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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求您教我。”

    荷回下意識睜大一雙眼睛,神情有片刻的凝滯。

    適才,她聽到了什么?

    莫不是因為太過緊張,以至于幻聽了?

    “皇爺您說什么?”

    皇帝將春宮圖闔上,說:“朕讓你來跟朕學(xué)這上面的東西。”

    荷回簡直難以置信,“您您”

    他怎么能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知道的以為他說的是春宮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說的是喝水吃飯打牌九!

    由于太過震驚,她連害羞都忘記,只顧著責(zé)備他:“您別渾說。”

    雖是怪罪的話,可由于她生得嬌俏,便連蹙眉都顯得如此動人。

    尤其是她一雙杏眼,此時半含嗔怒,水凌凌地望著自己,恰似三月春桃花,皇帝一顆心好似被羽毛撓了下,有些發(fā)癢。

    小姑娘被自己弄得這般羞惱,自是要好好哄一哄。

    他眼眸沉靜,神色未變,一本正經(jīng)道:“朕如何渾說?難不成這東西不是你的?”

    他舉起春宮圖給她瞧。

    從她袖中掉出來的東西,她自然抵賴不得,只是這等私密見不得人的東西如今被皇帝拿在手中,怎么瞧怎么荒唐。

    “是民女的。”

    “那你拿著這個,只是好玩兒,不曾跟人學(xué)?”

    哪家未出閣的姑娘圖好玩兒會看春宮圖?又不是不要名聲了?

    荷回:“自然不是,是太后派了人來教民女”

    她越說越覺得難以啟齒。

    真是瘋了,她竟在這里同皇帝討論這種床幃之事!

    “嗯。”那廂皇帝點頭,仿佛并沒覺得有何不對,“為了你同凈兒的婚事?”

    聽他忽然提及李元凈,荷回仿佛被潑了盆涼水,臉頰上的熱氣頃刻間褪下去。

    太后滿心滿眼地要將她許配給李元凈,而她卻在這兒同他的父親談情說愛,著實荒謬。

    皇帝見自己一提李元凈,她便像蔫兒了的小白菜般,全然沒了方才的嬌嗔,不禁眸光微沉。

    這些日子的相處,耳鬢廝磨,還是沒能叫她的心思從他兒子身上徹底收回來。

    看來,他還是要讓她認(rèn)清現(xiàn)實才成。

    皇帝神色如常,好似并未將她的神色變化放在心上似的,繼續(xù)方才那個話題,問:“你學(xué)的如何?”

    這話當(dāng)真是叫人難接,即便荷回已經(jīng)稍稍清醒,還是不免被重新拽回到同皇帝的曖昧中去。

    誰家好人兒會問女孩家這種問題!可他卻并未覺得不妥似的,神色認(rèn)真,好似當(dāng)真只是在關(guān)心她。

    荷回的耳朵重新紅回去,“民女不知道。”

    這只是畫冊罷了,又不是實踐,她哪里知道學(xué)得如何?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對男女之間的床幃之事有

    些了解罷了,等真到了洞房花燭的那一刻,不會什么都不懂,惹夫君不喜。

    “看來教你那人,水平不行。”皇帝聽罷,淡淡下了個結(jié)論。

    這種東西有什么水平行不行的,又不是寫字畫畫,荷回道:“那要怎么辦?”

    叫太后將張司籍換掉,再派一個人過來?

    她可張不了這個口。

    皇帝:“朕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你不如找朕來,朕來當(dāng)你的老師。”

    荷回目瞪口呆,他怎么又說回這事上了?

    “不成。”她斷然拒絕,“您我像什么樣子?”

    她昨日同他那樣已經(jīng)是驚世駭俗,怎么能叫他教自己這個?

    絕對不成!

    皇帝靜靜看著她,見她反應(yīng)如此大,沉默不語。

    荷回以為他生氣了,抬頭,卻見他忽然沖自己囅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朕說著玩兒的,瞧你,嚇成這樣。”

    見他神情不似作假,荷回猛松口氣。

    她就說,皇帝就算再喜歡她,也不能荒唐到這般田地。

    “您往后可否別再說這些叫人誤會的話,民女方才當(dāng)真被您驚著了。”荷回眼角微紅,語帶嗔怪。

    皇帝‘唔’一聲,抬手擦去她眼角氤氳的水汽,“朕的錯。”

    明明他并沒有多用力,可指腹在她眼角掠過,那一塊皮肉上的紅卻越發(fā)濃郁,像抹了胭脂一般。

    這樣嬌嫩。

    皇帝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汪沉靜的深井,見不到底。

    “回去吧。”他將那春宮圖交還給她,“下次小心些,別再掉出來。”

    “民女告退。”荷回臉燙得像塊燒紅的炭,將春宮圖從他手中接過,慌忙塞進(jìn)袖中,行了個禮,這才轉(zhuǎn)身走了。

    見外頭無人,好似身后有什么東西追自己一般,小跑著往儲秀宮去。

    皇帝從假山中出來,靜靜立在那里,看她身影徹底消失,方才收回視線。

    王植從那邊月洞門外進(jìn)來,走至假山下,“主子。”

    皇帝:“朕記得你上回說,那位張司籍不日就要參加尚宮考試?”

    王植一愣,說是。

    皇帝輕輕掃了下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塵,隨口道:“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分心的好,免得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王植最是了解皇帝心思,此話一出,瞬間明白皇帝用意,恭敬道:“主子放心,奴婢這就叫人去辦。”

    皇帝沒吭聲,抬腳跨過月洞門,往乾清宮去了-

    荷回回去后,將那春宮圖妥帖放好,抱著玉小廝玩兒了好一會兒,一顆慌亂的心方才稍稍平復(fù)。

    這幾日經(jīng)歷的事太多,她腦子到如今還是懵的。

    她怎么就同皇帝走到今日這個地步了呢?

    原本,她只是答應(yīng)同他好三個月,可卻從未想過同他親近,可是后來,他開始擁抱、撫摸她,她從最開始的抗拒,到后來的習(xí)慣,用時不過十來日。

    再然后,他開始親她,這回,她習(xí)慣的時日比上回用時更短,不過幾日而已。

    太快了。

    快得她昨日幫他做那種事時,甚至都未曾反應(yīng)過來。

    她對他已經(jīng)如此不設(shè)防,放任這個男人一步步侵入自己的領(lǐng)地,無論是身體還是

    荷回懊悔地閉上眼。

    她不能再這般下去。

    像今日晌午在太后宮中那樣的事,往后要多多避免,決不能再出現(xiàn)。

    他可以若無其事地享受同她的偷情,可她卻決計不能。

    他是皇帝,做什么都不會有人指責(zé),可是她卻不同,稍不注意,便可能萬劫不復(fù)。

    往后要離他遠(yuǎn)點了。

    就算身體不能,心也要時刻同他保持距離,不能再照他說的那般放縱自己。

    一想到這些時日,她同皇帝的那些親近,無論是趁太后他們出去,在慈寧宮親吻,還是今日在桌下,那不足為外人道的調(diào)情,她都感到無比害怕。

    因為她發(fā)覺,那個時候,她并沒有感到羞恥,反而心中隱隱升騰起一股不知從哪里來的愉悅和興奮。

    她在享受,甚至期盼著同皇帝的親近。

    甚至是偷情。

    這叫她無比惶恐。

    她何時變成這樣了?

    像個無恥的蕩/婦似的。

    她此刻,身體里好似有兩種情緒在互相拉扯,一面是自我,一面是理智,她站在中間,險些要被扯壞。

    方才在假山里,荷回身體里的激情與快意險些又占了上風(fēng),她毫不懷疑,若是當(dāng)時他再堅持下,她肯定就迷迷糊糊答應(yīng)他的話了。

    他是攝人心魄的鬼怪,自己一到他身邊,就昏了頭,再不是自己。

    必須要離他遠(yuǎn)點兒。

    這般想著,心慢慢靜下來,用過膳,梳洗過后,終于上榻休息。

    然而當(dāng)夜,她便做了個夢,夢見皇帝正靜悄悄站在她床頭,一件件褪自己的衣裳,然后將她的手放到他胸膛上,問:“可喜歡?”

    荷回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眼,榻邊空空蕩蕩,哪里有人影?

    荷回擦了擦自己額上的薄汗,坐起身來,捂著臉。

    太丟人了,昨日才說要離皇帝遠(yuǎn)些,結(jié)果這么快就做起同他的春夢來。

    想起夢中場景,荷回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夢中,就是它落到了皇帝袒露的胸膛上,輕輕在上頭撫摸。

    那觸感,好似真的似的。

    “姑娘醒了?”

    姚朱的聲音瞬間叫她回過神來,心頭一跳,瞬間將手收回,背到身后,即便里頭什么都沒有。

    “姑娘快些起來,今日尚膳監(jiān)送了您喜歡的佛跳墻過來,您嘗嘗。”

    荷回點頭,由著姚朱幫自己穿衣梳頭。

    收拾妥當(dāng),又用過膳,去太后那里請安回來,等著張司籍過來上課。

    然而等了許久,仍舊不見張司籍的人影兒,又過半炷香,她手下的宮女才終于來報,說是張司籍今日身體不適,等明日再來。

    荷回點頭,將屋里那盤沒動的佛菠蘿蜜給那小宮女吃。

    小宮女一邊道謝一邊提醒她:“沈姑娘,雖然張司籍不來,但那些東西您還是要看的,否則等將來考試,您不過關(guān),太后那里,咱們都沒法交差。”

    荷回倒茶的手一頓,“考試?”

    小宮女點頭:“正是,張司籍從前忘了說,這回特意囑咐奴婢告訴您。”

    荷回懵了。

    她萬萬沒想到,這種東西,要人教就算了,竟還要考試!

    怎么考,考什么?不能她同李元凈圓房,她們在旁邊看著吧?

    小宮女說那倒不是,只不過要她同‘竹夫人’擺出那些動作,做個樣兒罷了。

    荷回險些要暈過去!

    宮里怎么會有這種規(guī)矩?!

    一旁的姚朱聽見,也是滿臉不知所以然。

    什么考試,她怎么從未聽說過?

    想問些什么,那小宮女卻像有急事一般,行了個禮就跑了,留她同荷回面面相覷。

    “姐姐,可怎么辦才好?”荷回憂心忡忡。

    這太羞恥了,她想求太后取消掉。

    姚朱安慰她,“姑娘別擔(dān)心,下午我去問問張司籍,打聽打聽怎么回事。”

    可下午她人剛出了儲秀宮,便被皇帝身邊的魏令在宮墻拐角攔住。

    他嘴角噙著笑,道:“姐姐可有空?我有些話想同姐姐說。”

    等姚朱重新回到儲秀宮,已經(jīng)是半炷香之后的事,荷回見她面色奇怪,問:“姐姐,你怎么了?”

    姚朱搖頭,道沒什么,可腦海中卻響起不久前魏令在耳邊的話。

    “別打攪主子的好事。”

    這個主子是誰,不言而喻。

    她望向正在同玉小廝玩耍的荷回,神色復(fù)雜-

    翌日,原本說好要過來的張司籍又沒來,荷回起了疑,“張司籍究竟怎么了?”

    那宮女這才一臉戚戚然道:“張司籍病得很重,這些時日恐怕不能教姑娘了。”

    荷回說要去看看,那小宮女道:“姑娘還是別了,免得過了病氣給您,那就不好了。”

    小宮女走后,荷回坐在院中廊廡上,不禁發(fā)起呆來。

    張司籍的病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她再找旁人來教她?可這種事原本就隱秘,哪里能光明正大到處尋人宣揚?就連張司籍每次過來,也是打著要教她記賬的幌子,根本不敢叫旁人知道她教給她的究竟是什么。

    想要自己琢磨,可只看畫冊,上頭所畫東西又與實際操作有些出入。

    正憂慮間,腦海中忽然蹦出上回皇

    帝在假山后對她說的話。

    “既然要學(xué),為何不來找朕?”

    荷回心頭一跳,連忙搖頭。

    不成,她怎么能想到他身上去了?

    沒人教便沒人教,她自己琢磨也成,又不是什么大事。

    總不能因為她考試沒過,太后便處死她吧?

    這般想著,也便將此事放下,然而夜間去給太后請安,聽見她問自己,“上回叫人教你的東西,學(xué)得如何了?”

    心里又再度緊張起來。

    思來想去,終于狠了心,叫姚朱找上了王植。

    等皇帝在西苑那處山洞里找到荷回時,她正坐在燈前發(fā)呆,連他進(jìn)去都沒發(fā)現(xiàn)。

    “想什么呢?”

    話音剛落,她便身子一凜,站起身來,手打在燭臺上,險些叫燭火熄滅。

    皇帝拉過她的手瞧,“怎么總是這么毛毛躁躁的,可叫人怎么放心?”

    原本被他握手已經(jīng)是尋常事,可今日手被他這樣輕柔著,荷回竟有幾分不自在。

    想抽回,卻被他緊緊握著不放。

    荷回原本還不覺得怎么著,此時見了他,卻有些后悔。

    她是昏了頭了,怎么會想著求他?

    靜了靜神,就要出去,“皇爺恕罪,民女忽然想起還有事”

    皇帝從身后箍住她的腰,低頭,熱氣噴灑在她耳尖。

    每次他在這個位置說話,她都格外敏感。

    “你還沒說叫朕來有何事。”

    “沒沒事。”荷回微微側(cè)過頭,想離他遠(yuǎn)些。

    皇帝落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不說?”

    荷回察覺到他語氣有些危險,像是要這般拉著自己出去的樣子,立馬有些慌:“我說,我說就是了。”

    皇帝停止動作,靜靜看著她。

    荷回低著腦袋,心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您您能不能教我?”

    皇帝卻一副聽不明白的模樣,“教你什么?”

    羞恥感從腳底升起,荷回心一橫,閉著眼道:

    “春宮圖上的東西。”

    “求您教我。”

    第52章 第52章要了命了。

    空蕩蕩的密室里,悄無聲息,只有燭火跳動的‘噼啪’聲在耳邊響起。

    皇帝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預(yù)料,松開荷回,轉(zhuǎn)身坐到榻上去。

    “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他將語氣把握得極好,既不太輕,顯得自己不重視,又不會太重,顯得太過急切,嚇著了她。

    荷回點頭:“知道。”

    “不后悔?”

    “不后悔。”

    皇帝沉默良久,須臾,拍了拍自己身畔的羅漢榻,“過來。”

    密室逼仄,他聲音出來,仿佛落入空曠的山谷,越發(fā)顯得清晰。

    荷回慢慢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東西可帶來了?”皇帝問。

    荷回點頭,從袖中將那春宮圖拿出來。

    “打開。”他又道。

    忍著羞恥,荷回掀開第一頁。

    皇帝垂頭瞧了一眼:“開始?”

    這個時候,他還不忘詢問她的意見。

    荷回:“慢慢著。”

    皇帝垂眼瞧她,“后悔了?”

    “不是。”荷回硬著頭皮道:“皇爺,咱們可否先說好,就只是擺姿勢,旁的都不做”

    皇帝靜靜望著她。

    荷回不知道提這種要求皇帝是否會感到冒犯,心中忐忑,努力調(diào)整心神,抬頭與他對視。

    皇帝忽然淡然一笑,問:“朕只是在教你東西,不是本該如此么,能做什么旁的事?”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

    荷回鬧了個大紅臉,低下頭去,“民女失言。”

    她看了眼春宮圖,率先脫鞋上榻。

    在無盡的等待中,耳邊傳來羅漢榻微微晃動時發(fā)出的輕響。

    皇帝上來了。

    荷回緩緩躺下,閉著眼睛不敢看他。

    須臾,她感受到他身軀壓上來,鼻端滿是龍涎香的味道。

    皇帝察覺到她身體僵硬,直挺挺躺在那兒,好似呼吸不過來。

    抬眼,又見她雙眼緊閉,因為緊張,長且濃的睫毛在眼下不停輕微顫動,貝齒輕輕咬住下唇,殷紅中露出一點白,霎時惹人愛憐。

    當(dāng)真是被嚇壞了。

    皇帝抬手輕捏她的下巴,柔聲道:“睜眼。”

    荷回呼吸微滯,緩緩掀開眼簾。

    只見皇帝整個人伏在她身體上方,連她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朕很可怕么?”他問。

    荷回沒吭聲,可閃躲的表情已經(jīng)泄露了她的心神。

    皇帝于是起身,“既如此,便算了吧。”

    眼瞧著他要走,荷回卻急了,連忙起身抱住他手臂,“您別走,方才您答應(yīng)過我的。”

    皇帝:“可是你不喜歡。”

    “民女沒有不喜歡。”荷回解釋,“只是有些緊張而已,您給我些時間適應(yīng)。”

    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同男人做這樣的事,即便是假的,也一時難以接受。

    聞言,皇帝坐在那里良久,嘆口氣,摸了摸她的臉,“荷回,朕不會傷害你,相信朕,嗯?”

    荷回望著他的眼睛,只覺得他這話好似有魔力般,叫她慌亂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嗯。”她點頭,重新躺了回去。

    “腿分開。”他的手落到她支起的膝蓋上。

    荷回不再像方才那般羞恥,聽話照做。

    皇帝重新覆上來,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cè)。

    身體大咧咧地向他打開,到底有些難為情,但瞧見皇帝的動作和神情不帶任何旖旎之色,荷回身體里的那股緊張也就淡了許多。

    “好了。”

    不過片刻,他便從她身上起來,問:“瞧明白了?”

    荷回沒想到第一個動作如此快,她還以為他會同那圖冊上畫的一樣吻她,誰知卻沒有。

    非但如此,整個過程,除了最開始用手指導(dǎo)她動作,后面更是連碰都沒碰她一下。

    好似當(dāng)真只是在認(rèn)真教她而已,未曾有任何多余的念頭。

    就在她怔愣之時,皇帝提醒她,“第二頁。”

    “哦,好。”荷回連忙起身,將春宮圖再翻一頁。

    這回的畫面比方才那副可要香艷許多,但神奇的是,荷回卻再不像方才那般緊張,至少,在皇帝叫她側(cè)躺下去,自己抬起上面那條腿時,她的身體不再像方才那般僵硬。

    皇帝躺在她身后,手落在她抬起那條腿的腿彎。

    “松手,你不必用力。”

    荷回臉紅了下,將手松開,整個腿的重量落到皇帝手上。

    好似還差了什么,荷回抬眼,瞧了下床頭的春宮圖,提醒皇帝,“皇爺,手。”

    皇帝像是才發(fā)現(xiàn)似的,聞言,將另一條手臂從她側(cè)腰下穿過,手掌落到她身前。

    這個時候,他的這只手掌應(yīng)該在

    荷回又瞧了一眼那副畫,耳朵騰的一下燒起來。

    應(yīng)該在她的胸脯上。

    荷回呼吸微重,眼見著眼前那只手微微抬起,一顆心再次跳起來。

    須臾,卻見它只是稍稍往下挪動少許,

    便不再動了。

    沒有覆上來。

    荷回說不準(zhǔn)是慶幸還是失落,望著他寬厚的掌心,垂了眼。

    “皇爺。”不知為何,她忽然很想同他說說話。

    皇帝聞言,眼底有些意外,嗯了聲,“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荷回聞著從他身上飄過來的龍涎香,淡淡開口,“您的手上,好多繭子。”

    皇帝:“平日里要練習(xí)拳腳、刀劍和騎射,手上就留下了這些東西,弄疼你了?”

    荷回?fù)u頭。

    她喜歡他手上這些輕薄的繭子,叫她總是忍不住想象,他在戰(zhàn)場上,是怎樣的英姿颯爽。

    “一定吃了許多苦吧。”

    她又想起那回替他更衣,在他身上瞧見那些刀疤,那么深,被砍中時,定然很疼。

    似乎是未曾料到小姑娘忽然問起這個,皇帝不免微微一愣。

    從小到大,他甚少得到別人的關(guān)心。

    他是皇爺爺欽定的好圣孫,所以自小便必須要比別人做得好,讀書寫字、拳腳騎射,一樣都不能落下,做得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霾缓茫阋芰P。

    在他的記憶里,父皇母后甚少因為他做好一件事而夸獎關(guān)心他,只是叫他自己分析不足,看下次能否做得更好些。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如此對待。

    后來成為太子,再后來登基稱帝,他便成了這大周的天,天生來就該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沒人會關(guān)心天受沒受過苦。

    他從未想過,頭回聽到這話,是從懷中這個小姑娘的口中。

    心里升騰起一絲陌生的暖意,將下巴抵上小姑娘的鬢角。

    “嗯,應(yīng)該吧,不記得了。”

    荷回聽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談?wù)摯耸拢睦锞股鹨荒☉z惜之意。

    太荒謬了。

    她竟會對當(dāng)今天子產(chǎn)生這種情緒,當(dāng)真是吃錯藥了。

    抬手摸了摸他的手,指尖輕輕在他手心的那些繭子上掃過,然而不知為何,身后的皇帝忽然呼吸加重,啞聲開口:“別動。”

    荷回動作一頓,立即就感受到了身后那人的不對勁。

    他們?nèi)缃襁@樣的姿勢,身體離得極近,稍稍有什么動靜,另一個人便能很快感知到。

    荷回臉色發(fā)燙,連忙將皇帝的手松開。

    他怎么

    這回,她再不能像那晚那樣幫他了。

    “荷回。”皇帝喚她。

    荷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出來,怎么就這樣好聽。

    “嗯?”她沒有跑開。

    “朕想親你。”

    荷回臉紅如血,他們這個姿勢,他還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叫她怎么招架得了。

    荷回側(cè)過頭,緩緩點頭。

    皇帝低下頭去。

    先是輕啄,后來變成了深吻。

    荷回想,這個姿勢是應(yīng)該這樣么?她下意識動了動,被他按住,唇落到她耳朵上去。

    要了命了。

    荷回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耳朵比雙唇還要敏感,他這般對她,叫她的身體也好似不對勁起來。

    她雙眼朦朧,忽然問:“只是這樣么?”

    夫妻歡好,就只是這般擺著姿勢而已么?

    “想知道?”皇帝在她耳邊開口。

    荷回忽然想放肆一把,來止住她身體里莫名其妙鉆出來的癢意。

    荷回伸出手,一只臂膀向后,落到皇帝脖頸上。

    皇帝眸色微沉,下一刻,將彼此拉近。

    荷回睜大眼睛,“皇爺?”

    明明隔著衣衫,明明他們連碰都沒碰到,卻叫她這樣丟魂。

    “瞧明白了么?”他問。

    荷回點頭,原來,是這么回事。

    皇帝怕嚇著她,沒再繼續(xù),從身后抱著她,呼吸微沉,“荷回。”

    “嗯?”

    皇帝卻沒再說話,只是同她靜靜在那里躺著。

    她知道他要問什么。

    可他們不能。

    到如今這一步,已經(jīng)夠了,再往前走,便是萬丈深淵。

    兩個人在里頭又待了半個時辰,方才出來。

    離去前,他問她,“過幾日秋獵,你跟著去瞧瞧,別成日在屋里悶著,沒得憋出病來。”

    荷回原本想著除了學(xué)東西,平日里離皇帝遠(yuǎn)些,便道:“民女就不去了吧。”

    皇帝道:“朕這一去就是快一個月,你當(dāng)真不同朕一起?”

    荷回訝然:“要這么久?”

    皇帝點頭:“秋獵不單是狩獵那么簡單,更要緊的,是接見犒賞戍守邊關(guān)的王公大臣,一路上在各處行宮歇腳,接見當(dāng)?shù)毓賳T,聽他們匯報朝務(wù),花費的時間自然會久些。”

    荷回聽著,在心里算了算,照他這么說,他要到十一月才能回來。

    到時候,他們約定的三月之期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

    皇帝一瞧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宮里人幾乎都去,只你一個留下,有什么趣兒?”

    荷回下意識問:“小爺也去?”

    皇帝抿了唇角。

    荷回問這話,只是惦記著李元凈還要教她寫字,因為照皇帝方才所說,秋獵肯定要帶走大半宮人,那些讀書識字的女官定然是要都跟了去的,李元凈再一走,她就連個問問題的人都沒了。

    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跟著沉默起來。

    索性皇帝并未在此事上糾結(jié)太久,微微頷首:“他自然是要去的。”

    荷回想了想,終究點頭,“那民女也跟著去就是了。”

    皇帝只覺得一口濁氣憋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方才在密室里的那點繾綣全化作了虛無。

    他要哄她出去,竟要用李元凈做誘餌才成。

    荷回見皇帝一直注視著自己,有些莫名,“皇爺?”

    皇帝沒吭聲,摸了摸她的腦袋,半晌,道:“回去吧。”

    到了儲秀宮,荷回仍舊在想著皇帝方才的神情,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

    他好像,生氣了。

    是因為她問了李元凈?

    荷回嘆口氣,對自己如今同這對父子的關(guān)系,感到心煩意亂-

    到了出發(fā)前那夜,荷回在太后宮中忙著幫她收拾箱籠。

    太后心疼她,道:“叫底下人收拾便成了,你忙什么,仔細(xì)累著。”

    荷回笑道:“多謝太后關(guān)心,不過是還有些小物件兒沒收起來,哪里就累著了。”

    太后道:“那也該坐下喝口水,今日你都在我宮里忙了一天了。”

    又問:“你自己的東西可收拾好了?”

    荷回頷首:“早收拾好了,這才敢到太后您這兒來,不然倒沒的給您添亂不是?”

    太后指著她笑:“你這孩子,如今一張嘴是越發(fā)會討人喜歡了。”

    跟她才進(jìn)宮來時,當(dāng)真是大不相同。

    那時,她當(dāng)真是個鄉(xiāng)下丫頭,笨嘴拙舌的,老實得過分,如今再瞧,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知何時出落成大姑娘了,舉止神態(tài)間竟比皇帝的那些后妃不逞多讓,甚至還要更嫻雅些。

    她是從何時變化這么大的?

    好似是從皇帝回鑾后?

    正恍惚間,忽見荷回放下東西過來,好似有話要說。

    太后抬手,叫殿里的宮人出去。

    “好孩子,何事?”

    荷回有些難以啟齒。

    方才,她忽然想起春宮圖一事,想著既然要出去,在外頭多有不便,便想求太后好歹寬限些日子,等回來再說。

    “太后可否將考試推遲些?”

    太后一頭霧水:“考試,什么考試?”

    荷回便道:“就是那春宮圖。”

    太后狐疑道:“好孩子,你糊涂了,這東西哪里有什么考試?誰告訴你的?”

    聞言,荷回呆愣住,心頭咯噔一聲。

    第53章 第53章躲他

    因?qū)m門已然下鑰,荷回便在慈寧宮的偏殿里歇下。

    從太后寢殿里出來時,已經(jīng)是月上中天,或許是由于外頭太暗,荷回下臺階時險些歪著腳,還

    是姚朱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最終安然無恙。

    “姑娘小心。”

    姚朱只當(dāng)她太累,接過一旁宮人遞過來的羊角宮燈為她照路。

    兩人進(jìn)到偏殿后,姚朱便將荷回的鬏髻拆掉,給她梳頭,又拿來帕子在熱水里浸濕后擰干,說著就要給荷回擦臉。

    荷回卻說不用,接過她手中的濕帕子捂在臉上,許久未曾拿下。

    “姑娘仔細(xì)被悶著,憋不過氣來。”姚朱在一旁提醒。

    荷回淡淡嗯了聲,將帕子交給她,自己解了衣裳,換上寢衣,一番梳洗過后上榻,自顧自地蒙上了被子。

    姚朱此時方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坐在床沿上低聲問:“姑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荷回將被子拉下來,露出臉,說不是,“只是有些累,睡一覺就好了,你也趕緊去歇著吧,明日還要早起。”

    姚朱瞧她不似作假,頷首起身,“姑娘早些歇息,奴婢這便出去了。”

    荷回點了點頭。

    姚朱將燭火拿到外間吹滅,上羅漢榻歇下,很快睡了過去。

    待她沒了動靜,荷回方在里間翻了個身,視線落在虛無處,一雙眼睛空洞洞的,不知在想什么-

    秋獵是大事,馬虎不得,于是翌日一大早,皇帝便遣使到奉天殿祭祀,敬告天地神靈,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一路平安。

    與此同時,各宮開始打點箱籠,只等時辰一到便出發(fā)。

    到了巳時,奉天殿前響起一陣號角聲,響徹云霄。

    很快,眾人便一一登上馬車,由錦衣衛(wèi)在一旁護(hù)送著,依次出了宮。

    由于皇帝是天子,身份最是尊貴,因此是從午門出去,彼時,百官要身著官服在門前跪送。

    而太后、寧王以及一眾嬪妃則是從北邊神武門出去,等到了郊外再同皇帝的鑾駕會合,一齊往西北方向去。

    荷回坐在馬車上,聽著車輪行進(jìn)的聲音,只覺得‘吱吱呀呀’的像是響在心上似的。

    忍不住微微掀起簾子一角,瞧見的,也只是路旁用來遮人視線的黃布,這些布條被人拉著,東西綿延幾十里,瞧不到盡頭。

    直到馬車出了城,視野才終于開闊起來,官道兩旁種滿金燦燦的麥子,風(fēng)吹過,麥浪翻滾,像是一片金色的海。

    道路兩旁種滿楊樹,樹葉青黃不接,荷回伸手,一片枯黃的楊樹葉飄然落入掌中,遠(yuǎn)處幾處房屋,炊煙裊裊,像是在生火做飯。

    同處處透漏著精致輝煌的皇宮相比,眼前的風(fēng)景雖顯得有些粗狂,但卻給人一種久違的蓬勃生命力。

    荷回望著一路后退的景物,久久未曾將簾子放下。

    到了晌午,尚膳監(jiān)的宮人提著一個食盒在外頭喚她,荷回對他笑了笑,“小公公,何事?”

    那小火者年紀(jì)小,乍然瞧見荷回對自己笑,不知怎么的,耳朵有些發(fā)紅,“姑娘,這是皇爺囑咐,給每位貴人安排的糕點,您先墊墊肚子,等到了前頭泗河行宮,奴婢們再給各位主子們做熱乎的。”

    姚朱接過他手中的食盒,回到馬車內(nèi)打開。

    只見里頭赫然放著馬蹄糕、佛菠蘿蜜等吃食,都是荷回愛吃的。

    “真是巧了,尚膳監(jiān)準(zhǔn)備的東西,倒是意外合乎姑娘口味。”

    荷回想,哪里是意外,他們外出,尚膳監(jiān)為了方便,多半每個人都準(zhǔn)備的一樣,哪里就能湊巧,準(zhǔn)備的都是她喜歡的東西。

    她食盒里的這些吃食,多半是被人專門交代過。

    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一邊那樣欺瞞她,一邊又暗地里對她這樣好。

    她在他心里,究竟算個什么?

    一個可以肆意欺弄的玩物,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婦?

    想了想,又覺得兩者壓根沒有區(qū)別,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罷了。

    將吃食遞給姚朱,“姐姐,你先吃吧,我還不餓。”

    姚朱:“姑娘還是先趁熱吃吧,一會兒涼了便不好了,到行宮估計還要半日,總不能餓著肚子。”

    荷回聽她說話在理,也不愿為了同皇帝慪氣難為自己的肚子,于是拿來一塊馬蹄糕塞進(jìn)嘴里。

    用過糕點,荷回有些發(fā)困,便在馬車上睡了一覺,等再睜開眼,發(fā)現(xiàn)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泗水行宮。

    扶著姚朱下了馬車,抬頭,只見旌旗飄飄,隨行隊伍綿延數(shù)十里,望不到盡頭。

    荷回被宮人帶著走到前頭太后的馬車外,扶著太后下來,不期然瞧見皇帝正遠(yuǎn)遠(yuǎn)坐在馬上,越過人群朝這邊望過來。

    荷回趕忙垂下眼簾。

    “皇帝。”太后聲音有些疲憊,輕聲道:“你自去忙你的,不必管我們。”

    皇帝已經(jīng)下了馬,著一身繡龍紋的大紅曳撒走過來,從另一邊攙扶住太后,“兒子怎么著也要親眼見著母后安頓好才安心。”

    他視線投過來,卻不知是在看太后還是看誰。

    荷回將臉微微撇過去,頭垂得愈發(fā)低。

    不一會兒,淑妃慶嬪她們過來,荷回便將位置讓給了她們,自己則跟著李元凈遠(yuǎn)遠(yuǎn)走在后頭。

    皇帝見狀,悄無聲息收回視線,眸色微沉。

    收到御駕秋獵的消息,行宮早被官員們安排人收拾妥當(dāng),因此很是干凈,一應(yīng)東西也都十分齊全。

    荷回被領(lǐng)著來到一處屋子,躺在榻上歇了個把時辰,因為舟車勞頓而一身酸軟的骨頭方感到好受些。

    恍惚間,聽得前頭傳來吹拉彈唱之聲,不免側(cè)耳去聽,姚朱道:“大約是皇爺在接見當(dāng)?shù)毓賳T,奴婢替姑娘關(guān)上窗子吧。”

    荷回點了點頭。

    到了白日,外頭喧鬧已消,有宮人過來請荷回去前頭賞花,荷回推脫身子不適,就不去了,“勞煩小公公替我跟太后和皇爺告罪。”

    那小火者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瞧荷回精神確實有些不濟(jì),這才起身告退。

    “身子不適?”太后蹙眉。

    那小火者連忙應(yīng)是,太后便對皇帝道:“她小孩子家,出這么遠(yuǎn)的門,舟車勞頓的,身子一時受不了實屬尋常,皇帝莫怪她。”

    皇帝點頭:“是。”

    半個時辰后,眾人散了,皇帝方問:“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火者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姑娘臉色瞧著確實有些不大好,想著昨日確實累著了。”

    皇帝沉吟片刻,拿來自己的鼻煙壺。

    “將這個拿過去,告訴她,若晚些時候還是感覺不好,便告訴朕,朕叫御醫(yī)過去。”

    那小火者有些驚訝,這鼻煙壺可是皇爺?shù)男膼壑铮饺绽镉脕砬逍哪瘢勔幌拢憧砂俨∪瓦@么隨手給了那沈姑娘,當(dāng)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想必沈姑娘收到后,不必聞,便已經(jīng)要萬分歡喜,生龍活虎了。

    小心翼翼將東西接在手中,揣在袖子里,見外頭無人,這才貓著腰,往荷回所在的房屋走去。

    然而不到片刻的功夫,那小火者又返了回來。

    見鼻煙壺還在他手中,王植在一旁拿拂塵輕輕在他脊背上抽了一下,道:“不是叫你將東西給沈姑娘,怎的這么快便回來了?”

    小火者戰(zhàn)戰(zhàn)栗栗,跪在地上,小心覷看了一眼皇帝。

    “回,回大伴的話,奴婢方才確實去尋了沈姑娘,可是她她”

    王植聽得蹙眉,催促道:“她怎么了,你快說。”

    難不成是身子不適得厲害,以至于暈了過去?

    “她說不要。”小火者一咬牙,終于將方才情形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原來他到了荷回屋子,說明來意后,她不但不萬分欣喜,感激涕零,反而神色有些冷淡,仿佛對皇爺?shù)年P(guān)心有些避之不及的樣子,靜靜站在那里,一臉平靜地對他開口:

    “我并沒什么大事,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這鼻煙壺你拿回去,就說荷回一介草民,當(dāng)不起皇爺如此大的恩典,至于請御醫(yī),就更不必了,出門在外,那么多雙眼睛盯著,若叫人家瞧見,難保說不清。”

    “你確定,沈姑娘說了這些話?”王植聽罷,有些不可置信。

    沈姑娘一向乖覺,對主子有求必應(yīng),這些日子,更是同主子私下里十分親密,怎么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必是哪里出了問題。

    小火者連忙磕頭:

    “皇爺明鑒,奴婢不敢欺瞞,這確實是沈姑娘的原話,若奴婢有半句謊話,叫奴婢舌頭爛個洞,即刻死在這里!”

    王植轉(zhuǎn)頭去瞧皇帝,只見他神色如常,瞧不出在想什么,可微抿的嘴角卻泄露了他此時的心緒。

    王植連忙勸道:“主子,如今在外頭,確實人多眼雜,姑娘也是為了主子您的名聲著想,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什么,這才說出這些話來,并沒別的意思。”

    說罷,仔細(xì)觀察皇帝臉色,深怕他一個心血來潮,直接撇了接下來的事情,往沈姑娘房中去。

    直到聽見皇帝淡淡嗯了一聲,一顆心才終于放下。

    皇帝像沒事兒人似的,接著批閱奏折。

    雖然離開紫禁城,但每日奏折依舊由專人快馬送來,等他批閱過后,再由人去下發(fā)實施。

    滿朝上下,每日那么多事,屬實耽誤不得。

    然而剛打開一份奏折,皇帝便想起那小火者說的話來,抿了唇,‘啪’的一下闔上奏本-

    接下來的幾日,皇帝依舊不曾見到荷回。

    秋獵的隊伍從泗水出發(fā),接著去往下一個地點。

    一路上,無論是宴會還是陪太后游玩,荷回都甚少露面。

    即便是偶爾現(xiàn)身,也只是低頭遠(yuǎn)遠(yuǎn)沖他行個禮,然后飛快找借口溜走。

    這日,眾人即將再次踏上馬車,前往最終目的地——同欄圍場,皇帝叫來李元凈,“閑著無事,記得帶沈丫頭出去騎馬散散心。”

    李元凈在馬車上坐了一路,原本就有些悶得慌,聞言自然喜出望外,“是,多謝父皇。”

    聽聞是李元凈叫她,荷回很快出來,等到了地方,李元凈坐在馬背上,望著眼前的湖光山色,長呼一口氣。

    “這些日子成日躺著,當(dāng)真是骨頭架子都僵了,你呢?”

    荷回表示同意:“小爺是要跑馬?”

    李元凈點頭,“你馬術(shù)不行,先在這里慢慢坐著,我先跑一圈,等回頭再教你。”

    說著,一甩馬鞭,身影很快消失在曠野中。

    原本跟著來的錦衣衛(wèi)有三人,如今跟著他去了兩人,還有一人留在原地保護(hù)荷回。

    荷回想同留下的那位錦衣衛(wèi)說會兒話,卻見他一直背對著自己,一副男女授受不親、絕不敢冒犯她的樣子,不免嘆了口氣。

    出來這么久,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到旁邊枯樹干上坐下,正百無聊賴地賞景,忽然見那錦衣衛(wèi)的馬自個兒跑了。

    那錦衣衛(wèi)對她行了個禮,眼帶焦急,“姑娘。”

    荷回知道,錦衣衛(wèi)大多愛馬如命,于是點頭:“去吧。”

    那人道了聲謝,飛快轉(zhuǎn)身去追馬去了。

    河流潺潺,荷回繼續(xù)坐在那兒,發(fā)了會兒呆,半晌,開始低頭拿樹枝寫字,正寫著,忽聽一陣急切的馬蹄聲傳來。

    荷回只當(dāng)是那錦衣衛(wèi)尋馬回來,并不當(dāng)回事。

    然而下一刻,便察覺到身子猛然一輕,眨眼間已經(jīng)被人伸手箍到馬背上。

    那馬跑得太急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帶著來到一處繁茂的林子里。

    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fù)O隆?br />
    荷回心跳如鼓,慢慢回頭。

    只見皇帝正坐在身后靜靜垂眼瞧她,見她望過去,緩聲開口:“第七日。”

    荷回驚魂未定,“什么?”

    “從你開始躲朕。”皇帝淡淡道:“到如今已經(jīng)是第七日。”

    “還有幾日才能結(jié)束,可否給個準(zhǔn)信。”

    “嗯?朕的沈大姑娘。”

    第54章 第54章下藥(小修)

    秋日的林間,是一片蕭瑟的紅。

    楓葉被山間的霧氣打濕,風(fēng)吹過,只是簌簌作響,陽光一照,霧氣凝結(jié)成的水滴從樹梢上落下,打濕了兩人的額角。

    他竟然記得這么清楚!連日子都數(shù)著。

    對于皇帝的指控,荷回矢口否認(rèn):“沒有,皇爺想多了,民女怎敢躲著皇爺?”

    “你不說實話。”

    皇帝拽了下韁繩,馬兒便忽然立即又動起來,接著往前走,“你想清楚,這片林子并不大,等一會兒出去,說不準(zhǔn)會碰見誰。”

    他在提醒她,李元凈此時就在林子外的某處地方,若是她不老實答話,繼續(xù)敷衍他,他就讓李元凈發(fā)現(xiàn)他們的奸情。

    荷回心頭忽然涌起一股委屈。

    他總是這樣,高高在上地決定她的喜怒,叫她時刻提心吊膽,仿佛這般,他就能得趣兒似的。

    別過臉去,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往下掉。

    她的淚來得又急又快,落在皇帝手背上,燙得他心頭一顫。

    立馬將馬停下,抬手去擦她的眼淚,積攢了幾日的憋悶也瞬間煙消云散,無奈道:“不過是被你氣急了,想嚇一嚇你罷了,怎么就哭了?”

    他指腹劃過荷回腮邊,留下滿手的濕意。

    人說,美人淚是英雄冢,從前他嗤之以鼻,如今見了,才知所言不虛。

    她如今這般,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叫他心軟成一汪水,只想叫她開心些,哪里還有功夫去同她計較什么。

    “皇爺究竟把民女當(dāng)什么?”她忍住哽咽,啞聲開口,“民女雖身份低賤,但也是個人,也有心有肉,您何苦如此作踐我?”

    作踐?

    皇帝一聽她用這樣的詞,立馬蹙眉,“究竟怎么了,你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自己心疼她還來不及,怎么會作踐她?

    荷回見他不承認(rèn),便道:“皇爺若不作踐民女,為何要叫人欺騙我,說那春宮圖還要考試?”

    害得她慌得不行,六神無主之際尋上他,同他做出那樣的事來。

    一想到自己同皇帝在西苑密室做出的那些親密姿勢,荷回便恨不得立即昏死過去。

    原來是為了這個。

    皇帝垂眼,手落在她右側(cè)臉頰上,將人轉(zhuǎn)過來,注視著她的眼睛問:“你知道了?”

    他還好意思說!

    荷回咬唇,埋怨他:“您這是承認(rèn)了?身為天子,如此欺瞞一小女子,是應(yīng)當(dāng)?shù)拿矗俊?br />
    見到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盯著自己,極力同他爭辯的樣子,皇帝有些無奈,“自是不應(yīng)當(dāng),可你不想知道緣由?”

    能有什么緣由,不過是色心大發(fā)罷了,荷回不吭聲。

    似乎聽懂她心中所想,皇帝被氣笑了,“色心大發(fā)?宮里那么多女人,朕偏偏對你色心大發(fā)?”

    他將臉轉(zhuǎn)過去,緩了緩心神,這才接著道:“荷回,你究竟何時才能將放在凈兒身上的心分給朕一點?”

    “民女何時——”

    “那你為何在同朕做了那樣的事之后,轉(zhuǎn)頭便在朕跟前提起凈兒?朕以為,你那晚在儲秀宮里,那樣舍下臉面來幫朕,是當(dāng)真對朕有心。”

    可轉(zhuǎn)頭第二日,便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兒子,而彼時,他們剛在假山后親吻。

    她在他最高興的時候,狠狠潑了他一盆冷水。

    “荷回,朕也是個男人,也希望喜歡的女人能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你能明白么?”

    他望著荷回,深邃的眉眼被細(xì)碎的陽光照亮,徹底顯露在荷回眼前。

    她看著他一雙眼睛,別過眼去。

    照他所說,到頭來竟是自己的錯。

    可無論如何,騙她就是不對,不管以什么緣由。

    “民女那日不過是順嘴提了小爺一句,并不是成心。”她道。

    明明是解釋的話,皇帝聽罷,卻并沒有高興的感覺。

    隨口一提,才顯露真心。

    皇帝抿著唇,沉默良久,才道:“成心也好,隨口一提也罷,都過去了,春宮圖之事,是朕的不是,朕是被激著了。”

    頓了頓,將臉轉(zhuǎn)過來,又道:“你如何怨朕,朕都承受得了,只是別再動不動躲著朕,朕見不著你,心里總不是滋味兒。”

    明明是做錯了事,可到了他口中,重點卻全成了同她訴說心意。

    荷回別過頭去,抬手將眼角的淚抹干凈,道:“皇爺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您想見我,我卻不想見您。”

    這話不可謂不重,遍尋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敢對皇帝這般說話,若是叫旁人聽見了,怕

    是一條小命都要嚇沒。

    荷回也反應(yīng)過來這個問題,話音剛落,便下意識去看皇帝的臉色,見他忽然停了腳,轉(zhuǎn)頭看她。

    荷回強忍著沒有跪下,靜靜回望回去。

    皇帝眸色漆黑如墨,聲音低沉:“不想見朕,那你想見誰?李元凈?”

    他如何找她她都不搭理,李元凈只是叫了她一聲,她便跟著出來。

    他知道他在妒忌自己的兒子。

    妒忌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輕易得到她的心,而自己即便千般算計萬般手段,也只能得到她的冷臉。

    王植說得對,他是天子,何苦叫自己淪落到這般地步,想要,直接下令就是,她還能不從?何苦對一個女人這般費盡心思,千般萬般地討好。

    可這念頭也只在他腦海中閃過一瞬,便瞬間煙消云散。

    他還沒無恥到這種地步。

    他站在那里,神情顯然比方才沉郁許多。

    到底是天子,荷回心里還是怕的,不敢再同他對著干,收回視線,“民女沒想見誰,不關(guān)小爺?shù)氖隆!?br />
    她只是想出來散散心。

    撒謊。

    皇帝垂眼。

    方才同李元凈說說笑笑,如今見了自己,又這樣冷淡,還說沒想見他。

    她問她在他心中算什么,那同樣的問題,自己在她眼中,又算什么?

    同李元凈柔情蜜意之余,不得不應(yīng)付的累贅?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皇帝心頭浮起一絲煩悶。

    原來兒女情長,竟這樣折磨人,這些從前在他心頭不可能浮現(xiàn)的情緒,如今竟一一出現(xiàn),占據(jù)他的心神,叫他如同沒經(jīng)過事兒的毛頭孩子一般,在這里患得患失,牽腸掛肚。

    他幾時這樣過?皇帝抿了唇。

    “你知道朕不想聽這些,偏要如此說話?”

    荷回也知道這樣對皇帝說話,是重了些,她心里也不好受,可長痛不如短痛,他們在一起本就是個錯誤,與其將來互相折磨,還不如現(xiàn)如今就互相撂開手,免得將來大家臉上不好看。

    至于什么三月之約,也不必再管,現(xiàn)如今就作廢,兩人彼此回到原來的位置,他當(dāng)他的皇帝,她接著當(dāng)她的沈大姑娘,而將來要不要嫁給李元凈成為他的兒媳,另說。

    皇帝被她一番話說得眼底一片沉郁。

    她就這么不喜歡他,以至于隨便尋了個借口,就要忙不迭地同他一刀兩斷。

    皇帝抬腳,荷回下意識后退,直到身子抵到樹干上,避無可避。

    他抿唇:“知道方才自己在說什么嗎?”

    荷回自然知道,“皇爺,民女太累了,不想再東躲西藏的了,您就放過我,成么?”

    皇帝緩緩握緊拳頭。

    他放過她,那誰又來放過他?

    他本無意于她,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往他身上撞,如今將他撩撥到手,她倒想瀟灑走人,天地間哪里有這樣的好事?

    “不想東躲西藏,就嫁給朕。”

    荷回說不成,“民女不想當(dāng)楊貴妃,受萬人唾罵。”

    “你覺得,朕是唐玄宗?”皇帝垂眼。

    她竟這么想他。

    荷回?fù)u頭,“皇爺自然比唐玄宗強上百倍,可無論如何,民女都不能當(dāng)楊貴妃,皇爺,您就高抬貴手,放民女一條生路,成么?”

    她不想被縊死在馬嵬坡上。

    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不遠(yuǎn)處,李元凈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人跑哪兒去了?沈荷回——!”

    “選他還是選朕?”皇帝靜靜望著荷回。

    荷回的氣還沒消,垂了眼,慢慢對他行了個禮,轉(zhuǎn)身飛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少女穿著一身素衣奔向明媚的少年郎,多美好的一副畫面。

    皇帝站在樹下靜靜看著這一幕,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之中,緩緩握起了拳頭,神色晦暗不明-

    接下來的幾天,皇帝身邊的人明顯察覺到他心情有些不好,雖然他還是跟尋常一樣,該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渾身的冷意卻擋也擋不住。

    宮人們愈發(fā)小心地伺候,唯恐自己哪日不小心觸了皇帝的霉頭,小命不保。

    有人私下里找上王植,勸道:“大伴,主子一直這么悶悶不樂的也不是個事兒,要不還是叫人把沈姑娘找來,叫她勸上一勸,說不準(zhǔn)就好了。”

    王植聞言,笑起來,捏著他的耳朵道:“你還真是聰明。”

    話音未落,抬腳一把踹向他屁股,將人踢老遠(yuǎn)。

    主子就是因為沈姑娘才這般不高興,他還想將她請過來,那不是火上澆油?

    真是不知那日沈姑娘究竟對主子說了些什么,叫他回來便一言不發(fā),在馬車上獨自坐到半夜才歇下。

    王植又不敢問皇帝,悄摸向沈姑娘打聽,她一句話沒有,只是道:“大伴別管了,往后我的事,您不必再告訴皇爺,也別叫人再來找我。”

    王植掏了掏耳朵,若是他沒聽錯,竟是沈姑娘將主子給拋棄了?

    他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竟有這樣的事!

    上回兩人鬧別扭,還是因為沈姑娘送了兩條一模一樣的汗巾子分別給主子和小爺,這回又是因為什么?

    他再要問,荷回卻已經(jīng)走遠(yuǎn)。

    就這么著,一路上,兩個人誰都不理誰,見著了也當(dāng)沒看見,再沒從前那番熱乎勁兒。

    等終于到了同欄圍場,兩個人還沒有要和好的跡象,王植便知這回的事比上回要大得多。

    小心伺候著,盡量不在皇帝跟前提沈姑娘,免得他煩心。

    一行人在行營駐扎下來,皇帝又跟沒事兒人一般,同當(dāng)?shù)厍皝碛P見的大臣寒暄說笑,好似將沈姑娘這個人忘了一般。

    抵達(dá)后,頭一日先擺宴席,皇帝同大臣們參加宴會,欣賞歌舞,翌日才開始正式圍獵。

    圍獵那日,先是布圍,從軍隊調(diào)過來的士兵分頭行動,將獵場圍得猶如鐵桶一般,之后,大臣和侍衛(wèi)們陪同皇帝在城樓上觀圍,看底下隊伍是否整齊,最后,才正式開始秋獵。

    只見皇帝騎著御馬,立在隊伍最前端,寧王、安王緊隨其后,其余大臣和錦衣衛(wèi)則在最后頭。

    這些錦衣衛(wèi)有的牽著狗,以便更好尋到獵物氣息,有的則在手臂上架著鷹,余下的,則負(fù)責(zé)給皇帝遞箭和守護(hù)皇帝安全。

    只聽一聲號角響起,狩獵正式開始。

    霎時間,狼煙奔騰,馬蹄聲響徹云霄。

    荷回站在太后身后,望著這般恢弘壯麗的景象,不禁在心中贊嘆。

    好一幅震撼人心的秋獵圖。

    她這里全神貫注觀賞這難得的景象,未曾注意到,在她不遠(yuǎn)處的慶嬪正捏緊手中帕子,不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推脫身子不適,率先回了自己的營帳。

    “東西呢?”坐下后,慶嬪沖宮人身出手來。

    宮女有些擔(dān)心:“娘娘,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可不是小事。”

    慶嬪將她手中的東西拿過來,道:“考慮什么,如今咱們在外頭,皇爺又正在狩獵,若此時不動手,往后可再難尋得這樣的好時候。”

    “沈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奴婢是擔(dān)心萬一出了什么岔子,太后和皇爺追究起來”

    慶嬪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就這么著自己動手?放心,有人早幫咱們找好了替罪羊,等事成之后,將那些人處理了,誰能抓住咱們的把柄?”

    “可是”

    慶嬪:“好了,放心,事情辦好了,少不了你的賞,上回你不是說你母親要看病,缺一大筆錢?等事情辦成了,多貴的大夫我都給你請去。”

    那宮女聞言,想起家中重病的老娘,咬了咬牙,跪下:“是。”-

    外頭,荷回還在陪著太后說話,不多時,便瞧見宮人們給她們換了新茶。

    她恰好有些口渴,便端起茶杯吹了吹,呷了幾口。

    只是不知怎么的,這茶好似同平日里吃的不大一樣,正疑惑著,卻聽眾人歡呼起來,不免下意識抬頭。

    原來是李元凈獵了一只棕熊,被負(fù)責(zé)拾撿他所射獵物的宮人送了回來。

    荷回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的野獸,心神不免被吸引過去,隨手將茶杯擱在幾案上。

    身后宮女見狀,悄無

    聲息地將那茶杯收了,重新?lián)Q上一杯。

    她做的隱蔽,眾人的注意力又不在這里,因此并沒人注意到發(fā)生了什么。

    不一會兒,慶嬪和另一個妃子過來,尋荷回去騎馬。

    “左右坐在這兒也沒什么趣兒,同我們一起散散心去。”

    太后見她們兩個說得言辭懇切,也就不留荷回,道:“去吧,只不過別走遠(yuǎn),那邊圍子里可有許多野獸。”

    “是。”荷回起身,跟著慶嬪她們?nèi)チ恕?br />
    圍場北邊是一處山脈,如今被圍了起來,皇帝他們此時就在里頭狩獵,而南邊則是一處一望無際的草原,風(fēng)景秀麗,山水如畫。

    三人邊說著話,邊一路騎馬往這邊去,瞧見不遠(yuǎn)處長著些不知名的野花,慶嬪便道:“咱們摘些回去,好孝敬給太后,也好叫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這里她位份最大,荷回不敢不聽,況且摘花這種事,自然要她一個小輩兒來做,于是下馬來。

    然而剛往那邊去一點,荷回便感覺到身子有些不適,好似有人在自己身體里點了火似的,有些口干舌燥。

    她覺得奇怪。

    方才她明明吃了許多的茶,怎么還能如此口渴?

    不過也不算什么大問題,等摘完了花,一會兒回去多喝些水就是了。

    然而好容易到小山坡上將花摘好,回頭想問問這些夠不夠,卻見底下空無一人,連方才自己騎的那匹馬此時也不知去向。

    茫茫草原,只有干枯的草隨風(fēng)晃動,舉目望去,一片空曠,什么都沒有。

    荷回長在江南水鄉(xiāng),對這樣的場景有些陌生,不免心頭一緊。

    “娘娘?”她開口喚人。

    卻無人應(yīng)答。

    更糟糕的是,她身體里的那股熱氣此時越燒越旺,額頭滿是汗,腳下虛浮,險些站不住。

    緩了緩神,扶著灌木叢往下走,然而剛走兩步,雙腿便忽得一軟,連人帶花摔了下去。

    迷蒙間,眼前忽然出現(xiàn)兩人,都用眼紗蒙著面,一高一矮。

    “就是她?”高個子說話沙啞難聽。

    “瞧這穿著打扮,應(yīng)該就是了,聽說還是個雛兒。”

    高個子沒吭聲,往荷回嘴里塞了東西,拿出一個沙袋,將人套了進(jìn)去。

    與此同時,正在獵場狩獵的皇帝行進(jìn)到半路,忽然勒馬停了下來,回頭往西南方向望去。

    安王見狀上前詢問:“皇兄,怎么了?”

    皇帝目光所及,只是一片衰草和萬里無云的長空。

    方才那一瞬間,不知怎么的,他竟有種心慌的感覺。

    發(fā)生了何事?

    第55章 第55章他來了。

    蒼鷹在頭頂盤旋,發(fā)出一聲嘹亮的長鳴,嚇得前方的野鹿四處亂竄。

    眾人不知發(fā)生了何事,面面相覷,紛紛將目光投向皇帝。

    李元凈越過安王上前:“父皇可是身子不適?”

    往常狩獵,父皇可從未有過停下來的時候,此次卻一反常態(tài),仿佛有什么事情牽絆著他心神似的。

    皇帝聞言,緩緩回過頭來,重新駕馬往前走,“無事,繼續(xù)狩獵。”

    安王說且慢,“臣弟瞧皇兄方才望著西南方向,可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

    皇帝:“沒有,只是忽然想停下來看看風(fēng)景罷了,二弟,怪力亂神不可取。”

    安王恭敬道:“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日獵物已經(jīng)打得差不多,咱們還是早些回去,明日再繼續(xù),如何?”

    皇帝拆穿他:“朕瞧是你自己累了才想回去的吧,偏要尋這么多借口。”

    “還是皇兄了解臣弟。”安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皇兄知道,臣弟一向身子不好,再跑下去,身子只怕是吃不消。”

    李元凈見他果然嘴唇?jīng)]什么血色,身子也越發(fā)虛浮,便提議道:“父皇,要不兒子先送皇叔回去,您接著狩獵?”

    安王卻不動,只是轉(zhuǎn)頭望向皇帝。

    皇帝其與目光對視,風(fēng)吹動衣袍,獵獵作響。

    片刻后,皇帝粲然一笑:“算了,朕也累了,同你們一起回去。”

    安王這才垂下頭去,臉上浮現(xiàn)一抹歉意:“是臣弟擾了皇兄的雅興。”

    “都是兄弟,有什么擾不擾的。”皇帝拍了拍安王的背,囑咐身后錦衣衛(wèi),“好好護(hù)著王爺,若有什么事,拿你們試問。”

    “是。”

    兩炷香之后,一行人回到行營。

    太后正同眾人說話,乍然瞧見他們回來,有些吃驚,問:“今日怎的回來得這樣早?”

    往年秋獵,皇帝他們都要在外頭留到傍晚,如今離太陽下山還有兩個時辰,日頭還高高掛在頭頂,他們怎么忽然就回了?

    李元凈將安王身子不適的事告知太后,太后一聽,連忙叫人將安王扶到后頭營帳中,另外派人去請隨行的太醫(yī),自己則親自到安王營帳里去探望。

    皇帝則回到自己營帳,被王植伺候著洗臉擦汗換衣。

    方才在太后營帳中時,王植便發(fā)現(xiàn)皇帝視線在里頭有意無意地尋人,人沒尋到,如今回來又一言不發(fā),叫人瞧得心里發(fā)慌。

    總是這么兩廂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兒,王植仔細(xì)思慮過后,終究忍不住開口勸道:

    “奴婢不知道沈姑娘做了什么,惹得主子不快,但請主子瞧在她年紀(jì)小不懂事兒的份兒上,不要同沈姑娘計較,她有不懂的,您教她就是,又何必這般彼此冷著,沒的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皇帝斜眼看他,王植立即脊背一緊,垂下頭去。

    “朕竟不知,你何時忽然這么多話?”

    王植:“只要能為主子分憂,奴婢這根舌頭就是說上三天三夜,廢了,也心甘情愿。”

    皇帝收回目光,坐到御座上沒再吭聲,半晌,才終于開口道:“這些日子,她都在做什么?”

    聽聞他問這話,王植便知自己猜中了。

    皇帝終究還是放不下沈姑娘。

    “回主子的話,姑娘這些時日沒做旁的,只每日坐在馬車?yán)锼X,到了行營,也只是陪在太后身邊說話。”

    皇帝抬眼。

    方才,他并沒在太后身邊瞧見她。

    難不成她還在躲著自己?

    皇帝抿了唇,忽然起身,朝帳外走去。

    她不過來,他自去尋她就是。

    然而才剛走兩步,便聽到外頭傳來侍衛(wèi)的聲音:“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御帳,速速離去!”

    王植掀起簾子,皇帝抬眼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有人在御帳外徘徊,這才遭到侍衛(wèi)的驅(qū)趕。

    “姚朱?”王植見到那人面容,不禁微微一愣。

    她怎么在這里?

    “叫她進(jìn)來。”

    “是。”

    王植出去,將人喚了進(jìn)來。

    姚朱已經(jīng)在外頭站了有些時候,她望著皇帝的營帳,頗有些猶豫。

    沈姑娘跟著慶嬪她們,已經(jīng)出去一個時辰了,到如今還未回來。

    原本這不過是件小事,可方才她在路上碰見慶嬪身邊的宮女,見她神色慌張,便跟了過去。

    只見她躲開人,走到行營后頭的一個大樹下,口中念念有詞。

    “不是我,真不是我干的,是娘娘逼我您若是了遇見什么事兒,可千萬別來找我,我家中還有老母要照顧,我也是逼不得已”

    一聽便知是做了虧心事。

    姚朱原本以為,多半是皇帝嬪妃之間的爭斗,那宮女可能是替慶嬪坑害了其他嬪妃。

    可后來坐在帳子里,卻越想越不對勁。

    皇帝的妃嬪們都好好的,并未聽過哪位娘娘遭受了戕害。

    聽那宮女所言,分明就是最近才發(fā)生的事兒,而就在不久前,沈姑娘才剛同慶嬪一道出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姚朱等了許久,眼見著荷回還未曾回來,不免有些心慌。

    恰好瞧見皇帝狩獵歸來,這才想著將此事同皇帝說。

    可她到底是沈姑娘的人,若是這樣堂而皇之地進(jìn)皇帝營帳,叫人瞧見,難免會有所揣測,因此在外頭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沒想好究竟要不要求見,便

    被侍衛(wèi)開口驅(qū)趕。

    聽了她的話,皇帝猛地抬眼,原本平靜的神色變得有些發(fā)冷。

    “你說的,是實話?”

    姚朱叩頭,“絕無半句虛言。”

    皇帝抿了唇,語氣森然:“先把那宮女扣下,看好她,等朕回來。”

    隨即忽得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把朕的馬牽來。”

    李元凈聽見外頭動靜,趕忙出來瞧,見皇帝身子矯健,飛身上馬,一轉(zhuǎn)眼便帶人揚鞭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李元凈不明所以,問王植:“大伴,父皇如此著急,是去做什么?”

    那邊好像也不是獵場的方向。

    王植恭敬笑道:“回小爺?shù)脑挘瑳]什么,不過是皇爺瞧兩位娘娘去了那么長時間還沒回來,所以有些擔(dān)心。”

    原來如此。

    李元凈點頭,轉(zhuǎn)頭瞧見安王正在不遠(yuǎn)處站著,臉色已然恢復(fù)如初,瞧著比方才精神多了,有些意外:“皇叔,您好了?”

    安王笑了下,道:“本就沒事兒,歇一會兒,自然就恢復(fù)回來了。”

    他轉(zhuǎn)頭,望著皇帝消失的方向,問:“小爺不去?”

    李元凈不明所以。

    安王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輕聲道:“我聽聞,那位沈姑娘,也去了,同樣還沒回來。”

    李元凈聞言,意識到什么,抬手作了個揖,“多謝皇叔提醒。”

    沈荷回還沒回來,他若留在這里視若無睹,太后和父皇,多半都會不高興。

    他叫人牽來自己的馬上去,不一會兒,也遠(yuǎn)遠(yuǎn)跟在皇帝身后去了。

    安王望著他消失的背影,神色平靜無波,嘴角卻慢慢浮現(xiàn)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荷回此時身似火燒。

    偏偏她現(xiàn)如今整個人還被困在沙袋里,原本就急促的呼吸因為空氣的稀薄,而變得愈發(fā)困難。

    她好似是在人的肩上,腦袋朝下,扛她那人走路時,搖搖晃晃,肩膀頂?shù)盟行┓次浮?br />
    這二人是誰?又想將她帶到哪里,對她做什么?

    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灼熱,荷回瞬間有了些許不好的猜想。

    她這癥狀,不像是生病

    倒像是被人下了藥。

    可究竟是什么藥,能這樣厲害,傳說中的蒙汗藥么?

    正迷迷糊糊想著,人已經(jīng)被扔到了地上。

    疼痛瞬間襲來,叫她找回些許失去的意識。

    “小心著點兒,也不知道憐香惜玉,摔壞了還怎么玩兒?把繩子解開,別一會兒悶死了。”有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隱隱傳入荷回耳朵。

    “就你事兒多,不系繩子,待會兒人跑了你他娘的負(fù)責(zé)?”另一人反駁他。

    “就她如今這情況,一會兒還得舔著臉求咱們弄她呢,跑?沒跑兩步她自己就得回來,你操心個什么勁兒。”

    那人沒再說話,緩步走過來,荷回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沙袋便解開,她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他們?nèi)缃裨谝惶幜肿永铮@林子的樹枝葉都很茂密,是個絕佳的藏人地點,一般人從外頭,很難發(fā)現(xiàn)里頭有人。

    荷回?zé)o力側(cè)躺在地,發(fā)熱的身體碰到冰涼的地面,方才覺得好受些。

    “你先弄。”那高個子對另一人道。

    矮個子笑了,“噯,老郭,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你怎么那么大方,這還是個雛兒,你真舍得?”

    那高個子卻叫他邊兒去,“你以為我是你,腦子里只有這點兒事兒,我心里有事兒。”

    “什么事兒?”

    “還能是什么,也不知咱們的人得手沒有,狗皇帝,從前和他爹折了咱們多少弟兄,不殺了他,難出心頭這口惡氣。”

    “你急什么,放心,這回咱們用的是火銃,定能打爆他的頭。”

    荷回聽著他們的談話,不禁睜大了一雙眼睛。

    他們

    要刺殺皇爺?

    他們不是別人找來侮辱她,想叫她身敗名裂的么?刺殺皇帝做什么?

    荷回滿心驚恐,卻聽兩人又道。

    “我本想著親手砍下皇帝老兒的頭顱,為我兄弟報仇,可偏偏被派來干這事兒,噯,你說,那人是不是同皇帝那小老婆有私情啊,上趕著幫她處理這小丫頭。”

    “誰知道,不管怎么著,左右咱們占了這便宜就是了。”

    那矮個子走過來,捏起荷回的下巴,嘖嘖兩聲,“這么個俊俏的姑娘,可惜了了,但你也別怨我們,誰叫你得罪人了呢,好好伺候我們哥兩兒,興許我們會發(fā)善心,帶你出去吃香喝辣,左右你留在這兒,也是個死。”

    說著就要解荷回的衣裳。

    荷回衣領(lǐng)被拽開,露出胸前白皙嬌嫩的肌膚。

    矮個子瞧得眼饞,嘆息道:“乖乖,好個尤物,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見荷回一動不動,雙眼迷蒙,他便放松了警惕,湊了過來,然而下一刻,只覺脖子一痛,卻是荷回不知何時將頭上的簪子拔下,狠狠往男人的脖頸刺了過去。

    趁著他喊痛,荷回用盡全力將人推開,起身往林子外跑。

    皇爺有危險,她得去告訴他。

    沒想到荷回會忽然有力氣,矮個子捂著流血的脖頸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臭娘兒們,找死是吧!”

    原本走到遠(yuǎn)處,給同伴騰地兒的高個子聽見叫罵聲,飛速趕來,一看就發(fā)生了何事。

    “呵,還是個刺頭兒。”

    荷回不要命一般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可是她身上的藥性已經(jīng)發(fā)作,且越來越厲害,不一會兒,她便沒有了力氣,摔倒在地。

    后頭兩人追上來,“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荷回趴在地上,開始用全身的力氣往前爬。

    后邊兩人像逗狗似的打量著她,放緩腳步。

    忽然,一雙白底皂靴出現(xiàn)在荷回眼前,很快,鞋子的主人便一把抓起她的頭發(fā)。

    “給臉不要臉,你膽子倒是挺大,敢傷你爺爺,今兒個我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按住她。”

    掀起她的裙擺,抬手就要褪她的褲子。

    荷回閉上眼,一臉絕望地將舌頭咬在齒下。

    就在她要一口咬下之際,身上的男人忽然一聲悶哼,歪在一旁,不動了。

    “老楊!”緊接著,是另一人咬牙切齒的痛呼。

    荷回緩緩睜眼,只見那人背上插著一只箭,死不瞑目。

    荷回轉(zhuǎn)過頭去,但見不遠(yuǎn)處,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天神降世,正手拿弓弩端坐在馬上,目光中滿是森然的冷意。

    他來了。

    荷回心頭一松,忍了許久的淚忽然從眼角滑落。

    第56章 第56章“求您,疼疼我吧。”……

    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那個姓郭的高個子見到有人出現(xiàn),立馬俯身提起荷回的衣領(lǐng),將她擋在自己跟前,隨即抽出身后的刀,架在她脖子上。

    “收起你的箭,否則我宰了她!”

    皇帝并不理會他,重新拉弓,弓弦在空中吱吱作響。

    高個子不想他如此不顧及眼前小姑娘的性命,急忙拉著荷回往后退,同時低下身子,將整個人躲在荷回身后,只露出幾片衣角。

    “你以為我在嚇唬你?再不放下弓箭,我當(dāng)真將她宰了!”

    他方才映著日頭,瞧不清對方容貌,但從穿著打扮來看,對方應(yīng)當(dāng)身份不低。

    難不成是寧王李元凈?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除了他這個未婚夫,哪個貴人還會冒著危險,孤身前來救身前這丫頭。

    “尊駕,我也是受人之托,與這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若這樣,尊駕放下弓箭,將座下那匹馬讓給我,我?guī)е@位姑娘出了這圍場,即刻將她放了,如此,你我兩廂便宜,如何?”

    見對方一直不說話,高個子有些著急,繼續(xù)帶著荷回往后退,樹葉將陽光遮住,他這才露出一只眼睛,瞧清楚對方的臉。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輕薄,不是皇帝又是哪個?

    他曾在十幾年

    前見過他一次,就是在那一次,他的兄弟被他一劍穿喉,尸體掛在城樓上暴曬,挫骨揚灰。

    這些年,他每日都在腦海中反復(fù)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將皇帝的一張臉已經(jīng)深深印在腦海中,至死不敢忘。

    雖然已經(jīng)過去十幾年,但皇帝的面容卻并未曾有多大改變,褪去那一身屬于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的他看起來,反而變得愈發(fā)沉穩(wěn)、深不可測起來。

    高個子不禁下意識睜大一雙眼睛,心中無比震驚。

    竟是他!

    竟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不顧危險過來救人?!

    他此時不是應(yīng)當(dāng)在狩獵么?怎么忽然到這里來?

    他們失敗了?

    原本就因為剛死了一個弟兄而悲痛的心,此時變得越發(fā)氣憤,但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xiàn)如今,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如此,才可待來日。

    只要他的命在,相信總有一日,他總能砍下眼前這人的狗頭!

    既然他想救這小姑娘,那就繼續(xù)用她做威脅。

    “快點!你不想她活了——啊——!!”

    話音未落,只覺手上一痛,卻是懷里小姑娘狠狠咬了她一口。

    “賤人!”

    揚手就要朝她一張俏臉蛋上打去,然而還未有所動作,一只箭矢便直直過來,擦過荷回耳朵,深深扎進(jìn)他右眼。

    還沒來得急喊叫,皇帝已經(jīng)將荷回拉走,一腳踹上了他的心窩,直將他五臟六腑都要踢出來。

    他身子在空中飛起,在幾丈之外狠狠砸落,吐出一口血來,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嚎叫。

    而在這整個過程中,皇帝都緊緊捂著荷回的眼睛,不叫她看到一丁點兒血腥。

    感受到皇帝熟悉的氣息,荷回原本緊繃的心終于松懈下來,用盡全部心神凝結(jié)的那點兒力氣也很快散去,身子一軟,倒在皇帝懷里。

    皇帝旁若無人地緊緊抱著她,直到此刻,一顆提起的心才終于安穩(wěn)落地。

    他做什么要同她慪氣?

    她喜歡自己的兒子,他又不是頭一天知道,既然從前不當(dāng)回事兒,如今又何必這樣在意?

    她喜歡誰,就讓她去喜歡好了,只要她在自己身邊,他有信心能叫她一點點喜歡上自己。

    即便不喜歡,又能如何?

    他喜歡她就好了,這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這么計較做什么?

    就因為這么一個荒唐的理由,他冷落她那么多時日,以至于叫她落入危險之中,險些遭遇不測。

    是他的不是。

    “朕來了,荷回,沒事了,別怕,朕帶你回去。”

    荷回緊緊窩在他懷里,一顆心落到實處,緩緩點了頭,“皇爺。”

    她開口喚他。

    皇帝將耳朵貼過去,拍了拍她的脊背,“嗯?朕在這兒。”

    “我”荷回有些不安,“我方才咬了那個人一口,有沒有叫您為難?”

    適才,她能看出來皇帝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身后那賊人,但因為那賊人一直不停帶著自己往后退移動位置,皇帝因為怕傷著自己,才遲遲不動手。

    皇帝心頭一軟,下巴在她額角輕蹭,“沒有,我們荷回很勇敢,叫朕刮目相看。”

    她那樣柔柔弱弱一個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卻為了給他制造射殺賊人的機會,那樣義無反顧地掙扎,反抗。

    怎不叫他敬佩、愛憐?

    他回頭瞧了瞧方才被他射殺那人的脖頸,見上頭滿是血,問:“那也是你干的?”

    荷回點點頭。

    皇帝將她摟得更緊,“好孩子。”

    見他們兩人這番親密的模樣,緩過神來的高個子僅剩的那只眼睛瞳孔驟縮。

    他們,他們就這樣抱在了一起?

    若不是知道他們彼此的身份,他還以為兩人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他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她懷中的荷回,忽然捂著那只流血的眼睛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姑娘是寧王的人,他卻沒有出現(xiàn),反而是他的父親,當(dāng)今天子不顧危險前來救她。

    他是皇帝,身邊本應(yīng)跟著一大群人,而此刻,卻只有他自己在這里,而不遠(yuǎn)處,他騎來的那匹馬還在不停喘氣噴鼻。

    很顯然,他是不顧規(guī)矩疾馳而來,這才導(dǎo)致他甩開了那些侍從,如今身邊空無一人。

    這姑娘,是他心尖兒上的人呢。

    怪不得。

    原來他還好奇,一個未來的寧王妃,同慶嬪又沒有干系,她做什么非要叫他們毀了這姑娘的清白。

    原來是因為這個。

    一朝天子,同他的未來兒媳,勾搭上了。

    這樣的皇家丑聞,若早叫他們知道,可不就是絕佳的推翻他的理由?哪里還需要辛辛苦苦蟄伏這么多年,過得人不人,鬼不鬼?

    “哈哈哈哈哈。”他指著皇帝大笑,“人人都說你是明君,原來你的明君是這么當(dāng)?shù)摹!?br />
    他將目光落在荷回臉上,嘴角浮現(xiàn)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這丫頭的滋味兒是好,你這灰爬得不虧。”

    荷回聞言,連忙有氣無力地將手放到皇帝手臂上,急道:“皇爺,我沒有”

    “我知道。”皇帝將她抱到那邊樹底下坐著,抬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fā)絲,問:“方才,他用的哪只手碰的你?”

    荷回想了想,說:“左手。”

    皇帝將身上的銀鍛披風(fēng)解下,蓋在她身上,“等朕一會兒。”

    荷回點頭。

    皇帝起身,緩緩朝那高個子賊人走過去,路過方才被他丟下的刀,腳尖一挑,將它挑落在手中。

    那人看到他如鬼魅般提刀一點點逼近自己,忍著疼痛掙扎著往后退。

    “你個偽君子,我便是到了十八層地獄也不會放過你!”

    皇帝神色未變,垂眼瞧他,像是在瞧一個死人。

    手起刀落,賊人的左臂膀被整條砍斷,咕嚕嚕滾到皇帝腳下,被他一腳踢走。

    高個子賊人的凄厲喊叫聲震徹山谷,荷回聽到,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皇帝瞧見她動作,重新轉(zhuǎn)過頭來,蹙了眉。

    聒噪。

    抬手,又一把卸掉那人的下巴。

    世界終于清凈,那賊人只能滿身是血地來回在地上打滾,一絲聲音也發(fā)不出。

    皇帝扔掉刀,有些嫌惡地拿帕子擦掉手上的血跡,轉(zhuǎn)身走向荷回。

    來到荷回身邊,想將她重新抱起,然而剛蹲下身子,便見她睜開眼,伸手推搡自己。

    “皇爺求您,離我遠(yuǎn)點兒。”

    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無措和委屈。

    皇帝這才注意到,她面頰正氤氳著不自然的紅,雙眼迷蒙,眼含春水,因為不舒服,胸口正在急切地起伏。

    這明顯是

    皇帝冷了臉。

    他們竟敢給她下藥。

    他放輕聲音,盡量不叫自己嚇著她,“荷回,相信朕么?”

    荷回費力睜開已經(jīng)有些迷離的雙眼,看著眼前人,緩緩點了點頭。

    皇帝將她抱起,放到馬上,自己從身后抱住她。

    “朕帶你回去找御醫(yī)。”

    此時,他已經(jīng)全然不在乎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事情了,他只想叫她好,讓她不再那么難受。

    然而荷回聽到他這句話,卻掙扎起來。

    “不我不回去,我不能這樣回去。”

    她這個樣子,旁人一看就知道她中了什么藥,她往后還怎么見人。

    身體里洶涌的異樣叫她忍不住哭起來,“皇爺,好皇爺,您幫幫我,求您幫幫我”

    她把他的心都哭碎了。

    皇帝調(diào)轉(zhuǎn)馬頭,說好,“不回去。”

    他將她往東南方向帶,那邊有一條小河,他扶著她站在河邊,彎身試了一下水。

    水雖不急,且冰涼徹骨。

    皇帝有些猶豫。

    她女兒家,身子嬌弱,若是泡在這樣冰涼的水里,不定會泡出什么毛病來。

    還是再想其他法子。

    然而荷回卻搖了搖頭,掙扎著跑到河水里泡著。

    皇帝怕她站不穩(wěn),抬手

    遠(yuǎn)遠(yuǎn)扶著她。

    乍一碰到河水,荷回身子忍不住打了個顫,半晌過后,身子里的熱氣和癢意終于被沖淡少許。

    正當(dāng)她高興之際,卻發(fā)現(xiàn)那只不過是她的錯覺。

    身體里的那把火非但沒有被熄滅,反而還更旺了。

    荷回感到有些絕望,忍不住再次去咬舌尖。

    皇帝發(fā)現(xiàn)了她這個動作,抬手扼住她下顎,往她嘴里看,眼見著她唇齒間赫然流淌著少量血,心頭又急又氣。

    “這一路,你就是這般讓自己保持清醒的?”

    荷回此時整個人雖有些昏昏沉沉,卻也能察覺到他的生氣,略有些委屈地道:“我沒法子,皇爺,我真的沒法子,我太難受了”

    皇帝將她重新抱上岸去,用丟在岸上的披風(fēng)將她重新裹起來。

    荷回此時渾然不知自己究竟是熱還是冷,整個人發(fā)著抖,抬眼,瞧見皇帝抿著唇,為她忙前忙后,嗅到皇帝身上的氣息,忍不住貼了過去。

    只一點,一點點。

    貼近他,她就不用再那么難受了。

    她忽然緊握住皇帝貼在自己臉上的手,一張臉小獸一般不斷在他手心里輕蹭著。

    此時的他,對他來說就是一塊有強大吸引力的磁石,只想著貼上去,給自己止癢。

    “皇爺皇爺”

    皇帝瞧見她這樣,喉結(jié)微動,卻還是將手抽了出來。

    他的手一離開,她的心也跟著難受起來,仿佛身體里有個巨大的空洞需要他填滿,可是他卻不為所動。

    “您怎么這么狠心?”她咬唇,迷離地望向他,向他哭訴。

    皇帝從未見過這樣的她。

    魅惑,嬌俏,像個攝人心魄的妖孽。

    他收回視線,告訴她,“朕先給你尋給安全的地方,替你把御醫(yī)叫過來。”

    只能先如此了。

    誰知荷回卻全然不曾聽到似的,撲了過來,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眼睫微顫,張開一雙紅唇,仰頭便輕輕含住他的喉結(jié)。

    她已經(jīng)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我不要御醫(yī),我只要您。”

    “求您,疼疼我吧。”

    第57章 第57章解藥

    河水在身邊涓涓流淌,頭頂不時有鳥雀飛過,站在搖晃的枝頭沖兩人歪頭不停張望,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皇帝呼吸微窒,握著荷回臂膀的手猛地用力。

    他沒料到她動作這樣快,在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前,便掐住了他的命門。

    她究竟知不知道,男人的喉結(jié)不能隨便亂碰。

    可她不僅碰了,還抬眼無辜地看他,仿佛才修煉成人的精怪,剛來到人世間,什么都不懂,天真且魅惑。

    皇帝呼吸微重,喉結(jié)緩緩滑動,眸色深沉,掙扎片刻之后,終于將人從懷中推開。

    若她是清醒著同自己說這句話,他定會如她所愿,可惜。

    不是。

    她只是被藥性逼得受不了了,腦袋昏沉,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什么。

    “你如今不清醒,別說這些叫自己后悔的話。”這話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皇帝拍拍她的臉,“好姑娘,朕找人過來,你再忍忍。”

    乍然被推離他的身體,荷回便又開始難受起來,身體里的空虛似是一個黑洞,變得越來越大,怎么都填不滿。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想往他身邊蹭,仿佛只有同他肌膚相貼,她的身體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他是她的藥,他為何就是不肯可憐可憐她,叫她碰一下?

    只一下就好,她不貪心。

    她哼哼唧唧,繼續(xù)想湊過去,他還不讓,她索性拉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親吻,“我難受”

    剛從河里上來,身上都是濕的,風(fēng)一吹,只是瑟瑟發(fā)抖,可打了顫,那股冷意過后,身體里的火卻又再次燒起來。

    明明冷得不行,卻又唇干舌燥。

    她急得不行,眼角沁出細(xì)密的淚珠,貝齒咬在紅唇上,直直地望著皇帝。

    這目光

    皇帝抿唇。

    怨怪中帶著嗔怒,似一把勾人的刀子,直要將他的心勾了去。

    “朕知道。”他說,“朕比你更難受。”

    心尖上的小姑娘在自己身上又親又蹭,他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會沒有反應(yīng)?

    可若是他自私一些,在這種情況下如了她的意,會如何?

    他們會暫時獲得身體上的歡愉。

    然后呢?

    待她清醒,她會如何?

    會不會將自己當(dāng)成趁人之危的小人?

    從前,他從不會想這樣的問題,睡了便睡了,能怎么樣?他本來就想叫她做自己的女人。

    可自從她因為春宮圖那事同自己生氣后,他忽然意識到,相比身體上的歡暢,他更應(yīng)該在乎的,是她的意愿。

    若她此刻清醒著,會這樣迫不及待地求他那樣對待自己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是個對貞潔看得很重的孩子,更何況,她心里喜歡的人,并不是他。

    皇帝狠下心,不理會她的哀求,從袖中拿出她送給自己的那方汗巾子,將她雙手捆住。

    “荷回,聽好。”他捧著荷回的臉,認(rèn)真告訴她,“你中的是春藥,現(xiàn)如今有兩種解決法子,一,你同朕歡好,二,忍忍,等著朕叫御醫(yī)來給你解毒,你選哪種?”

    荷回被他的聲音喚醒,迷離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聽見他的話,愣了好半晌。

    歡好

    不,不成,以他們兩的身份,怎么能真的發(fā)生關(guān)系?就算要,也至少不是如今。

    “你選第二種,是不是?”皇帝問。

    荷回緩緩點頭。

    “好。”皇帝道,“既然如此,那你從現(xiàn)在起,就必須保持足夠的清醒。”

    隨后抱起她,將她帶離濕漉漉的岸邊,來到不遠(yuǎn)處一塊大石頭后坐下。

    石頭冰涼,荷回身子一碰到,便舒服地從嘴里發(fā)出一聲喟嘆,貼了過去。

    她此刻好似化成了一條小蛇,頭發(fā)毫無章法地貼在臉頰上,腰肢款擺,勾人心魄。

    皇帝垂眼望著她,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暗涌。

    須臾,終于還是推開她,轉(zhuǎn)過身去走到不遠(yuǎn)處,抬手,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很快,天空中那只一直跟著他們的蒼鷹應(yīng)和著發(fā)出一聲鳴叫,在兩人上空盤旋兩圈后飛走了。

    皇帝轉(zhuǎn)身,見荷回又開始哼哼唧唧,走過去,替她理了理鬢邊的濕亂的發(fā)絲。

    這里除了草便是樹,并沒有能叫人棲息的房屋,除了這塊大石頭,更是連個躲人的地方都沒有。

    她身上的衣裳被浸滿了水,若是還不脫下來,恐怕會生病。

    他蹲下來,將裹著她那套唯一一件還算沒濕的氅衣拿下來放到石頭上,隨即伸手去解她的衣帶。

    似乎是聽見動靜,小姑娘緩緩將一雙氤氳著霧氣的眼睛睜開,朝他望過來。

    “冷不冷?”他問。

    荷回沒吭聲,已經(jīng)比方才清醒了些,想起方才自己對眼前男人的所作所為,羞愧得無以復(fù)加。

    她在做什么,怎么能那樣冒犯他?

    雖清楚是因為中了藥的緣故,但還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

    她往日的矜持都到哪里去了?他瞧見自己那樣,會不會覺得她很不堪?

    “冷。”她道。

    濕漉漉的衣裳黏在身上萬分難受,她的嗓子因為著涼已經(jīng)有些發(fā)痛。

    可是同樣的,她也很熱,那股熱是身體里的,從骨頭縫里冒出來,像是要把她蒸熟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皇帝描述自己如今的感受。

    同樣也不知道,該不該留著這些濕衣裳去壓制那些熱氣,因為目前看來,她并沒有感到好轉(zhuǎn),反而更難受。

    她身上的這兩種熱和冷,并不相容。

    “閉眼,朕幫你把濕衣服丟掉。”

    雖然覺得羞恥,但荷回還是緩緩點了頭。

    她眼睛閉著,什么都瞧不見,便愈發(fā)能感受到身體里那不知名的空虛,正在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或許很快,它就會重新淹沒掉她的理智,搶奪走她的身體。

    就像方才

    一樣。

    不,怕是會比方才更可怕。

    隨著時間流逝,她的心跳和呼吸越來越快,身體也變得超乎尋常地敏感。

    她知道,她身體里的藥力又上來了。

    很快,她便察覺到男人的手拉開了自己的衣帶,或許是未曾注意,手不小心碰到了她里衣的表面,指尖上的溫?zé)岜闼查g透過布料侵透進(jìn)她的肌膚里。

    只是個小小的動作,荷回便立即感覺到脊背上升騰起一股酥麻,不受控制地仰頭吐出一口熱氣,神色一下重新變得迷離起來。

    皇帝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變化,望著她,手頓了一下。

    她滾動喉嚨,啞聲輕喚:“皇爺。”

    “還記得方才朕對你說過的話么?”他提醒她。

    話,什么話?荷回迷迷糊糊,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皇帝輕輕箍住她下顎,沉聲道:“保持清醒。”

    話音剛落,手便在她耳垂上輕輕捏了下,荷回感到疼痛,神絲瞬間就蘇醒了幾分,咬著唇,深怕自己再陷入混沌之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皇帝見狀,這才繼續(xù)動作,將她里衣解開。

    又為了方便褪衣裳,將綁著她手腕的汗巾子解下來,一只手伸到她背后,叫她后背離開石頭,單手褪下那兩層衣裳。

    荷回仍舊閉著眼,紅唇輕張,從嗓子眼兒里發(fā)出一聲輕哼,胸膛不住起伏。

    皇帝視線垂下。

    如今她上半身,就只剩這一件輕薄的大紅肚兜了。

    自從他下令讓尚服局將宮眷的衣裳都改得寬大以后,她應(yīng)當(dāng)就再不曾用過裹胸布。

    肚兜輕輕掛在她雪白纖細(xì)的脖頸上,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來。

    皇帝忽然想起幾月前在雨花閣那件屋子里瞧見的情形,繃緊了下顎,眸光沉沉。

    不過最終,他的目光并沒有在上頭停留多久,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這東西就不必解了。

    皇帝將那大氅鋪在石頭上,想叫荷回倚上去躺好,俯身之時,手忽然碰到了方才他看的地方。

    他愣了愣,想將手收回,卻被荷回一把按住,半晌,她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緩緩睜開眼,目光迷離。

    意識到她已經(jīng)快要徹底失去神志,皇帝想將手抽出來:“御醫(yī)很快便到。”

    所以,再忍忍。

    荷回貼過去,愈發(fā)緊緊抓住他的手,皇帝能感受到她在他手背上有多用力。

    只聽她語氣急切,“他究竟什么時候到,若他不來可怎么辦。”

    皇帝說不會。

    荷回卻忍不了,求著叫他幫她。

    皇帝喉結(jié)滑動,“怎么幫?”

    荷回湊過去,在他身邊輕聲耳語。

    她身上確實越來越燙,臉色也越來越不對勁,皇帝不知這藥的藥性究竟如何,怕她真有個好歹,有些猶豫,想要走,卻被她按住手。

    皇帝眸光微閃。

    就像她說的,只是抱著而已,并不做別的。

    半晌,終于點了頭,說好。

    倚坐在石頭上,將大氅蓋在荷回身上,將人連衣裳從身后緊緊抱在懷里。

    “這樣可好受些?”

    荷回仰頭,說不上是痛苦還是舒坦,沒有回答,只是摟著他,往他唇邊湊過去。

    皇帝回應(yīng)。

    恍惚間,荷回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黏膩的水聲,迷蒙著想,應(yīng)當(dāng)是離河太近的緣故,河水奔騰得太急,所以才有這樣大的聲音。

    腦海中,有個人正在捏泥人,他必須反復(fù)揉搓,用力捏造,那泥人才成型,可慢慢的,荷回方才意識過來,自己就是那個泥人,落入身后這個男人的手里,無處可逃。

    她還是覺得難受。

    怎么會這樣?

    身體里像是有螞蟻在爬,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的皮肉撕咬干凈,將她整個人吞噬殆盡。

    她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明皇帝已經(jīng)同她這般,為何她還是這樣痛苦。

    “皇爺,我是不是要死了?”

    “說什么傻話。”皇帝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側(cè)過臉去瞧,見遠(yuǎn)處有人正騎馬往這里趕來,對荷回道:“別怕,救你的人來了。”

    皇帝起身走了過去,在遠(yuǎn)處停下,確保那些人不會瞧見石頭后的荷回。

    “黃布條帶了沒?”

    眾人一愣,連忙下馬行禮,說帶了。

    皇帝用黃布條裹在樹干上,將荷回圍起來,隨即將荷回一只手拿出來,叫御醫(yī)診脈。

    “何藥可解?”

    御醫(yī)卻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道:“回皇爺,里頭貴人中的是‘歡愉散’,春藥里藥效最重的一味,其余春藥或可忍過去或者配解藥,可是這東西”

    他小心抬眼覷了一眼皇帝,道:“卻是無藥可解,只能行房,同人歡好。”

    “從脈象上來看,貴人中藥已經(jīng)好些時候,若是再不解,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皇帝蹙了眉,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抬手叫他退下。

    他剛進(jìn)到搭建好的簡易帳子里,荷回便立即撲了上來。

    她的手從他衣襟里鉆進(jìn)去,慌亂且毫無章法。

    瞧這模樣,她已經(jīng)近乎要被藥性吞沒。

    皇帝將她壓在鋪好的黃布上,大掌緩緩將她的手攥住,十指緊握。

    “荷回。”他輕咬她的唇,迫使她重新清醒。

    “方才御醫(yī)的話,可都聽見了?”他抬起身子,靜靜注視著她,“你愿不愿意,嗯?告訴朕。”

    “若你不愿,朕會——”

    話說一半,卻又停住了。

    他會如何?不顧她性命,叫她這般挨著,直到?jīng)]命么?

    他做不到。

    聞聽他這話,荷回沒吭聲,半晌,才終于恢復(fù)一絲神志,“我想活。”

    皇帝望著她,眉眼因為她這三個字而變得黯了黯。

    果然,只是為了活命啊。

    但不管為什么,她都將屬于自己。

    他還有什么可計較的。

    半晌,皇帝終于俯下身去,緩緩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別怕,朕會很輕。”

    荷回點了點頭,緩緩將藕臂掛在男人的脖頸上,閉上了眼睛。

    第58章 第58章占有。

    她這樣乖。

    因為中了藥,身上哪哪兒都是燙的,眉眼間因為不舒服而染上一層焦灼。

    雖然嘴上說著不怕,但明顯看出,她還是有些懼意在的,眼睫輕顫著,落在他脖頸上的手,亦忍不住往下落。

    為了叫她放松下來,皇帝一邊柔聲哄著她一邊親吻她的眉眼。

    舌尖在她眼睫上劃過,惹得她呼吸微重,兩只腳開始不住在身下鋪好的黃布條上來回輕滑,喉間發(fā)出一聲輕哼。

    不耐煩他這樣慢,她拉過他脖頸,整個身子往上,用盡全力去夠他。

    “這里。”她提醒他。

    皇帝嗯了一聲,滿足她。

    她是真得難受極了,用他從前教她的那些方法去對付他,便是連舌尖因為用力而再次出血也不在乎。

    對于此時的她來說,這一點點疼痛她已經(jīng)感受不到,反而給她帶來一股莫名其妙的興奮感。

    這究竟是什么破藥,將她變成這般模樣,叫她險些都要不認(rèn)識自己。

    然而此時的她已經(jīng)沒有功夫去來得及羞恥,只是抱著皇帝,唇齒間毫無章法。

    有東西順著兩人下巴緩緩流下,落在肩胛骨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坑,被皇帝抬手抹去。

    自來獵場后,他近乎弓箭不離身,原本淡下去的繭子又重新長了出來,落在肌膚上,只是輕輕劃過,便是一陣酥酥的麻意。

    荷回身子一緊,沒有控制住力道,狠狠咬了一口皇帝。

    皇帝眸光一沉,重新將她按回去。

    只見她唇上盈盈閃著水光,眼角紅彤彤的,像擦了胭脂。

    整個人純真且魅惑。

    皇帝呼吸微重,將她落在嘴角外頭的殘余銀絲抹去,掀開她身上蓋的大氅。

    荷回下意識環(huán)抱住自己。

    皇帝目光閃了閃,俯下身來,手從她腰下穿過,摟著她,問,“還冷么?”

    荷回?fù)u了搖頭,有他在,她自然是不冷的。

    “荷回。”他輕嘆一聲,喚她的名字。

    “嗯?”她望向他,日光照耀下,長長的眼睫在眼下顯出淡淡的陰影,顯得她肌膚越發(fā)紅潤雪白。

    皇帝靜靜望著她,眸色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復(fù)雜情緒。

    半晌,終于吻了吻她的鼻尖,說:“沒什么。”

    荷回并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縮了縮因為吹風(fēng)而有些發(fā)冷的身體。

    皇帝見狀,將她抱緊,同時用手輕揉她的臉,同她說話,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叫她不至于太過緊張。

    “上回那事,是朕的不是,朕不該因為你提起凈兒便同你鬧別扭,別生朕氣了吧。”

    荷回如今哪里還記得之前同他鬧不愉快的事,腦袋里一團(tuán)漿糊,只顧著將手指緊緊扣在他臂膀上。

    “我哪里敢生您的氣。”

    這話皇帝不愛聽,吻了吻她的鼻尖,拆穿她,“怎么不敢,你啊,對旁人好聲好氣的,對上朕,總是面上尊敬,心里不當(dāng)回事,譬如朕上回叫你給朕做條汗巾子,你便不情不愿,不記得了?”

    他如今說什么都成,荷回一個勁兒地?fù)u頭,沒法同他爭辯,“我錯了,我認(rèn)罪,往后您想要什么,我都給您做。”

    荷包、汗巾、衣裳襪子只要他現(xiàn)下別再折磨她,給她個痛快,怎么都行。

    “只給朕,不給別人?”

    “不給。”

    皇帝稱贊:“好姑娘。”

    下一刻,荷回猝然咬唇,整個人被溪水染得濕漉漉的,皇帝離她太近,衣擺不可避免地被一同沁濕,這身用輯里湖絲做就的曳撒瞬間便廢了。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無心再管,只顧著用那只干凈的手輕輕撫摸荷回的臉。

    只見她紅唇微張,眼角因為刺激而沁出淚珠,雙眼空洞迷蒙,整個人還沒回魂。

    “你怎么樣?”他問。

    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似才回過神來,眼珠子僵硬地動了動,望向他,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

    “我不知道。”

    他只是抱著她,什么都沒做,可是不知怎么的,方才那一瞬間,好似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像是洪水一般淹沒了她。

    她想逃,可卻被禁錮著,無處可去。

    魂魄被迫從軀殼中抽離,整個人無所適從,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皇帝幫她順氣,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逗她,“怎么會不知道?”

    荷回迷迷糊糊,眼睫被汗水沁濕,說不了話,瞧著可憐極了。

    皇帝望著她,只覺得一顆心無比的熨帖。

    原來這個時候的她,是這樣的。

    嬌怯,柔媚,帶著股不諳世事的天真。

    她只是這樣靜靜望著他,并不說話,卻叫他整顆心瞬間軟成一汪水。

    皇帝漆黑的瞳孔閃過一絲微光,待她緩過神來,恢復(fù)一絲力氣,這才起身拉過她的手吻了下,將它放在自己衣襟上。

    荷回懂了他的意思,眼睫微顫,粉腮上迅速被染上一層胭脂,心跳如鼓。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將腦袋埋在他脖頸里,手鉆進(jìn)皇帝的發(fā)絲之中,脖頸揚起。

    睜開眼,天空萬里無云,只有一輪圓日明晃晃掛在頭頂,旁邊不時有飛鳥掠過,發(fā)出急切的鳴叫。

    明明是秋日里,日頭卻這樣毒,明晃晃掛在頭頂上,好似一個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在她眼前越漲越大,不多時便將她徹底吞沒。

    在最開始,她還有些迷茫,等整個人反應(yīng)過來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忍不住流淚。

    風(fēng)太急,四周的黃色圍帳被吹得颯颯作響,像是一首首直擊心靈的古樂,在她耳畔奏響,久久不曾停歇。

    她察覺到他吻掉了自己眼角的淚珠,在她耳邊輕聲嘆息,“別哭。”

    荷回不想哭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覺得委屈,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他呼吸那樣重,明明已經(jīng)忍到極處,卻還是耐心地輕哄她,將她掉落的淚珠一點點吻去,一滴不剩,直到她再哭不出來。

    荷回不吭聲,只是緊緊摟著他脖頸,緩緩將臉貼在他耳畔。

    皇帝呼吸沉重,卻也只是淡淡嘆了一句:“怎么這么嬌氣?”

    此時不遠(yuǎn)處,御醫(yī)和幾名錦衣衛(wèi)正背著身子立在那里,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御醫(yī)還好,年事已高耳朵不行,有些東西也聽不見,可這些錦衣衛(wèi)都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耳力驚人,石頭后那些隱秘的聲響卻實實在在能傳入他們的耳朵。

    其實這種事情并不少見,不過是男女之間那點事兒而已,有個什么,即便親眼看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可身后那兩人的身份著實有些特殊,叫這些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錦衣衛(wèi)也不免暗自在心里嘀咕起來。

    如今這情形,這位沈大姑娘還能嫁給小爺么?

    這三人往后見面,該如何相處?

    這種事便是放在尋常百姓家也是一件煩心事,夠街坊鄰居說上個幾十年的了,若有人報官,更是了不得,兩個人非得挨板子不可。

    皇家里出了這事,只會更麻煩。

    小爺知道了會如何先不說,太后那里可怎么交代?她老人家那樣重視皇家名聲,若是知道了此事,可不要鬧翻天。

    還有那些在暗地里虎視眈眈的叛賊,若知道了此事,必定會拿此做文章,到時,又是一樁麻煩。

    不過他們能想到的事,想必皇爺早有思量,不必過分擔(dān)憂。

    正想著,眾人忽聽耳邊隱隱響起一陣馬蹄聲,下意識握刀抬眼,只見遠(yuǎn)處一對人馬正往這里趕來,其中那位領(lǐng)頭的,不是李元凈又是哪個?

    眾人神色一凜,互相對望,都難得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緊張。

    小爺怎么過來了?

    這邊正辦事兒呢,若是叫他過來撞見

    想到那副場面,眾人便立時打了個激靈。

    決不能叫小爺過來!

    連忙叫御醫(yī)遠(yuǎn)遠(yuǎn)躲開,幾名錦衣衛(wèi)上馬,迎了過去。

    “見過小爺,小爺怎么不好好在行營里呆著,跑到這里來?天色將晚,外頭風(fēng)沙又大,小爺若是著了風(fēng)寒就不好了。”

    眾人下馬給李元凈行禮。

    李元凈在馬上擺擺手,說道:“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便想跟著父皇一同出來尋人,對了,父皇呢?”

    他忍不住好奇地朝底下眾人張望,他明明記得這些人是同父皇一同出來的,怎么如今只他們幾個在這兒,卻不見父皇的身影?

    聞言,錦衣衛(wèi)指揮使不敢耽擱,立即上前道:“稟小爺,皇爺叫臣等分頭行動,如此才找得快些,他與其余人到別處去了,叫我們留在此處先找著,過后到前頭回合。”

    “哦。”李元凈聞言,點了點頭,“遠(yuǎn)遠(yuǎn)瞧見你們,還以為父皇也在這兒。”

    皇爺確實在這兒,只不過

    幾名錦衣衛(wèi)沒有做聲,只是恭敬地垂頭行禮。

    “對了,你們可找著人了?”

    指揮使道:“回小爺,不曾。”

    李元凈有些失望,“這不省心的,兩位娘娘都找到了,怎么就她不見人?沒得到處亂跑什么?”

    幾名錦衣衛(wèi)不說話。

    若是小爺知道沈姑娘如今在哪兒,又同誰在一起,正在干些什么,怕是會氣血翻涌,驚得牙都掉出來。

    李元凈四處張望,見這里沒人,便打算到別處去,若是沈荷回有個三長兩短,太后多半要傷心。

    忽然,他瞧見了一塊大石頭,問,“那邊你們尋過沒有?”

    眾人道,“回小爺?shù)脑挘讲懦嫉纫呀?jīng)尋過了,并沒見沈姑娘的身影。”

    李元凈蹙了眉,“這丫頭,究竟到哪兒去了?你們當(dāng)真尋過了?你們?nèi)诉@么少,別不是有什么遺漏的地方,要不我同你們一起再尋一遍?”

    別的地方大都找過了,也不見人。

    眾人斬釘截鐵,再次對李元凈道,“小爺,確實已經(jīng)尋過了,真沒有,您就別再白費工夫了,這樣,臣等再尋一遍,若是尋著了,派人告訴小爺。”

    李元凈聞言覺得有理,只好作罷,調(diào)轉(zhuǎn)馬頭,想了想,又停下道:“若你們碰見父皇,便告

    訴他,兩位娘娘已經(jīng)找到,叫我好生托人送了回去,請他不必?fù)?dān)心。”

    “是。”

    幾人領(lǐng)命,心里卻在想,小爺此舉完全是多慮了。

    皇爺他如今滿心滿眼都是那位沈姑娘,哪有功夫去擔(dān)心旁人?

    “小爺多加小心。”

    李元凈嗯了一聲,正要走,忽然像是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什么,疑惑道:“那是什么?”

    眾人下意識順著李元凈的目光望過去。

    只見從皇帝和沈姑娘呆的那塊大石頭后,露出來一條水紅的衣袖,被風(fēng)一吹,衣袖在空中翩翩起舞,分外顯眼。

    沈姑娘的衣裳竟不知何時飄了出來。

    眾人心頭咯噔一聲,打了個突。

    第59章 第59章“放心,他不會聽見。”……

    風(fēng)越來越大,那只水紅衣袖在石頭邊不停舞動,仿佛下一刻就要往這邊飛來。

    眾人摒心靜氣,空氣中有片刻的寧靜。

    指揮使飛快反應(yīng)過來,沖李元凈抱拳行禮,恭敬道:“沒什么,不過是不知從哪里刮來的一塊紅布罷了,這里天氣不比京里,風(fēng)沙大,不知道就從外頭刮來什么東西,驚擾小爺了,待會臣就叫人清理干凈。”

    “我說呢,嚇我一跳。”李元凈緩了緩心神,道:“草原上莫名其妙出現(xiàn)這東西,紅彤彤的,還以為是鬧鬼了。”

    “小爺說笑了。”指揮使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牽著李元凈的馬往反方向走,“大白天的,鬧什么鬼呢。”

    圍場里確實風(fēng)沙大,有時人好好站著,都能被吹一個趔趄,東西被吹翻吹走,是常有的事兒,因此對于方才指揮使的那番言辭,李元凈并沒多做懷疑。

    “鬧鬼是不至于,但這鬼天氣,一會兒好一會兒歹的,真叫人煩心。”

    說到這兒,李元凈不禁暗自想,難不成沈荷回也是被風(fēng)沙給吹走了?否則要如何解釋她這么久不見人影兒一事?

    她不知跑哪兒去也就罷了,怎么連父皇也不知所蹤。

    這地方雖大,但除了幾片小樹林,其余地方都是些石頭和草甸子,稍微站得高些,底下景物便能一覽無余,他方才轉(zhuǎn)悠那么久,沒道理尋不到人,除非

    正想著,他忽然勒馬停下,再次朝那大石頭遠(yuǎn)遠(yuǎn)望去。

    什么聲音?

    錦衣衛(wèi)指揮使瞧見他這個動作,不免動作一滯,怕他發(fā)現(xiàn)什么,抬頭問:“小爺怎么不走了?”

    李元凈蹙眉,疑惑道:“你們方才可有聽到什么聲響?”

    指揮使一愣,笑道:“回小爺?shù)脑挘辉皇悄郏月牪砹耍俊?br />
    話音落下,即刻轉(zhuǎn)換話題,轉(zhuǎn)頭指著前方道:“小爺不是要去尋人?還是趕緊出發(fā)才是。”一邊說著,一邊牽著李元凈的馬拐彎兒。

    “不對,分明就有聲音,你們都沒聽見?”李元凈止住他的動作,再度側(cè)耳。

    “興許是鳥叫吧,小爺,如今天色將晚,若不快些,恐怕沈姑娘一個人會害怕,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太后那里不好交待,您還是快些去尋人才是。”

    “慢著。”李元凈蹙了眉。

    真的是鳥叫嗎?

    隔得太遠(yuǎn),聲音模模糊糊聽不太清,但依稀能察覺到,那是一種斷斷續(xù)續(xù)、若有似無的叫喊,壓抑中又帶著一股隱秘的快活,像是實在忍受不住了,從嗓子眼里乍然蹦擠出來的一般,在最初的高昂過后,轉(zhuǎn)變成鉤子一般的啜泣。

    除了這種奇怪的叫喊,細(xì)細(xì)聽來,好似還夾雜著一種極其富有規(guī)律的擊水聲,隱隱約約,如霧里看花一般,聽不真切。

    世上有哪種鳥叫聲這樣奇怪的?

    轉(zhuǎn)頭去瞧錦衣衛(wèi)指揮使,李元凈忽然咂摸出一絲不對勁起來,拿著馬鞭抵在指揮使肩頭,輕輕敲擊他的肩膀。

    “從方才起,你們就一直阻攔我到那邊去,還一個勁兒地攛掇我快快離去,究竟想干什么?”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李元凈滿臉狐疑,俯下身去問道:“那石頭后有人,是也不是?”

    若是他未曾聽錯,方才他聽到的,分明就是女人的啜泣聲。

    眾人不想他忽然說出這番話來,脊背不由一僵,望向指揮使,指揮使心里雖同樣有些緊張,但面上卻著實瞧不出什么,笑道:

    “小爺說的哪里話,臣說過了,方才臣等已經(jīng)在那邊尋過一遍,什么都沒有,哪里又有什么人?”

    轉(zhuǎn)頭問身后人:“方才你們可聽到什么了?”

    眾人恭敬道:“不曾。”

    指揮使聞言,這才轉(zhuǎn)頭望向李元凈道:“小爺這回可信了?若不成,小爺可派人隨臣一同過去看看。”

    他是皇帝的心腹,說話自然帶著分量,既然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李元凈也不會打他的臉,當(dāng)真派人過去,可他又覺得方才那聲音著實古怪,再加上那莫名飄動的紅布,叫他越發(fā)斷定那石頭后面有貓膩。

    于是趁他們不注意,調(diào)轉(zhuǎn)韁繩,飛快往遠(yuǎn)處那大石頭的方向去。

    離得近了,這才發(fā)現(xiàn),那石頭邊的哪里是什么紅布,分明是屬于女人的衣袖!

    這些人到底是當(dāng)真不知道,還是在騙他?

    李元凈蹙了眉,狠甩馬鞭,“駕——!”

    這可把眾人都嚇了一跳,眼瞧著李元凈離石頭越來越近,指揮使即刻反應(yīng)過來,飛身上馬,奮力去追。

    他緊抿雙唇,額角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雖然再給他片刻功夫,便能將李元凈攔下,可李元凈此時已經(jīng)離那邊太近,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即便不能聽見聲響,也能瞧見石頭后露出的黃布條,到時,皇爺同沈姑娘的事便瞞不住了。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忽然有一人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站在了李元凈的馬前,硬生生地將他給攔了下來。

    李元凈驚魂未定,將馬勒好,正想訓(xùn)斥,低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竟是熟人。

    “王太醫(yī)?”李元凈訝然道:“你怎么在這兒?”

    王太醫(yī)在太醫(yī)院任職數(shù)十年,是看著李元凈長大的,李元凈兒時身子不好,都是他給醫(yī)治,因此李元凈對他十分恭敬,乍然瞧見他在這兒,倒將他給嚇了一跳。

    王太醫(yī)撫著自己的心口,給李元凈行禮,被他下馬攙起。

    “老丈,你在這兒做什么呢?”

    王太醫(yī)卻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低著頭,訕笑道:“小爺還是別問為好。”

    這話可奇了怪了,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是自己問不得的,李元凈正要打趣他,忽然瞧見他微微敞開的衣襟,和脖頸上分外明顯的抓痕。

    李元凈愣了好一會兒,再次將眼睛瞥向不遠(yuǎn)處那飛舞的衣袖,忽然明白了什么。

    “王太醫(yī),你”

    王太醫(yī)汗顏道:“就是小爺想的那樣,還望小爺替老朽保密。”

    李元凈望著他不吭聲。

    王太醫(yī)心怦怦直跳,險些要支撐不住,正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了破綻時,忽見李元凈抖動著肩頭,噗笑出聲。

    “老丈,你這么大年紀(jì)了,不想還是這么雄姿英發(fā),只是到底撿個合適的地方,這荒郊野外的,連張床都沒有,也太委屈人家了。”

    這是信了?

    王太醫(yī)松口氣,清了清嗓子,連忙稱是,“小爺說的是,是臣思慮不周。”

    李元凈湊近了,好奇低聲問:“是誰?”

    他記得,他的夫人留在了京師,并不曾跟來。

    王太醫(yī)囁嚅道:“是伺候臣的小丫頭,小爺就別再打趣臣了。”

    “小丫頭?”那衣裳瞧著確實像是年輕姑娘的穿著。

    李元凈聽罷,忍不住打趣他,“年紀(jì)差這么大,你竟也下得了手,還真是為老不尊。”

    “是是,小爺教訓(xùn)得是。”

    他說什么,王太醫(yī)都說是,只想快些把這尊大佛請走。

    兩人談話的時間太久,石頭后的兩人已經(jīng)快要忍不住。

    荷回被抵在石面上,一只腳踩上皇帝的大腿,腳趾被身體里那積蓄已久,卻一直不得釋放的癢意逼得蜷縮起來,險些痙攣。

    她不明白,明明已經(jīng)有過一次,她怎么還是這么熱。

    掀起眼皮,瞧見身前皇帝那張被欲望浸濕的臉,不可避免地想起不久前,在前頭地面上,他讓她抱著自己的腿,險些將她嵌進(jìn)身體里的場景。

    她從來不知,世上竟有這般淫/亂的事。

    從春宮圖上看,和具體做起來,感覺完全不一樣。

    太荒唐了。

    然而更荒唐的,是她發(fā)出的聲音。

    那樣柔媚,帶著鉤子般,就這般毫無征兆地響在耳畔。

    那一刻,驚恐

    和意外瞬間占據(jù)了她的心神,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咒,不然怎么會發(fā)出那樣的聲音來?

    皇帝卻仿似很喜歡似的,在她叫出來的瞬間,呼吸微滯,下一刻,動作便忽得加重。

    她嚇壞了,哭起來,他卻未曾停下,只是吻她,將她的聲音堵在嗓子眼里,一遍遍‘好姑娘’地喚她。

    本以為很快就會結(jié)束,可是皇帝忽然將自己抵到石頭上,告訴她,忍一忍,有人過來了。

    她立時緊張起來,嚇得不行,整個人下意識躲進(jìn)他懷里,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然而等了片刻,并沒聽見聲響,便疑心是皇帝哄騙自己。

    外頭有錦衣衛(wèi)守著,什么人敢到這兒來?

    正要埋怨他,然而很快,耳邊便傳來陣陣馬蹄聲響,緊接著,是李元凈的聲音。

    她心頭一跳,身體一瞬間變得緊繃。

    皇帝似乎悶哼了一聲,呼吸加重,愈發(fā)用力地抱緊她,緩了好一會兒,手不停在她身上摩挲著,這才低沉著聲音在她耳邊道:“好姑娘,放松。”

    身體下意識的動靜叫荷回有些痙攣,她緊緊抱著他,像是抱著自己唯一的浮木,低聲哭訴。

    “我我放松不了,您幫幫我。”

    皇帝眸光微微閃動,將她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覺得受不了就咬朕。”

    話音剛落,手便落了下去。

    荷回咬唇悶哼一聲,惦記著不能叫人聽見,在皇帝肩膀上咬了下去。

    然而這個法子絲毫不頂用。

    荷回原本就因為同皇帝在外頭做這樣的事感到羞恥,如今又發(fā)覺李元凈就在不遠(yuǎn)處,時刻可能發(fā)現(xiàn)他們,更是緊張得要不得。

    即便皇帝已經(jīng)用手盡力幫她緩和,她還是緊繃得不行。

    她將腦袋抵在皇帝脖頸間,無聲地啜泣。

    皇帝眸光沉沉,將手收回,換上自己。

    荷回睜大雙眼。

    他這樣,一會兒鬧出聲音來,叫外頭的人發(fā)現(xiàn)怎么辦?

    似乎是讀懂她在想什么,皇帝輕啄了下她粉腮,在她耳邊低聲道:“放心,他不會聽見。”

    本就緊張的荷回,聽見這番話,一顆心越發(fā)怦怦亂跳起來。

    外頭的那個人,是太后要她嫁的人,而自己卻在離他不遠(yuǎn)的一塊石頭后,同他的父親,做這樣親密的事。

    羞愧和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刺激在她身體里四處流竄,叫她手上沒了力氣,險些掉下去,被皇帝緊緊抱住。

    “成了,一直待在里頭不是個事兒,還是叫你那丫頭趕緊出來吧,同咱們一起回去,沒得等到天黑,遇見野獸就不好了。”

    是李元凈在說話。

    旁邊的人同他說了句什么,似乎是想要將他哄走。

    荷回一只手緊緊扒在石壁上,指甲險些陷進(jìn)去,睜開眼,快意快要沖破咽喉,被皇帝低頭堵了回去。

    她此時已經(jīng)沒有功夫去惦記外頭人究竟說了什么,李元凈走沒有,聽沒聽見他們這邊的動靜,只知道自己腦袋昏沉,整個人正在被皇帝徹底拋向空中,登上云霄。

    當(dāng)李元凈尋到荷回時,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后。

    只是她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同皇帝在一起。

    彼時,她整個人被皇帝的銀緞披風(fēng)緊緊裹住,嘴唇紅潤,眼角帶魅,好似失去全身力氣般安靜坐在馬上,被皇帝摟在身前,緩緩向他走來。

    李元凈瞧見這幅場景,眼底閃過詫異,神色不由微微一愣。

    “父皇?”

    他看了看柔弱無骨的荷回,又將視線投向坐在她身后的皇帝,緩緩張口,下意識問道:

    “你們怎么在一起?”

    第60章 第60章味道

    話說出口,李元凈身邊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更有甚者,大著膽子從身后拽他的衣袖,低聲提醒他。

    “小爺!”

    到了這時,李元凈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究竟說了什么,臉色驟變。

    果然,還未等他動作,便見皇帝緩緩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神色雖瞧著同尋常并無什么區(qū)別,但聲音卻明顯有些冷淡。

    “你在質(zhì)問朕?”

    李元凈原本就對皇帝存著十二分的懼意,如今被他這樣一問,心中更是惶恐的要不得,連忙謝罪,“兒子不敢。”

    皇帝并不曾吭聲,只是靜靜望著他。

    李元凈被瞧得脊背生汗,連忙垂下頭去,只是在徹底將腦袋低下去之前,用余光不著痕跡地瞥了荷回一眼。

    只見她輕闔著眼,半張臉陷在披風(fēng)里,正被皇帝摟在懷里,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睜開眼瞧見是他,眼底忽然帶上一抹驚慌失措,身子微微掙扎了下。

    “別動。”他聽見自己的父親在對她說話,聲音同方才面對自己時判若兩人,像是怕嚇著她似的。

    兩人這般做派,叫李元凈愣了好一會兒,許久未曾反應(yīng)過來。

    他們難不成

    正腦袋昏沉之際,忽聽皇帝在他頭頂解釋道:“她受了傷,走不了路,朕就把她帶了回來。”

    李元凈一怔,下意識抬頭,果然瞧見荷回在掙扎之后,不知是扯到了哪里,忽然微蹙了眉,緊咬著唇,臉色變了變。

    再仔細(xì)看去,發(fā)覺她坐姿亦是十分別扭,在馬上側(cè)坐著,兩條腿以一種十分奇怪的姿勢下垂著,像是合不攏的樣子。

    明顯是腿傷著了。

    看到這里,李元凈心頭立時浮現(xiàn)出一絲悔意,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魔怔了,問的是什么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懷疑父皇和沈荷回之間有個什么,所以才提出那般質(zhì)問。

    他們怎么在一起,當(dāng)然是父皇在尋兩位娘娘時,恰巧碰上了沈荷回,這才將人帶了回來。

    他們離得那樣近,姿勢那樣親密,不過是沈荷回受了傷,他父皇不得不如此做罷了,否則要由著她摔下馬去?那明顯不是明君所為。

    這般明顯的事實,他方才腦袋被倒?jié){糊了,竟沒立時想明白,以至于在父皇跟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但想想,又覺得這事也不能全怪自己。

    畢竟自古以來,男女授受不親,而父皇和沈荷回忽然同乘一騎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著實叫他有些出乎意料。

    畢竟在他的認(rèn)知里,自己的父親同沈荷回之間,并沒有什么交集,以至于他很難在腦海中將兩人聯(lián)系起來。

    除了給太后請安,他們二人平日里幾乎碰不上什么面,即便在太后那里遇見,兩人也并沒什么交流。

    大多數(shù)時候,父皇同太后說完話便走了,而在他們說話時,沈荷回大多都會礙著男女大防,選擇躲到偏殿去,或是做茶,或是繡花,甚少與父皇同處一室。

    即便由于各種原因,她不得不留下,一般也是在自己身邊坐著,或是安靜吃茶,或是低聲同自己說話,除非父皇主動開口,她才會站起身來,誠惶誠恐地回上一兩句話。

    除此之外,父皇和沈荷回之間的交集便只剩下了他給沈荷回賜菜,以及破例讓御醫(yī)進(jìn)宮為她治病這兩件事。

    但那都是由于自己對沈荷回不好,下了太后的面子,父皇為了給太后出氣,這才為她特意破了兩次例而已,并不為別的。

    因此在他的意識里,兩人就只是普通的長輩與晚輩的關(guān)系,若不是因為自己和太后,父皇可能都不記得沈荷回這個人,就像對待宮中萬千記不清名字的宮人一樣,連眼神都不會給她一個。

    在這種認(rèn)知下,乍然瞧見兩人那般情形,他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來,實在是有情可原。

    加上沈荷回滿臉春色,柔弱無骨地依靠在父皇懷里,而父皇不僅未曾將其推開,反而一條臂膀緊緊箍住她的腰,一副深怕她跌下去的模樣,任何人看見想必都會想岔,覺得兩人之間定然有貓膩。

    其實只要思量一下,便知這個想法有多離譜。

    父皇是出了名的明君,一向循規(guī)蹈矩、知禮守節(jié),斷乎做不出這樣的事來,而沈荷回,她一向愛慕自己,更加

    不會背叛他,同他父親有什么。

    一切,都只是他胡思亂想罷了。

    看著皇帝那張沉靜的臉,李元凈為方才自己那一瞬間的齷齪猜測感到羞恥,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豬油蒙了心了,竟會那樣想自己的父親。

    幸好父皇未曾計較,否則他今日不知要鬧多大的笑話。

    李元凈緩了緩神,上前就要將荷回接下來,畢竟就算受傷,以她的身份,一直坐在父皇懷里也不是個事兒,他還好,若是叫太后瞧見,指不定如何作想。

    “父皇受累,還是叫她同兒子同乘一騎吧。”

    這句話說得合情合理,他是荷回要嫁之人,她受傷,自然該由他照顧,然而當(dāng)他的手伸過去,皇帝卻并不放人,反而將環(huán)在荷回腰間的手收得更緊了些。

    他并不隱藏,因此李元凈很輕易地就瞧見了他這個微小的動作,不由微微一愣。

    皇帝淡淡道:“你的馬太顛簸,只會加重她的傷勢,還是叫她坐在朕這里比較安全,若實在放心不下,叫人拉輛馬車過來。”

    自己的馬確實有些活潑,這話確實也沒說錯,只是李元凈聽著,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

    然而由于剛在皇帝跟前犯了一個錯,李元凈此時心中的惶恐還未曾全然消散,因此即便覺得有些不妥,卻壓根來不及細(xì)想,只顧著轉(zhuǎn)頭叫手下人去行營里拉馬車,自己則同幾名親衛(wèi)騎馬替皇帝開路,以免前頭有哪里跑出來的野獸驚擾著圣駕。

    望著不遠(yuǎn)處李元凈的身影,荷回一顆心怦怦直跳。

    她本想在李元凈伸手時就從馬上下去,誰知皇帝卻不放人,反而將當(dāng)著李元凈的面將她摟得更緊。

    她早已經(jīng)累得渾身沒了力氣,此時卻竭力打起精神來低聲對皇帝道:“咱們方才說好的,您怎么說話不算話?”

    他們出來前曾約定好,暫時還同從前一樣,不能在人前露餡兒,可他如今這番做派,明顯是不打算遵守約定。

    皇帝不自覺抿了唇。

    他原本是想叫荷回同李元凈走,畢竟現(xiàn)在不是公布他們關(guān)系的好時候,她這副模樣,明眼人一瞧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若不瞞著,對她的名聲不好。

    可瞧見方才李元凈伸手時,荷回掙扎著要從自己懷里奔向他的樣子,皇帝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兒起來。

    剛同自己歡好過,轉(zhuǎn)身就要沒事兒人似的奔向他兒子的懷抱,這丫頭,當(dāng)著是沒心肝。

    趁著眾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趕路,無人往他們這邊看,皇帝微微垂頭,在荷回耳邊低聲開口:“忘記方才剛同朕做過的事了?”

    荷回微愣,抬眼瞧他。

    皇帝并不看她,目視前方,淡淡道:“你如今連頭發(fā)絲兒都帶著朕的氣味兒,你說,若是你方才過去,他會不會聞見?”

    荷回聞言,心頭猛地一跳。

    自己適才同皇帝究竟有多瘋狂,她是知道的,渾身上下被他親遍不說,就連他的東西如今都還留在她的身體里。

    她腿無法合攏,一方面是由于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骨頭酸疼,另一方面是她不敢輕易動彈。

    一動,那些東西就會流出來。

    即便她已經(jīng)很小心,但衣褲上,想必也沾染不少。

    那東西是有味道的,只是被披風(fēng)上的熏香壓了下去,可若是離近了,依舊能聞到。

    一想到李元凈可能聞到她身上殘留的皇帝的味道,荷回便指尖發(fā)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幸好。

    幸好方才皇帝沒有放她過去。

    否則

    她如今可能已經(jīng)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李元凈揭穿了老底。

    荷回有些后怕,正因如此,她更不想同皇帝以這番模樣回到行營。

    李元凈沒有發(fā)現(xiàn),行營里那么多人,總有人能瞧出不對勁來。

    即便所有人都不曾發(fā)現(xiàn)什么,自己同皇帝這般回去,就算用上受傷的借口,也難保不會有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來。

    “請皇爺一會兒放民女下去。”

    她可以走,甚至爬回行營,但決不能同皇帝這般親密地回去。

    雖然知道她是對的,但皇帝聽見這話,心里仍舊有些不舒坦,可轉(zhuǎn)頭瞧見她精神不濟(jì)卻還要強撐著為自己謀算的樣子,又著實有些心疼,心頭升起的那一點氣便也瞬間消散。

    “好。”他說,“等馬車來,就放你下去。”

    “說話算話?”

    “嗯。”

    聽到這里,荷回方才松了口氣,疲憊地將雙眼輕輕闔上。

    半炷香后,荷回被皇帝抱進(jìn)了馬車,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行人終于回到行營。

    聽見動靜,太后趕忙出來瞧,見幾人安然無恙地回來,不禁松了一口氣。

    “怎么這么晚才回,沈丫頭呢?”

    李元凈下馬,恭敬道:“她腿受了傷,在馬車上呢,孫兒叫她下來跟您請安?”

    太后忙道不用,“怎么傷著了?”

    這可將李元凈問住了,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瞧皇帝。

    皇帝手上拿著荷回塞回給他的披風(fēng),淡淡道:“為了替母后采花,從山坡上摔了下來。”

    “這孩子。”太后道:“便是再有孝心,也該注意些,怎么如此不當(dāng)心?”

    轉(zhuǎn)頭詢問慶嬪她們,“你們同她一塊兒,就沒攔著些?”

    慶嬪從方才瞧見皇帝將人安然無恙帶回來開始,便已經(jīng)有些心慌,如今乍然聽聞太后詢問自己,言語間隱隱有責(zé)備之意,險些將手爐跌落,緩了好一會兒神才回道:

    “沈姑娘說要到別處去看看,一轉(zhuǎn)眼人就不見了,屬實不知道她做什么去,若是知道,妾哪里能叫她去?”

    見荷回被人攙扶著出來,除了走路不利索,好似并無不妥的模樣,慶嬪捏緊了帕子。

    那藥應(yīng)當(dāng)被她喝了進(jìn)去,可她怎么還能這般安然無恙地回來?難不成是那兩個人沒尋著她?

    不對,即便沒尋著,她如今也早該藥發(fā),爭著搶著往男人身上撲,不該如此安之若素才是。

    “太后,妾的帳子離得近,要不先讓沈姑娘——”

    夜色漆黑,瞧不太清,先讓她到自己帳中去,究竟有沒有情況,到時離近了一看便知。

    只要有一丁點痕跡,便證明她被哪個野男人碰過,到時當(dāng)眾拆穿,她便毀了,即便皇爺再喜歡她,也無濟(jì)于事。

    然而話音未落,她便瞧見皇帝一雙眼睛正靜靜望著她,漆黑的眸子無比沉靜,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心里不由咯噔一聲。

    不知怎么的,皇帝的目光叫她有了片刻的驚恐,仿似早已將她看穿了似的。

    她忽得頓住,再不敢說下去。

    最終,荷回還是被送回了自己的營帳,而皇帝自然未曾過去,他好似當(dāng)真只是她的長輩一般,將人帶回來,便自顧自地去忙自己的事。

    回到營帳中,皇帝由人伺候著梳洗沐浴。

    “她身邊的人都要仔細(xì)挑選,不能再出現(xiàn)今日這樣的事,另外,叫王太醫(yī)好好替她瞧瞧,查出來她身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即刻報于朕。”

    王植從皇帝背后的抓痕已經(jīng)猜到發(fā)生了什么,雖然震驚,但也在意料之中。

    沈姑娘中了那樣的藥,要解,情急之下,大約也只能用這種法子了。

    只是不知經(jīng)過這一遭,主子能否得償所愿。

    “是。”王植一面應(yīng)著一面替他穿衣,“奴婢這就去辦,只是有一事,要稟明主子。”

    “說。”

    “那名斷了手臂的賊人被關(guān)起來不久就死了,他嘴硬得很,硬是不肯吐露半句。”

    本想著將他命保住以后再用刑逼問的,沒成想轉(zhuǎn)眼便沒了氣。

    可惜了了,本可以從他嘴里撬出幕后之人是誰,畢竟光憑慶嬪一個深宮婦人,可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將他們?nèi)M(jìn)皇家圍場。

    她背后那人,才是真正的隱患。

    皇帝聞言,像是早有預(yù)料似的,淡淡嗯了聲,跳動的燭火映照在他的臉上,晦暗不明-

    慶嬪此刻正在自己的帳子里來回走動。

    她想起皇帝方才瞧她的目光,心中開始變得六神無主起來。

    莫不

    是皇爺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吧,否則他怎么會那樣看著自己,還是說,只不過是她自己做賊心虛,所以想多了?

    還有那沈荷回,她究竟有沒有將藥吃下去,若有,皇爺應(yīng)該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怎么會在明知她被男人侮辱過的情況下,好好同李元凈將人接回來,若沒有

    那就是那藥有問題。

    心煩意亂。

    不知過了多久,慶嬪再次朝身邊宮女問,“慧蘭呢?究竟死哪兒去了?”

    慧蘭就是她命令給荷回下藥的宮女。

    那宮人搖頭,小聲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

    慶嬪忽然有些忐忑不安。

    這丫頭,這么久不見人影,不會出事了吧?

    正想著,忽然聽見外頭腳步聲響起,慶嬪下意識以為是慧蘭回來了,心里一松,同時低聲罵道:“你個死丫頭,還知道回來?你主子在這里,你倒知道跑去逍遙,看我怎么治——!”

    ‘你’字還未說出口,便神色大變,一張臉變得煞白。

    “皇,皇爺?”

    皇帝站在帳子門口,靜靜望著她,神色沉靜,眼底卻泛著一絲不易覺察到的寒意。

    慶嬪立時沒了聲響,心頭下意識打了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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