就上去了,你今天忙了一天,也早點休息。”

    賀行山點頭,看宋斂星拎著書包上樓。

    堆堆剛吃飽飯,精神很好想和宋斂星玩,現在看宋斂星往樓上走,也蹬著小細腿跟上。它剛吃了飯,小肚子鼓鼓的,加上四條細長的腿和禿毛腦袋,一眼看上去好像發霉土豆上戳了四根牙簽。小土豆噠噠噠跟著宋斂星走了一會兒,但跟到樓梯口,不會往上爬,只能站在原地喵喵叫喚試圖把宋斂星叫回來陪自己一起玩。

    但宋斂星過于殘忍,只回頭看了它一眼。

    賀行山低頭把堆堆抱起來,朝沙發的方向走。

    宋斂星就轉頭接著走了。

    賀行山抱著堆堆回沙發上坐下,丟給堆堆最新的小魚玩具。

    堆堆有點不愛玩,很快就把小魚玩具扒拉到一邊,開始尋找它最常玩的、沾滿它自己氣味的胡蘿卜玩具。

    小貓在偌大的客廳找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找到胡蘿卜玩具,小細腿撐著圓滾滾的身體走過去,賀行山注意到它的動靜,三兩步越過它,撿起胡蘿卜玩具,丟到更遠的地方。

    堆堆小貓情緒穩定,馬上轉變方向接著追。只是快追到時,站在胡蘿卜玩具旁邊轉了一圈,對著賀行山的方向喵了一聲。

    賀行山又走過來,把胡蘿卜玩具丟遠。

    可憐堆堆一個剛滿月小貓跟小狗一樣,追著玩具滿客廳的跑。墻上的寵物監視器也跟著堆堆的軌跡轉動,捕捉著堆堆的所有動作。

    賀行山丟的第一次純屬逗堆堆玩,后面幾次就是堆堆自己想玩。但客廳實在太大了,堆堆追了幾次后失去力氣,趴在玩具上不動了。賀行山沒注意到堆堆的動作,還是俯下身把玩具扯出來丟遠。

    這次堆堆沒去追,小細腿撐起身子,對著賀行山喵喵叫喚。就連尾巴都開始搖晃,看上去非常生氣。

    賀行山只好把玩具重新撿回來,放到堆堆身下。

    窩在房間沙發上看監控的宋斂星忍不住笑了下。

    得到玩具的堆堆坐下,用前爪扒拉著玩具。賀行山在堆堆身邊站了一會兒,回到沙發上坐下。

    監控鏡頭對準堆堆,再也沒有賀行山的身影。

    宋斂星看著監控里僅有的堆堆和胡蘿卜玩具,嘖了一聲退出監控后臺。

    但退出監控后臺也沒什么好玩的。

    他盯著手機屏幕思索片刻,伸長胳膊拽過書包,拿了顆糖果塞到嘴里,咂摸著口腔里清甜梅子味道。

    也就是這時候,小星亮晶晶的消息發過來了。

    “裝上了嗎?”

    宋斂星:“沒。”

    小星亮晶晶:“為什么?”

    宋斂星吮著糖果,屈起膝蓋變成小蘑菇。

    有些話不能當面和賀行山說起,不然容易暴露自己的惡劣行為。

    但現在面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甚至是給自己提供幫助的小星亮晶晶,宋斂星坦白多了。

    “我本來想裝的,都拿著到他房間了。”

    賀行山的房間和自己的沒多少區別,同樣的套件差不多的裝修,甚至東西也不比自己多多少,只床頭柜上擺著份日歷、兩個相框,一個相框里是合照。四個人,坐在椅子上手拉手的夫妻風度翩翩儒雅至極,后面是賀行山和邱問水,肉眼可見是家庭合影。另一個相框是堆堆。應該是剛把堆堆撿回來那個晚上拍的,堆堆跟個大老鼠一樣渾身濕透,自己正在給堆堆吹毛。具體說來照片里有自己和堆堆兩個生物,但鏡頭焦點在堆堆身上,自己看上去有點模糊。宋斂星就默認這張照片主角是堆堆,自己是可以被馬賽克掉的背景。

    所以他也沒多動,只是站在床頭看了會兒賀行山的家庭合影。

    “我房東床頭還擺著家庭合照,他爸爸媽媽看上去和電視劇里恩愛一輩子沒有任何苦惱的男女主角一樣。怪不得能把我房東養這么好。”

    “他媽媽也很漂亮,我房東上半張臉像他媽媽,下半張臉像他爸爸,按理來說應該也和電視劇里一樣沒什么坎坷。”

    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一家人。

    單面對賀行山,他都能很清楚的意識到,賀行山和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而賀行山其他家人,就更和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了。

    看到那張照片,他第一反應甚至不是羨慕,而是——“我很心虛。占了大便宜還得寸進尺到卑劣的地步,怎么聽都是讓人討厭的樣子。”

    “而且他把這兩張照片放在床頭,說明這對他來說就是最重要的,家人、堆堆,現在的平靜生活。我的所作所為只會影響甚至破壞他想要的平靜。”

    “我就什么都沒做,又出來了。”

    小星亮晶晶看上去好像比他還遺憾:“這有什么值得心虛的。你完全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斂星:“看吧,你不懂。我房東就一定懂,因為如果是我房東,他肯定也會選擇包容并守護。”

    “不對,我房東根本不會想在我房間裝監控,他甚至都不會進我房間窺探我的隱私。”

    賀行山:“……”

    小星亮晶晶:“如果你房東并沒有你想象中這么正直呢。”

    宋斂星咔滋一下咬碎星星糖果,打字:“但他表現得就是這么正直。”

    他被這種正直吸引,又不受控制的因為這種正直,看清自己的惡劣本性,于是忍不住的想要看到賀行山一點都不正直的樣子。

    但每更接近一點,都會發現,賀行山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更好,更吸引自己。

    小星亮晶晶:“說不定只是他很會偽裝。”

    宋斂星沒回復,點開客廳的監控后臺。

    堆堆終于放棄胡蘿卜玩具,現在慢吞吞朝沙發走去。鏡頭跟著轉到沙發,但沙發上空無一人。

    宋斂星蹙眉,切換房子其他監控的后臺。終于在院子里的一個監控里看到賀行山的影子。

    他站在院子里正在打電話。

    隔得太遠聽不清到底在說什么,只能看到他拿著手機,認真和對面說著什么,偶爾還會發條信息。

    宋斂星切回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頁面。

    小星亮晶晶并沒有給自己發消息。

    宋斂星看著空蕩蕩的聊天頁面,眼不見心不煩的把手機放到一邊。

    =

    掛掉電話,賀行山看手機,沒看到宋斂星的回復。

    他提步要回房間,手上控制不住切軟件看監控畫面,又在看到后,眉心一跳。

    宋斂星翻出了他上交上去的煙和打火機,現在正站在陽臺叼著煙,手指一下下劃著打火機。

    煙管很細,點燃后一點猩紅明明滅滅,而打火機合起再打開,“叮”聲縈繞。

    賀行山仰頭看過去。

    和二樓陽臺的宋斂星對上視線。

    也就是這一刻,宋斂星劃開打火機。

    幽藍色火苗升起,被驟然刮來的夜燈吹得搖曳不定,遮住宋斂星的眼神。

    下一秒,火苗滅掉。

    宋斂星動作帶著種刻意的慌張,幅度很大拿走煙掐滅煙頭,把剛滅掉的煙和打火機一起攥在手心里,探出頭對樓下的他說話,很心虛一樣,聲音軟軟的:“我……想著你戒煙不抽了才抽的,今天是第一次……”

    賀行山看他:“松手。”

    宋斂星手一松,煙頭和打火機落在地上,很清脆的一聲響。

    賀行山這才解釋:“煙頭燙到了沒?”

    宋斂星攤開手心面朝自己,吹一吹,又翻過來對準樓下的賀行山:“有一點。”

    賀行山收起手機,大步朝房門走去。

    穿過院子、客廳,上了樓梯,站到宋斂星房間門口抬手要敲門,面前的房門就打開了。

    宋斂星攤開手掌:“打火機摔出劃痕了。”

    賀行山目光只放在打火機底下,白皙掌心那一片紅痕上。

    拿起打火機,指尖懸在那片紅痕上,他確定:“燙到了。”

    “沒關系,從小被燙到很多次了。”

    宋斂星滿不在乎的聳肩,伸手去勾他拿著打火機的手,“還是打火機重要一點,兩萬多呢。”

    宋斂星的手指很涼,做過太多活指腹帶著繭,很硬。在手上劃過時好像結冰枯樹枝。

    賀行山感覺著手指一寸寸在手上劃過,卸力松手,任由宋斂星拿走火機,目光依舊放在宋斂星手心的紅痕上:“用涼水沖沖。”

    宋斂星往后退一步,讓開房門,問:“去浴室?”

    賀行山喉結滾動,沒能立刻給出回答。

    宋斂星作勢要收回被賀行山拉住的、被燙紅的手,懂事:“真沒事,小時候還沒灶臺高就做飯,不小心按到鍋沿,一整個手心都燙出泡來。看,就這樣橫著的一道。”

    “還有這里,那時候我養父打牌輸了,非說是我把他的運氣用完了,用煙頭燙的……”

    沒說完。

    賀行山眼底都泛著紅,拉著他大步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沖涼水。

    ——宋斂星在這里住一個多月了,從來沒在水龍頭里摸到過低于體溫的水。

    現在流在手心里的水也是一樣,溫溫的,打在燙傷的位置更顯得灼燙。

    賀行山很快也意識到這一點,關上水龍頭滿臉懊惱:“去廚房用冰塊敷一下。”

    宋斂星拉住他:“不用了。”

    他看著賀行山泛紅的眼尾,把手抬得更高了些,引誘:“給我吹吹就好了。”

    第38章 衣服還沒干

    賀行山沒抬頭, 只看著他攤開的手心。

    就在宋斂星以為他不會再有什么動作時,涼氣打在手心里。

    賀行山輕輕吹著被燙紅的那處皮膚,好一會兒, 看宋斂星:“好一點了嗎?”

    宋斂星不知道為什么,被越吹越熱,此刻被賀行山這么一問, 胡亂點頭看上去不知所措沒一點剛剛大膽引誘讓人吹一吹的樣子。

    “好一點了。”

    賀行山就牽著他下樓, 找冰塊敷了敷。

    宋斂星攤著手任由賀行山動作, 另一只手拿著打火機仔仔細細看,“叮”一聲打開蓋子,手指旋開關。

    但旋了一下沒旋開,他把打火機遞過去:“你看看, 是不是摔壞了?”

    賀行山單手接過打火機, 輕輕一旋, 幽藍色火苗升起。

    “沒壞。”

    宋斂星看賀行山的手指,伸手捏住火機, 手指交疊。

    他疑惑問:“這樣旋一下就開了?”

    賀行山反問:“你剛剛怎么開的?”

    “誤打誤撞。”

    宋斂星瞇起眼睛笑, 這樣顯得眼角更是尖尖的,看上去很機靈狡猾。他吐了吐舌頭,裝乖, “之前沒用過這么高級的打火機。”

    賀行山松手。

    火機掉在宋斂星手心。

    他單手把玩著, 打開蓋子、燃起火苗、蓋上蓋子、再打開……

    就是個買來聽個響的火機,每次打開時“叮”的一聲,清脆。

    賀行山的神經就跟著這個聲音跳著,終于在某一刻忍不住, 拿過火機,問宋斂星:“怎么想起來抽煙了?”

    “我本來之前就抽。今天突然來癮了。”

    賀行山沉默片刻。沒像之前那樣理智客氣尊重隱私, 而是追問:“為什么?”

    宋斂星被這個為什么弄得怔了一下,舔了下嘴唇,反問賀行山:“你抽煙的時候都為什么?”

    賀行山和他對視,沒回答為什么,只是說:“吃顆糖會好一點嗎?”

    宋斂星搖頭。

    賀行山輕聲問:“那怎么樣會好一點呢?”

    沒等宋斂星說,他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這樣傷害自己了。”

    =

    直播開始時宋斂星聲音低啞,但聽起來心情不錯,尾音都輕飄飄的往上挑著。

    說話時好像帶著氣泡,被收音效果超好的設備記錄,響在所有觀眾耳朵里。

    粉絲點進來乍一聽到這個聲音,紛紛反饋。

    “小灰灰你嗓子怎么了?怎么這么啞是感冒不舒服嗎?”

    “小灰灰你注意身體啊!呼叫亮晶晶大佬,呼叫房東,請確定小灰灰身體健康!”

    “雖然但是……這個聲音好性感,小灰灰你能半長久這個聲線嗎?”

    “超絕氣泡音,請你速速和我網戀。”

    “這就是傳說中的蘇音嗎?小灰灰你用這個聲音的話我會覺得你能攻了房東(X)”

    宋斂星悶笑:“那可能不太行,我房東聲音更攻。”

    “我不信,除非你給我聽聽。”

    “小灰灰你有這等極品快拉來直播間給我們都看看!”

    “讓我聽聽讓我聽聽!”

    “我房東的聲音……”

    宋斂星拿出手機翻了翻,點到自己和賀行山的聊天頁面,手指在語音條上懸了片刻,慢條斯理收回,“不給你們聽,他是我房東。”

    重音落在“我”字上,雖然什么都沒說,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這個聲音真的,超完美氣泡音,小灰灰你到底怎么了?!”

    “這么啞真不是因為感冒嗎?不舒服的話可以不直播多休息一段時間。”

    “是還有點感冒,但嗓子啞不是因為這個。”

    刻意用輕松一點的語氣噙笑回復,又很快轉移話題,“我今天少播一段時間吧。”

    屏幕上開始浮現禮物特效,粉絲砸了些小禮物后,開始出現超豪華的昂貴禮物特效。

    小星亮晶晶:“早點休息,不舒服的話多喝水。”

    宋斂星看到他砸禮物的架勢,就想到在FoFo直播間的小水甜滋滋。

    他感謝過給自己砸禮物的粉絲,又忍不住點開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頁面:“你可以直接給我發消息,別刷禮物了。”

    還在直播,他也沒和小星亮晶晶說太多,發完消息就把手機放到一邊,看著不停刷著的彈幕,詢問:“你們今天要唱什么歌嗎?”

    粉絲留了幾首想聽的歌。

    “趁著今天聲音這么蘇,再唱首蟲兒飛讓我們體驗一下被超絕氣泡音哄睡的感覺!”

    宋斂星也一一唱了。唱完后再問粉絲想聽什么,粉絲就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和大家玩玩游戲聊聊天。

    宋斂星打趣:“我是一個唱歌博主,不唱歌播什么?”

    粉絲:“不如……和我們說說房東的事?”

    “小灰灰晚上吃了什么?”

    宋斂星拆了顆糖果塞到嘴里,吮著蜂蜜梅子的味道,回答:“晚上吃什么?我吃的是房東上班前給我留的飯。本來是讓我早上吃的,但我一覺睡到下午五點多,就算是晚飯吧。”

    “是房東自己做的面包,烤翅、小排,還有牛奶。”

    “現在在吃什么?是房東給的糖。鏈接……現在應該沒有鏈接,等到有鏈接的時候我馬上分享給大家。”

    他自覺生活單調,說完這些就盯著彈幕,打算從粉絲的詢問里找到下一個話題。

    可能是太久不動,粉絲詢問:“是卡了嗎?”

    宋斂星:“沒卡,我不知道說什么,等大家找話題。”

    粉絲:“……”

    “不知道干什么的話把房東叫過來賣腐給我們看吧。”

    “把房東和堆堆都叫過來,你們一家三口過日子給我們看。”

    “和其他主播PK玩一玩?或者和一些博主連麥唱歌。我看其他唱歌博主都會和親友這么玩。”

    想到邱問水說自己之前拒絕過其他主播的連麥申請,他詢問:“怎么PK?”

    剛說完,他自己先看到PK的圖標,拿著鼠標點了一下。

    “試著玩一下。”

    系統馬上給他分配了PK對象。屏幕一閃,上面多了另一個直播間畫面。

    和他昏暗到看不清人的直播間截然不同,對方的直播間清晰明亮還帶著桃心特效,還有一對可愛的貓耳發箍。

    ——剛好,就是昨天在邱問水推薦下看到的FoFo。

    宋斂星頓了一下。

    FoFo倒是熱情洋溢:“灰撲撲!好巧啊!我之前好多次申請連麥你都一直沒同意,我還在后臺給你發消息,你也一直沒看,沒想到PK連上了。”

    第一句話就給自己扣了個拒絕連麥的帽子。

    宋斂星幾不可查蹙了蹙眉心,用夸張的遺憾語氣問:“啊?發給這個號嗎?我平時不用這個號,昨天還在用小號看你直播呢,特別喜歡你,能和你連上我也特別驚喜。”

    “就是剛開始直播,不太清楚這些玩法,也就是今天才開始學著弄一下,對了,連麥是怎么弄來著?”

    FoFo語氣依舊熱情,告訴他:“左下角連麥符號,點開,那些就是申請連麥的名單,你點擊邀請,對方同意后就可以連麥了。”

    宋斂星試著做了一遍,感激:“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FoFo。”

    FoFo:“沒事,你也是第一次打PK吧?PK一般有很多玩法,要不我們打總榜吧,誰得到的打賞票數最多誰贏,贏家可以提要求,輸的那一方必須做到。”

    宋斂星看看自己的榜一大佬——小星亮晶晶。

    再看看FoFo的榜一大佬——小水甜滋滋。

    雖然鏡頭根本看不到臉,但他還是掛上禮貌又毫無感情的微笑,詢問:“有沒有不用打賞的玩法,比如比點贊數量?”

    FoFo:“大家一般都是打總榜。”

    他自顧自說,“要不我們先把懲罰確定下來,比如做20個深蹲、喝辣椒水、不帶特效不加濾鏡露臉直播。你覺得呢?”

    宋斂星:“做深蹲吧。”

    “那規則就這么定下來了,比總榜,輸的那個人做二十個深蹲。”

    宋斂星:“也行,玩一下吧。”

    他表明態度,“我今天狀態不好不唱歌,大家也不用刻意給我刷禮物,輸了做個深蹲也算鍛煉身體了。”

    FoFo比了個可愛的手勢,反駁他:“你才不會輸,你榜一大哥超有錢,都上熱搜了。我看該是我輸了做深蹲吧。”

    宋斂星心說你榜一大佬也不差。

    賀行山買個兩萬多的打火機當聽個響,扔了就扔了。邱問水一張嘴就是專門請兩個寵物護理師來家里照顧堆堆,一個喂飯一個鏟屎。這兩人沒一個缺錢的,就自己過慣了窮日子,看到他們砸錢就心疼被平臺吞掉的抽成。

    “都一樣,就玩玩吧。”

    FoFo笑了笑,問:“你為什么不露臉啊,光線這么暗能看得清彈幕嗎?”

    他說話時,貓耳發箍跟著動作一晃一晃的,再加上特效,看上去很可愛。

    宋斂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即使知道來者不善,還是覺得對方這樣確實可愛,說話也元氣活潑,自己和他一比,直播間的氣氛更像是講鬼故事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粉絲怎么忍受自己這么久。

    他回答:“不想露。彈幕還是能看得清的。”

    “我粉絲都說咱倆的直播間拼在一起,乍一眼看不到你。”

    宋斂星皮笑肉不笑:“我粉絲還說習慣了我的光線,乍一眼看到你眼睛疼。”

    FoFo開始笑,笑了兩聲后感謝粉絲:“感謝小水甜滋滋的禮物,謝謝!愛你。”

    他對著鏡頭來了串胡哨的比心動作。

    宋斂星看著他的動作,若有所思。

    彈幕里,粉絲紛紛表示不滿:“小灰灰你看看人家!露全臉還有貓耳發箍!刷了禮物還能獲得愛心!我也要!”

    “小灰灰!我也想要貓耳發箍和比心!”

    “你!現在帶著貓耳發箍給我比心,用超絕氣泡音說愛我,我就給你刷禮物!”

    宋斂星只覺得冤枉:“每一個刷禮物的粉絲我都有表達感謝啊。”

    前二十年過得貧窮困苦,又在廠里做過兩班倒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月工資也只有七千多的工作,現在面對直播這種不需要費力氣能打發時間還能賺到很多錢的工作,他非常珍惜。每一個刷禮物的粉絲,他都會認真表達感謝并記錄下對方想聽的歌馬上唱。之前也沒什么,怎么現在一個個的開始鬧了?

    粉絲:“你是表達感謝了,但這一樣嗎?!你看看對方表達感謝的方式多卷!”

    “省流——我們不只要感謝和唱歌,我們想要看露臉,想要看貓耳,想要wink和比心。”

    他們還開始刷禮物:“快!把房間光線調成和對面一樣的亮,給我帶貓耳!沒有發箍就先找個特效戴上!”

    “小灰灰你超帥你知道嗎,你帶狼耳也一定帥。”

    “能不能露露臉啊,每次直播都聽說小灰灰之前露過臉,但沒看到過視頻也沒看到過照片,你知道我多遺憾嗎。”

    宋斂星一一念過粉絲ID,感謝他們送來的禮物,并抽空制止:“刷禮物的粉絲在群里留言想聽的歌,我明天給你們唱,但露臉和貓耳真的沒有。”

    “好,我們刷的禮物少就算了,我現在就艾特亮晶晶大佬,讓他來說說,想不想要露臉和貓耳。”

    粉絲艾特小星亮晶晶,詢問:“大佬你看到對面的貓耳了嗎?!小灰灰帶著也一定好看,你想不想要?!”

    宋斂星:“……”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FoFo說著話,目光始終落在評論區。

    FoFo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問:“你在看什么?”

    宋斂星:“你特別帥又特別寵粉,我的粉絲不樂意了,現在在艾特我的榜一大佬,要他爭取他本該得到的權益。”

    FoFo:“什么權益?”

    “露臉,貓耳,wink和比心。”

    宋斂星噙笑,“完蛋,后院起火了。我長得不帥又不會來事,粉絲馬上就跟著你跑了。這可怎么辦啊。”

    話音剛落,小星亮晶晶的評論出現:“不用,不想露臉就不露,不用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緊跟著的就是炸開的禮物。

    宋斂星甚至還沒來得及插話,小星亮晶晶又說:“不會跟著別人跑的。”

    禮物一波波炸開,其他粉絲也被感染,緊跟著刷禮物。

    FoFo頓了一下,軟聲和自己直播間的粉絲撒嬌:“小灰灰的粉絲都在刷禮物,寶寶們能給我也刷一下嗎?我不想做深蹲。”

    “甜甜……”

    宋斂星聽到這個稱呼,哽了一下。他用手機看了眼FoFo的直播間,果然,小水甜滋滋也開始刷禮物。

    和小星亮晶晶一模一樣的架勢。

    他試圖制止:“不要刷禮物了。”

    但粉絲注意到時間:“PK只剩最后兩分鐘了,大家都已經刷這么多了,不如再刷一點,不要讓小灰灰輸了。”

    “小灰灰還在感冒,平時又瘦得跟竹竿一樣,萬一深蹲出汗感冒更嚴重就完蛋了,大家多刷一點直接贏了吧。”

    宋斂星:“……”

    FoFo那邊的粉絲也在一直刷禮物,小水甜滋滋的禮物一個接一個的。

    宋斂星給小星亮晶晶單獨發消息:“你不要刷了,你一刷其他粉絲也跟著刷,對面也在一直刷,平臺要抽一半的錢,真不用刷這么多。”

    小星亮晶晶沒回復,但直播間里的禮物停下來了。

    宋斂星松了口氣,和粉絲聊天:“不用想了,真的不會有貓耳的。”

    “輸了就輸了,二十個深蹲我還是能做到的。”

    “上次運動……高三的時候運動會,我還跑了三千米呢。也沒那么弱,二十個深蹲真能做到。”

    “也不是我想跑的,班里沒人愿意跑,體育委員就直接把我的名字填上去了,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上報,就只能跑了。也跑完全程沒半途而廢。”

    評論區粉絲有一邊笑一邊說他慘兮兮的,有夸獎他跑完全程很厲害的。

    還有人疑惑:“等等,大家都不愿意去就把你的名字填上去,小灰灰你確定不是被校園80了嗎?”

    這句評論一出現,大家都紛紛意識到不對勁,詢問:“是不是體育委員欺負你啊?”

    “太過分了,說都不說一句,萬一真跑出什么意外了怎么辦?”

    宋斂星表情淡了些,自知失言,沒再多說什么,只看著屏幕,說:“PK時間馬上就到了。”

    就剩最后十幾秒,小星亮晶晶沒再刷禮物。可能是覺得自己必輸無疑,對面的小水甜滋滋也沒再刷了,FoFo笑瞇瞇感謝給自己刷禮物的粉絲,語氣甜滋滋的。

    宋斂星松了口氣,點開這段時間的打賞名單開始看。剛點開,禮物特效又刷起來了。

    小星亮晶晶一口氣給他刷了是個最貴的禮物。

    特效炸開。

    PK時間到了。

    =

    最后一分鐘時掛在FoFo臉上的笑容消失,但他的態度還算體面,確定自己輸了后把椅子拉到一邊,開始做深蹲。

    宋斂星沒想到還有這個反轉,拿出手機譴責小星亮晶晶:“不是說好不刷了嗎,怎么在最后突然刷這么多。這是什么戰術。”

    “沒說好不刷了。”

    小星亮晶晶解釋,“是突然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沒特意在最后的時候刷。”

    FoFo做了二十個深蹲,又和宋斂星打了招呼,就結束和他的PK連線。

    宋斂星又和粉絲聊了會兒,唱了幾首歌。

    他有點心不在焉,總想小星亮晶晶口中突然需要處理的事情是什么。再加上最近感冒今天又抽煙嗓子發緊不舒服,趕在十二點之前結束直播。

    賀行山在他直播前再三叮囑直播結束要吃飯吃藥,他就下樓給自己熱晚飯,順便把賀行山用錫紙裹好的橘子放到烤箱里烤。

    把一切都做好放到餐桌上,他拿起手機打算拍張照片發給賀行山。

    但拿起手機,先看到邱問水給自己發了信息。

    她先發了條什么,又很快撤回了。

    緊跟著的就是:“他太討厭了!!下午剛給了我一張銀行卡,我還沒用呢就給我凍結了!”

    “FoFo今天和別人打PK,我正刷禮物呢,他把我的卡給凍了,我想再換其他綁定銀行卡就來不及了,我的FoFoPK就輸了!他做了二十個深蹲呢!”

    宋斂星:“……”

    怪不得突然有事要處理,怪不得最后那段時間小水甜滋滋沒跟著刷禮物。

    宋斂星順著邱問水說:“是嗎?你哥他怎么這樣。”

    邱問水:“對吧!你管管他!”

    宋斂星:“我是個租客,他是我房東,我不順著他他就不讓我住了,怎么管他。”

    邱問水:“……”

    她短暫找回理智,但依舊生氣:“本來我下午和他打電話,說好了不回去住他給我零花錢讓我和朋友出去玩的。”

    “但既然他把卡凍結了,我就回去吧。天亮保潔公司去收拾后院的時候,你讓他們再找個阿姨把我的房間收拾出來。”

    宋斂星:“你什么時候給他打的電話?”

    “八點!吃完飯打的!那時候才說把卡給我用,結果十點半我剛開始刷就給我凍結了!他過分不過分!”

    原來在院子里的電話是給邱問水打的。

    內容是不讓邱問水回來住,而且還給了銀行卡賄賂。

    宋斂星翹起嘴角,附和邱問水:“太過分了。”

    “我現在就訂票回去。明天就能跟你一起收拾后院種花花草草了。”

    “好啊。”

    邱問水和宋斂星吐槽一番,意識到什么,緊張兮兮叮囑:“對了,我們的聊天內容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哥啊,我怕他制裁我。”

    宋斂星一口應下:“不告訴他。你也不要告訴他。”

    “不讓他知道。”

    =

    吃完飯又吃了藥和烤橘子,宋斂星洗漱完就去睡了。

    第二天趕在八點起床,和賀行山一起吃了頓早飯。

    昨天晚上吃太晚現在沒胃口,他吃得慢吞吞的,控制不住的把目光往賀行山身上放。

    賀行山問他:“手上的燙傷好一點了嗎?”

    宋斂星攤開手心,遞到賀行山面前。

    昨天被燙到的地方有些發白,但沒有起泡沒有鼓起。

    他告訴賀行山:“好了。”

    賀行山盯著那塊白色痕跡,有種草木皆兵的擔憂,但聲音還是輕柔的:“還要涂藥。”

    “好。”

    宋斂星心情很好,接著慢吞吞吃湯包。

    賀行山又看了他一眼,問:“今天很開心嗎?”

    宋斂星點頭,直接告訴賀行山原因:“昨天直播的時候和別人打PK,我贏了。”

    賀行山眸光一轉,語氣也跟著輕快許多:“這樣啊。”

    他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宋斂星看他這個動作,本能覺得他說不定已經在計劃讓自己多PK,然后在每一次PK里砸錢讓自己贏。

    于是連忙補充:“但不是因為我贏了才開心的。”

    賀行山有些失落:“是嗎,那為什么。”

    “是我知道對面為什么輸了。”

    賀行山:“……”

    宋斂星問:“你猜為什么?”

    賀行山問:“為什么?”

    “對面榜一的銀行卡臨時被凍結了。”

    賀行山:“……”

    宋斂星翹著嘴角美滋滋說:“好巧哦。”

    還要問賀行山,一副希望得到他肯定的樣子,“對吧?”

    賀行山表情有些僵硬,但仔細看去又和往常并沒有明顯區別。他若無其事點頭:“對,很巧。”

    宋斂星又說起:“對了,昨天晚上十二點多的時候,水水給我發消息說她這兩天回來。”

    賀行山眉頭微蹙:“她要回來住?”

    “嗯,我說找人收拾一下她的房間,早上問了中介有沒有能今天來的保潔阿姨,中介說臨時找不到人手,我就自己收拾好了,你房間要不要整理一下?”

    “你自己一個人太辛苦了。”

    “不會,我把經常用的幾個地方收拾一下好了,主要是我們的房間,你需要嗎?”

    賀行山和宋斂星對視。

    宋斂星坦蕩看著他,眼角尖尖的,機靈得像藏著壞心思。

    也就是一眼,賀行山垂眸,說:“那麻煩你了。”

    =

    吃完飯,賀行山去上班,宋斂星和來處理后院雜草的工作人員對接了下工作范圍。他監工了半小時,看時間不早了就打算去附近村子里的小街里買東西。

    他很久沒出門,不確定自己要在外面多久。又因為今天家里有其他人,擔心堆堆在家里出意外,臨走時猶豫再三還是帶上堆堆。正好上次在寵物店買了貓包,他把堆堆放進去。

    堆堆有點不習慣的喵喵叫,扒拉著他的手指不想被放到包里。宋斂星懷疑它可能是沒在貓包里呆過不習慣,忍痛把自己的衣服拿過來放到貓包里,又往里面放上堆堆最喜歡的胡蘿卜玩具。

    這次堆堆愿意呆在貓包里了,甚至非常愜意趴在衣服上扒拉玩具。

    宋斂星看著堆堆身子底下自己的衣物,給采購清單里添上一項衣物。

    他背著堆堆出去了。

    附近的小街舊舊的,賣的東西也都是提供給附近村民和工廠工人的必需品,衣服都是最簡單的樣式,毛線也是很普通的顏色。

    宋斂星快速買了些,又買了些水果蔬菜和飲料,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回家后給工人分了飲料和煙,拍了工作進度給邱問水看,短暫休息后又馬不停蹄收拾房間。

    家里有掃地機器人,他只需要把有些亂的邊邊角角整理一下。也不是很累,他一鼓作氣把所有計劃要打掃的房間都打掃完了,直到提醒他要給堆堆喂飯的鬧鐘響起,他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已經中午了。

    賀行山也給自己發消息,提醒自己記得吃午飯。

    給堆堆喂飯,給自己煮了碗面迅速吃光。

    吃完飯后吃藥,把剩下的一點活做完。他這才松口氣,把堆堆放到它自己房間,自己則上樓準備洗澡躺一會兒。

    打開衣柜拿衣服的時候發現很重要的一件事。

    自己的一件舊衣服給堆堆墊貓包了,剩下的一件睡衣和今天新買的衣服還正在洗衣機里洗著,不管是等洗完烘干還是洗完拿出來晾曬,都還需要起碼一小時。

    目光不自覺朝天花板上掃了一眼,緊跟著眉尾一挑,宋斂星摸出手機給賀行山發消息。

    他先發了張堆堆窩在貓包里玩玩具的照片,又把照片里堆堆身下自己的衣服圈起來,可憐兮兮告訴賀行山:“今天怕堆堆出門不適應,把衣服給堆堆當墊子了。”

    “睡衣和今天新買的衣服還在洗。一時半會兒怕是干不了。”

    “但我現在很想洗個澡。”

    看著信息的賀行山眉心突突跳,幾乎可以預想到宋斂星下一句要說什么。

    果不其然,宋斂星的下一條信息就發過來了:“你有沒有不穿的舊衣服借我穿一下?”

    賀行山緩緩閉眼,還是沒能壓抑住內心不斷閃出的旖旎畫面和瘋狂念頭。他控制不住想到上次,洗完澡只裹著浴巾出來,打開衣柜彎腰找衣服的那個背景。

    瘦削白皙,脊背像是玉竹彎出優美弧度,又在后腰浴巾那一節徒然圓滑,活色生香。

    賀行山掐了掐眉心。

    同時看到宋斂星的新消息。

    看上去依舊可憐兮兮,但非常懂事的樣子:“算了,這個請求太冒昧了,我還是先不洗吧。你剛剛沒看到的話就不用回復了,好好工作吧。”

    緊接著,宋斂星撤回了圈起堆堆身下衣物的照片。

    也就是剛把這條信息撤回,他如愿看到賀行山的名字變成“對方正在輸入”

    好像很怕他把剩下的信息也撤回,賀行山的信息到的很快:“有。”

    這條信息發出來后,賀行山失去所有自制力,接著說:“我房間衣柜里,你自己找喜歡的穿吧。”

    宋斂星翹著嘴角發了個感謝的表情包,隨后拿著手機走到一樓,推開賀行山房門。

    賀行山房間本就整齊干凈,又被宋斂星和掃地機器人打掃過邊邊角角,現在更是一塵不染,只剩下房間里那股香味能證明有人居住的痕跡。

    宋斂星打開衣柜,認真看過去。

    賀行山的衣物也并不是很多,現在掛在衣柜里的都是夏裝。按照工作和日常的著裝場合,衣服分成兩部分分別掛在一起。

    宋斂星一眼掃過去,拿出手機拍照給賀行山看:“我都很喜歡,還是你挑一個不怎么穿的給我吧,到時候丟掉也不可惜。”

    怎么會丟掉。

    賀行山恨不得把給堆堆小貓當過墊子的舊衣服就拿走藏起來。

    他無力招架,只好說:“你挑吧,把喜歡的都拿走。”

    “倒也不用這么多。”

    宋斂星一副很好滿足的樣子,伸手從衣柜里拿出件白T恤,拍照給賀行山看,“那就這件,我拿走了。”

    賀行山掃了一眼他拿走的T恤照片——是宋斂星辭職找房那天,他去公交站牌接宋斂星時穿的那件白T。

    宋斂星得了便宜還賣乖,拿著衣服往二樓走,一邊走一邊給賀行山發語音,聲音充滿驚喜:“你這件衣服好大啊,我感覺都能蓋到我的大腿。”

    賀行山:“嗯。”

    宋斂星看著這個不知道是妥協多一點還是冷淡多一點的“嗯”,皺了皺鼻子收起手機,把剩下的那句話咽下去。

    到自己房間,拿上浴巾進入浴室。

    十五分鐘后,浴室門再次打開,他穿著那件白T,赤著一雙纖細修長的腿,走出浴室。

    賀行山強行用工作麻痹神經艱難平穩的呼吸,還是徹底亂了。

    第39章 現在這個不是你哥

    反正是在自己房間, 又沒其他人看著,宋斂星異常放松,慢吞吞的在房間各個角落轉一圈, 把濕了的浴巾掛起來,找到吹風機吹干頭發,然后就這么躺在床上玩手機, 還心情不錯的晃著修長的小腿。

    雖然看不到賀行山現在的表情, 但料想應該會很好看。

    宋斂星點到即止, 無所事事的刷著手機。

    他先刷了下各個軟件的熱門搜索。

    雖然沒看到他自己的名字和ID,但是看到了和他相關的詞條。

    #PK最后半分鐘刷禮物反敗為勝。

    這個詞條里面的視頻,就是他和FoFo昨天晚上PK最后半分鐘時的錄屏,一點開就是滿滿的禮物特效。

    播放量說高不高說低不低。點開評論區里熱評第一是:“好極端分化的兩個主播, 一個暗得什么只能看到禮物特效, 一個就像行走的特效。”

    熱評第二:“這個熟悉的架勢和熟悉的ID……如果沒記錯這個叫灰撲撲的博主好像就是因為這個有錢的榜一大哥才出圈的。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 大哥財力不減啊。”

    剩下的大部分評論就都是FoFo的粉絲在譴責這種行為,言辭表明自家也有有錢大佬, 就是一時沒想到會有人在最后半分鐘刷禮物才讓對方贏了的。

    小部分自己的粉絲在宣傳自己, 彩虹屁夸得一溜一溜的,外加各種表情,看得人眼花繚亂。

    宋斂星也沒多看, 轉而瀏覽其他內容。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泉塘縣, 遲到三次被懲罰打掃儲物室的女生趁體育課打開儲物室的門。木門拍在墻上,蕩起一室灰塵。

    女生捂嘴偏頭咳嗽,拿起門后的水盆,和身邊一起接受懲罰的朋友說:“你先掃地, 我去接點水把窗戶擦一擦,等會兒我們一起拖地。”

    朋友不情愿的點頭。

    女生接了水, 拿起臟得看不見原本顏色的抹布,翹著手指沾了水,輕飄飄的擦著窗臺。

    朋友的掃把碰到什么,被擋去去路,她煩躁的一腳踢飛地上的東西。厚厚一沓的塑料布落在地上,把她剛剛掃成一堆的灰塵全部蕩開。

    女生嘖了一聲,捏著抹布走過去,翻開那沓塑料布看一眼,告訴朋友:“是之前幾屆的光榮榜。”

    朋友拎著掃把走過來,蹲下來和她一起看。

    被懲罰的不滿散退,兩個女生認真看每一個人的成績,點評。

    “我知道她,上一屆的,考上飛行員了。”

    “蛙趣,這個人數學能考滿分!”

    “我的老天爺,英語一百四十五,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這個人還有點帥嘞,成績……還是理科狀元?我們學校居然還有這么帥的學霸,讓我看看是哪一屆的?”

    女生認真看時間,遺憾,“五年前那一屆,剛好錯過。”

    她唉聲嘆氣想要翻過這一頁,朋友卻伸手擋住她的動作:“等等。”

    女生停止翻頁的動作:“怎么了?”

    朋友指著照片上穿著校服眼睛黯淡無光的人:“他和我上次給你看的那個主播像不像?”

    女生疑惑:“哪個?”

    “就是那個,我給你聽他唱的蟲兒飛,你說他的聲音比我們數學老師還催眠的那個主播,灰撲撲。”

    朋友顧不得臟兮兮沾滿灰塵的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他現在直播不露臉,但第一次直播時不小心掃到臉了,他后來私信那些博主不要把露臉視頻放出來,但我早就下載了。”

    她點開視頻懟到女生面前:“你看,是一個人吧?”

    女生看著視頻里那個蒼白瘦削、眼下濃重黑眼圈也遮掩不了美貌的人,愣愣點頭:“好像真是耶。”

    “喜歡的主播居然是我學長!”

    朋友激動得站起來原地跳了兩下,“快看他叫什么名字。”

    兩人一起低頭,念出照片下的人名:“宋、斂、星。”

    朋友:“他的名字里居然帶星字!我就知道!我磕的主播和榜一大佬一定是真的!”

    女生疑惑:“啊?”

    朋友蹲下,拿著手機戳戳戳,點開相冊自己的各種截圖,和她詳細介紹:“是這樣的,灰撲撲,就是學長他現在在直播嘛,他有一個從一開始就給他刷禮物特別慷慨還死忠的榜一大佬,ID叫小星亮晶晶。每次灰撲撲開直播亮晶晶都會出現,給他刷個禮物,結束的時候還會給他刷個禮物,每天都在,永遠都陪灰撲撲播到最后,而且……”

    “什么人?”

    門口突然傳來聲音,還沒等兩個女生反應過來,矮胖身影就從門口掃過來,冰冷目光掃過教室里蹲在一起的兩個人,伸手,“手機拿過來。”

    女生看著突然出現的教導主任,一時忘記所有動作,只蹲在原地,看老師越走越近。

    老師終于還是站到她們身邊,不由分說沒收了她們的手機。目光觸到地上光榮榜上的人物時,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而后注意到女生手機視頻里的人,眉頭終于打成死結。

    她訓斥:“不好好上課來這兒干什么?偷偷拿手機看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家長送你們來學校,是讓你們來學習的還是來玩手機早戀的?!”

    女生鼓起勇氣辯解:“不是早戀,那是一個網紅,我是看到這個照片,發現這個網紅是我們學校學長,才想拿出來仔細看的。”

    老師訓斥:“什么人都能去當網紅了,你們的價值觀就是被這樣毒害的!手機沒收了,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叫家長了。”

    說完,她怒氣沖沖走遠。

    留下儲物室里的兩個女生心有余悸,湊在一起緩了好一會兒,疑惑:“李老師認識灰撲撲嗎?”

    “一定認識吧,李老師是老教師了吧?灰撲撲成績這么好,她肯定有印象。”

    “你說,我們學校其他老師會不會也認識灰撲撲?”

    “而且他在這里上學,是不是證明他也是泉塘人?逢年過節會回來吧?”

    “他成績都上光榮榜了,這一次考試……高考前一模成績有六百七呢,一定上了個好大學,我們還可以找到那一年我們學校貼出去的錄取學校看他在上什么大學,到時候努努力和他考一所大學!”

    “……這個就免了吧,好像有點難。”

    兩個女生面面相覷,最后妥協:“盡力而為吧。”

    “不過我們可以先問學校這些老師打探一下,這樣就能了解他更多一點了!”

    =

    邱問水是一個執行力非常強的小女孩。

    頭一天凌晨十二點多告訴宋斂星說要回來,沒搶到當天的機票,第二天就趕著紅眼航班飛回來了。

    一點多給宋斂星發消息說自己到機場了。

    宋斂星剛直播結束,游魂似的在廚房覓食,時不時還要低頭看看免得踩到緊貼在他腳后跟的堆堆。收到消息后看了看時間,問:“懷浦機場?”

    邱問水:“嗯。”

    “你還沒睡嗎?!太好了。”

    宋斂星問:“怎么不早說,還能讓你哥去接你。現在他好像睡了,我也沒駕照,現在看看能不能叫個車去機場接你。”

    “不用,村子里不好打車,我直接在機場打車回去就行。”

    “可以嗎?”

    “可以,你去睡吧,給我留個門就好了。我都做好你們都睡著還把門關上只能在門外等到天亮的準備了。”

    “我一般都睡很晚。我等等你吧。”

    邱問水感動:“還是你好。”

    她托著自己的行李箱打了車,手指噼里啪啦給宋斂星發信息,“我問我哥為什么把銀行卡凍結,他說就是不小心點錯了。這么敷衍!給我氣得,原本是打算買下午三點那班票的,被他這么一氣,我直接收拾好行李就來機場了。就連FoFo今天的直播都沒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和灰撲撲打PK。萬一輸了怎么辦,下午他還在群里說直播久了不運動,做了二十個深蹲就腿疼。”

    宋斂星:“放心,他今天沒和灰撲撲打PK。”

    邱問水:“那就好。”

    “你看FoFo的直播了?”

    宋斂星:“沒。”

    “那你現在能把我哥叫起來不讓他睡嗎?”

    宋斂星:“……”

    “他是房東,我不敢。”

    “沒事,你等我到了就能和你一起反抗他了!”

    宋斂星發了個眼淚汪汪的感動表情包。

    邱問水:“司機不讓開后面的燈,我先不說啦。等我哦。”

    宋斂星:“好。”

    邱問水不發信息了,宋斂星把手機放下,他從冰箱里翻出賀行山烤好分裝保存的吐司,復烤后涂上花生醬,又給自己煮了些水煮蝦。

    吃蝦的時候試圖給堆堆喂一點。

    但堆堆每天不是吃羊奶粉就是吃奶糕罐頭,每天都吃得飽飽的,從來不敢嘗試新鮮食物。哪怕宋斂星把蝦肉撕成絲遞到嘴邊,堆堆也只是嗅聞一下,扭頭走開。

    之前給堆堆喂肉時堆堆也是這個反應,宋斂星也不怎么著急。但現在晚上就自己一個人,他無所事事,看著不配合的堆堆就來了勁,把堆堆撈過來,捏開它的下巴把蝦肉放進去。

    堆堆有點抗拒,但嚼了幾下后,快速咽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宋斂星,諂媚的喵喵叫。

    宋斂星有點好笑,拍了張照片想發給賀行山。

    但都打開聊天頁面了,覺得按理來說賀行山這時候應該在睡覺。

    于是他打開小星亮晶晶的聊天框,要把照片發過去。

    發過照片還沒編輯好措辭,先收到邱問水的信息:“滴滴。”

    “我到啦!還醒著嗎?能給我開一下院子大門嗎?”

    宋斂星切到邱問水的頁面,回復:“我馬上來。”

    拿著手機急匆匆出去,打開院子大門,正好看到出租車停在外面,一個女生正站在車尾提行李箱。

    聽到開門聲,邱問水看過來,墊著腳朝他夸張揮舞胳膊:“我來啦!”

    和宋斂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甚至和賀行山床頭合照里活潑清秀的小女孩不同。邱問水又瘦又黑,染著深紅色的頭發,看上去有點潦草,但像被風吹過也依舊充滿生命力的野草。

    宋斂星對她笑笑:“妹妹。”

    快步走過去接過她的行李箱,問,“司機的錢給了嗎?”

    “給了。”

    邱問水把東西都拿出來,繞到前面對司機說:“東西拿完了,您快回去吧。謝謝師傅。”

    司機點點頭,開車走了。

    宋斂星拎著行李箱帶邱問水回去。邱問水嘰嘰喳喳和宋斂星說話:“太晚了機場的車也不多,這里又太偏,我多加了兩百司機才愿意送呢。”

    宋斂星附和。

    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客廳打開門,邱問水一眼看到客廳正中間踩著小細腿往門口走的堆堆。

    她夸張:“哇這就是我小侄女嗎?你把它養得真好。”

    堆堆原本是追著宋斂星的腳步往門口走的,但客廳太大宋斂星又沒刻意放慢腳步等,它慢吞吞的爬了這么久才爬到門口,驟然聽到陌生的聲音,警惕的站在原地,豎著耳朵看邱問水。

    宋斂星看警惕的堆堆,再往前,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出來的賀行山。

    賀行山穿著睡衣,眉心蹙著表情無奈,還有點沒完全褪去的緊張和嚴肅。

    宋斂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而他身邊,邱問水把東西放下,蹲下來往堆堆身邊慢慢移動,發出很詭異的聲音:“嘬嘬嘬,來給姑姑摸摸小肚子。”

    宋斂星的注意力一下就轉到邱問水身上了。

    來到這里之后幾乎就和噪聲絕緣了。房間隔音太好外面的聲音幾乎穿不過來,就連今天外面熱火朝天收拾后院鋸灌木叢割草,聲音也傳不進來。而房間里其他一人一貓,賀行山聲音永遠保持在同一個分貝,語氣永遠平和溫柔。堆堆聲音奶細,也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現在邱問水嘴巴沒一刻閑著的時候,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

    宋斂星震驚于她和賀行山的不同,站在門口看著邱問水的背影,再看看賀行山,眼里幾分詫異詢問。

    堆堆沒見過邱問水,很戒備的站在原地,看邱問水越走越近,轉身要跑。

    邱問水追上,聲音詭異:“小貓咪你不要跑啊,快來讓我摸摸嘿嘿嘿。”

    “邱問水。”

    賀行山揉著眉心,出言制止,“它還很小,你把它嚇應激了會生病的。”

    邱問水收回還沒摸到堆堆肚子的手,蹲在地上仰頭看賀行山,問:“你不是在睡覺嗎?”

    “被你吵醒了。”

    賀行山越過邱問水和堆堆,走到宋斂星身邊,接過他手里的行李箱,“怎么不和我說一聲。”

    邱問水看著賀行山,沒說什么。

    但轉過來背著賀行山,就偷偷和宋斂星咬耳朵:“他凍我銀行卡的時候也沒和我說一聲。”

    宋斂星忍笑。

    賀行山回頭看著說悄悄話的兩個人,眼里閃過一絲暖意,隨機又有些頭疼。他無奈:“幸好星星白天給你打掃過了。”

    星星……

    雖然早在很久之前就在堆堆喂養計劃文檔里看到這個名字,但這還是宋斂星第一次聽賀行山叫起。聲音低沉微啞,一絲一縷往耳朵里鉆。

    宋斂星撫弄堆堆的手指一頓,手心就把堆堆整個腦袋蓋起來。

    邱問水甜滋滋道謝:“謝謝星星。”

    宋斂星滿腦子都是賀行山那句“星星”,現在都很難反應過來邱問水在說什么,只依靠本能捕捉關鍵詞,回答:“沒事。”

    但一轉頭,邱問水湊近了小聲問他:“不是說讓他給我打掃的嗎?”

    靠得太近,宋斂星下意識避開些許,同樣小聲:“他要忙工作。”

    邱問水接受了這個解釋,再次向宋斂星表達了感謝,就跟著賀行山往三樓走了。

    宋斂星跟著上了三樓,也沒怎么動手,就揣著堆堆看他們收拾行李,一面想著剛剛賀行山那句“星星”,一面拿出手機。

    自己給小星亮晶晶發了堆堆的照片后,小星亮晶晶夸了句:“可愛。”

    又叮囑自己記得吃藥要早點休息。

    但自己那時候已經出外面接邱問水了,沒立即回復。

    小星亮晶晶又問了句:“怎么了嗎?”

    自己依舊沒回復。

    然后……

    就在客廳看到了本該睡著的賀行山。

    房間隔音那么好,關上窗自己甚至聽不到后院工作人也鋸樹的聲音,賀行山是怎么被邱問水吵醒的?

    =

    邱問水帶的東西就一個行李箱和一個包,看上去東西很少,實則行李箱重得像灌滿鐵水。放到房間中間一拉開鏈子,里面的東西就漾出來了。

    她非常沒有頭緒的看了眼行李箱,決定不收拾了。在房間環視一圈,問賀行山:“有新被子嗎?”

    賀行山:“樓下有,我去給你拿。”

    邱問水禮貌客氣:“謝謝。”

    她又在房間轉了一圈,看到空蕩蕩的浴室,對已經走出去的賀行山說:“哥,還有洗漱用品。”

    賀行山背對著她點了點頭。

    邱問水站在門口看著賀行山的背景,過了一會兒皺起眉頭,嘶了一聲:“好像有點不對勁。”

    宋斂星下意識:“我沒動你的東西。”

    邱問水擺手:“哦我不是說你,我相信你。”

    她環視房間,一個箭步沖到浴室,又沖出來,不可置信捂頭:“星星哥,我的大浴缸呢?”

    宋斂星更茫然了:“什么?”

    邱問水瞪大眼睛,指著浴室:“這里,明明有一個超大的浴缸啊。”

    宋斂星揣著堆堆走過來。

    邱問水手指著浴室的大片空地,比劃:“就這里,這樣,圓形的大浴缸啊。”

    宋斂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沒有浴缸,只有一個置物架。

    他搖頭:“沒有啊。”

    “原本有啊,其他房間也都有浴缸,但我房間的浴缸格外大,還是粉色的!”

    宋斂星默了片刻,告訴邱問水:“其他房間也沒有浴缸。”

    ——邱問水的房間、賀行山的房間、他自己現在住的房間,乃至第一天在二樓隨便推開門看到的所有房間,大致布局都是一樣的。套間,面積很大,配置齊全,浴室也非常大。宋斂星第一天就覺得這么大的浴室很適合加上浴缸,但所有房間都是沒有浴缸的。

    可現在邱問水說,她房間原本是有浴缸?

    邱問水不可置信:“我哥房間也沒有?”

    “沒有。”

    邱問水捂住腦袋,整個人都震驚了:“我哥把家里所有浴缸都拆了?”

    “應該不是你哥吧,他沒事拆什么浴缸,是不是你記錯了。”

    邱問水:“就是有啊,沒有浴缸干嘛要這么大的浴室……”

    “這棟房子也很久沒人住了,是今年六月我哥突然說要回懷浦才開始住。除了他還有誰會動這里的東西啊。”

    宋斂星:“他干嘛拆浴缸。”

    邱問水喃喃:“對啊,他干嘛拆浴缸。是嫌浴缸的存在拉低頂樓的露天泳池使用率,所以就把所有浴缸都拆了?”

    宋斂星:“頂樓還有露天泳池?”

    “有啊,你不知道嗎?”

    宋斂星不知道。

    這棟房子城堡一樣一共有五層,宋斂星只探索了底下三層,有天無所事事上了第四層,還想再往上時發現樓梯間直接被鎖了。是和整棟房子裝修風格格格不入的鐵門和鐵鏈,封死了上頂層的樓梯。

    宋斂星不是沒有過好奇,但并沒有執著到一定要弄清楚頂樓有什么,只當是害怕上頂樓出意外就鎖上了。后來也沒有問過賀行山。

    但沒想到,是露天泳池嗎?

    宋斂星想到家里永遠比體溫高一度的水,想到被拆掉的浴缸和被鎖起來的泳池,沒由來的想到小星亮晶晶說的那個故事。

    小星亮晶晶的愛人,在冬天跳進護城河里,去世了。

    心跳驟然停了一拍,疼得宋斂星有點站不住。

    他動動嘴唇想回答邱問水,但嗓子眼里冒著血腥味,緩了一會兒也沒發出聲音。

    反而是意識到什么,他側目看過去。

    賀行山回來了,他把被子放到床上,又把洗漱用品拿給邱問水:“給。”

    邱問水終于等到當事人,悲憤:“你是不是把浴缸都拆了?!”

    賀行山太陽穴跳了下,說:“太久沒用管道壞了,一開水閥浴缸底下都滲水。”

    邱問水飛快接受這個理由,只是擔憂:“那現在還滲水嗎?”

    “現在不滲了。”

    邱問水鼓鼓腮幫子:“那能重新把浴缸給我裝回來嗎?”

    “管道重裝了,沒預留浴缸的位置。”

    賀行山回答邱問水的所有問題,有理有據找不出一點不合邏輯之處。

    但宋斂星的心卻漸漸沉下去。

    =

    宋斂星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

    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嗅著衣服上賀行山的味道,還是睡過去了。

    但是沒睡好,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

    他在等一個人,近乎焦灼的期待著對方的到來,但又有種膽怯至極催生出的抗拒,每次在對方說真的要來的時候,想盡辦法阻止對方。好像做了很多事情想讓自己顯得有用值得被關注,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不到,就這么日復一日重復著灰蒙蒙看不到一點亮光的生活。然后終于有一天,他放下手機,心中隱隱有一個念頭。

    自己不被需要了。

    所有的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但自己不會了。

    這種念頭黑泥一般淹沒他,拽著他的每一片靈魂往最深處拖。他迫切的想擺脫這種感覺,做了好多努力。終于在奮力一躍后,感覺些許放松。

    也就是一瞬間,之后就是非常具象的難受。

    冷水從口鼻里灌進去,帶著冰碴一樣的冷,瞬間凝固凍結他所有知覺。他冷得失去任何意識,僅剩本能讓他往趕快離開這里。他確實也想離開,但是眼睛剛捕捉到一點亮光,就想到剛剛那種被黑泥包裹的感覺。

    從骨髓里透出的刺痛似乎也比從靈魂深處傳出的煩悶好一點。他失去掙扎的念頭,同時很快失去所有力氣。失去最后意識的前一秒似乎聽到什么聲音,他試圖睜開眼睛去看,但很快想到,自己不被需要了。

    沒有人了。

    他徹底閉上眼睛。

    ——宋斂星驚恐的坐起來,捂著胸口大口喘氣。

    但身體依舊殘留著夢境里溺水的感覺,肺和氣管被冰涼的水灌進去,每一口呼吸都好像在生吞冰碴,刺刺的疼。

    從胸腔開始往四肢傳遞的冷,仿佛血液都被凍住,整個人馬上就要變成冰塊。

    宋斂星攥緊身下的被褥,又飛快松開,拽住身上T恤領口,捂住口鼻強行讓自己屏住呼吸。

    呼吸緩下來,T恤上的木質香取代冰冷的氣息,一絲絲鉆進鼻尖。

    宋斂星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放松下來,這才感覺到涼意漸漸散去。

    再也不想在房間一個人呆著,他推開門沖下樓。

    走下樓梯,看到堆堆在客廳吃奶,小舌頭在碗里一舔一舔的,甩了自己一腦袋羊奶粉。

    他沒看到賀行山,但廚房里傳來切菜聲,規律動聽。

    宋斂星越走越近,終于看到賀行山的背影。他還穿著凌晨幫邱問水收拾東西時的那套睡衣,肩膀很寬,正認真切土豆。

    剛剛吊著的力氣一下卸掉,宋斂星歪在廚房門上,目不轉睛看著賀行山。

    賀行山把這個土豆切成細細的絲,似有所感回頭看過來,眼神溫和:“醒了?”

    宋斂星點了點頭。

    賀行山眼里就帶上擔憂:“沒睡好不開心嗎?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宋斂星搖頭,說話時要窒息般的大喘了口氣,這才開口:“沒事。”

    賀行山更不放心了:“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昨天累著感冒加重了?”

    “沒,就是沒睡好,喝點熱水就行了。”

    宋斂星在賀行山緊張擔憂的目光中融化,轉移話題,“早上吃什么?”

    賀行山給他倒熱水,說:“水水來了,昨天備的菜不夠吃,做點土豆餅當主食。”

    熱水冒著熱氣,很快在玻璃杯上韻氳出水汽。

    賀行山把杯子遞過來,他垂眸看杯壁上水汽凝結成大滴,順著滑下去,只是伸手,沒接。

    賀行山不厭其煩,把杯子放到他手心,另一只手蓋住他的指尖,讓他握緊杯子。

    熱水的暖意傳到手心,而手背是賀行山手心的溫度,濕熱溫暖。

    宋斂星順力接過杯子,告訴賀行山:“我做了個噩夢。”

    賀行山耐心:“怎么了?”

    “我榜一大哥和我說,他愛人在冬天砸破河里冰層跳下去,去世了。”

    “我昨天晚上夢到自己溺水了。”

    賀行山的臉色驟然蒼白下去,整個人好像被悶頭打了一棍,靈魂出竅般懵在原地。

    宋斂星握緊手里散著暖意的杯子,接著說:“水很涼,從鼻子里嗆進去,肺里都是冰碴……”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這次輪到他問賀行山:“你怎么了?”

    賀行山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多蒼白眼神多沉郁哀傷,只看到自己控制不住開始顫抖的手臂。

    他握住顫抖個不停的手腕,腦海中不斷回蕩剛剛宋斂星說的話,不知道反復回想了多少次,才終于找回理智。

    哦。

    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是上輩子的事了。

    現在自己早早遇到宋斂星,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

    現在……只是個夢,只是宋斂星的夢。

    他還活著,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講述昨晚的可怕夢境。

    自己是反應太大讓他看出不對勁了?

    不能這樣。

    賀行山勉強扯出笑容,張口想要說話,但一開口嗓子啞得甚至只能發出嘶啞氣音。

    他狼狽偏過頭去清嗓,卻感覺到有熱氣撲在下巴上。霧氣一路往上撲在眼睛上,模糊了他的視線。

    賀行山不得不深深閉眼,才眨去蒙在眼前的霧氣。

    殊不知自己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看上去幾乎要滴出血來。

    熱氣越來越往上,最后抵在他嘴唇邊。

    宋斂星舉著杯子,輕聲說:“喝點熱水。”

    賀行山垂眸,看到杯沿一片濕潤——是宋斂星剛剛喝水的位置。

    他噙住杯沿,抿了一口。

    熱水順著喉嚨滑下去,卻像冰碴一樣冷,刺得他生疼。

    冷氣順著熱水從喉嚨滑到五臟六腑,賀行山痛得幾近麻木,還是勉強扯出笑容,告訴宋斂星:“沒。被嚇到了。”

    他不知道是說服宋斂星還是說服自己:“但這就是個夢。”

    “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你會好好的,平安健康快樂的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宋斂星看杯沿上的水痕,遞到嘴邊,唇瓣印上痕跡又抿了一口水。

    這才緩緩說:“對。”

    他看賀行山,嘴唇濕潤柔軟,被熱水蒸得紅彤彤的充滿生氣。

    他說:“我也這么覺得。”

    “就是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我現在還覺得冷。”

    他又抿了口水,吞咽時喉結滾動,看上去像鼓足勇氣才提出需求的小可憐。

    “你能抱抱我嗎?”

    他張開手臂。

    身上還穿著賀行山的T恤,寬大露出大片領口,更顯得身體單薄瘦削。

    根本沒有等待。張開手臂的下一秒,他就被緊緊擁入懷抱。賀行山的動作太大,他手里的杯子沒握緊摔到地上,熱水濺在兩人腿上,但沒人在乎。

    宋斂星感覺著賀行山擁抱的力度,緩緩用胳膊圈住他,終于卸去所有防備和力氣,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任由腦子變成空白,只感受著賀行山的存在。

    =

    邱問水昨天晚上洗漱過后就很晚,再加上疲憊勞累,晚上睡得很香,一覺醒來已經是十二點了。

    手機上她哥給她發消息。

    “廚房有早飯,記得吃。”

    “星星昨晚沒睡好,你盡量別吵他。”

    “自己別亂跑,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邱問水翻了個身,起床。坐電梯下一樓,一走到客廳,看到沙發上有個人。

    宋斂星蓋著個小毯子,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身邊的沙發上放著毛線球和織針,腳邊的貓窩里,小貓肚皮朝天,也在呼呼大睡。

    邱問水放緩動作,躡手躡腳往廚房走。

    但有兩年沒回來了,就算在這里也從沒進過廚房,站在客廳左右看一圈,分不清到底哪個房間是廚房。她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正打算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過去時,宋斂星醒了。

    ——他其實沒打算睡的,晚上那個噩夢實在是太可怕了。他有點擔心自己現在睡過去會接著那個夢繼續體驗溺水的感覺。

    所以吃過早飯賀行山去上班,他給自己規劃了一整天需要做的事情,試圖保證自己是清醒的。在家里等整理后院草坪的工人來,給工人們分發了飲料,監工片刻后回到客廳,無所事事找出自己昨天買的毛線開始試圖給堆堆織圍兜。還想著如果可以最好再給它織個帽子,不然堆堆吃奶時把奶粉濺到頭頂,原本就禿禿的毛被沾濕成一縷縷的,看上去更禿了。還沒織一會兒,賀行山就忙里偷閑給他打電話,一邊處理工作一邊問他在懷浦有沒有想吃的餐廳,自己晚上早點回去,他們三個一起去市里吃飯,就當是給邱問水接風洗塵。

    宋斂星提議既然是給邱問水接風洗塵不如讓邱問水找餐廳,這樣他們還能知道邱問水喜歡什么口味,投其所好,以后更利于修復賀行山和邱問水的關系。

    賀行山冷靜:“餐廳需要提前定位置,但她現在還沒醒,不如我們先挑吧。”

    宋斂星在懷浦兩年,活動范圍就是工廠附近,沒辭職之前,唯一一次去市里就是去醫院檢查失眠。自然也不知道懷浦有什么好吃的餐廳。他開始在網上尋找,時不時問下賀行山。倆人找了半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確定下好評比較多的餐廳,賀行山一一確定時間、餐廳位置、招牌,總結了重復給宋斂星確定。

    宋斂星聽著他的聲音,不自覺就睡著了。

    夢里不再是冰水和窒息,而是一桌子的懷浦本地菜,還有甜滋滋的星星糖果。

    就是這時候,突然感覺不對勁。

    一睜眼看到面前多了個女生。

    宋斂星睡懵了,愣了有兩秒才意識到是邱問水,他問:“怎么了?”

    邱問水:“你醒了?”

    “我哥說廚房有飯,讓我記得吃。”

    宋斂星側頭看從窗戶照過來的炙熱陽光,說:“現在都中午了吧?”

    “十二點了。”

    宋斂星慢條斯理把毯子疊成小方塊,在沙發上放好。

    邱問水看他的動作,目光不自覺就移到宋斂星身上。

    昨晚到的時候太晚又太累,沒注意到太多細節,但現在睡飽了精神充足,她一眼就發現宋斂星身上的衣服太大了。不是oversize的版型,看上去就是休閑T恤,因為碼數太大,穿在宋斂星身上松松垮垮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嘴角笑意越發詭異。

    宋斂星把毯子放好,避開腳下還在睡覺的堆堆,起身往廚房走:“你餓的話先吃一點墊墊肚子,我現在做午飯。”

    邱問水跟著他,聞言疑惑:“我哥讓你在家做飯?”

    邱問水這些問題總讓宋斂星懷疑,她總擔心自己是被賀行山欺壓的小奴隸,只能在家做飯洗衣整理家務。

    他解釋:“不是,我自己也要吃飯。”

    “早飯是你哥做的,你先吃一點。”

    “我哥做的?”

    邱問水不可置信。

    宋斂星拿出留給邱問水的早飯,確定:“是他做的。”

    “熱一下就好了。”

    說著,他看了眼邱問水,又擔心她可能甚至不會加熱飯菜這么簡單的家務,索性大包大攬,“微波爐里……”

    邱問水風風火火接過他手里的東西:“這個我還是會的。”

    她打開微波爐把東西放進去,接著說,“我只是擔心他做的飯能不能吃。”

    “很好吃的。”

    邱問水看微波爐里的食物:“我哥做的?”

    “他做的。”

    “好吃?”

    宋斂星如實:“真的好吃。”

    他問,“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你好像一直不信你哥會做飯?”

    “我當然不信。他從小就是保姆帶,根本沒做過家務,而且今年過年時他明明還分不清醬油和生抽。”

    “說不定這幾個月他進修去了。”

    微波爐轉了半分鐘,叮一聲提醒熱好了。宋斂星把盤子拿出來,示意,“你嘗嘗。”

    邱問水拿筷子夾了小塊土豆餅塞到嘴里,嚼了幾下后瞪大眼睛看宋斂星。

    宋斂星:“好吃吧?”

    邱問水咽下去:“居然真能吃耶。”

    她又夾了一塊,含含糊糊和宋斂星感慨,“不到半年的時間,他不僅想著學做飯,還能把飯做得味道不錯,腦子抽了?”

    “可能……”

    宋斂星沉吟,嚇唬邱問水,“可能現在這個不是你哥,不知道哪兒來的孤魂野鬼奪了他的舍。”

    邱問水認可的點頭:“我也這么覺得。”

    宋斂星笑了下,若有所思。

    第40章 為什么沒睡好?

    中午宋斂星簡單做了些家常菜, 邱問水非常給面子,吃一口就表情夸張的夸好吃,人間美味。

    宋斂星頭一次被給予這么濃烈的情緒價值, 有種束手無策的茫然。但避免不了的,被夸得心情不錯。

    晚上賀行山早早下班回來,三個人一起去吃飯。

    宋斂星有點不放心堆堆, 但又不能把堆堆帶去餐廳, 跟哄小寶寶一樣給堆堆喂了飯把堆堆放到貓窩里, 看堆堆睡著了才走。

    不是特別昂貴的餐廳,就是老菜館做懷浦本地菜,食客也都是本地居民。他們已經去很早了,但到的時候還是很多人, 幸好早上就提前訂過桌子, 才得以有一個小小的包間。

    邱問水很久沒回懷浦, 拿到菜單后眼睛一亮又一亮,大手一揮點了好幾個菜。

    點菜的時候很開心, 覺得自己餓的能吃下一頭牛。但真上了菜, 沒吃幾口就吃飽了。

    但菜色味道確實很好,她又很久沒吃家鄉菜,心里非常想念這個味道, 即使吃飽了也還是接著吃, 沒吃一會兒就眼神發虛,整個人都失去靈魂。

    實在沒吃完,剩下的飯菜就打包回去。而吃撐的三人沒立即回家,決定在附近的商業街散步消消食。

    邱問水在小街入口賣花的攤位前停下腳步, 認真挑選花朵。

    宋斂星和賀行山跟在她身后一米的位置,沒興趣往前, 但也沒離開。

    有人拿著厚厚一沓傳單經過,路過他們時留下一句:“先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但根本沒有介紹給他們了解的意思,不由分說塞給宋斂星一張傳單,就瀟灑走開給下一個路人塞傳單。

    宋斂星捏著手里的傳單,低頭要看。

    賀行山眸色一暗,伸手過來捏著傳單的一角。

    宋斂星松手。

    游泳館的傳單就到了賀行山手里。

    他非常自然把傳單折成兩折,問宋斂星:“熱不熱?”

    當然熱啊。

    宋斂星來懷浦兩年了,還是沒能習慣懷浦炎熱的天氣。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屋里,廠里空調恒溫,家里空調開得又很足,現在乍一出門,積累了一天的熱氣蒸著,好像進入大型蒸籠。

    他點頭。

    賀行山非常自然的拿著傳單開始給他扇風。

    輕風撲在身上,吹走潮濕空氣的黏膩感。周圍人聲鼎沸,宋斂星卻只感覺著這股風,一下又一下,吹得他心尖都刮起颶風。

    身后人來人往擁擠不堪,不知道誰撞了他一下。

    是能站穩的。

    但宋斂星根本不想站穩,他跟著這一撞踉蹌一下,栽到賀行山身上。

    賀行山下意識攬住他的腰把他扶穩。

    隔著薄薄一層T恤,手臂和腰肢貼在一起,宋斂星腰一軟,這下是真要站不穩了。

    但剛剛撞了他的人意識到自己撞了人,站穩回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說話間女生抬起頭,目光觸到宋斂星,驚喜:“組長?”

    宋斂星看過去。

    是電子廠的同事。

    悄無聲息站穩并移了一步,和賀行山拉開距離,他招呼:“你也來這兒玩啊。”

    女生點頭,又鼓著腮幫子和宋斂星抱怨:“我也離職了。你不干了之后隔壁組副組長來給我們當組長,他特別有病,找事還愛甩鍋,而且他和你那姓趙的傻屌室友關系好,沒兩天就把那傻屌也調來我們小組了。那傻屌之前就老騷擾我,你在的時候他只敢在背后嘟囔,你一走,他來我們組天天蛐蛐我,他老婆也有病,真覺得我會眼瞎看上他,給我氣得,我就也不干了。”

    離職一個多月,現在想起來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當時好像生氣憤慨,但現在聽對方講起,都忘了那個人長什么樣,只記得在寢室里不停歇的呼嚕聲。

    宋斂星安慰:“不干就不干了,多休息一段時間。”

    “嗯,我也這么想。”

    女生又說,“對了,你現在不是在直播嗎?我看粉絲也挺多的,我還想著給你宣傳一下呢,但每次發出去,要么顯示違規給我刪了,要么就根本沒流量。”

    第一次直播不小心露臉,那時候有些廠子里的人透露他現實生活,宋斂星不喜歡這種被攤開的感覺,還有點崩潰。但后來在賀行山的建議下私信那些博主刪除發布的視頻,再之后……確實也沒刷到過有關自己露臉的視頻了。

    對方是好心,但宋斂星也不想解釋這么多,只是說:“不用,我就是播著玩玩。讓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看到還挺不好意思的。”

    “你粉絲不是挺多的嗎,上次和那個誰PK,還上了熱榜。”

    說話間,邱問水抱著藝一大束向日葵,還有一捧沒完全盛開的荷花轉過來。為了不積壓到花朵,她整個人往后仰身,把胳膊往前舉。

    宋斂星連忙接過她手里的大捧荷花。

    女生看看宋斂星再看邱問水,問:“女朋友?”

    宋斂星還沒說話,邱問水瞪大了眼睛:“這可不能亂說啊。”

    女生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啊。”

    她有點想問宋斂星現在還是不是單身,但想到自己每次給宋斂星發消息時對方冷淡疏離的態度,又覺得好像沒有再問的必要了。朋友還在身邊等著和她一起逛街,她索性擺擺手:“那我先走了。”

    宋斂星跟著擺手:“去玩吧。”

    邱問水原本還想接著逛的,但買了這么多的花,急著回家找花瓶插上,索性就回去了。

    賀行山開車,宋斂星和邱問水都坐在后面。

    她扒拉著懷里的向日葵,想到什么,問宋斂星:“對了,剛剛那個女生說什么PK上了熱榜,你也在直播嗎?”

    宋斂星抬眼,在后視鏡里和賀行山短暫對視。

    “對。”

    他承認。

    賀行山補充:“三樓影音室給他做直播了,你不要動里面的東西。”

    “好的好的。”

    邱問水連連點頭,她拿出手機點開軟件,問宋斂星,“那你ID是什么啊?我關注你一下,平時給你點贊打賞!”

    宋斂星面不改色接過她的手機,在搜索欄打上灰撲撲三個字,找到自己主頁,再遞過去。

    邱問水的表情從期待變成呆滯:“啊?”

    宋斂星點頭。

    邱問水指指手機上灰撲撲的頁面,再指指宋斂星,就這么來回重復,眼里滿是疑惑。

    宋斂星又點頭。

    邱問水默不作聲點了關注,又從宋斂星的關注里找到小星亮晶晶,點進小星亮晶晶空蕩蕩的主頁,又指前面開車的賀行山。

    宋斂星虛偽:“你哥很忙,不看我直播的。”

    邱問水很明顯不信,但并沒有揭穿,只是擠了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惡狠狠關注了小星亮晶晶。

    =

    回去后宋斂星快速洗了澡,換上自己的衣服。

    如果白天還只是單純的猜測的話,那現在看著宋斂星穿著合身的衣服的尺碼,邱問水就完全確定了。

    ——宋斂星白天穿的那件衣服就是賀行山的。

    她沒在宋斂星面前表現出什么,轉過身對賀行山擠眉弄眼。

    賀行山只當沒看見,宜家宜室的給堆堆喂奶。

    宋斂星走過來揉了下堆堆,沒多待就上去直播了。

    邱問水點開手機,可能因為今天剛關注宋斂星的緣故,系統自動給她推送灰撲撲的直播。她點進去,先條件反射的刷了個禮物,聽到手機里傳來宋斂星的感謝聲,驟然意識到不對勁。

    而念出“小水甜滋滋”ID的宋斂星同樣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彈幕已經炸開了。

    “?這不是FoFo的榜一大佬嗎?!”

    “小灰灰恐怖如斯,不僅把亮晶晶大佬控得死死的,PK一場之后把人家榜一也挖過來了。”

    “?!甜姐你也轉投小灰灰了嗎?!”

    邱問水眼前一黑,退出直播間,灰溜溜再往下刷。

    FoFo也在直播。

    但剛剛才在灰撲撲直播間刷了禮物的她猶豫再三,失去點進去的勇氣。

    她猶豫片刻,最后還是點進去。

    FoFo今天換了雙白色狐貍耳朵,彈幕里大家都在夸他的耳朵好看,刷得很快。但邱問水還是在彈幕里看到有人說小水甜滋滋到了灰撲撲直播間的事。她在FoFo直播間砸了很多錢,現在一進來馬上有特效提醒,彈幕上很多人開始問她怎么了為什么昨天沒來,今天就關注灰撲撲還給灰撲撲砸了錢。

    邱問水等了等,FoFo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笑瞇瞇的歡迎她。

    心頭哽了一下,邱問水也失去了解釋的想法,只默默掛在直播間里,在對方的聲音里做自己的事情。

    而這邊,小水甜滋滋離開后,彈幕上一開始還在刷甜滋滋的名字,但在小星亮晶晶刷了些禮物后,大家很快就不再想甜滋滋的事情了,而是打趣:“亮晶晶出來宣誓主權了。”

    “小灰灰,新時代紅顏禍水,有亮晶晶正宮不離不棄,有個房東白月光陪伴左右,現在招惹了甜滋滋小妖精。”

    “……突然覺得灰撲撲、亮晶晶、甜滋滋這三個ID好相似啊……小灰灰你不考慮在前面加個主語和這兩個有錢人一起出道嗎?比如你叫小土灰撲撲。”

    宋斂星看著這條彈幕,微微挑眉:“小土灰撲撲也太難聽了吧。”

    直播間依舊燈光昏暗看不到什么東西,但賀行山看著那道模糊的影子,依舊能精準勾勒出對方眉眼,甚至能想到他現在眼波流轉間的狡黠和得意。

    手機里,宋斂星隔了一會兒,好像在認真思考,又好像只是單純吊著屏幕外的人,扔出鉤子后終于到了收桿的時候。

    他開口,聲音里滿是笑意:“我叫小山灰撲撲怎么樣。”

    彈幕里粉絲都在抗議:“小山怎么能用灰撲撲形容呢?打回去重新想!”

    宋斂星理直氣壯:“我想用小山做主語,不行嗎?”

    粉絲分為兩種,一種無條件溺愛:“行行行,小灰灰你唱歌好聽你說什么都對。”

    另一種無條件溺愛但愛唱反調開玩笑:“當然不行,快想別的主語!”

    宋斂星盯著彈幕,沒等到小星亮晶晶的評論。

    眼里笑意越發濃重,他懶洋洋點名:“亮晶晶。”

    “你覺得呢?”

    手指懸在鍵盤上,好一會兒,賀行山才打字:“都行。”

    宋斂星拖著腮幫子,問:“都行是什么意思,行還是不行?”

    賀行山沒辦法的回答:“你覺得行就行。”

    宋斂星語氣悵然:“其實一開始想叫小星灰撲撲的。”

    雖然根本沒有打上小星兩個字,但把默認ID修改成專屬網名,打下灰撲撲三個字那一刻,他的本意就是這樣——自己灰撲撲的,暗淡土氣,是世間萬物里最見不得光的那一個。

    但他很快就遇到了一個叫“小星亮晶晶”的人。

    對方也逐漸讓他相信,也許自己真的可以亮晶晶的。哪怕是借著對方的光,但也切實感受到溫暖和光亮。

    現在他看著屏幕,叫對方:“亮晶晶,不如你把主語給我,我叫小星灰撲撲,你叫小山亮晶晶。”

    粉絲:“小灰灰你小學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怎么能用亮晶晶形容山啊!”

    “體育老師說這個鍋我不背,誰能想到用亮晶晶形容山!”

    “大佬你拒絕他!小星亮晶晶多好聽,小山亮晶晶就很詭異!”

    宋斂星嘆氣:“你們不懂,山山就是亮晶晶的。”

    話音還沒正式落下,他看到屏幕上小星亮晶晶的評論。

    小星亮晶晶第一次拒絕他:“不給,星星就是亮晶晶的。”

    =

    這天宋斂星已經在十二點前下播。

    他理直氣壯:“我感冒還沒完全好,房東不讓我直播那么長時間,他知道了會念叨我的。”

    粉絲:“房東房東房東,小灰灰你已經成年了,他是你房東不是你老公!”

    “夫管嚴一枚啊,很愛炫耀老公的嬌妻罷了。”

    “快走吧,下播吧,說不定房東還在床上等你睡覺呢,我知道,我能理解。”

    宋斂星看著彈幕樂不可支。這時候不經意注意到句不好的評論。

    “天天就知道賣腐,難看得不敢露臉唱歌也難聽得要命,大哥你……”

    宋斂星一眼掃過去還沒看完,這條評論就被迅速刪除,他再怎么往上翻都看不到了。剩下的都是粉絲狀似責備戀愛腦實則打趣、關心他身體的友善評論。

    宋斂星又回復了幾條評論,看時間確實不早,就下播了。

    下樓喂了堆堆,又把晚上打包回來的飯菜簡單熱一下吃了一點。

    晚上吃了太多現在也不怎么餓,但睡前需要吃藥,賀行山不樂意讓他空著肚子吃藥,總是再三念叨。他就開始在睡前也吃點飯。

    一邊吃一邊拍了照片發給小星亮晶晶。

    “你也是懷浦本地人嗎?給你推薦這家飯店,味道很不錯。”

    小星亮晶晶:“好,我下次去嘗嘗。”

    宋斂星吃著飯和對方閑聊:“你有喜歡的菜色嗎?”

    小星亮晶晶:“沒什么特別偏好,都能吃。”

    宋斂星:“你愛人有什么特殊的飲食習慣嗎?比如喜歡什么菜不喜歡什么菜。”

    小星亮晶晶:“怎么了?”

    宋斂星理直氣壯:“我有點好奇。”

    他主動說,“我房東之前在我面前表現得也沒有什么飲食習慣,但他妹妹告訴我,他不喜歡青椒也不喜歡根莖植物。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這么粗心,甚至看不出他不喜歡吃什么。”

    “沒有,說不定你房東現在已經不挑食了。”

    “會嗎?不喜歡吃就不吃唄,不就是挑食嗎,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斂星又問,“你愛人呢?”

    小星亮晶晶:“我以后不和你說他了吧。”

    “為什么?”

    現在開始擔心說多了會圓不回去?

    “和你說起來,我就會格外想念他。我的情緒會影響到你,讓你也睡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好?”

    小星亮晶晶:“我猜的。”

    他以攻為守,反問,“你聽到我說起他,能睡好嗎?”

    宋斂星嘴硬:“為什么不能。”

    其實很不能。

    每次聽小星亮晶晶說起來,哪怕再三告訴自己可能就是對方胡謅出來的故事,也還是會難受。而現在,他甚至覺得這可能不只是一個胡謅出來的故事,只會更被影響。

    可他非常好奇。

    他問小星亮晶晶:“你會做飯嗎?”

    “會。”

    “一開始就會嗎?”

    “后來學的。”

    “因為他嗎?”

    “不是。”

    宋斂星不想要這個答案,追問:“不是為他那為什么?”

    “他自己一個人住,不想出去吃也不想做飯,每天都吃得很敷衍,我試著做著簡單營養的家常菜,知道怎么做簡單,才能哄他下廚做飯,多吃點飯。”

    宋斂星:“這還不是為他。”

    “不是,只是我想這么做。”

    小星亮晶晶堅持,“我單方面喜歡他,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我的喜歡,不能說是為他。如果我真的為他做了什么讓他覺得我在喜歡他,他可能就不會離開了。”

    宋斂星能感覺到小星亮晶晶的懊惱悔恨,但詭異的,他不覺得小星亮晶晶的悔恨是正常的,反而想到昨天那個夢境。

    夢里的自己并不懷疑自己在被愛著,甚至在一開始篤定會有人來。但所有的負面情緒,來源于自己不被需要。

    他想告訴小星亮晶晶這個不同的答案,但字打了一半,又一一刪去。

    畢竟只是個夢境……即使那么真,也只是個夢境。

    宋斂星斟酌良久,問:“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其實也很喜歡你。”

    “只是他已經不喜歡自己了。”

    所以會覺得,這么不值得喜歡的自己,也不值得得到你的喜歡。

    小星亮晶晶:“我沒做任何值得他喜歡的事,如果他甚至不喜歡自己,更不可能喜歡我。”

    宋斂星疑惑:“那他是做了什么值得你喜歡的事情嗎?”

    小星亮晶晶開始輸入。

    宋斂星前一步打字:“不要說他陪你熬夜度過難熬的夜晚的事了。他也在失眠,你怎么知道你沒有在陪他。”

    “你現在覺得我在陪你嗎?”

    “是。”

    “但我本來也睡不著,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會更難熬。你也一直在陪著我。”

    小星亮晶晶依舊在輸入,但最后也沒發送新消息。

    宋斂星急于轉移話題,詢問:“你晚上吃飯了嗎?”

    小星亮晶晶似乎有些氣餒,但還算配合的轉移話題:“吃了。”

    “如果現在不睡的話,要不要再吃一點?”

    “不用了。”

    宋斂星找了找,轉發給對方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聽上去很能唬人的科普視頻。

    主講人侃侃而談,說人的大致欲望分為食欲、睡眠、性,欲。如果其中兩種欲望能得到滿足,那這個人就能健康生活下去,而如果兩種欲望都得不到,就會用剩下的那種瘋狂代償。

    宋斂星詢問:“你現在每天睡不好,食欲還算正常嗎?”

    賀行山看著這句話,腦子轉了一圈,理智還沒分析出宋斂星真正想問的問題,眉心就開始跳,那種即將要被撩撥的感覺涌上來,讓他想中止話題。但本能就讓他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宋斂星發過來的新信息。

    “我作息混亂,食欲一直不太好。你也會有這種現象嗎?”

    沒等到回復。

    宋斂星也沒著急,慢條斯理吃了飯。喝水吃藥、洗漱。最后換上柔軟睡衣躺在床上,這才看到小星亮晶晶的信息。

    “不會。”

    隔了太長時間的回答。

    非常沒有說服力。

    =

    躺下時宋斂星覺得自己好像確實被剛剛的對話影響了情緒。

    但他重新看了看手機聊天記錄,看到最后小星亮晶晶回復的“沒有”,滿腦子就只剩下賀行山現在會是什么樣。

    心猿意馬魂不守舍,還是干脆真有些反應代償?

    賀行山看上去那么正直的人,會怎么面對這種反應呢?

    心情大好。一覺睡得天亮。

    醒來時賀行山吃過飯喂了堆堆,正要出門上班。

    宋斂星站在樓梯,叫住他。

    賀行山回頭。

    宋斂星睡眼惺忪身上睡衣松垮,懶洋洋朝他擺手:“早上好。”

    還看著他眼底黑青,詢問,“昨晚沒睡好嗎?”

    賀行山先是搖頭:“沒。”

    說完,又仰頭看宋斂星。

    宋斂星沒睡醒一樣微瞇著眼,看上去擔憂關心的看著自己,實際上眼角尖尖的,滿滿的狡黠。甚至在他看過去后,微微偏頭,看上去很乖的對他笑了笑。

    賀行山自暴自棄改口:“是有點。”

    宋斂星做作的露出夸張的擔憂表情,追問:“為什么啊?”

    賀行山滿足宋斂星的惡趣味,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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