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鎮定
莊園的房間中?, 垂首斂目的宮人輕輕推開房門,盧宛方才走進房間,便被身旁的人展臂攬在懷中?,然后打橫抱起。
有?些茫然的盧宛抬眸望去, 在看?到謝行之命垂著頭的宮人們都退下時, 不曉得想到了?什么, 盧宛的面容, 一下子紅得仿佛彤霞一般。
想了?想, 盧宛抬起手臂來,抱住面前的男人的脖頸, 望著面前正抱著自己, 要到浴間去的謝行之, 有?些赧然道:“時辰已經很晚了?,更何況,陛下忙了?一整日,難道不累嗎……”
聽到懷中?女郎的輕聲細語,謝行之垂首, 在她馥郁柔軟的嫣唇上?親了?一下,嗓音微有?些喑啞地自她的耳畔說了?些什么。
在聽罷謝行之在自己耳畔所說的話,盧宛的面容紅得愈發?愈發?厲害起來,她抬起瀲滟烏潤的眼眸來, 有?些嗔怪地看?了?面前的謝行之一眼。
謝行之瞧見?她嬌怯嫵媚的模樣?, 喉頭不禁有?些微癢, 他低沉地輕笑了?一聲。
兩人的目光交匯,盧宛覺察到, 抱著自己到浴間去的男人的腳步,仿佛更加快了?許多?……
翌日早晨, 盧宛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身體綿軟酸痛,盧宛擁著懷中?錦被,有?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
侍候在外面的宮人正在輕聲詢問盧宛是否要起來,盧宛撫著額頭,點了?點頭,旋即,因?為方才醒來有?些迷蒙的意識漸漸清醒,想到昨夜所發?生的事情,盧宛只?
覺自己的面容,忽然滾燙得厲害。
此時此刻,仍舊坐在床榻上?,身體懶洋洋的,不想起身的盧宛,其實心中?有?些疑惑:為何她總覺得,昨晚的謝行之,有?些與平日里不同呢?
垂眸思忖了?片刻,卻還是沒有?什么思緒,盧宛索性將這個淡淡的困惑不解拋之腦后,不自覺輕扶著腰.肢,坐到床榻邊上?,然后準備起身……
荊州的初春甚是漂亮,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自從上?次被三嫂嫂陳素云帶到刺史府的莊園過后,盧宛便常常在莊園里垂釣,賞花。
斜斜的明媚日光仿佛灑金一般,照耀進水榭中?,盧宛坐在案前,身旁依偎著軟糯糯的小姑娘謝茉,慢慢地向她念著手中?書卷里的故事,漸漸的,不曉得想到了?什么,盧宛有?些出神。
覺察到身旁靠著的母后的異樣?,有?些茫然的謝茉抬起眼簾來,望著面前的盧宛,輕輕搖了?下她的手臂,問道:“母后,您在想什么?”
聽到坐在身旁的謝茉不解的疑問,盧宛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謝茉,摸了?下她的面容,笑道:“沒什么,母后繼續給?你講故事。”
其實,此時此刻,想到來到荊州之后,悠閑和美的生活,還有?漸漸轉暖的天氣,盧宛只?覺得,自己冰封已久的心,也漸漸隨著這南方溫暖的春日,而逐漸開始融化。
口中?念著書卷上?的內容,盧宛慵懶地垂眸,看?了?一眼懷中?正抱著自己的手臂,認真坐著的女兒謝茉,不由得想到,或許今后,她可以?隨遇而安一些,不要讓自己再那么執著于?清醒,她有?這般可愛的孩子,糊涂一些,或許能得到更多?的快樂。
……
這日早晨,盧宛早早地起身,沐浴焚香之后,準備到相國寺去。
想到幾日前,三嫂嫂陳素云所說的荊州的相國寺的平安符很靈,還有?如今正遠在京城的謝璟與謝晏,盧宛想在離開荊州之前,為兄弟二人帶些東西回去。
馬車出了?刺史府,行駛在去相國寺的路上?,盧宛坐在車廂中?,正在同懷里細聲細氣的謝茉說話。
忽然,馬車中?繚繞起嗆人口鼻的煙霧來,盧宛覺察到不對,正想要對馬車外的宮人說些什么,卻發?現,懷中?抱著自己的謝茉小小的手臂,正緩緩垂落下去。
意識到面前的此情此景有?些不妙,盧宛心中?警鈴大作,正欲抬手撩開車簾,面前石青色的綢簾,已經被人自外面掀開。
盡可能讓自己保持鎮定與冷靜,盧宛的目光直直望向掀開車簾的人,想要知曉,來人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目的。
而掀開車簾的幾個蒙面綁匪,在看?到睜著眼眸,神情微冷的盧宛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面色大變。
不曾預料到這迷霧在盧宛身上?竟然全無反應,綁匪想到已經昏迷過去了?的刺史府的其他人,還有?此處少有?人經過的偏僻,心里的驚懼方才稍霽。
看?著面前體質不同于?常人,對這迷.魂.香毫無反應,此時此刻,目光中?反倒帶著清醒的打量與審視的盧宛,蒙面的綁匪冷哼一聲,不客氣地冷道:“你,可是盧策的家眷?”
聽到面前的綁匪這般問,盧宛幾乎是第一時刻便有?些無奈地反應過來,今日,她恐怕是被這群綁匪認錯成?了?三哥哥家的三嫂嫂陳素云。
而她的三哥哥,不曉得曾經同何人結下了這樣的仇怨。
心中?警惕更甚,盧宛知曉,這些人竟然膽大包天如此,敢綁.架地方大員府中的女眷,那么,在此之前,便定是在刺史府門前踩過點的。
雖然暫時還不曉得這些人是何方神圣,與三哥哥盧策有?什么過節,但,盧宛覺得,這些綁匪既然敢這般利索地動手,那便十成?十,是瞧見?她所乘坐的馬車,是從刺史府中?出來的,她便是否認,也不會?有?用,反倒會?將自己,置身于更大的危機之中。
意識到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心念回轉的電光石火之間,盧宛并不曾回答面前的幾個綁匪的問題,而是神色警惕地反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聽到面前的盧宛這般問,言語之間,似帶著默認的意味,為首的蒙面綁匪心中?本便覺得十拿九穩,此時更是立刻揮了?下手,示意身后一直安靜站著的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將盧宛捆起來帶走。
冷漠的目光在盧宛身旁,已經昏迷過去的謝茉身上?一掃而過,想到了?什么,跟在為首的綁匪身旁的蒙面人,對自己的首領有?些遲疑地提醒道:“二大王,屬下打探來的消息,盧策那狗.官成?婚多?年,只?有?一個獨子,并沒有?這般年紀的女兒,我們會?不會?抓錯人了?……”
在聽罷面前的綁匪的這一番話后,盧宛的心,忽地沉了?一下。
而被稱作“二大王”的蒙面人,在陰惻惻地看?著面前的盧宛,懷疑了?一瞬過后,冷嗤一聲,陰沉寒戾道:“本王親自帶人在刺史府門前等?到的大魚,等?了?幾日幾夜,怎么可能抓錯了?。”
旋即,不再理會?身旁欲言又止的下屬,為首的綁匪轉頭,對身后跟著的幾個婆子命令道:“將盧太太捆起來,蒙上?眼睛,帶到山上?去!”
跟在綁匪們身后的幾個婆子,忙都唯唯諾諾地應了?,然后手中?拿著繩索,走上?前來……
明知山的匪寨中?。
在得知二大王將刺史盧策的夫人綁了?來,坐在輪椅上?,整個人散發?著萎靡不振的病氣,骨瘦如柴的大大王,虛弱蒼白的面上?,忽然流露出因?為太過激動喜悅,而不正常的潮紅。
張了?張口,坐在輪椅上?的大大王仿佛想要說些什么,只?是,他尚還沒有?說出話來,已經不得已用帕子掩口,劇烈咳嗽起來。
想到自己本便先天不足,體弱多?病,一年前,更是在刺史盧策對明知山的圍.剿中?,身負重傷,至今雙腿不能站立起來,大大王的目光,便愈發?陰沉下去。
害得他殘疾的盧策,眼下他暫時還要隱忍,不能如何,因?為,大大王如今的勢力尚還不曾完全恢復,而且,他的兒子在幾個月前的廟會?上?走失,大大王暗中?苦尋不得,一直陰沉地懷疑,是想要剿.匪的刺史盧策,將自己的兒子給?綁.架了?。
除了?荊州刺史盧策,大大王想不到自己還有?哪個仇家能有?這般只?手遮天的本領,能將他的兒子藏起來,哪怕動用一切力量,翻遍了?整個荊州以?及周邊的地方,也毫無音訊。
仿佛他的兒子,在過年的那場廟會?之后,便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到萬不得已,其實,大大王如今暫時也不想同盧策雞蛋碰石頭,但費盡人馬與心力地尋找了?幾個月后,大大王終于?再也做不到按兵不動。
他不得不選擇了?下下策,派人綁架了?盧策的夫人陳氏,想要以?此威脅盧策放人。
倘若盧策知情識趣,那便將他的兒子放回來,莫要打著手中?握著他的一張死穴的底牌,想要日后威脅他。
大大王這般在心中?冰冷地想著,心里忽然浮現出自己走失在外,年幼的兒子稚嫩的面龐,眼中?一痛。
旋即,想到盧策的妻子陳氏已經被綁來,大大王攥了?攥掩于?袖中?的手指,面色陰沉冰冷地點頭道:“嗯,繼續按照計劃行事。”
雙手被捆扎起來,被關進房間中?的盧宛,在眼前蒙著的黑色絹帶被婆子解開之后,因?為有?些不習慣忽如其來的光亮,而有?些微瞇起來。
不曉得自己是被綁.架到了?哪里,盧宛張了?下口,正想要說些什么,面前膀大腰圓的婆子,已經出言譏諷道:“盧太太,在你夫君不曾將人送回來之前,您這金枝玉葉便先在這委屈幾日罷!我們暫且不會?動你一根毫毛,不過,若是盧大人不識抬舉,以?后會?怎么樣?,哼,我們可不敢保證……”
望著面前冷嘲熱諷,出言不遜的婆子,盧宛不曾言語,只?是微皺了?下眉。
這群綁.匪,要三哥哥“送回來”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知曉自己便是詢問,面前的這個婆子也不會?告訴自己什么有?用的信息,更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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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如今她冒用了?三嫂嫂陳素云的身份,更要謹言慎行。
于?是,鎮定自若望著面前的婆子,盧宛一語不發?地沉默著,對她的這一番話,恍若未聞。
見?自己的恐嚇對面前這位看?著便是嬌生慣養長大,想來膽子定會?很小,很是懦弱的高門夫人毫無作用,婆子先是有?些惱羞成?怒,旋即,她冷哼一聲,甩袖氣沖沖轉身離去。
面對盧宛這個“刺史夫人”,前來送茶送飯的其他綁.匪,也都是一副不情不愿,態度惡劣的模樣?。
但,想到一年前所發?生的,荊州刺史盧策剿.匪時的情形,還有?明知山在那次大規模剿.匪中?的慘重損失,匪眾們雖然恨屋及烏,深深憎惡被綁.架來的盧宛,對她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也對她,帶著些不敢招惹的畏懼。
誰不曉得地勢連綿起伏,多?山地的荊州從前匪.患嚴重,但這幾年來,隨著盧策成?為荊州刺史,荊州境內的各處山匪,都漸漸被盧策血.腥地剿.滅,并且,盧策那個該死的狗.官,在一年前,曾經讓他們明知山,也險些全軍覆滅,損失甚是慘重。
所幸他們明知山地勢易守難攻,所以?,當初方才能在朝廷的攻打中?,保存積蓄了?力量。
對于?如今的那位荊州刺史盧策,其實,明知山上?的眾匪眾,一直是恐懼,不愿意招惹的態度。
但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如今盧策那個狗.官欺人太甚,也休怪他們反擊報復!
將提來的食盒放在盧宛面前的案上?,收起心中?復雜的思索,讓守在房中?的一個婆子為雙手被捆起來的盧宛解開腕上?的繩索,綁.匪仇恨得牙癢癢,而又膽怯,無能為力地色厲內荏道:“盧太太,請用茶飯罷!”
而此時此刻,坐在堂中?的輪椅上?,想到自己走失的兒子,大大王雖然覺得自己有?了?可以?對抗盧策的底牌,但不曉得為什么,心里卻莫名有?些不祥之感。
發?覺到坐在輪椅上?的大大王的畏懼憂心,以?為他是在擔心盧策不會?上?鉤,二大王本來得了?命令,是要退下的,此時忍不住安慰道:“聽聞那盧策與夫人陳氏成?婚以?來,恩愛伉儷,后院不置一房妾室,想來對那么如花似玉的妻子,定也不會?那般狠心的,平王殿下,請您放心罷,小郡王一定能被找回來的!我們的故國定能光.復!”
聽到面前的屬下這般說,面露病容的大大王陰沉沉地點了?下頭。
此人正是當年禪位的小皇帝的五叔叔平王,當初,身處偏僻封地的平王因?為身弱多?病,勢力薄弱,又在清.算時得到府中?幕僚的出謀劃策,隨機應變,所以?僥幸逃過一劫。
這些年來,平王一直在明知山隱名埋名,過著山匪大王的生活,他暗中?招兵買馬,自己雖然身體孱弱,但卻殷切狂熱地期望著,自己的兒子將來可以?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戰.爭,奪回本該屬于?他們皇室的皇位。
第142章 畫像(本文晉江獨發,二更)
當年?清.算各方勢力, 無?人顧得上清.算這個不起眼?的平王,就?讓他得到機會帶親信逃走,竄逃到荊州占山招匪為王。
因為不甘心,卻也?知?曉手里的那點子兵力難以對抗已經登基, 名正言順的謝行之, 所以蠢蠢欲動的平王, 在明?知?山上仍舊還是自稱王爺, 暗中潛伏, 伺機而動。
在聽到面前的二大王對自己的安慰,平王思忖了一下, 默默無?言了半晌, 忽然開口, 道:“將那位刺史夫人請過來,本王要見她。”
得到吩咐的二大王點了下頭,拱手作揖之后,應聲退了出去。
很快,盧宛便被人帶到了平王的面前。
目光中隱隱帶著警惕與?戒備, 盧宛一語未發地望著面前的大大王,不曉得這個山匪頭子,叫人帶自己過來,是要做什么。
望著面前的盧宛, 發覺她對自己濃重的提防, 平王看了看面前的這位相貌傾國傾城的盧夫人, 旋即收回目光,手指摩挲著懷中抱著的一個卷軸, 若有?所思的模樣。
半晌過后,在盧宛的猜忌愈深時, 坐在輪椅上的大大王忽然將手中一直抱著的卷軸,緩緩地打開,然后陰沉銳利的眼?睛像盯住獵物的毒.蛇一般,看著面前的盧宛,觀察著她面上一絲一毫的神情。
想在這位據說與?自己的死對頭盧策恩愛伉儷,親密無?間的“盧夫人”面上,瞧出什么異樣來,試探她是否見過自己走失的兒子,此時此刻,平王承認,自己的心中,其實帶著賭.徒一般的希冀。
畢竟,一條條,一件件,都將他的兒子的下落,指向如今的荊州刺史,這怎么能不讓平王心中焦灼驚憂。
若是那個盧策,知?曉了自己兒子的身?份,那么……
愈想,大大王便愈發覺得膽戰心驚,他曉得這會子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所以,只能壓住心里的萬千復雜滋味,目光緊盯著面前的盧宛。
只是,在盧宛看到被面前這個骨瘦如柴,病殃殃的大大王打開的卷軸之后,她只是微皺了下眉,雖不動聲色,但眼?角眉梢間,卻流露出些許茫然困惑來。
見盧宛面上流露出細微的不解之色來,大大王不禁有?些大失所望,他不無?譏諷地想到,盧策與?他的夫人,也?沒有?傳說中那般親密。
不曉得盧策是不曾讓自己的妻子見過,照顧他的兒子,還是盧策從始至終,真的沒有?關?押自己的兒子。
想到后者,大大王在心里愈發冰冷嘲諷地想著,盧策那個狗.賊,最好?是這樣!不然將來等他光.復大業,他要將盧家這種攀附謝行之,令人不恥的世家都滿門抄斬,斬草除根!
面色陰晴不定地望著面前的盧宛,不曉得便這般過去了多久,大大王按捺著心中翻涌的情緒,忽然開口,對盧宛孤苦無?依一般嘆息道:“手下的人冒犯太?太?了,還望太?太?莫要跟那些奴才一般見識,海涵些許,其實,本王今日請太?太?上山,是想要向太?太?詢問,可否在盧府見過畫上的這個孩子?”
大大王說著,抬手,在手中拿著的,展開的卷軸上輕點了一下。
看著面前的這位大大王手中所拿的畫像上,相貌與?他有?些相像的小少年?,盧宛沉默了下去。
事到如今,盧宛已經大概猜出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位大大王手中拿著的畫像上所畫的人,應該是他的兒子,并且如今杳無?音訊。
所以,他才會不曉得出于什么原因,陰差陽錯,派人綁.架了自己。
心中思緒回轉,盧宛思忖片刻,誠實地搖了下頭,對面前坐在輪椅上的大大王道:“妾身?并不曾在府中見過這位小公子。”
聽到面前的盧宛這般說,雖然心里早有?預料,但得知?這樣的消息,大大王還是難免覺得惱恨與?失落。
點了下頭,大大王面上難掩失望之色,他不欲在盧宛面前多說什么,以免將來盧策覺察到自己身?份的異樣,只是頷首道:“既然如此,是本王唐突了夫人,真是甚為抱歉。”
他的這番道歉,說得輕而易舉,語氣輕飄飄的,顯然毫無?誠意,也?并不相信,畫上的那個小少年?,如今不在盧家手中。
至于道歉之后,說什么時候放盧宛回去,更是只字不提,擺明?了要繼續讓盧宛留下,做山寨中的人質。
看著面前的這個山匪頭子,盧宛只覺,這個大大王的相貌,仿佛有?些似曾相識,卻又記憶模糊。
在腦海中暗暗回憶著自己是否見過此人,盧宛正出神,卻忽又聽到面前的大大王嘆道
:“明?知?山如今安分守己地龜縮于一隅,實在無?能也?不愿與?盧刺史關?系僵持,更何?況,這件事與?盧刺史本也?不曾有?太?大關?系,但愿無?論如何?,這回我們明?知?山莫要與?盧刺史有?太?大爭端,到時候,還要太?太?幫我們明?知?山在盧刺史面前做化干戈為玉帛的中間人啊!”
聞言,望著面前的這個大大王,盧宛不欲與?他起沖突,只是微有?些冷漠地彎眸,淺淡地笑了一下,那抹笑意不達眼?底。
大大王瞧著冷淡的盧宛,雖然因為她眼中的冷若冰霜,而心中慍怒,但到底,他按捺住了心里的陰晴不定,與?氣血翻涌。
心中盡是悶氣,卻難以發泄出來,大大王不由得被氣得劇烈咳嗽起來,但顧及著自小到大受到的教養,他下意識姿態矜貴地抬手,以帕掩口地劇烈咳嗽起來。
不曾得到離開的指令,盧宛冷眼?旁觀地站在一旁,望著這位正在劇烈咳嗽的山寨頭子,眼?中劃過一抹若有?所思。
這位相貌有?些熟悉的大大王,舉手投足之間,也?讓盧宛心中隱隱愈發肯定,這明?知?山,并不曾如它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
在心中飛快地思索著,盧宛正出神,卻聽到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咳嗽的大大王看著自己,虛弱地開口道:“盧大人貴為刺史,只盼夫人回去之后,可以幫忙在盧大人面前,為本王美言幾句,幫本王尋找孩兒,本王實在感激涕零。”
回過神來的盧宛望著面前的這位大大王,看著他劇烈咳嗽之后,仿佛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樣,在他的眼?睛深處,瞧出了極力掩藏的寒.戾怨恨,與?幽深的惡意。
見到如此深重的執念與?仇恨,饒是盧宛心如止水,此時此刻,也?不由得覺得心中一顫。
但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盧宛默然了一瞬之后,若無?其事地淺淡笑著,頷首道:“妾身?會向郎君提起這件事,請大王放心罷。”
第143章 心意
夜色深深, 暮色四合,整個明知山,籠罩在一片烏濃如墨的黑暗之中。
房間里,只有一盞如豆的油燈, 發著暈黃的光亮, 自?從被明知山的那個古怪的大大王喚去詢問之后, 盧宛的雙手便再也不曾被捆扎束縛起來。
但?, 盧宛知曉, 房間外面守著的山匪,卻仍舊沒有少, 仍舊嚴陣以待, 唯恐她逃走。
坐在案前, 盧宛眉心微皺,想?著今日所?見到?的相貌熟悉的大大王,不曉得為何,忽然?覺得自?己被卷入了?一個陰謀的漩渦……
這?般在心中想?著,盧宛輕輕搖了?下頭, 讓自?己從這?些紛亂而沒有頭緒的思索中回過神來,她的眼眸,深深地望向緊閉著的房門。
不曉得如今,茉兒怎么樣了?, 會不會因為母親被綁.架, 所?以眼淚漣漣?謝茉自?小到?大, 從未離開過她的身旁,更不必說, 如今她還是被綁走的,下落不明。
這?兩件事沉甸甸地壓在盧宛的心中, 她有些無力地俯下身去,將兩只手臂放在案上,面容枕在手臂上,忽然?之間,覺得甚是疲憊無助。
正當盧宛趴在案上,眼眶有些發酸的時候,卻忽地聽到?房間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還有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并?不知曉外面發生了?什么的盧宛抬起頭來,側耳凝聽著外面的人正在叫喊的是什么,在聽到?混雜在嘈雜的腳步聲中,是驚恐的呼喊走水了?的聲音后,盧宛看?著仍舊緊閉著的房門,還有外面漸漸彌漫到?房間中的白霧,眉心皺得越發厲害起來。
不過須臾,繚繞的煙霧越來越濃,但?房間卻始終不曾有被打?開的跡象,盧宛心中一凜,她知曉,自?己必須走,不然?會被嗆死在這?里。
雖然?不曉得外面發生了?什么,竟會讓房外守在門前的守衛都走遠了?,無一人再返回來看?守自?己,但?盧宛卻很清楚地明白,此時此刻,正是逃離這?里的好時機。
盧宛迅速站起身來,走到?門前,在幾番努力之后,意識到?房門被人自?外面反鎖上,完全打?不開,盧宛放棄了?從房門離開的主意。
手中拿著打?濕了?的帕子捂在口鼻上,看?著房間中彌漫得越來越厲害的白霧,盧宛的眼睛環顧四周,在看?到?房間東邊的最上面,有一扇小窗,盧宛眼睛一亮,抬步腳步匆匆地走了?過去。
面對著這?扇平日里只是用來通風的小窗,盧宛將沉重的實木桌案還有矮柜移動到?小窗下,桌案還有矮柜難以移動,盧宛用力地拉著,桌腿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待到?終于做完這?一切,盧宛小心地慢慢站到?摞起來的桌案還有矮柜上,因為太過濃烈的煙霧,她被嗆得眼睛發紅,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人也咳嗽了?起來,但?是因為求生的本能,想?要回去見到?自?己的孩子的念頭的支撐,盧宛用盡一切力氣?攀爬著,想?要在這?個小窗中逃走。
時值春日,草木復蘇,明知山又是個被植被覆蓋的山頭,所?以,盧宛逃出房間之后,原本想?要尋個法子慢慢下去,卻不慎腳下一滑掉了?下去,所?幸的是,房間后面是一片生得茂密的野草,盧宛這?才不曾被摔到?。
站起身來,支撐著被摔得有些疼痛的身體,盧宛知曉自?己不應該往有光亮的地方逃去,但?是她從未來過這?個地方,對明知山的一切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很快她便迷了?路。
此時此刻的盧宛所?不知曉的是,方才明知山走水,正是因為謝行之與盧策帶兵前來,動用了?火.炮,與一直潛伏在明知山的眼線里應外合,打?得入夜之后平靜下來的眾匪眾措手不及,外面戰火連天,整個明知山的寨子里,都是一片火海。
盧宛在見到?火海還有兵戈相見的明知山匪眾時,以為這?是一場混亂的黑吃黑,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她想?要逃出明知山,冷白的月光半明半昧地落在地上,一片帶著冷意的慘白。
但?盡管這?樣,夜里還是太黑了?,伸手不見五指,盧宛又著急于快些逃離這?里,所?以,在經過一個斜坡的時候,腳下忽然?被一棵匍匐的野草絆了?一下,盧宛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山崖下滾落下去。
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防止自?己繼續摔下去,只是卻徒勞無功,盧宛在慌亂與驚憂中飛快地在腦海中思忖著對策,只是很快,她便摔下了?山坡,在額頭不慎撞在草叢間的一塊石頭上時,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疼痛,盧宛逐漸失去了?意識……
……
房間的回廊中,陳素云身后跟著幾個垂首斂目的女使,女使們的手中,提著幾個食盒,她們恭敬溫順地跟著陳素云,不曉得要到?哪里去。
正當陳素云要走過回廊的拐角時,卻忽然?看?到?有一道人影,自?對面的回廊走了?過來。
定?睛望去,在看?到?來人是誰之后,陳素云微頓了?一下腳步,向正走過來的盧策禮了禮,有些不解地問道:“夫君今日怎么有空在府中閑逛?”
聽到?自?己的妻子這?般不解的詢問,盧策走上前去,握住陳素云的手,抬步與她一同慢慢地順著回廊繼續往前走,忽然?嘆息了?一聲,方才回答道:“小妹已經昏迷了?將近三日,我實在不放心,所?以想?去看?看?。”
在聽罷盧策的這?一番話后,聽出了自己的丈夫話中帶著的濃重的擔憂與焦灼,陳素云握了?一下盧策的手,安慰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正巧妾身也要去看望娘娘,我們便一起過去罷,夫君,莫要難過了?。”
盧策聽到?身旁的妻子的安慰,雖然?心中還是又驚又痛,憂心忡忡,但?他不再言語,只是微牽了?一下唇角,垂眸,寬慰地對正在抬起眼簾,看?著自?己的陳素云笑了?一下。
三日前,小妹盧宛自?明知山的山崖上不慎滾落,在攻陷明知山,活擒半死不活,氣?若游絲的平王以及剩余的殘匪之后,他們尋找了?許久,方才在明知山的后山,一片荒草連天的山崖下,尋找到?了?緣于額頭失血,面色蒼白,已經昏迷過去的盧宛。
想?到?這?里,盧策的眼中不由得劃過一抹痛色,與寒冷的戾氣?,他既慶幸三日前,盧宛摔下去的那個山崖并?不是懸崖峭壁,而只有幾個人高,又因為妹妹盧宛如今的傷勢,還有昏迷不醒,想?要將已經被關起來的平王千刀萬剮,也不足惜。
一身悲傷與冷戾,盧策牽著身旁的妻子的手,不知不覺,便來到?了?盧宛如今所?在的房間外。
在讓守在門前的宮人去稟報之后,盧策難掩黯然?地沉默站在房門外,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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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盧宛在荊州,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這?般嚴重的傷害,讓盧策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他恨自?己為什么那般無能,在荊州這?個盤踞多年的自?己的地盤,都無法保護好自?己的親人。
覺察到?身旁的盧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的悲傷與無力,陳素云抬起手臂,飛快抱了?一下身旁的丈夫,想?要給?這?個自?責愧疚的男人一些慰藉。
而片刻之后,在前去稟報的宮人回來之后,得到?了?允許的盧策與陳素云,抬步走進這?個盧宛如今正在靜養的房間,誰都沒有說話。
在盧宛被找到?,帶回來之后,望著躺在榻上,面容蒼白,昏迷不醒的盧宛,謝行之的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惶恐與驚憂。
對盧宛的傷勢,謝行之甚為緊張,除去必須料理公?務時,他近乎日夜不寐地守著盧宛,照顧她,在這?一刻,謝行之終于明白,自?己有多么在意妻子,多么不能失去她……
第144章 記憶
而躺在床榻上的盧宛, 面容蒼白,始終闔著眼眸,便這般不曉得?過了多久,仿佛是從一場很長的夢中醒來一般, 盧宛竟然奇跡般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眉心微皺, 身體上的疼痛依然沒有消除, 在意識清醒的這一刻也一同恢復了過來。
有些茫然地緩緩睜開眼眸, 望著秋香色的帳幔帳頂, 在盧宛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忽然聽到身旁傳來一道?男人帶著驚喜的聲音:“宛娘, 你醒了?”
聽到身旁的人這樣叫自?己, 盧宛有些迷茫地側了側頭, 望向坐在床榻邊上的男人,在看清楚在床邊守著自?己的人是誰之后,盧宛的面容上,是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與羞憤。
幾乎是立刻下意識地抱著錦被,將自?己的身體蓋起來, 盧宛蜷縮到床里面的墻角去?,她警惕地望著面前的謝行之,面上盡是戒備畏懼的神色。
望著坐在自?己床榻邊上的謝行之,盧宛眼中的淚水都快要奪眶而出, 她的眼圈紅通通的, 不曉得?為何, 面前的這個男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手臂環著自?己, 盧宛按捺著心頭的戒備與驚詫,身體疼痛, 有些虛弱地問?道?:“謝世?伯,您為何會在這里?”
這樣說?著,盧宛的目光在謝行之身上一閃而過,然后低垂下眼眸,不安地攥著手中的被子,雖然她的目光轉瞬即逝,但謝行之卻還是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羞憤,與畏懼。
此時聽到面前的盧宛冷不丁這樣問?,在同樣的一瞬間錯愕之后,謝行之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看著面前緊張不安地攥著被角,面上神色窘迫,眼眶微紅,眼瞧著是要哭出來的盧宛,謝行之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宛娘,你不記得?朕了嗎?”
盧宛聽到面前的謝行之的這番話?,聽出他對自?己過于熟稔親昵的稱呼還有語氣,眼中直打轉的淚水,終于忍不住簌簌而落。
眼淚盈眶而出,盧宛羞憤地望了一眼坐在床榻邊上的謝行之,語氣中帶著慍怒,道?:“謝世?伯,請您自?重!”
其實此時的盧宛也不曉得?自?己是在哪里,她方才大?致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這里既不是自?己的閨房,也不是她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地方,但是,她身上,卻只有一身單薄的貼身寢衣。
盧宛簡直欲哭無淚,這會子她想要離開,礙于穿著還有面前的這個男人,也不可能實現。
而望著面前眼淚漣漣的盧宛,謝行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終于不得?不接受一個他很難以接受的,讓人痛苦的事實:自?己的妻子顯然是在明知山額頭受傷,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受傷失憶了。
看著面前的盧宛,謝行之有些艱難地張了張口,正想要說?些什?么,只是此時房門被人自?外面推開,方才讓宮人進來稟報,這回子已經過來的盧策與陳素云夫婦二人已經走進了房間。
原本低垂著眼簾,隱忍地默默飲泣的盧宛,在淚眼婆娑間抬起眼眸來,看到來人是自?己的三?哥哥盧策,還有三?嫂嫂陳素云時,雖然不曉得?為何遠在荊州的他們會出現在這里,但盧宛還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不明白為什?么謝世?伯一個長輩,一個外男會在自?己房間中,甚至……甚至是在自?己的床榻前,她也不想再跟坐在身旁的這個男人說?一句話?,因為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
但,如今三?哥哥三?嫂嫂竟然出現在了這里,盧宛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走進盧宛正在休息的房間中的盧策與陳素云,在看到已經醒來,面容有些蒼白,神色凄惶,眼中更是盈滿了淚水的盧宛,不由?得?愣住了。
面上浮現出欣喜若狂與劫后余生的笑意來,盧策快步走到盧宛的床榻邊上,有些著急地一疊聲問?道?:“小妹,你何時醒來的?身體可有不舒服?”
聽到站在面前的三?哥哥這樣問?,盧宛微抿了下唇,輕輕地搖了下頭,回答道?:“三?哥哥,我?沒事。”
此時此刻,見到盧宛醒來,盧策與陳素云自?是喜不自?勝。
而抱著錦被,蜷縮在墻角的盧宛,也在看到面前的三?哥哥跟三?嫂嫂之后,暗暗地松了口氣。
盧宛的目光始終躲閃著面前的謝行之,她心里心亂如麻,不曉得?該如何面對面前的這位不熟悉的不速之客。
覺察到盧宛的一舉一動,都在有意躲避自?己,謝行之眸色沉沉,雖然不曾言語,但眼眸中卻翻涌著波瀾起伏的晦暗情緒。
站在盧宛床前的盧策與陳素云,很快便發覺到了此時此刻盧宛的異樣——她只與他們夫婦二人說?話?,而躲避,排斥著自己的丈夫。
正當陳素云有些猶疑不定地張了張口,想要問?些什?么的時候,盧宛卻望著面前的兄嫂,茫然不解地蹙眉問?道?:“三?哥哥,三?嫂嫂,這……這是什?么地方?我?為何會在這里?”
聽到盧宛神色困惑地這般問?,房間中除了盧宛的其他人,不由?得?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憂心忡忡的目光望著面前的小姑,性?格直率的陳素云問?道?:“娘娘,您這是怎么了?這里是荊州的刺史府,您如今下榻的地方,您不記得?了嗎?”
盧宛聽罷面前的陳素云的一番話?,面上怔愣的神色愈重。
她茫然地看著面前的謝行之,盧策,與陳素云,不曉得?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三?人,在合起伙來跟自己開什么玩笑。
瞧著面前的皇后娘娘不可置信而又有些恍惚的神色,很快便意識到她如今的這副模樣,很有可能是記憶發生了錯亂,盧策與陳素云面上的神色流露出悲痛與驚詫來。
眉頭緊鎖,盧策擔憂地看著面前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仿佛甚是沒有安全感的盧宛,有些躊躇地問?道?:“小妹,你……你是不是失憶了?”
盧宛聽到面前的三?哥哥有些艱難地這樣問?自?己,面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來,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有些怔愣地看著神色悲痛的盧策,張了張口,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
半個時辰后,此次過來不僅是看望妹妹盧宛,而且找陛下有要事要稟報的盧策,心情有些沉悶沉重地同陛下走出盧宛正在靜養的房間。
其實,盧策已經得?到確切消息,知曉明知山上窩藏著前朝潛逃了的平王還有他殘存的部下,也探知到了,近幾年來因為剿.匪被逼得?狗急跳墻的平王,正在暗中購買,籌備武.器。
今
年年初,荊州的地方上的縣令,在處理一樁拐.賣幼童的案件中,發覺到被找回來的一個男童來歷的不同尋常,于是,本著想要讓明知山中的山匪投誠的目的,縣令將查來的,這個孩子的身份來歷,一五一十稟報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盧策。
原本因為明知山的地勢復雜,易守難攻,不久前雖然挫敗,沉重打擊了他們,但卻并沒有真正斬草除根的盧策,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自?然是大?喜過望。
陰沉多疑的平王猜測得?的確沒錯,他的兒子走失之后,確實被盧策找到,并關押了起來。
只是原本盧策在明知山中發展線人,想要多準備些籌碼再動手,確保萬無一失,但按捺不住的平王,卻率先忍不住狗急跳墻。
——身體孱弱的平王,只有一個獨子,為了他所謂的光.復大?業,在孩子走失之后,自?是心急如焚。
而三?天前,明知山發生變亂的那個晚上,坐在輪椅上難以逃跑的平王,還是在明知山的后山上被抓到,所以,今日盧策過來,是想要詢問?身旁的這位陛下,要如何處置這些余孽。
聽罷盧策的回稟,這幾日除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多數的時間都陪伴在昏迷不醒的盧宛的床榻前的謝行之,忽地側了下眸,看了一眼身旁跟隨著的盧策。
謝行之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冷冽幽深的意味,卻讓盧策心中一凜,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對于現在已經被剿.滅余黨,手無縛雞之力,又病殃殃的平王,其實,謝行之可以如歷朝歷代,改朝換代登基的新皇一般,處置了他可能謀.逆的子孫后人,將平王圈.禁起來,一個人自?生自?滅,可以在史書上留一個好名聲。
但,對于傷害到了盧宛的平王,謝行之殺.意沸騰,自?是不會給他留一條活路。
明白了身旁的陛下的意思,盧策微頓了下腳步,拱手作揖了一下,微垂眼簾道?:“微臣知曉了。”
關于平王的事情如此已經塵埃落地,盧策心里繃緊的心弦方才松了一下,只是,忽然又想到妹妹方才的模樣,盧策的眼中,不由?得?劃過一抹憂心忡忡的擔憂。
這些時日以來,雖然每每看到自?己的妹妹盧宛與面前的這位陛下如膠似漆,親密無間的模樣,盧策便覺得?心中別?扭,不痛快得?緊,但,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盧策心里卻半點沒有喜色,而只是覺得?難過。
看了看身旁自?己正跟著的陛下,盧策想到方才在房間中,因為謝行之在場,而戒備畏懼,窘迫不已,甚至紅了眼眶的妹妹盧宛,忍不住開口,對身旁的謝行之勸慰道?:“陛下,或許等娘娘額頭上的傷勢好了,她便會恢復記憶,請您莫要太著急,太逼迫她,娘娘她……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聽到身旁的盧策的這一番話?,想到終于自?昏迷中醒過來,卻唯獨忘記了自?己的盧宛,謝行之不曾言語,只覺心中泛起陣陣的疼痛與苦澀。
這三?日以來,謝行之日夜守在盧宛榻前,難以入眠,他想到了很多,更愈發深刻地明白,他的皇后,對他而言是多么重要。
將近十年的時間,已經讓他深愛上了那個聰慧沉靜,容貌姣好的女郎。
……
在那位素昧平生,從前只是寥寥見過幾次的謝世?伯從自?己的三?哥哥一起離開房間之后,盧宛整個人方才從戒備的緊繃中放松下來。
對于謝行之,此時此刻的盧宛腦海中并沒有太多的印象,所以,看著坐在床邊繡墩上的三?嫂嫂陳素云,還有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盧宛沉吟了片刻,方才仍舊茫然困惑地問?道?:“三?嫂嫂,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為何攝政王會在這里?”
已經確定小姑盧宛是失憶了的陳素云,這會子心中的滋味甚是復雜,而又有些忐忑不安。
有些小心翼翼地望著面前迷茫的皇后娘娘,陳素云抿唇思索了一下,方才問?道?:“娘娘,您現在的記憶,是到了哪里呢?”
聽到面前的三?嫂嫂有些奇怪的,語焉不詳的詢問?,盧宛秀致的眉心,不由?得?微微皺了一下,她想要回憶起什?么,只是,腦海中各種思緒紛飛,讓她的頭劇烈的疼痛了起來。
盧宛的眉心皺得?愈發厲害,緣于這劇烈的頭疼,她神色迷茫痛苦地抬手,捂著自?己手上的前額,仿佛甚是痛苦的模樣。
望著面前的皇后娘娘這副模樣,陳素云知曉自?己不能再刺激她,擔憂不已的陳素云忙抬手,輕輕地拍著盧宛的脊背,放柔了聲音安慰道?:“娘娘,倘若您想不起來的話?,那便莫要再想了,過會子等您頭疼緩解了之后,臣婦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您。”
聽到身旁正在輕聲細語安慰著自?己的陳素云的這一番話?,還有她對自?己的稱呼,以及自?稱,盧宛只覺得?原本漸漸平靜下來的心里,驟然翻起了驚濤駭浪。
她驚詫地直愣愣看著面前的陳素云,心里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卻有些難以置信。
而看著面前失憶的盧宛面上震驚的神色,陳素云在她蒼白的面色恢復些許之后,方才有些擔憂地,緩緩地將這十年以來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面前的皇后娘娘……
……
日暮時分,夜幕眼看著便要降臨,但坐在床榻上,得?知了一切的盧宛,卻還是怔怔發愣,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宮人領來了謝茉,但盧宛看著面前的這個孩子,卻并不認識。
望著面前相貌與自?己相似的,卻又十分陌生的女孩,從前的盧宛在看到姐姐家漂亮的小侄女時也曾經想過,若是自?己將來能有一個女兒,會是什?么模樣,直到此時看見面前生得?粉雕玉琢的謝茉,盧宛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的母后醒過來了,原本的謝茉是非常歡喜雀躍的,但此時此刻,望著面前目光有些異樣,帶著審視打量自?己的母后,想到自?己過來之前,侍候的宮人告訴自?己的母后可能現在不認識自?己的那件事,謝茉的眼眶,不由?得?變得?通紅。
走到盧宛的床榻邊上,謝茉抬起兩只小小的手臂來,將面前的母親抱住,因為心里的害怕與委屈,謝茉的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落著。
覺察到自?己的衣襟,被面前這個孩子溫熱的大?滴眼淚打濕,盧宛微微垂眸,望著懷中這個容貌與自?己相像的,漂亮而又陌生的小女郎,只覺得?心中莫名酸澀極了。
抬起手來,輕輕摸了摸懷中的謝茉的發髻,盧宛雖然并不認識她,但卻做不到不動容。
在盧宛的記憶中,幾日前她還在自?己的家里,隨著母親打點著明年將要出閣的妝奩,她實在難以接受,不過是一覺醒來,她竟然已經嫁為人婦將要十年,并同一個她從未想過會成?為自?己夫君的男人,一同生養了三?個孩子。
垂眸望著靠在自?己懷中的謝茉,盧宛這般在心里想著,不由?得?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并不曉得?當年發生了什?么,竟會讓自?己不惜悔婚,也要嫁給一個她想起來便覺得?不可思議,恍若夢中的男人,但,如今木已成?舟,她除了順其自?然,又能做什?么呢?
這樣想著,看著伏在自?己懷中,正哭得?厲害的孩子,盧宛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來,溫柔細致地為她擦拭著面容上的淚水,想要安慰這會子悲傷又難過的謝茉。
心里酸痛得?厲害的謝茉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母后,猶有些不肯死心地抬手,攥著盧宛的一角寬散衣袖,抽泣著問?道?:“母后,您真的不認識茉娘了嗎?兒臣是茉兒啊!”
聽到面前的小姑娘的抽泣,不曉得?為什?么,盧宛心里也覺得?難過極了,她覺得?自?己雖然方才見到面前的謝茉,因為不熟悉,對她并沒有太多深厚的感情,但看到了她哭得?這般厲害,心里卻也如被針扎了一下似的,隱隱發疼。
謝茉漂亮瀲滟的眼眸都哭紅了,她白嫩的眼眶也是紅通通的,仿佛一只被拋棄的可憐的垂耳兔,委屈而垂頭喪氣的。
對于面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盧宛做不到像一個真正的母親一般,對她充滿母愛與慈祥。
在如今的盧宛的意識中,
她自?己都還是一個不曾出閣的小姑娘,接受自?己已經做了這么大?的孩子的母親,對她來說?很是艱難。
坐在一旁的陳素云見到面前的場景,見小殿下哭得?厲害,皇后娘娘卻因為沒有照顧過孩子的記憶,雖然同樣難過,試圖安慰小殿下,卻有些茫然與手足無措。
陳素云在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忙流露出一抹溫和?打圓場的笑來。
她站起身來,向前將謝茉抱在懷中,然后坐下,將謝茉攬在膝上,用帕子為懷中的孩子擦拭著她滾滾而落的眼淚,柔聲寬慰道?:“小殿下,莫要難過了,等娘娘額頭上的傷好了,記憶定會恢復的,娘娘怎么會不心疼自?己十月懷胎,拼著性?命方才生下的孩兒呢?您這般哭,娘娘心中也會覺得?很心疼的。”
說?著,陳素云的目光,望向此時此刻正倚靠在床頭軟枕上的盧宛,卻發現盧宛也正望著她們,眼眶有些微紅。
陳素云柔聲細語安慰了懷中的謝茉許久,謝茉方才漸漸止住眼淚,卻還是在抽泣著。
看了一眼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與懷中的小殿下身上的皇后娘娘,陳素云想了一下,準備讓這一對母女好好相處,培養一番感情。
說?不定這樣,皇后娘娘很快便會因為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想起來丟失的那將近十年的記憶。
這般在心中想著,陳素云仔細為面前的謝茉擦干凈面上的淚痕,然后將懷中的這個小姑娘,復又抱到了床榻邊上。
她想要讓盧宛與謝茉親近一下,至少不要像方才那樣,有種生疏的陌生。
對于面前的這個孩子,盧宛有些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但平日里性?格羞怯內斂的謝茉,這會子卻甚是親近自?然,熟門熟路地依偎在盧宛懷中,抬手緊緊抱著她。
除了自?己的母親,還從未有人這樣緊緊地抱著自?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怕自?己消失一般。
垂下眼眸,看著懷里眼睛哭得?有些泛紅,但模樣卻乖乖的謝茉,盧宛摸了摸她光潔瑩潤的額頭,只覺得?面前的這個孩子她雖然陌生,但眼角眉梢間,卻難掩與自?己相像的痕跡。
心里忽然坍縮了一角,盧宛想,面前的這個小姑娘是她的女兒,顯然是不容置喙的,她應該盡力,對她溫和?慈愛一些,要學著關心她。
只是,盧宛輕輕摸著懷中的謝茉的鬢角,正微微皺眉,有些出神的時候,微仰面容的謝茉,卻忽然直起身來,在盧宛受傷,纏繞著潔白絹帶的前額上,輕輕吹著,仿佛在擔心她皺眉,是因為額頭會疼。
面前的孩子溫熱而帶著芬芳的氣息拂面而來,盧宛的心里仿佛一根羽毛拂過一般,有些發癢。
這種感覺甚是奇怪,是從前的盧宛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用指腹揉了揉面前的謝茉的面容,乖巧懂事的謝茉今日格外的聽話?,在盧宛揉了下她的面頰之后,謝茉主動地將自?己柔嫩的面容靠在盧宛掌心,趴在她的膝上,像只小貓似的輕輕摩挲著。
覺察到謝茉對自?己的親近與討好,盧宛不由?得?有些心酸。
她看著如今懷中的謝茉,仿佛在看一個小妹一般,想了想自?己記憶里逗兩位姐姐家的孩子,讓他們或開心雀躍,或害羞躲閃的方法,盧宛猶疑了一下,旋即,她有些不太熟稔地垂首,在謝茉側頰上親了一下,道?:“茉娘,你想不想聽故事?我?給你講故事罷。”
聽到面前的母后這般說?,謝茉愣了一下,很快,她回過神來,眼眸微彎地笑著點了點頭,一副脾氣很好,很容易哄的模樣。
望著懷里乖巧漂亮的謝茉,盧宛的唇畔不由?得?也彎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來。
于是,盧宛抱著懷里的謝茉,慢慢地拍著她的脊背,給她講著故事。
而坐在一旁的陳素云,看著正在有些生澀地試圖同謝茉玩耍的盧宛,以及燈影下,她溫柔的眉眼與輪廓,既覺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又松了口氣。
陳素云不無慶幸地想,到底是血脈相連的母女,皇后娘娘沒有像之前疏離排斥陛下那般,對小殿下也敬而遠之。
只是,這般想著,陳素云忽然又想到了方才離開的時候,雖然如平日里一般冷清淡漠,但卻難掩寂寥落寞的陛下,心里不由?得?為這夫妻二人有些發愁與擔憂。
悄悄望了一眼正在溫聲細語同懷里的謝茉說?話?的盧宛,想到她如今的記憶停留在與陛下結親之前,陳素云在心里有些憂心忡忡地想到:今日皇后娘娘已經醒來了,那么,晚上的時候,陛下若是留宿,皇后娘娘該有多困窘尷尬啊……
陳素云默默希望,陛下與娘娘莫要因為這些,有什?么隔閡。
第145章 羞窘(二更)
夜幕深深, 如墨的夜色籠罩了大地,刺史府處處都是?懸掛的燈盞,方才能燈火透明。
盧宛坐在床榻上,正在翻閱著一本書卷, 不曉得便這般過了多久, 她仿佛甚是?入神, 連周邊的聲響都屏蔽在外?。
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頸, 盧宛有些懶洋洋地抬起頭來, 側了側首。
只是?,在看到坐在床榻的不遠處, 不曉得何時過來的男人?, 發現他的目光正靜靜望著自己, 盧宛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覺得有些怪怪的。
想?到白日里,三嫂嫂陳素云所說?的兩人?之間的關系,盧宛的面容,有些不受控制地微燙了一下。
佯作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盧宛想?了想?,準備起身,向面前的謝行?之行?禮,只是?, 她方才要有所動作, 坐在一旁的男人?已經淡聲開口, 語調聽不出什么喜怒情緒來地說?道:“你如今身上有傷,不必多禮, 宛娘,坐罷。”
聽到謝行?之熟稔自然地喚自己的名字, 盧宛只覺說?不出的別扭。
輕聲“嗯”了一下,盧宛正在心里想?著這般晚了,該如何含蓄地告訴面前的這個男人?,他應該回去休息了,而不應該繼續待在這個房間,卻忽然聽到謝行?之問道:“用藥了嗎?”
聞言,盧宛不由得微頓了一下,旋即,她輕輕地搖了下頭,回答道:“還不曾。”
這會子盧宛還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覺得謝行?之是?隨口問起,同?她沒話?找話?地寒暄。
畢竟這位陛下瞧著是?個冷淡的性子,而她如今,又沒有了兩人?曾經相處十年的記憶,所以?,難免會甚是?生疏,沒有話?說?。
但,在盧宛這般想?著,有些出神的時候,卻聽到謝行?之命宮人?下去,將自己今晚所要喝的藥端來。
他的意思?有些明顯,是?要宮人?將藥端來,喂自己喝藥。
如今方才入夜,原本盧宛打算過一會子再用藥,只是?卻不曾料到,事情會向她不曾想?過的方向發展。
有些錯愕的盧宛側首,望著面前的謝行?之,下意識拒絕道:“陛下,我……我可以?自己來的。”
聽到盧宛這般說?,謝行?之卻只是?復又翻了一頁手中的書頁,好整以?暇的模樣。
對這個并不熟悉的男人?,盧宛從前將他視作一位冷肅的,不好親近的長輩,現在與他交流起來,絲毫沒有親密的,心安理得的感覺。
只是?,在宮人?將自己今晚要喝的藥端來之后,見謝行?之起身,行?至自己面前,顯然剛才并不是?跟自己開玩笑,而是?真的要喂自己喝藥。
盧宛從來沒有這般討厭過自己的善于猜測,與揣摩人?心,她覺得,自己方才不應該開口說?那句話?,或許方才的謝行?之,并沒有那個意思?呢……
在心中這樣糾結苦惱著,盧宛秀致的眉心不由得微蹙。
而瞧著盧宛這副有些自己生自己悶氣的模樣,謝行?之點漆墨眸中,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清淺的笑來。
在床榻邊上的繡墩上坐下,謝行?之接過宮人?遞過來的湯藥,用碗中的碧玉小勺,慢慢攪拌著熱氣騰騰,苦澀撲鼻的藥汁,動作矜貴優雅而慢條斯理。
看到他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盧宛不曉得,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平靜冷靜的。
這樣在心中想?著,盧宛愈發別扭地側了下頭,不再看面前的謝行?之。
便這般過了一時半刻,謝行?之忽然抬手,不輕不重地摩挲著盧宛的面容,讓她不得不轉過頭來。
從未有哪個男人?對她這樣動手動腳的,想?到記憶里面對自己,臉皮薄,總是?容易害羞臉紅的謝弦,盧宛只覺得心中別扭委屈極了。
當初,她為何不曾嫁給那位溫潤如玉的謝家二公子呢?盧宛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面容滾燙得厲害,盧宛在心中這般胡思?亂想?著,不由得有些心亂如麻。
在謝行?之將手中盛著湯藥的小勺放在自己唇畔的時候,盧宛不習慣兩人?之間有這般親人?,愛人?才會有的舉動,忍不住抬手,想?要自謝行?之手中接過湯藥與小勺來。
只是?,面前的男人?卻神色淡淡地望著她,不為所動。
盧宛本便力氣綿軟,此時又受了傷,所以?愈發不能從面前的謝行?之手中,拿過他正在拿在手上的東西。
雖然對謝行?之甚是?不熟悉,但此時此刻,盧宛卻覺察到,緣于自己的這個動作,謝行?之的情緒似是?變得有些不愉。
半晌,徒勞無功的盧宛,有些懨懨地低垂眉眼?,仿佛很是失落的模樣。
連她自己都
沒有覺察到,這會子她在謝行?之面前,已經沒有了白日里裝模作樣的客氣。
這個發現讓謝行之眸色愈沉,唇角也微微勾起,他將手中的小勺放在盧宛唇畔,見她有些困窘羞赧的模樣,清淺而慢條斯理地笑道:“宛娘,你以?為在這幾日,你昏迷之中,是?誰為你喂藥,為你更換衣衫?”
聽到面前的謝行之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平靜而散漫的聲音,盧宛只覺得自己的面容與耳朵,“唰”地一下,滾燙得厲害。
面紅耳赤的盧宛知曉自己沒有再拒絕的理由,她看了一眼?面前正在靜靜望著自己的男人?,見他平靜執著,只得有些無可奈何地張口,喝下了謝行?之送到唇畔的一勺湯藥……
一刻鐘后,覺得自己面容滾燙的盧宛坐在床榻上,口中含著一枚甜梅子,正在試圖讓自己忘記方才那叫她羞窘的情形。
她覺得實在太尷尬了,這會子與一個并不相熟的男人?坐得這般近,更是?讓盧宛微皺了下眉,一面含著口中的甜梅子,一面在心中默默思?量著,該如何打破這困窘的氛圍。
片刻之后,見謝行?之起身,要解衣上榻,有些驚慌失措,大驚失色的盧宛,連忙想?要找一個由頭,來轉移話?題,阻止謝行?之。
想?到白日里三嫂嫂陳素云所說?的,自己還有兩個孩子在京城中,這次并不曾跟著到荊州來,盧宛有些慌亂地抬眸,望著面前的謝行?之,問道:“陛下,璟兒與晏兒,這兩個什么樣的孩子呢?妾不記得了。”
聽著面前的妻子有些口不擇言的這樣問自己,謝行?之眼?中,不由得劃過一抹帶著無可奈何的笑意來。
望著面前柔和?的燈影之下,面容柔美的盧宛,謝行?之淡聲回答她的問題:“璟兒是?我們?的長子,性情沉穩內斂;晏兒活潑開朗,愛說?愛笑,他們?兄弟二人?,都是?很好的孩子。”
原本盧宛不過是?想?要轉移話?題,可是?這會子聽到謝行?之這般對兩個孩子簡單的評價,不曉得為什么,她的心里忽然有些悵然若失。
可惜她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如今并不能想?起來她的那兩個如今在京城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模樣。
在盧宛有些出神間,面前的謝行?之已經解去外?裳,有些好整以?暇地上了她的床榻。
待到盧宛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仿佛煮熟了的大蝦一般,羞赧得厲害。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想?要掀開蓋在身上的錦被下榻,只是?,盧宛方才有所動作,身旁的男人?已經展臂將她攬入懷中。
因?為如今在臥床靜養,所以?盧宛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寢衣,謝行?之掌心灼熱的溫度,源源不斷地透過衣料,烙在她的身上,讓盧宛不由得有些顫栗。
望著面前的謝行?之,盧宛面容滾燙,腦海中更是?思?緒紛飛,心亂如麻。
抬手,抵在謝行?之的身前,盧宛覺察到他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侵.略.渴.求的灼灼目光,暫且顧不得那般多,愈發口不擇言地忽然問道:“陛下,您能告訴妾,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何妾與二公子有婚約,卻不曾嫁給二公子呢?”
在話?音方才落下,盧宛便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一下,對著自己如今名正言順的夫君,她方才都說?了些什么蠢話?!
正當盧宛心中盡是?懊悔時,天旋地轉之間,她忽然被抱著,躺在了床榻上。
盧宛并不愚鈍,覺察到此時此刻,面前的謝行?之垂眸靜靜望著自己,一身的低氣壓,盧宛真是?后悔,方才為何要問起自己為什么沒有嫁給二房的那位二公子。
只是?事到如今,便是?懊悔,也已經晚了。
不曾遮掩一身凜冽與醋意的謝行?之垂首,吻住面前的盧宛柔軟的唇。
在一瞬間的僵硬與錯愕之后,盧宛驀地睜大了眼?眸,有些茫然地直愣愣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闔著眼?眸的男人?,記憶中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一瞬間面紅耳赤,生澀而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
半個時辰后。
盧宛平躺在床榻上,盡力平復著洶涌起伏的呼吸,只是?只有她自己知曉,這會子自己心跳如擂鼓,久久難以?平復。
便這般與身旁的男人?肩并肩躺著,盧宛心中的思?緒復雜而緊張,她抬手,斂了一下有些散亂的寢衣,正打算坐起身來,然后下榻。
今日無論如何,她是?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只是?,不待面紅耳赤,整個人?都有些發燙的盧宛有所動作,仿佛對她的情緒與想?法甚是?熟稔,身旁躺著的謝行?之,已經伸手,忽然抱住她,然后將她抱在自己身上。
盧宛錯愕了一瞬,旋即,面上流露出羞憤的神色來。
覺察到動作有些迫切微挑著自己腰間系帶的修長指節,盧宛下意識地想?要阻攔,拒絕,只是?,她方才抬手,手指便被扣住,不能再動分?毫。
旋即,眉眼?之間被珍重地輕輕吻了一下,正當盧宛有些出神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張了下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謝行?之柔和?的墨眸凝著她,忽然低頭,在盧宛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灼熱的氣息起伏不定,謝行?之在盧宛耳畔輕聲道:“宛兒,莫要拒絕朕,朕會讓你如從前一般暢快的。”
雖然盧宛并不曉得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什么意思?,但,兩人?之間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讓她的體溫逐節攀升。
想?到白日里三嫂嫂陳素云同?自己所說?的那些事,還有記憶里,母親曾經拿給快要出閣的自己看的那些畫冊,盧宛緩緩闔上了眼?睛,只是?纖長的眼?睫,止不住地輕顫著。
她不再有所動作,像是?睡著了一般,仿佛甚是?順從的模樣,但清艷姣好的面容,卻因?為面前的人?的動作,紅得愈發厲害起來……
翌日早晨,盧宛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是?明亮。
以?袖掩口,盧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正想?要翻一個身,但很快,她便自清晨方才醒來的悠閑慵懶之中,變得不自在起來。
睜開眼?眸,垂眸看了一眼?橫在自己腰.間,正在抱著自己的謝行?之的手臂,不曉得想?到了什么,盧宛的面容,又有些發燙。
闔了闔眼?眸,盡力讓自己忘掉昨晚所發生的一切,盧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眼?睛。
只是?,卻不料,正巧與睜開眼?眸的謝行?之四目相對。
如今還在酸痛的,綿軟的身體,讓盧宛清晰地知曉,昨日夜里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情——那并不是?一場夢。
有了那樣的關系,盧宛自然不能再自欺欺人?地躲避,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也正在靜靜望著自己的謝行?之,盧宛想?,她不能再繼續叫他謝世伯,這不太合適,可是?倘若如三嫂嫂陳素云喚三哥哥一般,叫面前的男人?夫君,盧宛又實在難以?啟齒。
糾結片刻之后,盧宛決定,還是?叫他陛下罷,這樣她能接受,也中規中矩的,讓人?挑不出錯來。
……
起身之后,盧宛由宮人?侍候著穿衣洗漱,然后有些綿軟無力地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正在為自己梳發的宮女?。
如今她要靜養,白日里并不出門,只需要整日同?謝茉在一起,所以?發髻梳得簡單平常,只斜斜戴了一支白玉的茉莉簪。
待到梳完發髻之后,闔著眼?眸,靜靜小憩的盧宛,有些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卻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不曉得何時由方才的宮人?,變成了如今長身玉立的謝行?之。
目光中帶著一抹詫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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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宛望著銅鏡中的謝行?之,見他手中拿著自己的螺子黛,還有一支眉筆,意識到他要做什么,盧宛不由得有些驚詫。
瞧了一眼?銅鏡中的謝行?之,盧宛轉身,想?要自他掌中拿過眉筆來,哪怕自己為自己畫眉,也要比這般好。
雖然已經接受了他們?二人?如今是?夫妻的事實,但,盧宛還是?做不到,像恩愛伉儷的古人?那般,與謝行?之相處。
微微皺了一下眉心,轉過身去的盧宛微仰面容,望著面前高大偉岸的男人?,輕聲問道:“難道今日陛下不忙嗎?這些,妾可以?自己來的。”
聽到盧宛這樣說?,謝行?之卻仿佛不為所動。
短暫的接觸,讓盧宛已經差不多摸清了面前的這個人?的性格,許是?因?為掌權多年,男人?殺伐決斷,說?一不二,這讓還有些不習慣這一切的盧宛常常覺得無可奈何。
想?著三嫂嫂陳素云所說?的那些,盧宛想?,或許,這十年以?來的自己,與身旁的這位陛下,便是?這樣過來的?
或許他們?是?恩愛的,只有如今的自己,會這樣別扭。
既然不能拒絕,那便順其自然罷。
這樣在心里開解寬慰著自己,盧宛想?讓心里的那抹異樣與別扭漸漸消退,只是?,望著銅鏡中,正在如古代?恩愛親密的夫妻一般,偶爾來了興致,為自己畫眉的男人?,盧宛心中,下意識地很不喜歡,如今謝行?之的所作所為。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煩悶,不知所起,與之前生疏的異樣有些不同?,讓盧宛覺得心中不快極了。
半晌,不曉得想?到了什么,盧宛忽然轉身,開口問身旁的謝行?之:“從前陛下便常常這般,為妾畫眉嗎?”
聽到盧宛冷不丁地這樣問,謝行?之仿佛微頓了一下,未曾料到她會忽然問起這個。
抬手,摩挲了一下盧宛的面容,謝行?之清淺地笑道:“也不是?,只有偶爾朕有閑暇,方才能有這樣的興致。”
說?罷,謝行?之垂首,愛憐地自盧宛唇上親了一下,然后展臂,將她抱在懷中,仿佛復又得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饜足而愉快。
便這般靜靜地由身前的男人?抱著,盧宛睜著烏潤的眼?眸,想?了許多,又仿佛只是?在漫無目的的出神。
不曉得便這般過了多久,侍候在外?面的宮人?推門走了進來,低垂著頭,不敢多看一眼?地恭敬稟報道:“陛下,娘娘,小殿下過來了,正在外?面等著,可要見?”
聽到宮人?這般說?,反應過來是?昨日答應明天見的謝茉過來了,盧宛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正在抱著自己的謝行?之,輕輕用手推了他一下,微牽唇角,淺淡地笑道:“陛下,是?女?兒來了,請您松開妾罷。”
第146章 愛憐
接連一段時間, 謝行之閑暇的時候,都陪伴在盧宛身?旁。
聰慧的謝茉仿佛覺察到父母之間的疏遠與異樣,她很?想讓自己的父母如從前那般親近。
坐在涼亭中,盧宛手中拿著一個?繡繃, 正在神色淡淡地?繡花, 雖然?這些年來, 她的繡功還是不怎么好, 但如今的盧宛, 喜歡在不想動腦筋的時候,用繡花來放空自己的頭腦。
靠在盧宛身?旁的謝茉瞧了瞧身?旁的母親, 又看了一眼手中雖然?拿著書卷, 但目光靜靜落在母親身?上的父皇, 想了想,謝茉忽然?抬起手臂來,抱住坐在自己身?邊的盧宛。
有些不明所以的盧宛垂眸,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謝茉,眼眉微彎地?笑了下, 問道:“茉兒,怎么了?”
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讓盧宛對身?旁這個?漂亮乖巧的小姑娘漸漸熟絡起來,此時此刻見身?旁的謝茉抬手抱住自己, 烏潤瀲滟的眼眸眨巴眨巴地?望著自己, 盧宛只覺得?心中有些好笑, 又漸漸像云彩一樣柔軟了下去。
聽?到面前的母親這樣問,神色柔和含笑, 謝茉卻忽然?側首,看了一眼坐在母女二人?對面案前的謝行之, 有些期待地?問道:“母后,您繡的這個?荷包,是給誰的?”
未曾料到身?旁的謝茉會?這樣問,只是,微頓了一下,盧宛卻仿佛不曾瞧出方才謝茉的那有些明顯的暗示似的,笑著輕輕搖了下頭,回答道:“隨便繡的,拿不出手去,誰也不給。”
謝茉聽?罷面前的母親的這一番話,卻猶有些不肯死心。
安靜地?垂眸想了片刻,謝茉若有所思的模樣,在盧宛已經復又垂首,有些慵懶地?繼續繡花的時候,謝茉忽然?又怯聲怯氣?地?說道:“母后,您已經繡了一上午的花,還是歇歇罷。”
聞言,盧宛側首,望著身?旁的謝茉,雖然?不曾說話,但眼中卻帶著一抹淺淡的詫異之色。
她總覺得?,這會?子的謝茉,有些怪怪的……
正當盧宛在心中這般思忖的時候,謝茉已經對坐在她們?面前的謝行之招手,笑意淺淺道:“父皇,您也過?來坐罷,兒臣想聽?父皇跟母后給兒臣講故事,好不好?”
雖然?沒有了從前與謝茉相處的記憶,但盧宛卻曉得?,謝茉雖然?方才五六歲,卻是個?玉雪聰明的小姑娘。
此時此刻,聽?到謝茉這般說,帶著笑意的聲音中帶著怯聲怯氣?的詢問,盧宛發覺到,雖然?身?旁的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有她自己不動聲色的心思與打算。
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男人?,見他聽?到自己的女兒這樣說,望著自己仿佛微一思忖,果然?站起身?來,向自己與謝茉所在的地?方走了過?來,盧宛心里不由得?有些無奈:這個?孩子,為什么總是向著她的父皇,而?不是她呢?難道是因為,從前的自己與謝行之甚是恩愛,所以謝茉才會?這樣攛掇,想讓他們?的感情恢復如初?
在心中這樣想著,盧宛望著行至自己身?旁的謝行之,微微抿唇笑了一下。
她面上的笑容淺淡,讓人?看不出什么情緒來。
想讓自己的父母親近的謝茉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微仰面容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謝行之,然?后轉過?頭去,看了看坐在自己另一邊的盧宛,謝茉漂亮稚氣?的白皙小臉上,盡是笑意和興奮的暈紅。
伸手握住盧宛與謝行之各自的一只手,謝茉因為太過?開?心,面容都有些紅撲撲的。
她帶著自己暗暗的小心思,讓這段時日以來,變得?有些疏遠的父母牽著彼此的手。
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看謝行之手中拿著的書卷,謝茉神情中流露出感興趣來,有些好奇地?問道:“父皇,您這是看的什么書?”
清淺的目光柔和地?落在面前摯愛的女人?所生的女兒的身?上,謝行之將手中已經半闔的書卷闔上,然?后拿給謝茉看。
只是小小的謝茉,卻對謝行之正在看的枯燥嚴肅的書不感興趣。
翻看了幾頁從爹爹手中拿過?來的書,謝茉興致缺缺了一會?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著抱住謝行之,抬起頭來,明潤的眼眸中盡是笑意與撒嬌地?說道:“父皇,您給母后還有兒臣講故事罷!便講我們?之前,沒講完的三十六計的故事……”
望著面前的謝茉眼眸亮晶晶的模樣,仿佛甚是期待自己為她講故事一般,謝行之寬大?的手掌握著盧宛一動不動,有些沁涼的手指,笑著頷了下首,答應道:“好。”
謝茉不曾言語,只是雀躍歡喜地?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父母,像是一只偷到了糖果,開?開?心心的小松鼠……
……
將要?子時,因為有事所以晚歸的謝行之,回到他與盧宛的房
間。
只是在走進?房中,看到不曾被落下的帳幔,更不曾見到自己的妻子的身影時,謝行之頓了一下腳步,旋即,微微側首看了一眼身旁垂首斂目的宮人。
覺察到陛下冷淡的目光看向自己,宮人?忙輕聲細語,告訴身?旁的陛下,今晚皇后娘娘去了哪里休息。
其實,盧宛在心中告誡過?自己許多次,面對這位一覺醒來,竟然?變成了自己夫君的陛下,自己應該波瀾不驚,對這件事平淡處之。
這些道理盧宛都明白,但在面對記憶里冷清冷肅的謝世伯,夜里的親近與索取時,她卻還是不免覺得?太過?羞恥,下意識地想要逃避如今的她,暫時還無法接受的一切。
所以,在今晚準備休息的時候,盧宛來到了另外一間房間,想要躲著晚回來的謝行之。
她想,今日一整天?都不曾在刺史府中見到謝行之,或許謝行之事情很?忙,人?也難免倦怠,不會?覺得?兩人?分房住有什么。
而?因為心中不再有那般多紛亂復雜的情緒,所以自己在另外的房間睡下的盧宛,獨守空房,反而?睡得?越發香甜。
兩個?內侍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謝行之走進?盧宛如今休息的房間,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
在謝行之腳步聲輕微地?緩緩走到盧宛的床榻邊上時,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床邊,垂眸望著床榻上,正蜷在柔軟的床褥與綢被中,好夢正酣的妻子,目光柔和。
解衣上榻之后,輕輕將面前的盧宛攬入懷中,雖然?今晚,謝行之還是來了盧宛的房間,但他只是靜靜地?抱著她,與她相擁而?眠,克制地?沒有做什么。
清淺的目光落在面前近在咫尺的女郎身?上,窗外灑落進?來的冷白皎皎的月光下,謝行之仿佛連面前的盧宛瑩潤的鬢角旁,細微的細發都看得?清楚。
在盧宛秀致的,舒展的眉眼之間親了一下,謝行之抱著她,慢慢闔上眼眸。
因為知曉自己有多么愛她,所以,謝行之尊重盧宛的意愿,在她恢復記憶之前,不會?一定要?迫使她做什么。
幾年恩愛伉儷,親密無間的感情,讓謝行之心中,對盧宛生出既是愛情,又是親情的占有欲與愛憐來。
第147章 迷路
春日明媚的日光落在地上, 刺史府草木蔥蘢,春意盎然?的后花園中,謝茉坐在月牙凳上,正在跟身旁侍候的幾個宮人學著?打絡子。
身后傳來有些熟悉的腳步聲, 謝茉有些好奇的轉過頭去, 在看到來人是她的盧謹哥哥的時候, 謝茉明潤瀲滟的眼眸, 彎成了一抹新月。
望著?面上盡是笑意, 正向自己走過來的盧謹,謝茉將手?中的絡子放在面前的石案上, 歪了歪腦袋, 笑著?問道:“盧謹哥哥, 你怎么有空來后花園?”
要?知道,平日里她的這位盧謹哥哥,雖然?是個開朗活潑,容易跟小孩子玩成一團的性子,但卻已?經長成了一個小少年, 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謝茉并不曾常常見到他。
聽到謝茉笑眼盈盈地這樣問,盧謹點了下頭,笑著?回答面前的小姑娘:“今日好不容易休息有空, 方才?我還?去尋你呢, 只是你們院子里的人說, 妹妹你出來曬太陽了。”
盧謹這般說著?,瞧著?面前肌膚白皙得仿佛一個瓷娃娃, 漂亮而顯得脆弱的謝茉,想到她的體弱多病, 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道:“妹妹,你的確應該多曬曬太陽,這樣對你的身體好。”
坐在月牙凳上的謝茉聽著?面前的盧謹的這一番話,不由得有些失笑。
她的這個盧謹哥哥,說話總是直來直去的。
這樣在心里想著?,謝茉看著?站在盧謹身旁,方才?一直靜靜看著?兄妹倆人說話,不曾言語的俊俏的小少年,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有些好奇的探究之?色。
仿佛覺察到了謝茉的好奇,盧謹忽然?抬手?,攬住站在自己身旁的如玉少年的脖頸,笑得眼眸彎彎的,仿佛燦爛的日光。
看著?面前的小表妹,盧謹見牙不見眼地笑道:“妹妹,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哥們,蘇太守家的小公?子蘇逸。”
聽到面前的盧謹笑得沒心沒肺地這樣說,謝茉望著?站在他身旁,生得白凈斯文的小少年,在心里略微想了一下,想到:這個好看的小哥哥,原來是三舅舅下屬家的孩子。
這個念頭在心里轉瞬即逝,謝茉看著?盧謹身旁的,俊秀好看的小少年蘇逸,不曉得為什么,耳朵忽然?有些紅通通的。
蘇逸比盧謹小兩三歲,所以個子也比他矮幾分,但這會子從?始至終,他白凈俊俏的面容上神色都淡淡的,瞧著?端莊沉穩,比起開朗得像太陽一般的盧謹,整個人顯得都甚是清冷嚴肅。
覺得自己總是這樣看著?別人有些失禮,謝茉收回落在蘇逸身上的目光,微紅著?耳朵,低垂下眼簾。
不曉得此時此刻,謝茉心中在想什么的盧謹,這會子正在有些大大咧咧地對身旁的蘇逸介紹道:“阿逸,這便是我的妹妹,是不是很是漂亮?我并沒有騙你罷……”
聽著?身旁的盧謹的話,蘇逸看了一眼面前的坐在月牙凳上的,安靜的謝茉,又瞧了瞧身旁的開朗得有些傻乎乎的盧謹。
想到盧謹是家中的獨子,這些年來一直想要?一個可以疼愛的小妹妹但無果,怎么可能忽然?會有一個這么大的妹妹,蘇逸不由得有些無言。
不過,蘇逸覺察到方才?盧謹在介紹面前的這個漂亮得仿佛小仙子一般,安靜的小姑娘時,并不曾提起她的名字還?有來歷,想到平日里看起來沒心沒肺,但聰明的盧謹,蘇逸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盧謹是不想告訴自己這個小姑娘的身份。
想到這里,蘇逸默默地沒有說話,只是對坐在面前的謝茉友善地微彎唇角,笑了一下。
盧謹想到自己今日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天,還?是有些興奮,他看著?面前坐在月牙凳上,手?邊放著?絡子的謝茉,覺得身體不好,文文靜靜的妹妹謝茉,更應該多活動一下,身體才?會更加健康起來。
這樣在心中想著?,盧謹望著?面前的謝茉,還?有身旁的蘇逸,不由得笑著?提議道:“妹妹,阿逸,我們一起玩捉迷藏罷!”
原本低垂著?眼簾的謝茉聞言,有些好奇地抬首,看了看面前的盧謹與蘇逸。
見謝茉面上復又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來,盧謹曉得從?前謝茉在宮中,又先天不足,體弱多病,向來被陛下姑夫還?有娘娘姑母小心疼愛地呵護著?,像一朵嬌弱的花,所以,不怎么在室外跑跑跳跳。
盧謹想了一下,笑著?對面前的小表妹謝茉說起什么是捉迷藏,還?有捉迷藏的游戲規則。
在聽罷面前的盧謹的一番解釋后,甚感興趣的謝茉,明潤的眼眸變得亮晶晶的,雀躍憧憬地望著?盧謹。
看到謝茉開心期待的模樣,盧謹同樣覺得甚是開心,他愈發積極地攛掇著身旁的蘇逸,想讓自己的這個小伙伴,陪自己跟妹妹玩。
看著?嚴肅,實際上很是隨和的蘇逸耐不住盧謹的游說,很快便答應了他的勸說。
三個孩子猜拳之?后,悲催的蘇逸在第一輪便敗下陣來,他拿一條黑色的絹帶掩上自己的眼睛,站在涼亭中慢吞吞地數著數。
謝茉與盧謹二人對視一眼,然?后各自抬起腳步,匆匆地在刺史府的后花園四散開。
頭一回玩捉迷藏的謝茉有些興奮,為了不讓自己太容易暴露,也為了自己能獨立地玩游戲,更加有趣味,謝茉讓侍候的宮人不要?再跟著?自己。
因為荊州是山地地形,又地廣人稀,所以,刺史府的后花園修得很大也沒關系,并且后花園的假山,都是因地制宜建成的,處處蜿蜒曲折。
像只被放出來的小珍珠鳥,謝茉腳步匆匆地跑著?,急于?甩脫身后正在暗暗跟隨著?的幾個宮人。
她跑到了后花園的一片假山里,然?后左拐右拐,躲藏在假山的一個小山洞中。
正當謝茉抬手?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生出的細細的汗珠,有些開心地想到,這下誰也找不到她的時候,謝茉忽然?愣了一下。
心里忽地生出不祥的預感來,謝茉往
小小的山洞外探了探頭,卻發現,方才?正暗暗跟在自己身后的幾個宮人,都沒有跟了過來,顯然?是被叫九曲十八彎的假山給繞迷糊了。
意識到迷路了的謝茉讓自己鎮定?了一瞬,她抬起腳步,想要?嘗試著?離開這片假山,只是,卻在出小山洞的洞.口時,因為光線昏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白皙嬌嫩的掌心被擦破,泛起紅血絲來,膝蓋更是疼得厲害,謝茉瀲滟的眼眸中泛起淚花。
她想要?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腳在方才?跌倒的時候,被崴了一下,現在有些腫,移動都有些艱難。
看著?周圍連綿的假山,還?有僻靜的,郁郁蔥蔥的茂盛草木,因為此時此刻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里,所以,謝茉的心里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她坐在地上,望著?面前的這一切,眼睛忽然?酸澀得厲害。
而與此同時,被蘇逸在另外一個涼亭找到了的盧謹,很快便與蘇逸發現,謝茉不見了蹤影,他們四處找不到她。
在場的所有人在得知這件事之?后,都變得非常焦急擔憂,尤其是方才?跟在謝茉身后,卻跟丟了小殿下的幾個宮人,簡直面如土色,不曉得小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們會被怎樣處置。
看著?快要?哭出來的幾個宮人,同樣憂心忡忡,但很快冷靜下來的盧謹對其他人吩咐,指派命令道:“妹妹是個小孩子,自己一個人出不去后花園,應該只是迷路了,沒有走丟的危險,我們分頭去尋妹妹。”
聽到刺史府的表公?子這樣說,幾個如喪考妣的宮人,忙都應了,然?后與盧謹跟蘇逸各自分開,分別去找迷路的謝茉……
第148章 安慰
后花園的假山中, 謝茉雙手環膝,坐在地上,眼眶紅得厲害。
這里的草木郁郁蔥蔥,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 覺得很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心中盡是茫然與恐懼, 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坐在假山洞.口, 堅硬冰涼的地面上, 謝茉將自己?的面容埋在自己?的膝頭, 輕聲啜泣著,像只躲避現實的鴕鳥。
不曉得便這樣過了多久, 一直在默默哭泣的謝茉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她抬起頭來, 抬眼望去,在看到?來人是誰之后,謝茉不由?得微愣了一下。
顯然,謝茉不曾料到?,頭一個來找到?自己?的人, 竟會?是今日?她方才認識的,盧謹哥哥的好朋友,那個叫蘇逸的小?少年。
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謝茉微仰面容, 潸然欲泣的眼淚將落未落, 仿佛在看到?來人的時候, 有些出了神。
蘇逸看著坐在假山的洞口,郁郁蔥蔥的紫藤花下的小?姑娘, 見她此時望著自己?,明潤瀲滟的眼眸中水霧蒙蒙, 有些呆愣愣的模樣,向來少年老成,嚴肅端方的小?少年,不由?得微彎唇角,有些失笑?。
見因為自己?唇畔的笑?意,而回?過神來,眼淚汪汪的謝茉,蘇逸忙握拳掩在唇畔,輕咳了一聲,然后抬步走到?謝茉面前。
垂眸望著面前坐在地上,眼中含著晶瑩剔透的淚水的謝茉,蘇逸斂了斂神情,恢復了平日?里淡淡的模樣,正色道:“妹妹,其他人都在尋你,請你與我一同回?去罷。”
聽到?面前的這個端方如玉的小?哥哥這般說,謝茉微頓了一下,方才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垂下眼睫望著自己?崴了的腳,有些委屈郁悶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腳踝,帶著些抽泣,細聲細氣道:“我方才不小?心跌倒,腳崴了。”
蘇逸聞言,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眼眶紅紅的小?姑娘,這才發現,謝茉身上的衫裙帶著些許的泥土,顯然是方才在這雨后初霽,地上有些泥濘的假山洞口摔倒了。
垂下眼簾,看著面前用手輕輕揉著自己?的腳踝,可憐委屈的謝茉,蘇逸想了一下,蹲下身去,平視著面前這個說話輕聲細語,慢吞吞的,有點嬌氣的小?姑娘。
望著面前因為腳疼,而正在默默流眼淚的謝茉,蘇逸盡可能?讓自己?尋常時候冷淡的聲音溫和下來,問道:“小?丫頭,你還能?走路嗎?”
坐在地上的謝茉聽到?自己?面前的蘇逸這樣問,不曾說話,只是眼淚汪汪地搖了下頭。
見謝茉搖頭,蘇逸略一想了想,抬手,對面前的謝茉道:“若是自己?不能?走的話,那在下便背你回?去罷。”
謝茉聽到?面前的蘇逸這般說,不由?得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衫裙上的泥土,有些擔心自己?的臟裙子,會?弄臟了面前這個衣衫纖塵不染的小?少年的淡青色衣衫。
仿佛覺察到?了此時此刻謝茉有些猶豫的思慮,蘇逸彎唇笑?了一下,道:“沒關系的,你是阿謹的妹妹,泥土弄臟了我的衣服,到?時候讓你盧謹哥哥賠我一件便是了。”
微頓了一下,看著面前的謝茉,蘇逸安慰道:“妹妹,莫要哭了,你哥哥還有你家的仆人這會?子都在尋你呢,找不到?你,他們都很著急,我們快些回?去罷!”
聽到?面前的蘇逸這樣說,謝茉鼻音有些悶悶地“嗯”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方才十歲出頭,小?小?年紀的蘇逸還在長個子,個子也不高,所以背起謝茉來,不免有些困難。
覺察到?背著自己?,然后站起身來的蘇逸有些身形不穩,腳步踉踉蹌蹌的,謝茉不由?得有些擔心。
她想,自己?方才想要站起身來,腳卻疼得厲害,或許是因為跌倒不久,現在緩了緩,可能?會?好些了。
張了張口,謝茉正想要告訴蘇逸,可以放自己?下來,由?他扶著自己?,他們慢慢地回?去,只是背著她的小?少年卻已經開口,反過來安慰她:“妹妹,你一點都不沉,方才在下只是剛站起身來,有些不習慣,放心罷,不會?摔到?你的。”
聽到?蘇逸介于孩童與少年的青澀輕快的聲音,謝茉想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開口,讓他將自己?放下來。
不過,被蘇逸背著,沿著蜿蜒曲折的假山之間的鵝卵石小?徑,慢慢往回?去的路上,謝茉雖然不曾再說話,但心里卻有些感動。
這個小?哥哥不僅人長得好看,而且對她這個不熟悉的陌生人也很好,真是個講義氣的人。
謝茉正在心里這樣想著,不期然地抬眸,卻瞧見自己的盧謹哥哥看到被蘇逸背著的自己?,腳步匆匆,一臉擔憂著急地走了過來……
……
因為腳崴了,所以回?去之后,一連幾?日?,謝茉都不能?出門?,只能?跟同樣受傷的母后盧宛一般,在院子里靜養。
可憐巴巴的謝茉,甚至只能?坐在床榻上,靠在坐在床榻邊上的盧宛懷中,有些興致懨懨地聽母親給自己?講故事,翻花繩。
看出了謝茉的百無聊賴,想到?平日?里,這個孩子雖然是個文靜乖巧的性子,但到?底,每日?悶在房中,再不喜歡動的孩子,也會覺得甚是無聊。
抱著懷里的謝茉,盧宛想了想,忽然開口,望著面前的謝茉道:“茉娘,你腳踝的傷藥該換了,過會?子娘給你新?上了藥,便帶你到?院子里去曬曬太陽,好不好?”
聽到?面前的母親這樣問,謝茉有些驚喜地抬起眼簾來,看著盧宛,用力點了下頭。
瞧著面上盡是期待之色的謝茉,盧宛唇畔不由?得也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來,她微微側身,吩咐侍候在身旁的宮人去取藥膏。
怕弄疼了謝茉,盧宛動作輕柔地解著繃帶,半晌過后,看著謝茉因為跌傷,而紅腫的腳踝,盧宛的眼眸中盡是心疼之色。
雖然已經為謝茉上過幾?次藥了,可是每每看到?她的傷勢,盧宛還是覺得甚是揪心……
第149章 親近
對于面前的這個孩子, 這段時?日?以來的相處,雖然并沒有讓盧宛恢復記憶,但,人心不?是?草木, 跟親昵依賴自己的謝茉在一起, 盧宛心里, 盡是?對長?得像自己, 又懂事聰明, 親近自己的謝茉的柔軟。
缺失了從前的記憶,心里還是?有些不?習慣自己已經結婚生子, 為人母親的盧宛, 暫時?將謝茉這個漂亮的小姑娘, 當作一個有濃厚血緣的,疼愛的小妹妹。
垂眸,望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謝茉,見到她聽到過會子可以出去玩的消息,眼眸彎彎的模樣, 盧宛唇畔也不?由得彎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來。
她抬手,輕輕撫著謝茉有些微散的,落在肩頭的微蜷發絲,淺淺笑著, 沒有再說話。
……
一段時?間?后。
臥床靜養了幾日?的謝茉, 輕微扭傷的腳終于好?得差不?多, 有時?候,盧宛心里覺得深深的慶幸, 還好?謝茉只是?輕微崴傷,沒有傷到骨頭, 不?然,謝茉小小年紀,恐怕便要落下什么骨頭疼痛的病根。
但是?盡管如此,在謝茉靜養的這段時?間?,有些憂心忡忡的盧宛,還是?每日?每日?地讓小廚房做骨頭湯,來給謝茉喝。
天氣明媚的早晨,在看?著用完早膳的謝茉喝完一盅豬骨湯藥膳之?后,盧宛揉了下面前的孩子柔軟的面容,笑道:“茉娘,你?的腳踝差不?多全?好?了,但若是?想要出去玩,還是?要時?時?注意些,曉得了嗎?”
聽到面前的母親溫柔含笑地這般說,謝茉小小的手掌,回?握住盧宛的手指,笑著點頭道:“母后,茉娘明白?
的,您不?用擔心。”
盧宛沉靜柔和的目光落在面前謝茉身上,因為額頭受傷,所以郎中說她如今不?能見風,暫時?不?要出門,怕以后落下容易頭疼的毛病,但,此時?此刻,望著將要出去玩的謝茉,想到她方才崴傷了腳,回?來時?紅腫不?堪的腳踝,盧宛不?由得下意識有些后怕,想要叮囑謝茉,出去玩小心些。
面前的母親雖然不?曾說話,但眼眸中卻帶著擔憂,謝茉低頭,在盧宛掌心安慰地親了親,然后站起身來,對盧宛笑道:“母后,兒臣出去了。”
看?著面前明眸善睞的小姑娘,盧宛笑著點了下頭,道:“慢慢走,不?要跑得太快。”
謝茉眉眼彎彎地笑著點了點頭,告訴盧宛自己知曉了,然后腳步平緩地往房間?外去。
今日?是?個春光明媚的天氣,刺史府的后花園里,謝茉站在花叢簇擁的涼亭中,拿著一把金制的小剪刀,正在將枝頭的玉蘭花剪下來。
想到因為傷勢太重,如今還在養傷的母后,謝茉想帶一些鮮花回?去,養在花瓶里,給母親解悶,讓母親開心一些。
不?過,雖然手上的動作,正在修剪花枝,但不?曉得想到了什么,謝茉的眼睛,卻時?不?時?落在后花園里,仿佛有些走神地在想著什么一般。
覺察到謝茉有些心不?在焉,見小殿下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剪刀,一旁侍候的宮人,不?由得有些憂心地上前,輕聲勸道:“殿下,刀刃無眼,還是?奴婢幫您剪玉蘭花罷。”
聽到身旁的宮人這樣說,回?過神來的謝茉張了下口,正想要說些什么,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小丫頭,你?在做什么?”
謝茉聽到這道有些熟悉的,好?聽的聲音,微頓了一下,然后轉過身去。
其實,方才有些走神的謝茉,便在心里暗暗期待,今日?會不?會復又見到那個長?得好?看?,人也很好?,而且重要的是?,上回?幫助了她的小少年蘇逸。
說起來,上回?因為迷路,崴傷了腳太疼,謝茉心里盡是?害怕與疼痛,所以,還不?曾顧得上當面跟蘇逸說一聲“謝謝”呢。
未曾想到,他?們會這樣有緣,方才拿小剪刀剪花枝的謝茉,目光正落在涼亭外的小徑上,想要看?看?今日?會不?會恰好?碰到蘇逸,看?了半晌,都沒有結果,謝茉心里正有些失落,卻在聽到那道熟悉的,好?聽的聲音,轉過身去之?后,見到了那個在心里暗暗期待見到的人。
看?著站在涼亭外的蘇逸,見他?對身旁的侍從吩咐了句什么,然后向涼亭中的自己走過來,謝茉忽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想了想,謝茉有些磕絆地張口,望著面前的蘇逸,問道:“你?……你?怎么又來我舅舅家了?”
聽到面前的謝茉這般說,蘇逸微挑了下眉,方才反應過來,原來,面前的這個小姑娘,是?盧謹姑母家的妹妹。
雖然不曉得盧謹之前為什么要賣關子,但蘇逸看?著涼亭中,身著雪青色織金衫裙,并同色褙子,梳著垂耳髻的謝茉,還有她懷中正抱著的淡紫色玉蘭花,瞧著瞧著,眼中不?由得劃過一抹柔和的笑來。
盧謹的這位小表妹,長?得可真?是?貌美可愛,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似的。
以手作拳,掩在唇畔掩飾地輕咳了一聲,望著面前的謝茉,蘇逸想了想,問道:“小姑娘,你?受傷的腳好?了嗎?”
聽到面前上午明媚的日?光的照耀下,身著淡青色衣衫,愈發顯得斯文俊秀的小少年蘇逸這樣問,謝茉眼眉彎彎地頷首,笑著回?答道:“郎中說,雖然腳踝看?著腫得嚇人,但只是?輕微崴傷,不?礙事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這樣說著,謝茉的目光,一直落在涼亭外的蘇逸身上,直到片刻之?后,蘇逸點了點頭,然后彎唇對她笑了一下,說道:“妹妹,我有要事要去尋你?哥哥,便先告辭了。”
謝茉聽到涼亭外的蘇逸這般說,看?著今日?很忙的小少年蘇逸,不?曾說話,只是?點了下頭,對他?招手道:“再見!”
對懷中抱著一捧鮮花的謝茉頷首笑了笑,蘇逸也對她禮尚往來地招了下手,然后笑著逗她:“嗯,不?過,今日?莫要再亂跑了,仔細走丟了哭鼻子。”
不?曉得謝茉身份的蘇逸,逗起這個漸漸開始熟悉起來的小姑娘,絲毫沒有拘謹的感覺。
聽到蘇逸這樣說,想到捉迷藏都能迷路,還不?小心摔倒崴傷了腳,坐在地上哭泣的自己,謝茉心里有些氣惱,有些害羞地看?著面前的小少年。
蘇逸想到還在書房等著自己的盧謹,唇畔微彎地望著面前的謝茉,復又對她招了下手,同樣說了聲“再見”,然后轉身,步履匆匆離開。
站在涼亭中,直到上午春光明媚的日?光下,蘇逸好?像熠熠生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謝茉方才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低頭,嗅了一下懷中抱著的玉蘭花的馥郁清香,謝茉的心情?忽然變得甚好?。
她轉身,對身旁侍候的宮人笑道:“花剪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給母后看?罷!”
……
坐在床榻上,盧宛因為額頭受傷,所以額上纏著素白?綢帶。
到了該換藥的時?辰,侍候的宮人將藥膏還有新的綢帶取來,盧宛正準備讓宮人為自己換藥,卻忽然聽到房間?的外間?,傳來一道沉穩的,熟悉的腳步聲。
抬眸望去,在看?到來人是?謝行之?后,盧宛唇畔微彎地笑了笑,想要起身,向謝行之?行禮。
走到盧宛面前的謝行之?,握住面前的妻子的手,讓她不?用跟自己虛禮客氣。
垂下眼眸,望著面前的盧宛,只見面前娉婷玉立的女郎頭上纏繞著素白?的綢帶,因為傷勢還沒有完全?好?,所以面容微有些蒼白?,愈發顯得面前的女子有種楚楚可憐的脆弱之?感,真?是?個裊娜多情?,我見猶憐的病美人。
握著盧宛的手,與她一同坐在床榻邊上,謝行之?看?了一眼侍候在一旁的宮人手中端著的漆案,想了想,抬手,準備為面前的盧宛換藥。
有些茫然地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謝行之?要做什么,盧宛睜大了眼眸,有些詫異地看?著面前的謝行之?。
而準備為盧宛換藥的謝行之?,已經抬手,輕輕將盧宛額頭上需要更換的綢帶慢慢解開系帶,然后取下來。
雖然覺得無所適從,有些手足無措,但望著面前慢條斯理,動作細致的男人,盧宛抿了下唇,最終還是?不?曾說話。
她想,或許,這便是?從前擁有記憶的自己,會與面前的這位陛下會做的事?
心里有些心緒復雜地這樣想著,想到自己方才醒來,便與自己親密,甚至可以侍候自己的謝行之?,盧宛望著面前這個光風霽月,神色淡淡的男人,覺得他?跟自己此時?的記憶里,冷肅淡漠,讓人只瞧一眼,便覺得背脊生汗的手握重權的男人,一點都不?一樣。
待到謝行之?為面前的盧宛換完額上的傷藥,見她有些愣愣地,茫然地望著自己,謝行之?的唇角,不?由得微勾了一下。
覺察到謝行之?望著自己,點漆墨眸中蘊著清淺的,有些無奈又有些得意的笑意,盧宛的面容與耳朵,騰地一下子變得有些滾燙。
看?著面前的妻子有些羞怯,懵懂而稚氣青澀的模樣,不?曉得想到了什么,謝行之?的眸色愈深。
修長?的指節輕輕摩挲著盧宛的下頷,片刻之?后,謝行之?忍不?住垂首,輕輕在面前的盧宛的唇上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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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臂,想要將她抱到懷里。
意識到面前的謝行之?想要將自己抱在他?膝上,不?顧白?日?昭昭,想要與自己無所顧忌,耳鬢廝磨地親近,盧宛愈發羞赧。
她有些警惕地微微側身,躲閃到床榻里側去,眼波流轉,嬌艷含羞的模樣,仿佛輕盈清靈的貌美妖魅,讓謝行之?眸中翻涌著無盡的波瀾。
盧宛有些警惕地將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想再理會謝行之?,而見她如此,謝行之?悶悶地笑了一聲,正想要傾身,做些什么,卻忽然聽到守在外面的宮人回?稟道:“陛下,娘娘,小殿下回?來了,帶了一束新剪的鮮花呢。”
第150章 喝醉
聽?到宮人這般稟報, 原本要傾身而下的?謝行之,不由得微頓了?一下動作。
而得知謝茉回來了?,將自己躲藏在被子?中的?盧宛,卻面容有些微緋地緩緩坐起身來, 目光微有些警惕與羞怯地望著?坐在床榻邊上?的?男人。
瞧著?面前的?女郎有些戒備自己的?模樣, 謝行之墨眸中閃過一抹清淺的?無奈之色。
抬手, 為盧宛綰了?綰方才將自己蓋起來的?時候, 有些散亂的?耳畔發絲, 謝行之看著?面前正整理?衣衫,要在床榻上?坐好的?盧宛, 對宮人吩咐道:“嗯, 讓茉兒進來罷。”
……
盧策的?生辰在春末夏初, 因為不是整生辰,也不是什么?大生日,所以,盧策的?生辰宴,只有家里人, 還有一些盧策親近的?同僚與朋友受邀而來。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不曉得為什么?,謝茉便覺得心中甚是雀躍。
坐在窗畔的?梳妝臺前,已經收拾完了?的?盧宛望著?銅鏡中, 謝茉笑眼彎彎的?模樣, 不禁唇畔微彎地笑著?問道:“茉娘, 你怎么?這般開心?”
聽?到身旁的?母后這樣問,正在由宮人侍候著?梳妝的?謝茉, 仿佛方才回過神來一般。
側首,望著?面前正垂眸瞧著?自己的?母親, 謝茉笑著?抬起手臂來,抱住身旁的?盧宛,搖首笑道:“沒什么?。”
盧宛垂眸,看著?懷中正抱著?自己的?孩子?,謝茉的?發髻已經梳得差不多了?,宮人們垂首斂目,都恭順安靜地侍立在一旁。
看著?看著?,盧宛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謝茉梳好的?頭發。
雖然看出來謝茉仿佛有什么?開心的?心事,但孩子?既然不愿意說出來,盧宛也不想再追問。
只要謝茉開心,便很好。
這樣在心里想著?,盧宛唇畔含笑地抬手,自面前的?梳妝臺上?取過一支準備好的?珠花來,為謝茉戴在梳好了?的?發髻上?。
坐在刺史府的?花廳中,謝茉看著?正在同母親說話的?三舅母陳素云,然后垂下眼簾。
仿佛覺察到謝茉的?那抹異樣,陳素云笑著?望向坐在盧宛身旁的?謝茉,笑吟吟地慈和問道:“小殿下,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聽?到陳素云這樣問,盧宛也不由得側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謝茉。
因為母女二人一同坐在案前,所以,盧宛并不曾覺察到謝茉流露出什么?不同來。
謝茉聽?到三舅母果不其?然問起自己來,母后也看向了?自己,望著?面前正在瞧著?自己的?母親,她有些緊張赧然地蜷了?蜷袖中的?手指。
微頓了?頓,謝茉方才有些小聲地問道:“母后,兒臣想要出去玩,可以嗎?”
聽?到面前的?謝茉這樣問,莫名有些膽怯心虛的?模樣,盧宛不由得有些納罕。
這段時日以來的?相處,讓盧宛知曉平日里的?謝茉,是個?文靜溫善的?性子?,那般單純的?一個?小姑娘,是不會隱瞞心事的?。
心里有些淡淡的?疑惑,盧宛想,有那么?多宮人跟著?,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問題。
瞧出了?謝茉明潤的?眼眸中的?擔憂,盧宛點了?下頭,淺淺笑道:“嗯,去罷,玩得開心。”
說著?,盧宛握了?握身旁的?謝茉小小的?手掌。
自己糾結躊躇了?半晌的?事情?,不曾料到這么?容易就實現了?,謝茉心中雀躍,笑得眼眉彎彎地用力點了?下頭,小雞啄米一般。
這讓盧宛心中愈發覺得柔軟沉靜。
……
走在刺史府的?回廊中,謝茉的?眼眸,望著?刺史府的?景致。
正當她的?目光有些漫不經心,又有些認真?地看著?周圍的?風景,在看到不遠處的?一個?水榭,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時,謝茉的?眸子?,忽地亮了?一下。
腳步不急不緩地繼續走著?,謝茉走到水榭旁,在確定坐在水榭中的?闌干上?,正在闔眸假寐的?人是蘇逸后,謝茉微頓了?一下腳步,然后走到水榭中。
正常腳步走進水榭的?謝茉,在走進水榭后,卻發現坐在闌干上?的?蘇逸,仍舊闔著?眼眸,不曾醒來。
望著?面前靠在水榭中的?小少年,謝茉想了?想,見他一動不動的?模樣,想到上?次兩人分別時他逗自己的?話,心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
謝茉走到闔著?眼眸的?蘇逸身旁,忽然抬手,推了?推他,想要嚇他一跳,誰讓他上?一次拿自己開玩笑。
可是,在謝茉動手之后,她很快便覺得后悔了?,并且有些大驚失色,因為,在謝茉推了?坐在闌干上?的?蘇逸一下后,清瘦俊秀的?小少年,如一片樹葉一般,輕飄飄地從水榭闌干上?摔了?下去。
不曉得自己竟有如此神力的?謝茉愣了?一下,旋即,她連忙走出水榭,來到摔到水榭外茵茵草地上?的?蘇逸的?身旁。
此時此刻,謝茉簡直覺得自己的身體都有些發顫,她心里慶幸著?,還好蘇逸不曾坐到靠水的?水榭那邊。
而走到摔倒在軟綿綿綠毯的草地上?的?蘇逸身旁,謝茉蹲下身去,輕輕用手推著?他,著?急道:“蘇逸!你醒醒!”
謝茉費了?半晌的?力氣,躺在草地上的小少年卻仍舊一動未動,急壞了?的?謝茉眼中不由得劃過淚光。
心里忽然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想象力豐富的?謝茉不可置信地紅著?眼眶,探手,將手指輕顫地探到蘇逸鼻端。
在將自己的?手指探到蘇逸的?鼻子?下面,發現那里沒有氣息的?時候,謝茉不由得呆住了?。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不高不矮的?水榭,難以置信這個?高度會將人摔出意外,可又不得不相信。
又難過又害怕的?小姑娘,在呆了?一下之后,忽地放聲哭了?起來。
她抬手,一面拍著?躺在草地上?的?小少年的?胸.口,一面哭道:“蘇逸!你不要死!”
原本只是想要逗謝茉的?蘇逸,在聽?到身旁的?這個?小姑娘的?哭聲之后,再也不敢屏住呼吸裝死。
不曾料到面前這個?小姑娘會這樣單純懵懂,會這樣容易相信自己,蘇逸心里有些好笑無奈地睜開眼睛,望向自己身旁已經哭紅了?眼睛的?謝茉。
四目相對之間?,看著?蘇逸有些微彎的?,無奈的?眉眼,謝茉反應過來面前的?小少年方才是在逗自己,心里又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又是虛驚一場的?氣惱,不由得哭得越發厲害起來。
見面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哭得更加厲害,這下,輪到闖了?禍,罪魁禍首的?蘇逸頭疼。
從草地上?坐起身來,有些手足無措地抬手,卻不曉得該如何安慰面前的?這個?小妹妹,蘇逸想了?想,正想要開口,對面前的?謝茉說些什么?,卻忽然聽?到
身后傳來一道憤怒的?呵斥聲。
“蘇逸,你干什么?了??!”
聽?到身后傳來的?來自盧謹的?憤怒的?呵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蘇逸轉過頭去,正想要解釋什么?,盧謹卻已經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瞧著?哭紅了?眼睛的?妹妹謝茉,以為是自己的?小兄弟蘇逸欺負了?謝茉,盧謹一面在心里痛心疾首地后悔自己為何會讓兩人認識,一面覺得蘇逸真?不是個?男子?漢,竟然讓他性格溫怯,好脾氣的?妹妹都哭了?。
氣不打一處來的?盧謹,伸手拎起坐在草地上?的?蘇逸的?衣襟,然后抬起拳頭來,便要打面前的?這個?小少年。
謝茉眼睛都哭紅了?,在場的?人證俱在,盧謹真?是痛心自己的?交友不慎。
而看著?抬起拳頭便要打蘇逸的?盧謹,謝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什么?,連忙站起身來,紅著?眼眶想要將這兩個?人拉開。
見謝茉都被蘇逸氣哭了?,還來拉架,盧謹更痛心生氣了?,看他的?妹妹多么?心地善良,對一個?欺負她的?人都是如此!可是再看看蘇逸這個?家伙,竟然欺負一個?女孩子?,還讓她哭得那么?厲害,真?是愧為男子?漢!
想要拉架的?謝茉很快便發現生氣的?盧謹自己拉不開,不僅如此,被氣憤跟痛心沖昏了?頭腦,想要打蘇逸的?盧謹,真?的?已經開始動手了?。
謝茉用盡全身的?力氣推了?盧謹一下,好不容易將他推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之后,看著?面前的?反應過來是自己沖動,已經愣住的?盧謹,還有被他拎住衣襟的?蘇逸,拉完架之后,她紅著?眼睛離開。
對沖動的?哥哥盧謹,還有嚇她的?蘇逸,謝茉真?的?很生他們的?氣!
……
絲竹管弦彈奏了?白日,歌舞升平的?晚上?,盧策的?生辰宴上?。
坐在案前,喝了?幾盞溫酒,整個?人怡然自樂的?盧策,不由得有些飄飄然。
放在平日里,盧策的?酒量屬于那種不好也不壞的?中等酒量,可是不曉得是不是今天心情?好,所以盧策喝了?幾盞溫酒,也不覺得自己酒醉,反而覺得自己更加清醒,也更加有膽量。
放下手中的?酒觴,盧策有些施施然地撫了?撫自己寬大衣袖上?的?一絲褶皺,然后望著?坐在東邊方向的?妹婿,那位讓他心里有些暗戳戳的?看不慣的?陛下,面上?流露出笑呵呵的?模樣來。
讓自己身旁的?侍從斟了?酒,心情?甚好的?盧策站起身來,對坐在東邊的?謝行之道:“大人,這第?一杯酒,仆敬您。”
因為這次來荊州,謝行之與盧宛一家三口是微服私巡,所以,哪怕這會子?有些微醺,盧策也沒有真?的?糊涂。
面對讓自己有些不開心,心里想起來總是有些悶悶的?陛下,盧策想要在今日自己的?生辰宴扳回一城,攛掇他喝酒,讓他也吃點虧。
若是能把陛下灌醉就好了?,盧策在心里這么?想著?,因為喝醉了?,微帶著?幾分挑釁的?目光,也敢于看向謝行之。
而對于盧策這有些針鋒相對的?,暗戳戳的?幼稚,會場的?其?他人,不由得都有些心驚肉跳。
畢竟,盧策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這位京城前來視察的?大人雖然是今日第?一次見,他們并不曾知曉底細,但一舉一動間?,卻處處流露出不凡的?氣勢,顯然并不是等閑之輩。
一時之間?,宴席上?寂靜無聲。
謝行之望著?站起身來,正遙遙向自己敬酒的?盧策,看到他這會子?因為酒勁上?來,而紅透了?的?面龐,決定不跟這個?毛頭小子?,又是酒鬼的?一般見識。
拿過案上?的?酒觴,籠袖喝下,謝行之對站著?的?盧策神色淡淡地頷了?下首,滿足了?他勸酒的?要求。
原本看到觥籌交錯的?宴席之間?,只是用菜肴,而未沾酒氣的?謝行之,以為這位陛下是有自己的?原則,滴酒不沾的?盧策,現在站在那里,反而因為他的?利落答應,而有些不習慣跟尷尬。
摸了?摸后腦勺,盧策有些訥訥地笑呵呵坐下,他自言自語似的?嘀咕道:“其?實,不喝酒也是一種美德,也挺好的?。”
因為盧宛不喜歡酒味,又有一個?敏感的?鼻子?,沐浴洗漱過后一絲一毫的?氣味也躲不過她,所以,平日里,在外面謝行之是不飲酒的?。
但,對于一直以來有些若有似無的?情?緒的?盧策,謝行之愿意愛屋及烏,寬容他一次。
方才借酒微有些挑釁的?盧策,在坐下之后,反應過來自己憑著?酒勁做了?什么?后,不由得背后生出一身冷汗來。
雖然平日里他是一個?直來直去,豪爽的?性子?,但,若不是喝醉了?,他也沒有那樣的?膽子?。
想到方才自己已經幾盞溫酒下肚,盧策抬眼看了?看坐在東邊,正在垂眸,仍舊神色淡淡,泰然自若地斯文用膳的?陛下,覺得自己已經喝得差不多,再喝就要出事故,他默默將手邊的?空酒觴推到一旁……
喝酒,容易誤事,盧策這樣在心里腹誹自己方才的?舉動,心里有些后知后覺的?后怕。
……
刺史府招待女眷的?后院前廳中。
這會子?天色已經全黑了?,說自己困,想要回去休息的?謝茉不在身旁,盧宛只用顧自己,慢條斯理?地垂首,用著?案前的?餐食。
安靜地用膳的?盧宛,在吃了?五六分飽之后,放下手中的?玉箸,決定這樣便罷了?。
畢竟是晚上?,用太多會積食。
將簡單擦拭過掌心的?濕帕子?交給身旁的?宮人,盧宛抬起眼簾來,卻見今日顯然心情?很好的?三嫂嫂陳素云,正在喝著?酒觴中的?酒,雍容姣好的?圓臉上?,帶著?輕松愜意的?神色。
覺察到盧宛落在自己身上?的?,有些好奇的?目光,陳素云也看向盧宛,笑著?問道:“太太,您可要喝一杯果酒?這是我們莊子?里去年釀的?,封存了?一冬,如今正是芬芳清香,又沒有太大后勁,可好喝了?。”
聽?到陳素云這般說,盧宛目光中的?好奇之色,不由得愈深。
陳素云瞧這位小姑雖不曾說話,但卻也不排斥的?模樣,有些微醺地笑吟吟命女使過去,為盧宛也斟一杯這樣的?果酒。
在今日之前,其?實,盧宛從未喝過酒。
當然,按道理?來說,酒的?味道,她也并非真?的?一無所知,畢竟,在謝行之那里,她曾經皺著?眉心默默承受,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可是如今她沒有了?從前不能忍受的?記憶,所以,對陳素云說了?很多夸贊的?話,誘惑她的?果酒,盧宛覺得新奇而陌生,有些想要躍躍欲試。
但,盧宛高估了?自己,在只喝了?兩三口酒觴中的?果酒之后,盧宛便明白,自己并不喜歡這個?味道,哪怕酒觴中的?酒,的?確如陳素云所說,已經甚是柔和,她也覺得有些嗆人。
對酒體質敏感的?盧宛,及時止損地放下手中酒觴,對自己的?酒量有了?清晰的?認知。
可是片刻之后,覺得腦海有些暈暈的?盧宛,很快便抽出一絲清醒,反應過來,自己的?酒量太淺,竟然幾口就要醉倒了?。
盧宛只能做到,讓自己安靜地坐在案前,不多做什么?。
否則,她覺得自己可能會有些失態。
坐在位置上?,盧宛正讓自己緩緩酒勁,慢慢醒過來,卻忽然聽?到珠簾掩映的?屏風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
抬眸望去,在看到來人是謝行之后,盧宛只覺得有些憂心自己會不小心失態的?心,這才略微松了?一下。
而看著?一雙瀲滟烏潤的?眼眸水霧蒙蒙,帶著?瞧見救星的?欽慕光亮的?盧宛,謝行之唇角,不禁微勾了?一下。
微一頷首,讓起身行禮的?陳素云不必多禮,謝行之走到盧宛面前,因為天色已晚,筵席將散,想要帶她離開。
只是,盧宛方才站起身來,便發現,自己的?身形不穩,腳步也有些趔趄。
站在她身旁的?謝行之,抬手攬住有些搖搖晃晃的?女郎,而喝醉了?,羞恥羞怯卻愈發被放大的?盧宛,卻不肯讓謝行之抱自己。
望著?身旁要將醉醺醺,都走不成路的?自己打橫抱起,然后抱走的?謝行之,盧宛心里覺得有些別扭,不想讓他抱自己。
酒壯慫人膽,平日里不會怎么?反抗的?盧宛,忽然抬手想要打謝行之,揮起來的?手,不慎扯歪了?面前將自己抱起來的?謝行之的?發冠。
看到面前的?這一幕,盧宛的?三嫂嫂陳素云都有些驚呆了?。
反應過來之后,有些頭皮發麻的?陳素云醉意全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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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的?兩人,有些為自己的?小姑捏了?把汗。
心里盡是對面前的?這位冷肅的?,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的?畏懼,陳素云憂心忡忡又惶恐地看著?面前的?陛下與娘娘,站起身來。
而盧宛卻又醉又困,反抗了?幾下無果之后,她便有些迷糊地靠在謝行之懷中,半是清醒,半是酒困沉沉,全然不曾覺察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對站起身來,有些戰戰兢兢的?畏懼的?陳素云頷了?下首,示意她不必多禮,謝行之抱著?懷中身姿嬌小的?盧宛,帶她出后院前廳。
雖然發冠被懷里從前最討厭酒氣,此時此刻卻喝醉了?的?女郎扯得有些潦草,但,謝行之卻并沒有生氣。
半醒半夢,醉意醺醺的?盧宛有時還會抬手,推著?抱著?自己的?男人,纖纖手指微蜷起來,想要打他。
有些拿她無可奈何的?謝行之垂首,在盧宛唇上?懲戒似的?咬了?一下,“威脅”道:“回去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