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跟他表白了?!”
今年的除夕只有三個人。
孔秋嫻早早出去做發型, 時邵陽出門買菜,時予沐睡不著,索性起床到客廳看電視。
今天無論哪個電視臺都在播放著與新春有關的咨詢, 她不想看, 好容易找到一部動畫片,抱著娃娃盤著腿沉浸其中。
電視上灰太狼第不知道多少次試圖抓羊失敗,喊出那句熟悉的口號, 雖然看來看去都是那些套路,但無論什么年紀看到都會被吸引。
很快聽見門口有聲音,光腳小跑過去開門,對上時邵陽的笑顏:“今天這么早就起來了?”
“新年新氣象嘛。”時予沐目光投向對門, 那邊恰好也是敞開著的,有一大波人過來做客,女主人站在門口迎接,整個樓道都是他們熱鬧的聲音。
時邵陽換好鞋關上門,拎著很多食物往廚房方向走, 邊走邊說:“今天超市什么東西都漲價, 我專門跑到市場那邊買了只鴨,晚上做烤鴨吃,還有很多小吃,都是你喜歡的。”
“好呀。”時予沐應了句,繼續回沙發上癱著。
孔秋嫻到下午才回家, 興高采烈展示著她做了六個小時的造型,時邵陽在拖地,時予沐樂呵呵看著, 后面越躺越困,又回到房間補了個覺。
醒來是傍晚, 如同往常那般吃飯,看電視,除了電視里春晚的聲音外,察覺不到半點過年的氣息。
可能是對節日的期待太大,每次達不到預期時總會覺得失落,時予沐抱著手機,左耳孔秋嫻正同外婆通電話,右耳時邵陽播放伯父發過來的旅游視頻,她已經無聊到在群里消息轟炸。
孟綰正與她爺爺奶奶散步,馮鎧東也在他親戚家,孫測雖然沒跟他爸爸在一起,但他跑到她姑姑家蹭飯吃,唯有陳敘浮一個晚上沒出現。
時予沐與孟綰開小窗:【馮鎧東今天有跟陳敘浮聯系嗎?】
孟綰:【我不知道他們,你不是有馮鎧東的好友嗎,直接問問。】
時予沐:【你跟他熟一點,你去問。】
孟綰:【/敲打。】
很快孟綰帶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好消息是馮鎧東回復了,說今天他們沒有聯系。壞消息是這個人精得很,此刻正追問她們為什么好奇陳敘浮的行蹤。
時予沐:……
壞消息是真的壞消息,但好消息可不是好消息。
等了一個晚上,陳敘浮總算在將近零點時出現,但只匆匆發幾句話。他家里人太多,家風嚴肅,要求他無論是吃飯還是休息都不能看手機。
大家紛紛表示對他的同情,結果沒聊多久,這人又消失了。
春晚已經進入零點倒計時,時予沐盯著客廳上方的時鐘,心想今年會是誰第一個跟自己說新年快樂。
“五,四,三——”
隨著電視里“新年好”三字出現,握著的手機同步震動。
時予沐立刻點開查看。
竟然是李奚行的消息:【新年好!祝你新的一年身體健康,學業進步,心想事成!】
格式很像是根據網上的模板修改而來的。
應該是群發。
剛準備回復,看見屏幕上方彈出陳敘浮的消息,又迅速切換到與他的對話框中。
陳敘浮:【新的一歲,長高一點。】
時予沐:【好哦,但你怎么還能玩手機。】
陳敘浮:【所以我現在是專門躲在衛生間發的,感動不。】
時予沐:【你不會跟每個人都是這么說吧。】
陳敘浮:【我可不像你,應付那么多追求者很累吧。】
時予沐:【哪有你多呀。】
陳敘浮:【那就是有了。】
時予沐老是說不過陳敘浮,一句接一句的,每次都入了他的道。
不過只能聊幾句,轉眼那人又不見了。時予沐才出現在群里,同其他人發了新年祝福。
春晚還在繼續,某股莫名的陰郁心情在悄然間散去,直到熟悉的難忘今宵出現,才拿衣服洗漱,迎接新的一年。
睡前還有一件事,是時予沐一直習慣做的——寫新年計劃。
她的首要目標是學習,其次是想堅持地練習一項技能。寫到最后還有個期待:希望陳敘浮可以繼續留在國內。
但又想起孟綰說的那句:不能成為他的束縛。
猶豫了很久,還是忍著不舍,將這件事從清單中劃掉。
……
隔天。
時予沐還在半夢半醒間,聽見從床頭柜傳來的不斷傳來的震動聲。
手臂被迫從暖和的被窩里伸出來,摸到手機,又將整個人塞進棉被里,努力睜眼看消息。
是群聊,你一言我一語,信息刷新的頻率比她看的速度還要快。
意識過了好一會才回籠,時予沐總算發現異樣。
群聊人數:4,無群聊名稱,顯然是個剛創建的新群。
第一句話是馮鎧東發的:【陳敘浮準備出國??】
時予沐徹底清醒。
孫測還被蒙在鼓里:【他出國干嘛?】
馮鎧東:【讀書啊,還有可能移民。】
孫測:【什么!!那怎么辦。】
孟綰與時予沐簡單解釋,自從昨晚她找馮鎧東問過陳敘浮的消息后,馮鎧東便一直追問她原因,她被纏得沒辦法才跟他說了。
現在這些都只是猜測,誰都不知道陳敘浮到底有沒有出國的打算。但有這個苗頭,大家不自覺開始擔心。
擔心的方面有很多,最開始是不希望跟他分開,之后是擔心他在國外不習慣,再深入一點,就是擔心他是被逼迫的。如果他明明不想出國,卻不得不出國,那承受的壓力肯定非常大。
馮鎧東:【他又不主動告訴我們,我們能怎么做,直接問他?】
時予沐沒忍住插嘴:【不行,這樣不是把我賣了嗎。】
孫測:【我們找一天去他家探探口風?】
時予沐:【他爸媽在家,最近家里好像很多人。】
孫測:【那算了,他家里人肯定不喜歡我們。】
行動上支持不了,只能從言語上,馮鎧東率先出擊,在五個人的群里艾特陳敘浮并問:【出來打球不?】
在發完這條消息后,其他人擔心這條內容會被頂上去,愣是保持沉默。
結果到晚上才被回復:【最近不行,家里人多出不去。】
孫測不死心,在隔天找了個機會找他:【@陳敘浮,打游戲嗎,上號。】
陳敘浮的消息依舊輪回:【下次吧,先過年。】
幾次試圖約他無果,幾人將聊天陣地重新拉回原先的群里,每天在里頭分享這分享那,但很少收到陳敘浮的信息,即使出現也只是匆匆說幾句話之后離開。
馮鎧東終于繃不住了:【他不會一聲不吭就出國了吧!】
實際上陳敘浮自己也很無奈,他爸媽難得回國一趟,要見的人特別多,今天是合作伙伴明天是同學后天是學生,他這幾日跟著不知道應付了多少人,很累。
年都過完了,他還出現在省外的某個大學里,躺在會議室沙發上搭著腿,剛準備玩手機,門就被推開,沒來得及坐起的他又被教育:“坐沒坐相,注意點。”
也只有在每日晚上躺上床時才能休息,但又累得不想看手機,手一垂就睡了過去。
于是缺少溝通,那邊帶著焦慮的人胡思亂想,急得團團轉。
開學前一天,他們還在小群里猜測陳敘浮的打算。
孫測說:【要是明天到學校發現他沒在,那要怎么辦?】
馮鎧東:【那就可以拿著刀去他家砍他了。】
第二天,孫測一大早就睡不著,收拾東西在中午前到學校,就為了守在宿舍等待陳敘浮到來的那一刻。
于是時予沐看著他們在群里同步最新消息:【一號鋪到了。】【三號鋪也到了。】【我們寢室就差陳敘浮了!!】
焦急地等了一天,終于在下午晚些時候看到信息:【他來了!】
男生宿舍里,馮鎧東一聽到消息,立刻丟下自己整理一半的行李,跑到陳敘浮宿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陳敘浮一頭霧水:?
于是連人帶書包從身上撕下來。
彼時時予沐剛到學校,她的急性子不允許她長時間陷入等待中,所以提前發了信息打聽陳敘浮的動態。
他一直沒回,她只能不停盯著手機。直到收到孫測信息的前一秒,陳敘浮回了她。
而且是好幾條:
【活過來了。】
【想見我?現在出來還來得及。】
【算了,教室見。】
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時予沐匆匆去教學樓,站在走廊旁等待。很快陳敘浮出現在對面,隔著一段距離朝她比劃了個問候的手勢,隔壁的孫測也開心地展示著活著的陳敘浮。
一切好像如初。
大家的關系與之前一樣,平時各自在班里上課,偶爾一起吃飯,偶爾約著出去玩。
時予沐的狀態依舊,上課走神,下課睡覺,偶爾發奮圖強,又間歇性萎靡。
普通的日子照樣普通。
除了——
“你跟孫測表白了?!”
在一次時予沐邀請皮皮去走廊休息未果之后,時予沐才從皮皮口中聽到這個消息。
“什么時候的事情?”她追問。
皮皮坦誠交代:“寒假的時候,但我被拒絕了。”
這么大的事,孫測竟然一點風聲都沒透露。
時予沐輕輕拍了拍皮皮的肩膀:“沒事,這個世界的男生那么多,少了他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人在等著你。”
皮皮反倒一笑:“我沒事,反而終于能斷了這個念想。”
“他不會傷害了你吧?”時予沐已經做好了替孫測的準備。
沒想到皮皮搖頭:“沒有,他讓我覺得我的喜歡是值得的,所以我還是會堅持我對他的喜歡,希望有一天真的能如他所說那樣。”
“他說了什么?”
“他說,他現在沒辦法為我做出什么許諾,希望我們可以先好好認識彼此,等到未來時機成熟了,有機會再熱烈地談一場戀愛。”
她用肩膀撞了撞時予沐,耳廓紅了一圈:“怎么辦,我覺得我要喜歡他好久了。”
這竟然是從孫測口中說出來的話。
時予沐眼里藏著深深的喜悅,見她這么開心,她亦然笑著。
那天下午見到孫測的時候,時予沐拉著他小聲問了這件事。
孫測同樣壓低聲線說:“你知道了?我也在想要不要告訴你們。”
“那為什么不說?”
“我覺得不太好。”孫測坦白,“畢竟她告白失敗了,應該會很難受,我怕告訴你們之后會讓這件事變成笑話一樣時不時被調侃,這對她不是很公平。”
“因為這樣?”時予沐驚訝。
“嗯啊,上次陳敘浮跟我說真誠是必殺技,人家真心喜歡你誒,那尊重她就是應該的。”孫測順道懺悔了下自己,“其實我有點后悔之前跟你們說了她的事,暗戀別人的人應該不希望讓這件事成為眾人皆知的秘密吧,而我還一直拿出來炫耀,她應該不會開心。”
‘承認錯誤’這四個字聽起來簡單,實則很難做到。
皮皮說得沒錯,她的眼光很好,喜歡的是值得喜歡的人。
17年春天,時予沐真實感受到。
她與她身邊的人都成長了好多。
第52章 “你在躲著我們?”
每學期剛開學各科任老師會安排測試, 沒有統一的考試時間,但會計算總分并記錄學校排名。
考試在開學兩周內完成,在第三周公布成績。時予沐早有預感, 但還是緊張得盯著在分發成績條的學生, 不敢面對自己的成績。
“退步了。”后桌傳來一聲嘆息。
她好奇得偏頭,但李奚行刻意將成績單往后舉,不讓她看。
“你多少。”他反問。
“我還沒看到了呢, 緊張死了。”時予沐隨意將手搭在他的桌子上,“你先讓我看看。”
他才收回手,將成績單推到她面前。
“……580分,你還退步什么。”時予沐撇撇嘴。
“你的成績下來了。”李奚行瞥見經過過道的同學手里拿著的東西, 眼疾手快接過,趕在時予沐面前拿到她的成績。
“你別看!”她想過去搶。
李奚行說:“看到了。”
時予沐一秒緊張:“怎么樣?”
她心跳得特別快,又眼睜睜看著他從亢奮到尷尬的表情變化,默默將試卷遞給她,憋了許久才說出幾個字:“下次努力。”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與緊張做對抗, 慢慢挪開覆蓋在成績上的手, 看見一位數、兩位數。
眼睛忽而一亮——她居然進步了。
上次排名380,這次排名370。
雖然只是微弱的差距,但這次考試前她壓根沒有學習,甚至考試前一天晚上還在熬夜看漫畫。
心情從大悲到大喜,讓她整個人都有點飄, 甚至想著有些人就是天生悟性很好,靠自己理解甚至比外界干預學習效果更佳,有可能她就是這樣的人。
可惜再多的想象都敗給孟綰一張嘴:“因為你已經沒有退步的空間了。”
“……”時予沐討厭把話說得這么現實的人。
孟綰不怕打擊她, 接著說:“如果按照咱們學校往年高考情況,你現在這個排名再努力努力還能夠上一本分數線, 如果你再不學習,就要成為那30%上不了一本的人了,很稀有哦。”
她總是能將諷刺的話說得很藝術,差點就不知道是在罵她了。
時予沐瞬間頹喪:“學習怎么那么難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兩個月前你就下定決心要學習了。”孟綰在吃飯,眼睛盯著課文,依舊不影響她與她說話的思路,“要不你跟我一起,每天下午放學后不回寢室,直接在班里學到晚自習。”
“那你晚上吃什么?”時予沐問。
“蘋果,餅干,我打算買點全麥面包放在班里,這種有飽腹感。”孟綰說得云淡風輕。
時予沐:“……你殺了我吧。”
不吃飯會傻的,她可不想到時候學習沒學會,還把自己身體搞垮了。
學習這種事還是往后稍稍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們在食堂,中午幾人約好了在這邊碰面,孫測還說有什么大消息要宣布。
其他人還沒來,這兩人已經排隊買好飯,找了個位置坐下,才看見他們匆匆過來的身影。
孫測瞬移到她們面前,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你們怎么這么快就買好了,應該讓陳敘浮請客的。”
“怎么了?”時予沐問。
但還沒得到回答,孫測已經帶著風跑向窗口,拉著陳敘浮結賬。
終于等到他們回來,時予沐睜著好奇的雙眼,眼巴巴等待一個答案。
孫測將餐盤放下,迫不及待炫耀陳敘浮:“化學第一名,他!”
“什么第一名?”時予沐問。
“考試啊。”孫測直接跨坐在椅子上,表情里的笑意止不住。
孟綰抬頭:“第一名不是我嗎?”
“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孫測嘿嘿補充。
陳敘浮的反應與孫測截然不同,淡淡地出現,淡淡地坐下,只是偶爾在孫測夸他的時候露出情不自禁的神氣。
“連我們化學老師都沒想到,他誒,這次竟然考了全班第一!”孫測瘋狂說。
陳敘浮抬手擺了擺:“運氣好。”
“這么厲害啊。”時予沐發出感嘆,但還是免不了嘆一口氣。
她還在因為自己進步了20名而沾沾自喜,怎么他已經直接考到全班第一了。
“真讓人生氣。”連孟綰也說,“你們平時又沒學習,怎么能輕輕松松趕上我的成績。”
話是以玩笑的形式說出來,但確實是心里所想。別人付出的努力與自己不對等,自然不希望被趕上,即使是朋友也不行。
陳敘浮調侃式回答:“趕不上,我總分比你少兩百。”
馮鎧東也說:“他化學好是因為他從小就接觸,在我們還不知道化學是什么的時候他都已經獨立完成過好多次實驗,成績好很正常。”
這些事他們大概知道一點,只是更深的細節陳敘浮沒有提起過。
他的養父母是化學博士,從事的是化工研究相關職業,陳敘浮從小便跟著出入實驗室,在耳濡目染中掌握不少化學知識。
所以即使他不學習,他依舊有基礎,與孟綰本本分分專注課本上知識的學習方式不同。
“不過你既然從小學習化學,為什么沒有想過走化學競賽的路?”馮鎧東真誠發問。
陳敘浮說:“因為沒有學習的腦子。”
“這個世界天才那么少,都是學習學上來的吧。”馮鎧東說,“可惜了,以你的條件,如果當時開始培養,沒準在這個方向上能取得不錯的成績,考個清北不成問題。”
陳敘浮一笑,沒說話。
生活里的假設太多了,曾經他們也說如果他繼續練籃球,進入CBA不成問題。但只有真正走過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有多少。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走那條別人認為最好的路,他的養父母在化學領域上的成就那么高,卻在當時支持他學體育,就代表他們尊重他在當時做下的每個選擇,哪怕在未來的某一天會發現那并不是最好的路。
馮鎧東又問孟綰:“那你呢?怎么也沒考慮參加競賽?”
“因為沒錢。”孟綰言簡意賅丟下四個字。
“參加競賽又不貴。”
“但是培養競賽生很貴。”
孟綰淡淡說:“又不是隨隨便便學點知識就能拿到國獎,競賽的教材與學校發的不一樣,要從小參加專門的訓練、還要參加無數比賽。在我小的時候只知道備戰中考高考,哪里知道還有競賽生這種身份。”
孟綰沒有像陳敘浮那般優秀的條件,她不聰明,全靠自己死記硬背才能有現在的成績。她就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認知局限、沒有長遠的方向,家里人對她的期待不過是考個省內最好的大學。
來到暉北中學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除了高考之外還有其他上大學的途徑,更沒有想過一個學校還會專門設置競賽班。她原以為大家同在一個學校學習,水平應該在同一層面,但后面與競賽班的學生接觸過才發現,家境、閱歷、視野等等,他們都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有些人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能看到他光輝的未來。
即使在自己朋友們面前,即使她的成績最好,但每次提到家庭兩個字,她都沒有話語權。
世界的參差表現得這么明顯。
馮鎧東看了看孟綰,他知道短短幾句話中隱藏了多少無奈。
試圖安慰,但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
轉言提議道:“如果不是非要拿到名次,那去參加競賽試一試應該沒問題吧?最近省級預賽在報名期間,你倆都去試試唄。”
“預賽?”孟綰想了想,“要錢嗎?”
“不知道,就算要應該也不會很多。”馮鎧東鼓勵她,“你去試試,頂多我們湊錢把你們送過去。”
“……那倒不需要。”在這幾句話間孟綰已經決定要參加,即使沒有拿到名次,但這是一次鍛煉,可以讓她查漏補缺,對高考有所幫助。
“你呢?你去不去?”時予沐順道碰了碰對面陳敘浮的手臂。
“可以。”陳敘浮說,“先報名,有空就去。”
競賽小分隊由此組成,馮鎧東迅速聯系自己在競賽班的人脈,很快要到報名方式以及注意事項。
直接填寫資料,校對過后提交,一氣呵成,行動力很強。
陽光從天窗撒入室內,帶來暉城春天的愉悅。時予沐對未來在學校的日子充滿期待,又在準備離開時被拉住,馮鎧東在她旁邊。
同她說:“你知道嗎,陳敘浮父母還在國內。”
“然后呢?”時予沐問。
“昨天我看到他爸媽到學校,不知道在跟校長聊什么,還拿著一大堆資料。”馮鎧東看著陳敘浮的背影,壓低音量,“之前不是說他爸媽想讓他出國嗎,我有點擔心他們是在處理這些事。”
“可是如果他有這個打算,不至于真的一聲不吭吧。”時予沐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他的決定總是到做完之后才告訴我們,就怕這次也是。”
陳敘浮性格就是這樣,什么都不主動說,大家只能猜,偏偏這幾人總是喜歡往最壞的結果思考。
有了一個猜測,總要通過無數細節驗證自己的猜測,最后將自己嚇了個半死。
比如他們開始旁敲側擊詢問陳敘浮關于高三的打算,陳敘浮說他不知道。他們就會胡思亂想——不會真的決定出國,即將面對未知的環境,才會沒有任何打算吧?
或者他們在去了某些地方的時候總要提議說他們明年這個時候還要來這里,并且企圖得到陳敘浮的承諾。但他只說明年再看情況,他們就很慌——不會他們明年會分開了吧?
陳敘浮拒絕他們出去玩的邀請,他們在想是不是他要慢慢與他們拉開距離;陳敘浮在他們說了什么冷笑話的時候沒有笑,他們在想是不是他在思考應該如何跟他們說出國的事。
一舉一動都變得非常敏感,演變到后來,他在他們面前接到家里的電話,他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明明很無厘頭,但有個念頭倏然涌入,會不會是他爸媽在與他商討出國的事宜——他不會下午就要離開了吧?!
幾雙眼睛緊緊盯著室外的人。
看著他掐斷電話,擰眉垂眸,明顯的煩悶。
馮鎧東迫不及待拉著他的手:“怎么了?”
“家里有點事,我下午請假回去一趟。”陳敘浮說,他沒有直視他們,帶著幾分心虛,又或者說是疲憊。
馮鎧東與其他人對視一眼,盡可能保持一貫的吊兒郎當:“什么事?不會準備讓你轉校吧?”
陳敘浮端著水,頓了頓,在他們的注視下微抿一口。
才放下,輕聲應:“是有這個打算,不過。”!!
還真是。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陳敘浮知道大家對他的事有所預感,他也一直在想應該怎么同他們說這些事情。
他不想出國,但他也會思考到底是怎樣的路對自己而言才是最好的,他是愿意堅持隨著自己的心做決定,可是或許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
他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難以開口,他發現自己變得有點不像自己。
陳敘浮低頭將自己的話說完:“不過還沒決定。”
“你不會真的在躲著我們吧?”馮鎧東一秒著急,不自覺抬高音調。
“沒有。”陳敘浮說,“沒有躲,我的問題,我先想想。”
“你有什么事情別瞞著我們啊,你要是被脅迫了,我們肯定會幫你一起想辦法的。”孫測搭腔。
“沒有脅迫,是我自己沒想好。”陳敘浮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那你下午要去干什么?”馮鎧東趕緊問。
“我爸媽聯系了國際學校的人,先了解留學步驟。”陳敘浮說。
“你——”馮鎧東拉著他,他有很多話想說。
但孟綰拍了拍他的手,提醒他別說話。
他們都能理解,這種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很糾結。
更好的發展前途,與最舒適的環境之間發生了沖突,只能二選一,偏偏哪個都不愿被舍棄。
醫者不能自醫,渡人不能渡己。
身處其中的時候,就被困住了。
第53章 “他沒有放棄過。”
“好難受啊。”
陳敘浮離開后, 只剩下四人的小分隊,他們才敢如此直白的袒露自己的情緒。
馮鎧東說:“本來還能告訴自己別多想,但他都去看學校了, 是不是八九不離十?”
“只是了解, 不代表一定去,別那么悲觀。”孟綰說。
“都約了那邊的人交流了,很難不去了吧。”馮鎧東將頭埋進膝蓋里。
孫測聲音都啞了:“他不是還要參加競賽嗎, 怎么能說走就走。”
“難怪他當時說的是有空再去參加考試,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高一的時候還說過要考上同所大學,要出國了,還讓我們怎么跟他上同樣的大學。”
“你們別說了。”時予沐也是悲觀主義, 事情還沒有確定呢,她已經想哭了。
還能怎么辦呢,如果真的要分離,他們只能接受。
連他們在設想這個可能性的時候都會這么難受,可想而知當事人對于這個決定有多難做。
陳敘浮在隔天中午回了學校, 幾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但沒得到答案,又假裝瀟灑地約他出去玩。
其他事情如常,上課,下課,休息, 日復一日,不安定的因子在心里生根發芽。
又是一年四月,進入暉城的多雨季節, 時予沐踩著地上的積水踏入教學樓,雨傘滴答滴答往下落水, 空氣中擴散泥土與雨水混合的涼氣。
今天是補課的最后一天,今天過后就可以迎來三天的清明假期,想到這里,上課的困意都被驅趕許多。
整個上午的枯燥課程總算結束,時予沐餓得前胸貼后背,打算趕緊去食堂吃東西。一回頭,發現孫測匆匆跑到她們班里。
“陳敘浮沒來學校。”
孫測從前門繞進來,顧不上還在班里的其他同學,直接出聲。
這件事本身很正常,陳敘浮最近經常因為各種事情請假,但今天不一樣,他沒有提前請假,是逃課。
“連我們班主任都來問我有沒有他的消息,他聯系不上他的爸媽。”孫測很著急。
時予沐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他什么時候離開學校?”
“我不知道,昨天他晚自習就沒在。”孫測說,“晚上沒回寢室,今天也沒在。”
“他干什么去了。”時予沐回頭看了看孟綰,無人知道陳敘浮的動態,心情始終懸著。
“不知道啊。下午放學后,我們去他家找他吧。”孫測提議。
時予沐瞬間忘記自己生理上的困倦,連吃飯都沒了胃口,滿腦子想著陳敘浮,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下午上課,她返回教學樓時專門繞了遠道,從五班門口經過。
偏頭往教室內看了眼,陳敘浮的座位是空著的,他還是沒來上課。
于是下午完全沒有聽課,始終思考他的行蹤,他不是一個做事不計后果的人,有什么事情能夠讓他一聲不吭地逃課,是出了什么事嗎,還是有什么預兆,還是只是他忘了請假。
希望是后者,他有分寸的,不會出任何事情。
第三節課下課鈴敲響,時予沐立刻提起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繞過后方拉著孟綰的手往外跑。
這個時間點是高峰期,無論是公交站還是地鐵站都擠滿了人,外面還下著雨,她們剛打的傘總會因為風吹而往后移動,索性將傘收起,冒著雨在人群中奔跑。
頭發被汗與雨水打濕,黏在額頭上很不舒服,但是沒有時間擦汗,與恰好撞見的孫測馮鎧東兩人揮揮手,跑下樓梯,過了安檢,等待地鐵到達。
“我們下一趟能上得去嗎?”時予沐幾乎被人群淹沒,前后左右都有人擠著她,她只有緊緊拉著孟綰的手腕才能保證不與她分散。
她們來得還算早,現在的人已經擠到電梯口了,在這里完全不需要自己走動,會有人推著前行。
“車到了,準備!”孫測的聲音艱難地從雜亂的人潮聲中突圍,落入時予沐接受范圍內。
列車門打開,人群一窩蜂往車廂內擠,他們這邊處于列車的中間站,里頭的人本就多,上車成了更艱難的事情。
時予沐在混亂中松開了孟綰的手,她前面的人走不動,后面的人又一直推著她,她努力從縫隙往車門方向走,看著越來越近的車門。
在她前面的馮鎧東與孫測已經成功上了車,之后孟綰也擠了進去,時予沐前面還有兩個人,眼看著馬上能過去。
卻在此刻響起警報聲,車門即將關閉。
時予沐一時絕望,以為自己要與他們分開了,又在這時看見孟綰伸過來的手,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用最大的力道將她往前拉。
車門在這時關閉,又因為不知道夾到了誰而自動松開,時予沐與車門擦肩而過,有驚無險。
只是車廂里還在蔓延著各種聲音,最清晰的是一聲輕吼:“我眼鏡呢!”“啊!別踩我眼鏡!”
“太可怕了。”時予沐手都在發抖。
她是成功上車了,但沒好到哪里去,她所在的位置在最邊緣,貼著陌生人的肩膀,得虧她最近瘦了,不然剛才被卡住的就會是她了。
“我現在覺得我之前等到學校基本沒人了的時候再回家的決定是正確的。”她說。
“好險,還好我們成功上車。”孫測站在兩排座位的中間,恰好能隔著柱子與她們分享經驗,“這種情況你就得擠,絕對不能松懈,一松懈就被別人彈開了。”
“……那也得我能擠得過。”時予沐很絕望。
孫測生得健壯,他只要往那一站,無人能動彈得了他,但時予沐不一樣,她小小一只,有股力量朝她過來她就倒下了,更別說還要與別人對抗。
“太不容易了,要是陳敘浮知道我們為了他正經歷這種折磨,肯定會很感動。”孫測說。
馮鎧東回頭,隔著幾個人加入話題:“他下午還是沒去學校?”
“對,我們班主任聯系到他爸媽了,他們也不知道他逃課。”孫測說。
“啊?然后怎么辦?”
“但他們好像不是很意外,替他請了假,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他也真的是,這么突然。”馮鎧東嘆氣,“逃課不帶上我們。”
“那他會在家嗎?”
“不知道啊,去看看唄。”
時予沐低頭看了看手機,他們中午就給陳敘浮發了消息,但他到現在都沒回。
他這個人就是這點不好,老是不看手機,老是不回消息,每次有什么事總聯系不上他,不是存心讓人擔心嗎。
經過十多個地鐵站才接近陳敘浮家,此刻雨已經停止,下過雨后的黃昏意料之外的好看,云霞被黃色染透,倒映在地面的積水上,讓人很想過去將這片薄暮濺起。
地鐵站距離陳敘浮家還有將近一公里的距離,幾人在路邊找了幾輛共享自行車,擦去座椅上的水珠,在橙黃的地面上劃出四道筆直的線條。
陳敘浮家里的燈是開著的,客廳的窗口處還有人影走動,四人顧不上其他,趕緊過去摁響門鈴,往院子里張望。
過來開門的是陳敘浮家里的阿姨,他們互相認識,直接摁下按鈕讓他們進去。
馮鎧東立刻問:“阿姨,陳敘浮今天有在家嗎?”
“沒有,他不是在學校嗎。”阿姨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
陳敘浮的媽媽聽見聲音,從室內推門過來,讓他們先到大廳休息,又讓阿姨準備點吃喝的東西過來。
馮鎧東再問了一次:“您知道陳敘浮去了哪里嗎?”
“小浮這兩天有點事情出去了,明后天應該會回來,你們不用擔心。”范鶯的眉眼泛著淡淡的疲憊,最近應該也沒休息好,盡管如此,她還是微微笑著,以平和的語氣與這幾個小孩說話。
“很嚴重的事情嗎?”孫測追問。
“不嚴重,只是去看望長輩。”
可是這根本說不通,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情,為什么一定要逃課去看望?
馮鎧東欲言又止,換了個話題:“阿姨,我們感覺陳敘浮最近不是很開心。”
“是嗎?”范鶯頓了頓,“他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他的打算?”
“出國學習那件事嗎?他提起過,好像是您更希望他出國。”
“當然。”
范鶯知道陳敘浮在國內有一群關系很好的朋友,此前在陳知希那邊聽說過時予沐的名字,也在回國的第一日見過她。當下她也在這里,與好幾個人關心著陳敘浮的動態,身為父母,她沒必要對幾個孩子抱有那么強的防備心。
沒什么好藏著掖著,她也希望能深入了解現在的小孩的想法,便直說實情。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一直將決定權交到他的手上,他自己還沒有想好,我們也不好做打算,已經耽擱很長時間了,你們有機會也幫忙勸一勸。”
馮鎧東看了看孟綰,好多話藏在心里,猶豫過后才出聲:“可是他在國內生活了這么多年,突然要換一個全新的環境,應該很難那么快適應過來并投入學習當中吧。”
“時間一長總能習慣的,我們的想法是先轉到國際學校,利用這段時間準備考試,到時候申請國外的學校方便些。”范鶯說,這些問題他們當然有所考慮,也都準備好了。
“但是他現在的狀態也還可以啊。”孫測氣性很急,拿捏不好與長輩說話的語氣,盡顯少年的沖動。
范鶯溫柔地說:“你們可能不知道,他之前是個很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會為之努力。但自從他放棄了體育之后,奮斗的精神也被放棄了。他成績又不好,守著這么四五百分的結果可能是什么都做不成,在國外我們才能夠督促他,未來的可能性更大。”
這幾日來,他們因為這件事同陳敘浮交流了很多次。
范鶯很想站在陳敘浮的角度理解他,所以問過他,如果留在國內,他想上什么大學、學什么專業,他全都避而不談。
“那你繼續學體育吧,就算打不了職業,將來開個訓練營也行。”她替他出謀劃策。
結果他連想都沒想:“我不要。”
“那就學商,幫忙處理家里的事業。”
“沒興趣。”他又說。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聊天到此為止。
看吧,他就這種態度,連他自己都不想為自己負責了,那他們不得不開始擔心,也有必要對他采取強制的行動。
但這事也賴他們,從他出生開始他們就忙于事業,之前有竇秋琴夫婦照顧他,所以他們順理成章地缺席了他的童年。后面他只剩下自己,而他們對他的期待還停留在那些年自律又積極進取的他。
竇秋琴夫婦意外去世后,他們想將陳敘浮帶回國外,但那時急著出國,又在陳敘浮守孝期間,他更想留下陪著他們。這么一待就到了現在,他也慢慢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現在想想,或許就是他們去世的消息對他打擊太大,讓他慢慢地開始自我頹廢。所以這次的決定也想盡力彌補這些年缺少的關心,讓他找回自我。
但站在時予沐的角度,她只覺得陳敘浮的爸媽一直在逼他。
說什么因為他沒有未來的規劃,所以應該由他們決定。
可是,他們才17歲誒,對未來迷茫無所知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但即使迷茫,也不代表會自我放棄吧?他們年紀還小,總會在將來的某天明確自己的方向。
“他沒有放棄過。”
時予沐實在忍不住插嘴。
范鶯的話留在喉嚨,看著她倔強的表情,只是輕嘆一口氣。
“即使他不再學體育,但他在打球的時候依然盡了全力;他成績是不好,但是他在其他方面做得很好啊,他可以在我們都在玩的時候潛下心練字,也可以在我們都放棄了的時候堅持不懈,成績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是啊阿姨,他在我們當中特別可靠。”馮鎧東跟著說。
范鶯已經覺得自己阻止不了這群孩子們了。
時予沐憋屈得很,也顧不上什么長輩晚輩,一股腦地將話全倒出來:
“可能他確實不明確自己的規劃,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您覺得最好的路不是他主動的選擇,那他肯定不會開心的,這樣下去他肯定更迷茫。”
陳敘浮曾經同她說過。
一枚硬幣有兩面,投起,落下,心里就會有答案。如果硬幣的那一面是想要的答案,就是天助,如果不是,就逆天改命。
自己的第一選擇遠比外界的聲音更準確,所以不要因為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話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第54章 “需要有人在你身邊。”
時予沐很少能像現在這樣勇敢表達自己的看法。
在長輩面前, 她扮演的永遠是順從聽話的乖乖女角色,以至于她始終以為自己沒有自己的思想。但她才發現,不是的, 她的邏輯原來可以很成熟, 她也能夠站在長輩看不到的角度,與長輩交流。
范鶯沒再說什么,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 自己對陳敘浮的了解甚至不如他的幾個朋友。
她相信他們,也相信他,最后只說:“那這件事我們讓他自己做決定,不會再給他那么大的壓力。”
但時予沐還是沒那么開心。
她忽然在想, 那個總將一切事情視為無所謂,在他們面前表現出最成熟內核穩定的人,到底遭受了怎樣的心理折磨才能這么平穩。他的壓力肯定是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會不顧一切逃課去發泄吧。
晚上躺在自己家床上,她時不時點開與陳敘浮的對話框。
她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卻不知道具體想表達什么, 胡亂打了一句又一句,最后還是全部刪除,改為問他什么時候回家。
陳敘浮沒回復,他已經兩天沒有任何消息了。
時予沐翻著聊天記錄,忽然想起去年也是這個時候, 陳敘浮消失了好幾天。
是清明節,看望故人的日子。
他應該很想他們吧。
眼眶在不知不覺中紅了些許,不知道為什么, 她將自己埋進被子里,默默流淚了好久。
她現在才能明白, 為什么朋友們在見到她的爸媽的時候總會流露出羨慕的情緒。
原來,她認為最普通也最平常的生活,在那么多人的眼里是再無法觸摸的團圓。
……
第二天中午,時予沐收到手機新消息提示,迅速打開查看。
是陳敘浮的消息,他告訴她說已經回家了。
很平常的語氣,根本無法從他的文字里讀出他的情緒。
時予沐立刻爬起來,邊找衣服邊回復:【我去找你。】
陳敘浮過了片刻后告訴她:【下周吧,等下我準備出門。】
時予沐:【我已經出發了。】
時予沐不顧陳敘浮說什么,下樓,找到最熟悉的共享自行車,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蹬。
最近都在下雨,但是還好,每次前往陳敘浮家的路上都恰好晴天。
陳敘浮出現在小區門口,他的面前停了輛車,但他站在車外,與朝他飛奔而來的時予沐撞了個滿懷。
時予沐遠遠看見他,單手著急朝他揮了揮,差點沒控制住自行車,又踉蹌著跳下來,將車鎖在停車樁上。
同時說:“你要出去了嗎?怎么站在這里?”
“你不是說你要過來?”他總不能讓她白跑一趟。
時予沐急匆匆跑到陳敘浮面前,喘著氣:“你怎么剛回來又要出去?這兩天下雨,干什么都很不方便吧。”
“擔心我?”陳敘浮一笑,沒個正形,“聽我媽說,你們來找過我?”
“嗯,你昨天一聲不響逃課,我們就跑來找你了。時予沐說,他注意到旁邊的車內放了個裝著衣服以及零食的袋子,是陳敘浮的,他好像打算去哪里過夜。
“別擔心,只是我手機沒信號,收不到消息。”陳敘浮說。
手臂落了幾滴水,頭頂上一大片烏云環繞,這雨又開始下。
陳敘浮看向時予沐來時的路,單手拉開車門,告訴她:“先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別啊。”時予沐固執地站在車外,手把著門,“你要去哪啊?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你就不怕被我賣了?”他說。
“那你就賣吧,我倒是想知道我能值多少錢。”時予沐與他相處了這么久,死纏爛打的本事越來越優秀。
陳敘浮抿唇未語,興許在想該不該答應,又或者在想如何拒絕。
直到前排司機做主:“上車吧,我帶你們過去。”
司機是一直在陳敘浮家工作的人,平時也會跟著照顧他的生活,待他如親兒子那般。他打心里心疼這個孩子,如果能讓他敞開心扉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時予沐感激地看了看司機,怕陳敘浮反對,趕緊上車:“謝謝叔叔!”
陳敘浮緊隨其后,故意嚇她似的,同司機說:“去屠宰場吧。”
時予沐先是一愣,而后帶著怨氣強調:“你才是豬!”
陳敘浮很輕地笑了聲,頭靠著后座,既保持松弛,也藏著疲憊。
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好像突然變得無話可說,拘謹、不自在。
片刻后,他才說:“覺得我有危險還非要跟過來,心真大。”
“只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才會覺得危險。”時予沐說。
“這兩者有聯系?”
“當然,你不是心情不好嗎。”時予沐捏著手指,“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跟著你,但我感覺,需要有人在你身邊。”
……
轎車從熱鬧的市區一路駛向偏僻的區域,環著山行駛,進入幾乎沒有人經過的叢林里。
周圍樹叢茂盛,枝葉隨著風沙沙作響,在這種陰天下盡顯詭異。
時予沐看著手機,右上角的標志從‘4G’切換為‘無信號’,聯系不到外界,又身不由己,還真有幾分被賣了的既視感。
而另一個人仍舊閉目養神,偶爾抬起一只眼,懶洋洋說:“現在知道怕了?”
“一點都沒有。”她強調。
但在下車的那一刻還是有點虛,腳下不停有樹葉刮蹭她的腿,周遭一個路人都沒有,通往的地方陰森黑暗。
不自覺拉著陳敘浮的袖子,一步步往里,如同探險那般。
往深些的地方有扇門,伴隨“咯吱”的聲音,推開后是很大的一個平臺,有好幾棟廢棄的屋子。
像是進入另一個神秘的空間,四周都有護欄圍住,僅有那么一扇門進出,盡管這里沒有其他人,但依舊能看得出曾經的這里是個戒備森嚴的地方。
門口還有塊積了灰的牌子,上面的字是手寫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非常模糊,隱約能拼湊出是幾個字:實驗重地,非請勿入。
時予沐一直跟著陳敘浮走,繞過那幾棟破舊房子,后面還有另一個小房間,只有一層樓,與其他年久失修的環境不同,這里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旁邊土塊上還冒出了新芽。
里面還亮著燈,一陣風吹來,又將里面的香火味道帶到她身邊。
她停在門口,看著陳敘浮踏入里頭。
里面擺放了幾塊牌位,上面刻著名字以及密密麻麻的成就及貢獻,旁邊被鮮花包圍,幾炷香還在燃著,灰燼在陰暗的空間里劃出一道白色的線。
踏入這種地方總會有濃濃的壓力堵在心頭,胸腔里泛著酸,時予沐往里邁進一步,掐著自己的手,輕輕鞠躬。
陳敘浮沒說話,將每一塊牌位都擦拭得干干凈凈,點上蠟燭,在面前站了很長時間。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段時間里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很冷靜,除了眼瞼微微泛紅外看不出其他情緒。
時予沐先去外面等他,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氛圍。
每次談到生死,都是沉重的話題。
很快陳敘浮也走了出來,他將敞開著的門微微合上,只是里面的燈還是亮著的,他也舍不得讓它們熄滅。
往旁邊走了幾步,那里有塊很大的石頭,他手一撐,踩著旁邊沙子跨越到最頂上坐下,抽了幾張紙巾鋪在他旁邊的空位上,才伸手拉著時予沐上來。
石塊上很臟,他的黑衣服上沾了不少灰,但時予沐坐在有紙巾隔著的位置,身上依舊干干凈凈的。
旁邊傳來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陳敘浮從里面掏出一包零食,是方才的祭品,撕開,將餅干遞給時予沐。
時予沐搖搖頭,他便將手縮回去,送入自己口中。
才出聲打破寂靜:“不敢吃?”
“不是。”時予沐回答,“只是覺得不太好,這應該是他們吃的。”
“這是被祝福過的東西,他們會保佑我們平安健康。”陳敘浮咬著餅干,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
時予沐將手伸過去,默默將最后一塊餅干帶走,小口咬著。
聽見耳側傳來的笑聲。
她也隨著他看向天空,忽而說:“好像每年的清明都會下雨,是不是上天也在為我們難過。”
“或許是喜極而泣,天上的人看見我們過得很好,也看見還有那么多人記得他們,會開心的。”陳敘浮又將下一包餅干拆開,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
“也是,離開了的人總是希望在意的人能夠越來越好。”
現在的雨已經停了,偶有幾滴水從樹上落下,擴散在皮膚上。山間溫度低,帶著陰濕,呆久了又些許冷意。
時予沐只是吸了下鼻子,又聽塑料袋摩擦,陳敘浮將他帶過來的外套遞給她:“套上吧,小心著涼。”
她伸手裹緊,雙腿在半空晃了晃。
沉默片刻,才輕聲問:“這里,曾經是個實驗基地嗎?”
“嗯,這里存在了幾十年,我的……父母,另一對父母,他們之前在這里進行實驗。”陳敘浮說。
順著他們的視線過去,恰好能看到廢棄的屋子里二樓的部分景象,窗臺上爬滿蜘蛛網,室內都是空桌子空柜子,上面堆滿各種瓶子,有些里面似乎還裝了各種顏色的試劑。
再往下看,一樓更加破亂,有一處的墻壁甚至被毀壞。
像是……爆炸過的痕跡。
時予沐不想勾起他的那些不好的回憶,慢慢地問:“你這兩天都待在這里?”
“對。”
“很冷吧。”
“還好,昨天他們的學生組隊過來看望,今天才比較安靜。”陳敘浮抬手,所及方向是那一團黑漆漆的房間,“我喜歡一個人坐在這里,看著那邊,很安心。”
第55章 “拉了鉤,要把我的好運傳給你。”
這幾年來染上的壞毛病, 遇到難題只想用逃避解決。
陳敘浮被漫天襲來的關于轉校、出國、未來等等言論折磨得受不了,便逃離了那些地方,自己安靜待了兩天。
很小的時候, 他也經常坐在這塊石頭上等待做實驗的父母, 這是實驗重地,也只有在他們沒有大型實驗需要完成的情況下他才能過來,這時他們總會商量著要去哪里玩, 他永遠抱著期待。
他們從那個實驗室出來,他便立刻從石頭上跳下去,奔入他們的懷里。
“男孩子還能這么黏父母,羞不羞?”竇秋琴揉著他的腦袋, 溫和地說。
“男孩子不能被摸頭,會長不高的。”他拉著他們的手,同實驗室的其他人告別,回家路上永遠歡聲笑語。
這里的每個位置都有與他們在一起的回憶。二樓的那個小臺子是他獨立完成第一個實驗的地方,父母會用生動的實驗勾起他的興趣, 他嘗試動手, 他們又會引入到其他知識點上,教他化學知識、教他做人。
樓下那塊草地是他學習籃球的開始,他們在里頭做實驗,他一個人抱著籃球玩,被同組的研究員發現天分, 便開始報班學習。
以及在那個門口,他站在那里,看著被抬出來的人, 周圍濃煙滾滾,他們卻一動不動。
記憶也定格在這一刻。
他的父母是那么熱愛化工事業, 因為長期與重金屬等化學物質打交道對身體造成一定傷害,他們無法有自己的小孩,但他們沒有埋怨過,將所有的愛傾注到陳敘浮身上,讓他擁有一個幾乎無法再完美了的童年。
從三歲開始,陳敘浮就接觸過很多項技能的學習,八歲時,啟蒙老師想將他送往更系統的籃球訓練體系,他們擔心不敢拿他的未來打賭,便親歷親為關注各種信息,那時培養一名運動員需要花費無盡的精力與錢財,分身乏術,卻還是選擇壓縮休息時間為了他付出。
意外發生的時候,正是因為長時間累積的試驗任務讓他們不得不加班。或許只是因為某次失神,就在一念之間,反應釜爆炸并引發火災。
他們的故事到這也就結束了。
陳敘浮至今沒辦法釋懷,他時常在想,如果他不進入青訓營中、如果他能讓父母省心點,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因為多日的操勞導致這個結局。
一味的自責沒有任何意義,他知道。
但他與父母之間的聯系也只剩下自責了。
時予沐真希望現在孫測他們能在身邊,她嘴笨,不知道應該怎么安慰一個人,如果他們在的話一定不會讓氛圍這么低沉。
如果是他們的話——
她努力回憶著孫測的一舉一動,他多半會歪頭看著陳敘浮,然后欠欠地說:“你哭啦?第一次看你這副模樣,真稀奇。”
但她肯定沒辦法這么做,只會岔開話題。
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石縫間一株堅強的小草上。
“這里竟然能長草誒。”
“旁邊還有螞蟻。”
“它們會不會是在搬家呀。”
“……”
太過生硬,抬頭只對上少年那莫名其妙的眼神。
“這株草肯定歷經千辛萬苦才能長出來,但只要我手一拔,它就凋謝了,生命還是很神奇的,是不是。”時予沐說。
“你可以試試。”陳敘浮往后看。
“那不行,我想保護好這里的每件東西。”
他也不忍心,父母跟他說過的,萬物皆有靈,可能他們正透過這株小草關注他。
但聽著她傻乎乎的話,竟然讓他也跟著關注那群螞蟻的動態。
“我爸媽昨天跟你說了什么?”他的手往后撐,專門避開小草的生長區域,慢慢問道。
“他們想讓我們勸你出國,認為你沒有目標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但我們都覺得他們是在逼你。”時予沐坦白。
“也不全是。我確實不知道我該干什么。”陳敘浮說。
時予沐一聽,不樂意了,聲音都拔高了不少:“如果沒有目標等于十惡不赦的話,那我們的腦袋早就掉了幾百回了。”
在這種事情上她最有發言權。她從小就是個沒有夢想的人,爸媽讓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但其實根本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在學習上也是,他們說要考個高分,這樣能得到他們的夸獎,但后面她發現得不到夸獎也沒什么,于是就不愛學習了。
要不是陳敘浮讓她發現原來她也可以成功完成一件事,興許她現在還是一條頹廢的咸魚。
“昨天我們也討論過各自的目標,孫測說他想要有打不完的游戲,馮鎧東說他希望永遠沒有作業,就連孟綰也沒明確,她只要每次考試不退步。”
“所以不是每個人都有夢想和清晰的規劃啊,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會比別人差。書還是會讀,三觀還是會慢慢建立。”
“也是。”陳敘浮忽然釋懷地笑。
“但如果有機會,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勇敢地做你喜歡做的事。”她繼續說。
“嗯哼?”
“比如打球啊,你其實也挺懷念參加訓練的那段時間吧。”時予沐慢慢晃著腿,滿腦子都是陳敘浮在打球時那意氣風發的一幕。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為什么退出青訓營?”陳敘浮忽然說。
“沒有,你說。”
他坦誠地說:“因為我在逃避。”
“啊?”
“很失望吧。”陳敘浮笑。
進入青訓營后,實力從拔尖到末尾的落差是第一層打擊;韌帶撕裂、傷病的襲來是第二層打擊;心理情緒的不穩定是第三層打擊;至于第四層,是至親的死亡。
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個抗壓能力特別強的人,在訓練營的日子里,他無數次反問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體育。
答案模棱兩可,在那看不見希望的日子里尚能吊著一口氣堅持,直到擊潰心理防線的消息傳來,好像突然讓他找到了放棄的理由。
他沒辦法在葬禮結束后迅速投入到訓練中,后來很多次拿起籃球的時候,他心里都會有個聲音,告訴他。
看吧,失去的滋味那么痛苦,如果再失去了這么多年堅持奪下的上場資格,那這份痛苦是不是會重現一次?
所以只要先切斷自己的上場機會,便再也不用被動地接受。
“沒有失望,逃避很正常。”時予沐說,她逃避的事情比陳敘浮多了去了,依然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你只是選擇了當下最正確的路。”
“是么?”陳敘浮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更好。
“是啊。”時予沐堅定地點頭,“你的每個決定肯定是基于當下的狀態做出的,那就不會有錯。你當時肯定累到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決定放棄,但是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又能夠堅持了呢。”
“但事實是,結束訓練的那么長時間,我的體能已經趕不上進度。”陳敘浮說,體育訓練最重要的是長期的堅持,一刻都不能停。
“如果按照你這么說的話,就算你當時沒有退出訓練,你也有可能因為身體素質、心理壓力、或者其他原因被迫離隊,現在的你可能還是現在的你,這誰說得準。”
“聽起來不太美好。”
“所以你要慶幸現在的你還是美好的。”時予沐說。
她安慰起人來還是一套接一套,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終于陳敘浮也成了被治愈的那一方。
“好,聽你的。”他抬頭閉著眼,在這爽朗的四月,深吸一口氣。
他在想,是時候告別過去,重新審視自己了。
在那塊石頭上,在樹影搖晃間,兩個身影堅毅地與肆虐的風對抗。
只有沙沙聲的樹林間,忽而有一聲突兀的笑。
陳敘浮偏頭,看向那個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在想,未來的你會是什么樣的。”時予沐說,“可能會成為職業的籃球運動員,或者在國外成為叱詫風云的企業家,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會很優秀。”
確實是值得笑的事情。
陳敘浮彎唇,隨之問:“那你呢?”
“我還沒想好。”她說,“但我會想好的。”
……
不知不覺中,天色暗了幾個度,小屋子里的蠟燭燃盡了好幾根,環境蕭瑟,卻不孤獨。
陳敘浮跳下石塊,踉蹌了幾步,時予沐伸手扶住他。反過來少年的手伸到她面前,攙扶著她回到地面。
時予沐踮著腳尖將那包零食抱下來,陳敘浮單手抽走所有垃圾,最后再踏入那間屋子里,熄滅所有蠟燭,關閉電源。
“下次過來,我也要買束花送給他們。”時予沐輕聲說。
“好。”陳敘浮低頭,看著兩個人落在地上的長長的影子。
時予沐踩了兩步,又轉身,看見陳敘浮過來,小跑靠近他。
問道:“如果你還準備在國內讀書的話,要不要一起定個小小的目標?”
“嗯?”陳敘浮伸手接走她抱著的東西。
“你不是說過希望我們還能上同個大學嗎,我成績那么差,總得好好學習才能趕上你們。”時予沐說,“你定個方向,我們一起努力。”
“你還記得?”
“當然,不止我,馮鎧東他們也記得,而且那個時候說的很多事我們都做到了,就差你說的這一件。”時予沐跨過那個小門,回頭朝里頭揮了揮,繼續說,“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但是,總要努力去做。”
“好。”陳敘浮拉著門,留下一條縫,方便其他人過來看望他們。
其實有點不舍,但他想,他應該有很長時間不會因為想逃避外界而過來了。
繼續往前走,方說:“既然都沒有想考的學校,那短期的目標就是提分,我們互相制定計劃。”
“好!”
時予沐往前跑了兩步,又回頭,盯著陳敘浮。
伸手,比劃了個‘6’的手勢。
她說:“那我們拉鉤。”
“嗯?”陳敘浮不解,但還是伸手,小拇指勾住她的手。
“你知道的,‘6’是我的幸運數字,拉了鉤,我就把我的好運傳給你了。不管我們將來會在哪里,都要一起努力,成為更好的人。”
時予沐朝陳敘浮眨了眨眼:“相信我,我的運氣很好的。”
大拇指相碰,形成好運傳遞的閉環,某些心緒在此刻悄悄發生改變。
時予沐忽而又說:“你說,我們這個約定會不會也成為你的動力?”
“會。”陳敘浮沒有猶豫。
“那會成為你留在國內的一個考量嗎?”
“當然。”
“但你別因為我們所以委屈自己哦,我們可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汽車行駛在蜿蜒的山間,烏云被甩至之后,前方有陽光穿過云層。
兩人回到市區,最先經過的位置是陳敘浮家。
本該有的路線是穿過這條道路,先送時予沐回家,但行駛至半道,車停,對面一群人朝他們跑過來。
“嚇死我了,你們終于回來了。”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到孫測的聲音,他快步沖過來,本想順手抱住時予沐,發現不對勁,又反手撈著陳敘浮。
“……咳,喘不過氣來了,松手。”陳敘浮強硬將鎖著他脖子的那只手掰開。
“前兩天找不到陳敘浮,今天連你也沒了消息,還以為你也人間蒸發了。”馮鎧東與時予沐說,“你倆什么時候聯系上的?干什么去了?”
“沒有,就是出去走了一圈,散散心。”時予沐心虛得別開視線。
“出去就出去唄,連消息也沒回,你們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馮鎧東也攬著陳敘浮的脖子,眼睛將他從上至下掃了一圈。
“沒看到嘛,這不怪我們。”時予沐說。
她悄悄看向陳敘浮,少年濃顏的面容上終于有了笑容,或許他的心情比去時稍稍好了一點。
他不會孤獨的,他們會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
第56章 “別打擾我學習。”
這個晚上, 時予沐睡了這段時間以來最輕松的覺。
夢里他們五個人還在一起,從高考考場中出來,身披五彩霞衣, 頭戴桂冠, 迎來最高學府的錄取通知書。
醒來盯著天花板,仍有些惝恍。
伸手摸了摸,枕頭邊濕濕的, 狼狽地拿起紙巾擦了擦,看了眼時間。
竟然睡到了十一點,果然美夢讓人沉醉。
下午,她準備了很多零食放在書桌旁, 坐下剛準備學習,腦子里裝的全是陳敘浮的事,又給他發了消息。
時予沐:【你要是決定出國的話記得提前告訴我們,好讓我們有心理準備。】
陳敘浮這次回復速度快得讓人不適應:【好,不出。】
時予沐失落得回了個:【好。】手機放下才反應過來——他好像答應了不出國?!
趕忙重新打開, 確認:【真的不出?你要上國內的大學?】
陳敘浮:【嗯。】
時予沐:【啊啊開心!】
很快陳敘浮又發了幾張圖片, 是他的房間書桌上,亂糟糟地擺放幾本練習冊。
以及一句話:【在學習了,你呢?】
什么意思?剛決定留在國內就開始卷了是吧?
時予沐不甘示弱:【我也開始了!】
這是最好的結局,為了能延續下去,接下來就是努力。
下定決心的第一天, 先簡單列了個學習計劃表,今天做作業,明天背單詞。
邊聊天邊學習, 雖然進度緩慢,但可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第二天早晨九點自然醒, 伸了個懶腰,很快起床洗漱。
“今天怎么這么早起床。”孔秋嫻在廚房吃早餐,看見她時一臉意外。
時予沐說:“我要學習。”
“那我給你煎兩顆雞蛋,補補。”孔秋嫻笑著說。
在等待早餐的過程,她拿著單詞本坐在陽臺,邊聽著外面雨聲邊背單詞。很快孔秋嫻喊她過去吃飯,她單手喝粥,眼神還落在單詞本上。
回到房間,給陳敘浮發了條信息:【我已經背了好多單詞了,你呢。】
陳敘浮發了張照片過來,他正整理錯題集,房間那張書桌上終于不再是整整齊齊的模樣。
他回應:【在備戰競賽。】
時予沐:【不錯嘛,希望我們都不是三分鐘熱度。】
陳敘浮:【放心,中午十二點再見。】
于是調了個倒計時,抬頭便能看見時間在流逝,學習似乎變得更有干勁。
她沒什么技巧,主要任務就是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這次她稍微改變了方法,絕對不在超過自己能力范圍內的題目上消耗太多精力,會的題先做,不會的題往后稍稍。
不得不說這樣有效增加了她的學習積極性,每次攻克一道題都很有成就感,也有了信心繼續學習。
鬧鐘在十二點敲響,她掐斷鈴聲,竟然還能接著往下寫,連時邵陽喊她過去吃飯她還無動于衷。
大概在十五分時收到陳敘浮的消息:【時間到,休息。】
時予沐片刻后回應:【我感覺這個早上過得無比充實。】
陳敘浮:【下午繼續。】
時予沐:【好!】
五人的群聊里時不時有消息彈出,時予沐沒注意看,與她一樣,陳敘浮也很少在那邊出現。
到下午晚些時候,時予沐還在做題,忽然收到消息轟炸,嚇得她被迫中止學習看了眼。
無疑是馮鎧東與孫測兩個人,他們聯系不到她,以為她又失蹤了。
時予沐敲了一句話:【學習中,勿擾。】
馮鎧東:【原來你在啊,不想跟我們聊天就直說,不用找個這么扯的理由。】
時予沐:【……】
寧愿懷疑她消失,都不相信她在學習。
時予沐輕哼一聲。
這次她偏要做到,讓他們刮目相看。
……
清明假期在周二下午結束,時予沐與陳敘浮提前約定去學校學習。
學校圖書館在下午兩點后開放,這段時間距離高考只剩下兩個月,圖書館內基本都是高三的學生,只有早點去他們才能搶到座位。時予沐中午在家匆匆吃過飯,看著時間所剩不多,立刻往學校趕。
在路上的時候已經看到陳敘浮說到了的消息,他去得早,很快占了兩個位置。她緊隨其后,先去趟寢室放下行李,再跑到班里拿課本,而后直沖圖書館。
在暉中上了那么久的學,這還是第二次踏入圖書館。
上一次是高一剛開學不久,她想在這看看有沒有小說或者漫畫書,結果找了好幾圈都沒看到,從此便對這種地方失去興趣。
圖書館內很安靜,她不自覺放緩腳步,找到在窗口旁的陳敘浮。
一張四個人的桌子只剩下一個空位,就在陳敘浮側邊,時予沐過去,他自然地將座位上的書包撈起來,后繼續看題。
時予沐本來攢了一大堆話想說,看旁邊人都很安靜,索性閉上嘴巴,埋頭學習。
在圖書館內的氛圍比在家時好得多,大家都在做一樣的事情,給了她持續不斷的緊迫感。
這一個下午效率非常高。
六點四十五開始晚自習,到將近六點時陸陸續續有學生離開圖書館,旁邊的人一旦開始躁動,她的心情也變得浮躁起來。
還是很少這么長時間地與一團文字打交道,學習對熱量的消耗也很大,急需食物補充能量。
果斷點了點旁邊陳敘浮的手臂,小聲在他耳側說:“去吃飯吧,然后回班里了。”
“累了?”陳敘浮說話的同時還在填寫離子方程式,將答案翻過來,全對。
時予沐反問:“難道你不累嗎。”
“不累。”陳敘浮打趣似的說,“學習怎么會累?”
“……那你自己學去吧。”時予沐不想跟他說話。
陳敘浮笑著拉住她的書包,另一只手迅速收拾東西,隨著她走出圖書館。
再次呼吸到室外的新鮮空氣,時予沐心情十分暢快。
“四個小時。”她對著剛出來的陳敘浮比劃著,“我連續學了四個小時沒有休息過,太可怕了。”
“那下次爭取五個小時不停歇。”陳敘浮聲音悠悠丟過來。
時予沐不服:“你不也跟我一樣剛開始學習嗎,憑什么你看起來一點也不累。”
“可能我天資卓越。”陳敘浮語氣里的炫耀藏不住,“做了十道選擇題,十道全對。”
“你——”時予沐在他身后揮了揮拳,“你別貧,我到是要看看你下次考試總分比我高多少。”
兩人前往食堂,彼時孫測與馮鎧東剛到學校,正滿世界尋找他們的身影,得知他們的位置后匆匆趕來。
“你們早就到學校了?干嘛去了?”孫測問。
“我們在圖書館。”時予沐邊吃東西邊回應,說得含糊。
“圖書館也開始辦活動了?”
“是學習。”
“你們?學習?”這兩人好像聽到什么大不了的,“插班生說要學習我還能理解,畢竟她喊的次數不是一兩次了,但陳敘浮你也湊什么熱鬧?”
等等。
什么叫“插班生說這些還能理解”!!
時予沐憋著氣,狠狠瞪著這兩人。
“準備競賽。”陳敘浮淡淡道。
“呵,準備——等等,競賽?!”
這兩人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聲音甚至足以傳遍整個食堂,“你確定要參加競賽?你不出國了!”
陳敘浮丟去一記眼刀。
兩人瞬間意會,本分回到凳子上,但眼神依舊帶著期待。
“不出了,以我現在的成績申請不到好學校,不如參加國內高考,沖個更好的大學。”陳敘浮說。
總算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包括時予沐在內的仨人臉上不自覺露出舒心的笑。
“你終于有點自知之明了,國外的學校才不比國內的輕松,你去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更難考出好成績。”馮鎧東翹了個二郎腿,微微晃著,“不過你是怎么想通的,那天插班生給你做了什么思想工作?”
時予沐笑著說:“哪有,是我們約好了上同個大學。”
“你們?”語調再一次抬高。
“你們也一起!我們努力學習,爭取考更好的學校。”時予沐邀請。
馮鎧東想了想:“你們打算考什么大學?公辦二本我還能考慮考慮。”
“沒想好,但是先定個小目標,沖上一本分數線。”
“……告辭。”
第一次小分隊的學習動員大會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他們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短期地努力一下還能接受,但倘若讓他們長期保持高壓快節奏的學習狀態,還不如殺了他們。
馮鎧東與孫測繼續傻呵呵地玩,這邊兩個斗志昂揚的人吃完飯,下一站目的地是班里。
“還沒到時間,先去操場散步唄……喂,你們玩真的?”孫測企圖用語言拉住他們。
馮鎧東的聲音也傳來:“沒事,讓他們學,我到是要看看他們這次能堅持多久,特別是插班生。”
時予沐:……
學!必須學!學到高考結束!!
到班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課本學習。
從晚自習開始前,到鈴聲敲響,再到下課、放學。又是整整三個小時沒挪過位置。
連皮皮都盯著她好久,奇怪地說:“怎么感覺今天的你不太一樣?”
“不一樣就對了。”時予沐打了個響指,“現在的我是經過知識熏陶的我。”
“哇,好厲害。”皮皮敷衍她。
“……”
回到寢室,同宿舍的人偶爾會在熄燈之后悄悄開著小臺燈學習,時予沐不甘示弱,讓寢室多亮了一盞燈。
學到將近十二點,準備上個廁所后休息,拉開床簾才發現寢室內大多數人都還在堅持。
寢室總共八個人,包括她在內亮了五盞燈。
原來大家一直這么努力。
睡前的感慨讓她帶著負罪感入睡,翌日被鬧鐘喚醒,已經有人洗漱完成前去教室了。
趕緊刷牙洗臉,開始新一周的學習。
放假歸來的她對比此前變化明顯,上課不開小差不打瞌睡,即使碰到枯燥的知識點也會掐著自己的手臂努力讓自己保持注意力。
實在很困的時候就利用下課時間去泡咖啡——但她不敢多喝,怕對咖啡免疫之后未來一年多的時間沒有支撐。
休息時只要不是特別困都不會睡覺,除了去洗手間,就是在班里學習。即使去找孟綰也不再是纏著她聊些有的沒的,而是揣著一堆課本上的問題找她解答。
“……你是說,最近的她也是這么反常?”
中午,馮鎧東與孫測齊聚在六班,與孟綰竊竊私語。
“很明顯。”孟綰用筆尖點了點前排還在埋頭苦學的時予沐。
“我們班就剩下陳敘浮一個人,他到現在也還在學習。”孫測搖搖頭,“都這個點了,再不去吃飯食堂都要關門了。”
“噢。”孟綰興致不濃,“沒什么事的話你們也可以出去了,別打擾我學習。”
“……”
被趕出去的兩人面面相覷:“就剩咱倆了?”
第57章 “討厭你們這些基礎好的人。”
化學競賽預賽在四月底進行, 臨考試前兩位考生的接觸密切,所言皆是各種聽不懂的詞匯。
“去年競賽題你做了嗎?”
“做了。”
“感覺怎么樣?”
“全都不會。”
“物理化學相關知識點你看了沒有?”
“看了,沒看懂。”
“……”
孫測悄悄與時予沐說:“稀奇了, 陳敘浮竟然在跟孟綰聊學習。”
競賽前一天他們約定要送兩位考生上戰場, 孔秋嫻知道這事后專門起了個大早,煮了點東西要時予沐帶過去。
九點開始的考試,時予沐七點就出門了。
提前到約定的地點, 很快孟綰抱著書過來,其他人同樣匆匆趕到。
“考試加油!”時予沐將兩個小盒飯推到他們面前,“快吃一點蓮子粥,寓意好運連連。”
“我是靠實力考試, 不靠運氣。”孟綰慢吞吞說著,手上已經打開蓋子食用。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時予沐說,“希望你們能夠超常發揮,沒準還能包攬省一二,直接被錄取。”
“打住。”孟綰捂住她的嘴, “不許天方夜譚, 吃完我們就過去了。”
考點在全省最好的高中,距離暉中不遠,幾人對周圍的路很熟悉。
站在學校門口,三個沒有準考證的人被隔絕在外,只能目送兩個奔赴前方的身影。
“此情此景, 竟然有點感慨。”馮鎧東說。
孫測回應:“此話怎講?”
“像是看著兩個親手養大的孩子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們應該去為他們買兩個橘子。”
孫測笑得前仰后合:“等他們出來后我一定要告訴他們,你占他們便宜!”
時予沐也笑了出聲。
又聽孫測說:“不過看他們為了競賽那么努力, 我竟然萌生出學習的想法。”
時予沐搭腔:“真的假的?后面有個書城,我們一起去看看。”
孫測摸了摸耳垂:“……我開玩笑的, 剛才路過看見一家網吧,我們去那里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馮鎧東與他一拍即合。
時予沐:……
她不會玩游戲,自從之前去過一次網吧之后就對這種地方怯魅了。
比起網吧,她的選擇是知識:“那你們去吧,我要去書城。”
那兩人猶如看間諜那般看著她:“插班生!”
“……我去買點漫畫書,還能免費看書。”時予沐說。
學習這倆字是他們仨的敏感詞匯,但提起漫畫書,大家就有興趣了。
又秉著不能讓人家一個女孩子落單的想法,倆男生決定當好護花使者,隨著她一塊去書城。
距離很近,過了條馬路拐個彎就到了。這邊是整個暉城最大的書城,又是周末,聚集的人特別多,好在大部分人都有素質,不至于擁擠。
后邊兩人直接往科幻小說的分區過去,時予沐看了看,她對這種太過虛懸的內容不感興趣。對她來說,很難理解超過自己認知范圍外的東西,沒接觸過的事物頭腦很難有畫面。
選擇與他們分開,她直奔漫畫區。
追的好幾個系列都出了新的篇章,她毫不猶豫拿起放入購物車里,又拿著旁邊已經拆開包裝的書,坐在臺階孜孜不倦翻閱。
看了一會,想起消失了的那兩人,便拿著書出去走了一圈。看見他們坐在一處圓桌旁看書,本想過去找他們,又被路過的小說區吸引。
只那么一瞥,已經對好幾本書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拿下來,愛不釋手——封面太好看了,想買。
又在即將放入購物籃的時候回歸理智。
她是要學習的人,不能買那么多與學習無關的課外書。
才走到教輔區,精心挑選了幾本高考必刷題。
有了這幾本重磅的書籍加持,讓她的心徹底安定,愧疚感煙消云散。
這么一來,也快到了競賽考試結束的時間。時予沐趕忙過去排隊結賬,一回頭馮鎧東與孫測就在她旁邊。
“你不是說你只想買漫畫書嗎?”馮鎧東指著桌上的教材,看向時予沐的眼神與叛徒無異。
時予沐默默將最底下的其他書抽出來:“這叫勞逸結合!”
馮鎧東回頭找孫測控訴:“連插班生也要開始學習了,我們怎么辦。”
孫測大大咧咧的:“我們替她加油!”
“……”
時予沐拎著很大的袋子,有點重,這就是知識的力量。
從開著空調的室內轉向室外,意外發現空氣比里頭還要舒服,最近都是陰天,清涼的風徐徐吹來,走得再久都不覺得累。
匆匆從趕回考點,恰好聽見交卷的鈴聲。
已經有學生提前出校,大搖大擺留下一句:“太簡單了!”
后面人群涌出,陳敘浮混在其中,好在他身材高挑,很好辨認。
“這里這里。”孫測朝他揮手。
很快孟綰也出了校門。
“感覺怎么樣?聽說試卷很簡單?”幾人問。
“誰說簡單了,我要‘殺’了他。”孟綰逐漸瘋狂,“讓我發現我還有好多需要學的內容。”
陳敘浮表情凝重:“光題目中的文字部分就占了一整面試卷的化學題你們見過沒有。”
聽起來是個悲傷的故事。
幾人識相地不再提考試的事情。
考完試與放松是遞進關系,不管成績如何,放松都是下一步。很快確定好午餐地點,直奔隔壁商場。
路上孟綰還在與陳敘浮聊方才的化學題目,越聊便越懊惱自己沒發揮好。馮鎧東聽不下去,試圖在他們耳邊嘰嘰喳喳,切換他們的話題。
時予沐也加入聊天:“我們去書城買了點書,你們有需要的嗎?”
孟綰還在氣頭上,拉開她的袋子看了眼:“這本超過我們高中的知識點,這本太基礎了,還有這幾本到高三的時候學校會發。”
“……”所以她花錢買了一堆沒用的東西。
孟綰又補了一刀:“你里面最有價值的書就是漫畫跟小說。”
“……你們繼續聊你們的,別管我了。”時予沐干笑兩聲。
她再也不要在學霸討論學習的時候打擾她了,簡直自討苦吃。
……
即使被指出買錯教輔,時予沐依舊沒有灰心。太基礎的書又如何,恰好她最薄弱的就是基礎,看點簡單的題目還能增強她的學習自信心;而學點超過高中知識點的知識就當作提高能力了;至于以后學校會發的教材,那她提前做了也沒關系。
高二下學期的生活循序漸進,有許多科目已經學完了高中階段所有知識,準備開始復習,近期的考試越來越頻繁。
勞動節假期結束后有次大考,好幾門科目的考試范圍已經上升到所有高考重點,難度不小。
時予沐明顯能感受到自己這次的心平定了不少,不再追求一次考試的排名提升與否。開始認識到她最終的目標是高考,要把目光放得長遠,通過考試查漏補缺才是最重要的。
盡管內心給足心理暗示,但在看到成績時還是嘆了口氣。
進步是進步了,但只進步了一點點,似乎與自己的努力不對等。
算了,不重要,不能這么想。
學習!
埋頭苦干一個上午,中午她忍不住打聽其他人的成績。
孟綰621,正常,她的成績一直很好。
孫測458,比時予沐低一點,還好有他墊底。
至于陳敘浮——他竟然考上了500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予沐坐不住了,著急萬分:“不是一起學習的嗎?怎么你進步這么快?”
“他化學又考了第一。”孫測說,“而且這次英語成績也提高了,我們老師還專門夸了他的進步速度。”
馮鎧東也讓她稍安勿躁:“畢竟曾經考慮出國的人,英語好是正常的。”
“我討厭你們這些基礎好的人。”時予沐瞬間泄氣。
孟綰默默補充:“我也是。”
陳敘浮隨著笑了笑,精準給出安慰:“我也就這兩科成績好,其他都不行,特別是物理,23分。”
舒服了。
時予沐物理考了46分,至少翻了一倍呢。
在看到陳敘浮的成績之后,時予沐短期內的目標就是趕上他。
她自己沒能形成一套學習方式,便找了個外掛——讓孟綰幫她補習。
孟綰很快找準她的優劣勢。
比如她最薄弱的是基礎部分,很多課本上的知識點都沒搞清楚,那就通過理解加死記硬背的方式,語文該背誦的先背熟,平時注意積累文學常識;數學的公式以及定理先記清楚,同時提高計算能力;英語主要就是記住單詞、練習語法,可以大膽地念出來,鍛煉口語。
理綜知識同樣,主要還是先回歸課本,至少把概念熟記,再進一步刷題。隔一段時間就要復盤分析,總結答題的技巧。
另外快速提分的關鍵可以從她擅長的科目出發,比如她數學跟生物的成績較好,便將更多重心放在這兩項上,積攢足夠的學習信心,再帶著同樣思路攻克其他科目。
方法就是藍圖,站在上帝視角里謀略全局,清晰地將未來發展一覽無余,落筆才更有底氣。
時予沐因此列了份學習計劃貼在寢室的床頭。
每周一三五負責語文英語,二四六負責數學跟理綜,周日負責積累課外知識,剩余的時間休息。
還在自己的小書桌上貼了張小字條:
【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
……
到了五月中下旬,由高考帶來的氛圍感更濃烈,班主任專門交代學生非必要不要前往高三的教室打擾師兄師姐學習,學校食堂專門多開了好幾個窗口,每個下課都有各種飲料小吃售賣,有綠豆湯、楊枝甘露等等,還能另外申請想吃的東西,高三學生有專門的通道,可以免排隊。
學校的每個角落都有高三學生的身影,他們時常抱著書背誦,累了的時候趴在膝蓋上睡覺,頭頂著烈日炎炎,反倒成了他們提神的工具。
6月2號是高三最后一天在學校上課,教學樓里四處蔓延著花香,被祝福聲與告別聲淹沒。
最后一個晚上,有學生秘密組織了喊樓,一到下課時間,幾乎所有學生圍在教學樓欄桿前,看著由上至下降臨的白色紙張,盡全力呼喊著,高唱校歌,用最熱烈的方式祝福每位即將踏入高考考場的人。
時予沐與孟綰靠在欄桿,在瘋狂過后依舊看著樓下方才裝傻不出現此刻卻在默默掃除留下的垃圾的領導們。
忽然感慨萬分:“明年的現在就輪到我們了。”
“一年的時間很快。”孟綰說,“我想不出來明年的現在我們會是什么心情。”
“我覺得會是一種解脫,畢竟馬上就要解放了。”時予沐托腮說,“我之前沒想過高考離我們那么近。”
“倒計時372天。”孟綰轉身回到班級,“一天都不能松懈,加油。”
第58章 “哥哥辛苦了。”
暉北中學作為高考考點, 高一高二年級從4號開始放假,放假前要求學生將班里的所有東西清空,還要將桌子上貼著的或者刻著的字全部處理掉, 班里只需要留下三十張桌子, 其余都搬到學校禮堂存放。
時予沐的桌子很不幸地沒被挑選成三十分之一,在放學回家前她需要先把桌子搬離教室,再回到教室將她的眾多課本帶走。
桌子還好, 但課本又多又重,一想到這些她頭都大了。
“這次樓梯口不能放課本,但是可以放在食堂里,我們放學后一起搬過去吧。”皮皮說。
“行。”時予沐默默撕了張便利貼, 在書箱上記錄下自己的班級跟姓名,避免別人拿錯,“那你等等我。”
放學鐘聲剛敲響,班主任已經來到班里交代學生按照他所說那樣整理。
此刻大家都在忙于搬東西,走廊里堵著一群人, 外面天氣又熱, 時予沐靠在墻上扇扇風,與皮皮商量著晚點再出去。
堵著的人群還要好一會才能散開,她本在玩手機,忽而感受到皮皮的暗示,抬頭又看見幾個穿著西裝的人。
是開學時護送姜楠冠到教室的同一批人, 他們明顯是過來幫姜楠冠搬東西的,而當事人早在下課的時候沒了身影。
一個搬著他的桌子,一個挪著他的書箱, 至于另一個……竟主動接過孟綰手里的東西,利落地離開。
“咳咳, 姜楠冠的那群保鏢竟然幫孟綰搬東西?”皮皮坐在桌子上,吃瓜似的盯著那邊。
時予沐也覺著有意思:“他們的關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你問我?孟綰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她很少說她同桌的事情。”
時予沐咬了咬指甲,視線跟隨孟綰。
當事人自己也意外,手上的東西莫名其妙就空了,她往前拉住那位西裝革履的人,試圖將書箱拉回來,對方又扯回去,推搡著好幾回,還是由保鏢接手。
隔著一段距離還能聽見孟綰的罵聲:“他有病吧?”
“這算什么?大少爺給他長達一年同桌的福利?”皮皮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包□□糖,分了時予沐幾顆。
“這一年跟他當同桌可遭大罪了,也就給了這點好處。”時予沐對姜楠冠這個人依舊沒有好印象。
走廊的路總算沒有那么擁擠,時予沐彎腰將桌子扛起來,單張桌子不重,但是要搬著下樓梯還是有點困難,更何況她還要搬椅子。
好在皮皮不忍心看她那么艱難,主動幫她拿椅子,她在前,時予沐在后。
又在到門口時,皮皮一秒定住,回頭,差點撞到時予沐。
“怎么了?”
皮皮面對著時予沐,神情緊張,用手點了點門外。
時予沐歪頭看過去,孫測在門口,表情剛從興奮切換到拘謹。他摸了摸脖子,再與時予沐打了個招呼:“嗨……需要幫忙嗎?”
再一看,陳敘浮也過來了,他靠在墻邊,目光落在她提著的桌子上:“幫你拿?”
“那怎么好意思。”時予沐一笑,“我書箱比較重,你拿書箱吧。”
再與孫測說:“你也別閑著,皮皮的書箱還沒拿呢。”
“噢,噢!”孫測反應過來,迅速溜到他們班里,順道將皮皮的書包掛在手臂上。
時予沐朝皮皮吐吐舌頭,自從皮皮與孫測告白后兩個人就沒接觸了,皮皮總在刻意躲著孫測,孫測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跟她相處。
窗戶紙捅破了,關系便不純粹了。
皮皮往后看了看,很快收回視線,耳根已經紅了:“我,我先走。”
外面都是人,她走不了多遠,時予沐過去時她還在樓梯口排隊,看見孫測過來,她更不自在了。
孫測只能將注意力放在時予沐身上:“你們怎么那么久,我們都幫完回來了。”
時予沐說:“人太多了,不想跟別人擠。”
“那還是我們快,我們一下課就沖出去了。”孫測用膝蓋頂了頂皮皮的書箱,“對了,你們的課本可以一起放在禮堂,疊在桌子上面,這樣等放假回來還能找到你的桌子。”
“好。”
時予沐搬的東西體積大,所以她走在最前頭,皮皮在她身側,另一邊就是孫測,他倆靠得很近,手臂時不時相碰,少年的身影能完全覆蓋她。
一邊聊一邊穿過人群往下走,恰巧碰見上樓的馮鎧東。
馮鎧東探出頭:“巧了,我剛搬完,準備去找你們。”
“你直接去食堂吧,我們把東西放下后往那去了。”孫測同他說。
“孟綰呢,我去幫她。”馮鎧東說著跨過兩節臺階上行。
又被時予沐喊下來:“不用,已經有人幫她搬好了。”
“什么?”馮鎧東止住腳步,跑到他們面前,“誰啊?”
“嗯,好幾個人。”時予沐在思考應該如何表述,“準確來說是她的同桌,是他叫的人。”
“男的女的?”
“男的。”
“嘶。”馮鎧東發了個莫名其妙的語氣詞,很快放棄,自然地從時予沐手上將桌子接過去,“那算了不管她,我幫你搬。”
時予沐甩了甩有點酸的手,“那這里好像沒我的事了,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家?”
“……”皮皮回頭朝她投了個求助的表情。
自然是不可能直接走的,下了樓梯后時予沐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先從陳敘浮手上將自己的書包撈過來背著,本打算幫著他一起扛,結果他說太輕了不需要她幫忙,又過去孫測那邊。
周圍有很多同學,看著其他沒有人幫忙的女生將書箱放在地上拖著,過程不斷摩擦地面,有的出現各種問題,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便過去幫忙,將壞了的書箱扔掉,一人抱著一部分課本,咬咬牙總能到達。
回頭,皮皮也來到她身邊,騰出一只手與她一起拎。
時予沐笑著說:“他又不是怪物,干嘛這么躲著他。”
“很尷尬誒,不知道跟他說什么。”皮皮說。
時予沐替她出謀劃策:“好歹他在幫你搬東西,你等會就說謝謝他,再請他吃個飯什么的,故事不就這么來了,再不行你就幫他擦擦汗說哥哥辛苦了。”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皮皮氣得用肩膀撞她。
很快到禮堂,時予沐先幫身邊的同學將書放下,得到好幾句謝謝。收獲滿滿成就感的她找到朋友們,他們已經幫她找了個位置安頓好了。
踩著輕快的步伐過去,將謝謝傳遞給他們,皮皮則假裝很忙,打開書箱的蓋子看了眼又合上,在看似漫不經心中將道謝的話交給孫測。
幾人打算先去食堂吃頓飯再回家,皮皮不善交際,便提出先回去。
他們的態度太怪異,很難不引起懷疑,馮鎧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孫測,終是欲言又止。
“明天去圖書館?”陳敘浮難得與時予沐并肩,出聲問她。
就在旁邊的馮鎧東立刻加入話題:“你們又要去學習啊?”
“嗯。”時予沐點點頭,“過幾天考試了,不學不行。”
等高三的高考結束后是屬于高二的學業水平測試,文科生要考理科的知識點,理科生考文科知識點。時予沐好久沒認真學過文科了,上次幾位老師為他們劃了重點,全是她不會的,得背誦。
馮鎧東難得跟著認真起來:“也是,你們打算幾點去?帶上我。”
“你——”孫測一聽,急了,“怎么你也要學習了?”
“這次考試要是過不了可就拿不到畢業證書,能一樣嗎?”
“但題目很簡單的,不至于過不了。”
“你們考文科的東西,理解理解就會了,當然簡單,我考理科壓力可大了,特別是物理,我蒙都蒙不會。”馮鎧東回頭拉著另外兩人,“你們誰教教我唄。”
時予沐投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我都自身難保了,實在愛莫能助。”
再求助陳敘浮時,他也只擺手:“別問我,我自己都怕過不了。”
“……”
所謂患難見真情,還沒到真正難的時候,這群人已經靠不住了。
馮鎧東心碎了一地:“那我去找孟綰。”
他們都要去圖書館,孫測自然不愿意被拋棄,也提出要一起去。
大家認識這么長時間,約了那么多次,但五人一起學習的事情還是第一次。
翌日,時予沐擔心圖書館沒有位置,專門起了個大早,想趕在開門的第一秒沖進去。
沒想到孟綰到得更早,圖書館還沒開,她已經抱著書站在外面學習。
周圍不止一個人這么做,光是花壇旁就有好幾個人來回走動朗讀或背誦,需要標注的時候就隨便坐下拿起筆寫一寫,很快又站起來繼續背。
果然強者從不抱怨環境。
學霸都是靠自己拼出來的。
九點一開門,陸陸續續有不少人進入室內,時予沐與孟綰打了個招呼后先過去找位置,就在一樓靠窗的大桌,恰好能坐下五個人。
時予沐很難快速進入學習狀態中,將書本紙筆等放在桌上后總要先看看周圍環境,讓自己放空一會。
圖書館內什么年齡階段的人都有,對面的小孩拿了本童話書,直接坐在地上翻閱;那邊有清潔工阿姨專門拍了拍身上的灰后再進來;有考研的哥哥姐姐焦慮地學習;還有不少帶著電腦忙碌工作的。
從室內往外看,方才放聲朗讀的人還在那,又多了兩位外國人在交流,大家總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式,昂然自若地在自己的時區里生活。
從別人的狀態里受到鼓舞,才翻開自己的課本。
半個小時后,孟綰進入室內,從語文到物理的學習狀態切換得自如。又過了半個小時,陳敘浮過來,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后加入學習的行列。
時予沐與陳敘浮的學習目標一致,主要惡補文科知識,但是學習方法不一樣,時予沐選擇先將考點背誦下來,陳敘浮則選擇先刷題。
但狀貌是一樣的——抿唇,蹙眉,表情沉凝。
一位死活記不下來,抓著頭發生無可戀。
一位轉著筆,半天才能寫下一道題,又在校對完答案之后用紅筆畫了個大大的叉。
只有孟綰最自如,心態平穩還能看戲。
讓你們之前不學習,現在知道痛苦了吧。
第59章 “在想你。”
馮鎧東直到臨近中午才出現, 剛坐下先玩了半個小時手機,之后不停纏著孟綰讓她教他物理。
孟綰劃了好幾條重點讓他學,他看了會書, 十分鐘不到就站起身說要去倒水, 回來后沒多久又說水喝多了要上洗手間,之后是太困了需要休息……借口很多。
孟綰見慣不怪,懶得理他。
至于孫測, 他在家睡到中午,本準備出門,但看見室外的大太陽又卻了步,在群里發消息說不想去了。
其他人都沒看手機, 只有馮鎧東回他,讓他別找借口趕緊出發,不然沒人陪他他很孤獨。
孫測才慢悠悠出門。
途中看見有人擺攤賣煎餅,明明剛吃完午飯的他饞這一口,大方買了一份, 結果忘記圖書館內不能吃東西, 只能站在室外三兩口解決。
這一幕被坐在窗邊的馮鎧東看見,拿著手機拍下他狼狽的一幕,笑得讓整張桌子顫動。
“安靜。”孟綰無語得敲著他的手臂提醒。
馮鎧東比劃了個將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結果場面在孫測進來后更不可收拾,馮鎧東先將圖片遞給他看,孫測不服, 兩人小聲地吵吵鬧鬧,對同桌人的影響非常大。
孟綰忍無可忍,找了副耳塞戴上。
時予沐也嫌吵, 拉著陳敘浮想出去學習。
才被那兩人拉住,承諾收斂:“不說話了, 我們保證不說!”
他們確實知錯就改,安靜本分地坐著,但讓這兩人學習還是有點為難他們,馮鎧東開始做歷年的真題,時不時找孟綰解答,孟綰起初干凈利落地寫下計算過程,后面次數多了她不想理會,馮鎧東只能將注意力挪到陳敘浮身上。
陳敘浮本就在做一堆看不懂的題,心情煩躁得不行,在這個時候的他脾氣比誰都臭,馮鎧東訕訕,也不敢找他了。
第一次五人的學習活動以失敗告終。
孟綰在離開前放話說:“以后出來學習一定不帶他們。”
于是隔天真的只剩下三個人。
時予沐先與陳敘浮約好,再將話傳給孟綰,越過群聊這個媒介。
第三天,馮鎧東與孫測又出現了。
原因是他們猜到這仨人不想帶他們,所以帶著歉意主動出現在圖書館,繞了一大圈才找到人。還好這回本分很多,坐下便開始學習,一句話沒說。
館內安安靜靜的,效率永遠比在家里學習更高。
從早晨到傍晚,窗外的晚霞出奇好看,引得不少人駐足拍照。
時予沐偶爾望向窗外發呆,發現旁邊的道路堵滿了車,周圍路過的人多了起來。
后知后覺看了眼時間。
與其他人說:“高考結束了。”
這兩日聽到的消息都與高考有關,要么是誰誰準考證沒帶家里人接力幫他送過去,要么是哪里被水淹了交警們一路護送考生去學校,這些新聞似乎每年都能聽見,但每次看到依舊熱淚盈眶。
“噢。”孟綰只看了一眼又將頭垂下去,“明年的現在我們就解放了。”
還有一年呢。
真讓人期待啊。
時予沐翻了翻手機,找到今年的高考卷子,著重看了作文題目。
提取出關鍵詞,要求闡述國家的發展。能寫科技能寫非遺還能寫美食等等,開放性很強,總體不難。她在腦海里簡單規劃了整篇作文的框架,包括能用上什么素材、能通過什么詞匯潤色。
在思考的過程中她才悟到新的寫作方式,要先把結構列出來,有個清晰的規劃再動筆。
接著再看了數學還有理綜試卷,本想試著寫寫,但越看心就越是拔涼——太難了,超過現在的她的能力范圍。
罷了,現在不宜看這些喪氣的東西。
還是繼續備考學業水平測試吧。
放下手機,再次翻開書,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越來越沒耐心。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不適合學習文科,所幸高一那會沒有相信硬幣的決定,不然現在的她一定會很痛苦。
想到這,她不自覺偏頭看向陳敘浮。
他趴在桌子上,手上握著筆,但半天沒見筆動彈過——他睡著了。
明顯他也不適合學習文科。
時予沐揉了揉眉心,突然不焦慮了,聽天由命吧。
隔天就是考試的日子,趕在高考之后,考場都是按照高考的樣子布置的。既是省事,也是讓這群準高三的學生提前感受高考的模式。
時予沐一大早趕過去,在地鐵上打瞌睡,她本想到了學校后再看一會書,沒想到書包要先放在考場外,只能帶著透明筆袋進入教學樓。
考前有點緊張,真正看到試卷后便放松了,這種考試只有選擇題,都是比較基礎的選項。
一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慢騰騰地寫完還剩下半個小時。
看見有人提前交卷,索性她也交卷離場。
只是晚點還有另一個科目要考,不能離開考場,只能在周圍休息。
下午考完試已經四點半,時予沐迫不及待拿回書包,跑到榕樹下約定好的地點。
大家都是提前交卷的人,順利回合,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怎么樣?”
“太簡單了,早知道不學習。”時予沐說。
孟綰嗆她:“你不學習的話現在就不會這么說了。”
周圍人群鬧哄哄的,都往食堂方向過去,一問才知道是高三的學長學姐在高考結束后把很多學習資料都丟在那,允許學生自由拿走想要的書。
他們過去時已經有人抱著戰利品滿意離去,還有不少人在搜刮旁邊的生活用品,竹席、熱水壺、沒用過的筆記本,被畢業生遺棄的成了在校學生的熱銷品。
甚至聽到有人喊:“潘國恒師兄,你的暗戀日記落在學校了!”
全場爆笑。
時予沐找到好幾本寫得滿滿當當的筆記本,一回頭陳敘浮遞給她很多夾子,是從一堆書里搜刮下來的,可以夾住零零散散的試卷,全是精華。
大家都滿載而歸,手捧著的是陌生人的青春,厚厚的紙張將會結成巨大的屏障,為未來的他們遮風擋雨。
小長假結束,回歸普通的上學日子。
少了高三的學生,整個校園好像突然變大了,教學樓好幾層都是空的,里面的桌子仍保持著高考時的排列,門上的封條垂落了一半,食堂每次排的隊伍縮短了很多,自然地,對學生的待遇沒有高考前那么好。
每個老師在進入班里的時候都會強調:“接下來全校的重點都會在你們身上了。”
時予沐還有些恍惚。
好像,未來一年才是改變自己人生的關鍵。
……
七月初,學校開始放假。
這次時予沐沒有帶太多東西回家,畢竟高三八月就要開學了,整個暑假不過二十多天。
放假的生活沒有在學校那般緊迫感,身子坐在書桌前,心里卻不想學習,經常給自己設限:整點立刻去學習,結果玩了一會后發現,哎呀已經01分了,那就10分再開始吧。
明明有對于成績的危機感,但就是沒法靜下心來,只剩下焦慮。
越想越煩,時予沐給陳敘浮發了條消息:【陳敘浮,你在干什么?】
等了好久,陳敘浮才有回應:【嚇到我了,什么時候你發消息會連名帶姓喊我了?】
時予沐笑著回復:【不然喊你什么?】
發完消息,想了想,惡作劇似的補充:【哥哥?】
陳敘浮:【……】
陳敘浮一定會覺得今天的她很反常。
反正無聊著呢,干脆變得更反常些。
于是時予沐說:【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下一秒,三個字瀟灑傳來:【在想你。】
噗。
她這是……被反撩了?
時予沐沒忍住笑:【難得我們有一次心心相通。】
很快補充:【因為我也在想我自己。】
陳敘浮:【。】
言歸正傳,時予沐正處于學習的逆反期,急需找個人安慰自己。陳敘浮發了張照片給她,他也沒在學習,正看電視,旁邊還有個打開了的游戲機。
時予沐:【馬上高三了,你怎么還在玩游戲。】
陳敘浮:【玩一會,這兩天沒什么精力。】
時予沐:【我也是,但我不敢不學習,怕停下來就趕不上別人了。】
陳敘浮:【該學習的時候學習,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如果提前將精力消耗完了,真正到沖刺階段會受不了的。】
時予沐現在就想聽到這種話,好讓她能夠心安理得地放松。
二話不說便離開書桌,先休息夠了再考慮其他事情。
期末考的成績在放假的第二周發布,時予沐還沒看到排名,先發現班主任專門列出來的夸獎名單。
她居然在名單內——進步非常大。
喜悅緣于努力得到正反饋的那一刻,她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爸媽,他們比她還要開心。
她愿意學習,當父母的自然很欣慰,買了很多她喜歡的水果飲料,煮的東西也全是她愛吃的。
為了讓她能有更好的成績,孔秋嫻聯系了個機構,可以1v1針對學生做快速提分訓練,這是從她同事口中聽說的,機構的介紹里滿是成功案例,光是看著也能讓人產生‘我也可以’的動力。
時予沐并不想參加這些多余的補習班,但拗不過父母的堅持,只能先去試課。
試課一節,機構老師講了很多快速記憶的方法,將很多技巧性的東西毫無保留授予學生,孔秋嫻覺得不錯,直接繳費報名。
時予沐確實在試課上有所收獲,但當正式上課時才發現,試課上的‘毫無保留’真的是‘毫無保留’——試課內容是精華,實際每節課所講的都是課本上的最基礎的知識。
最開始幾天上課甚至是直接在投影上播放錄播的課件,美名其曰復習重點,后面有老師過來布置作業檢查作業,但所講的內容都很粗糙,類似“已知ABC選項都不對,故選D”這種解題方法,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要多思考,不要依賴老師”。
可她若是自己能解答,還需要花錢找老師干嘛?
時予沐越想越不對勁,不敢直接與孔秋嫻說,先去找朋友們吐槽。
孟綰說:“這是正經機構嗎?被騙了吧。”
“但是他們給的案例都很厲害,說是去年有個學生從300多分提到了600分,被王牌專業錄取了。”時予沐說。
“給的案例不一定就是真的在他們這里提高的,現在很多黑心機構專門盯著那些逆襲成功的人,給點錢把他們買過來拍幾張照,對外宣稱這是他們培養出來的成功案例。”孟綰說。
“……”時予沐的心拔涼拔涼的,“但是錢已經交了,不過還好,如果提分不成功可以退部分。”
“總共報名費多少?”
“8000。”
那邊傳來孟綰心疼錢的吸氣聲:“承諾的是提高多少分?”
“有階梯價,不到40分退一半,有40分就退25%,如果能提100分就沒得退了。”
“……怎么聽怎么不劃算。”
這都是套路,說得多好聽,其實機構根本不用承擔什么成本,全靠學生自覺,最低也能收4000。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孟綰說,“第一,從現在開始自暴自棄,沒準機構看你栽培不了會提前把你辭退并將報名費退還,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再不濟你也能拿回一半的錢,代價是你的未來;第二,繼續呆在機構學習,看哪些有用的知識該學的就學,其余自學,頂多最后擦邊提個99分,凈賺2000塊錢。”
怎么聽都是后者比較靠譜吧。
時予沐撇撇嘴:“那我只能繼續當這個冤大頭了。”而且以她的能力,要提40分夠嗆,倒不必用自己的前程慪氣。
就當是為成年上的一課,花錢需謹慎,生活到處是騙局。
事已至此,她只能繼續去機構學習,每周一到周五都要去,一天三節課,相當于花8000塊錢買了個自習室,在上課時間好好學習,回家就休息。
暑假生活過得飛快。
一眨眼,八月已經降臨。
最熱的月份是返校的時刻,再次在學校見到同學們,好像大家都變得滄桑了許多。
時予沐尚能保持微笑,問大家:“暑假過得怎么樣。”
得到的是吳雪怡生無可戀的回應:“我真的是造了孽的要讀這個破學,我朋友他們學校高三九月份才開學,憑什么我們八月就上課了!”
后面很長一段時間聽到的聲音都是:“快來場臺風,讓我們放假吧!!”
……
高三的教室在教學樓最頂層,有兩臺專門為高三學生開通的電梯可直達,這次五班與六班就在隔壁,馮鎧東也與他們在同一樓層。
進入高三,突然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全校只有一個年級,所有人都在為了他們服務,學習上的大部分制度都變得嚴格,每兩周才放一次假,每個下午有四節課,少了音樂美術等等課程,也開始限制學生參加社團、其他娛樂活動的次數。
但是關于生活上的制度稍微寬松了些,學校允許學生染發、披頭散發,也允許學生在上課之外的時間使用手機,食堂與小賣鋪有專門的營養餐售賣,教室旁邊的飲水機增加,每位教職工臉上永遠帶著笑,心理咨詢室24小時開放,以及,沒有領導視察的時候允許學生不穿校服。
學校待他們越特殊,就越強調這一年的重要性。
學校正式開始第一輪的復習,時予沐落下的太多,只能從頭開始補,好在大家都是這樣的。
忙碌的學習之余也有好消息出現:省級預賽成績出來了,孟綰與陳敘浮順利通過,進入初賽。
得知這個消息的幾人:!!!
而孟綰表情淡淡:“意料之外。”
陳敘浮也很謙虛:“運氣好。”
幾人:……
果然,不能相信學霸口中的沒考好。
照他們所說,預賽試題在整個競賽過程中是特別簡單的,僅比高考的難度高一點,但是初賽開始就不一樣了,簡直是地獄級難度。
初賽時間在九月,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只能在繁重的課程外抽時間準備。
為此孟綰思考過要不要放棄。
但陳敘浮覺得就是一場普通的考試,不需要太用心準備,重在參與。孟綰想了想,也決定繼續參加。
年輕氣盛,腦海里就不應該有‘放棄’這個詞。
考試的那天恰好碰上學校補課,兩人只能請假過去,老師很支持他們,還專門喊了出租車送他們去考場。
人情味在這一年里盡顯。
轉眼夏季進入尾聲,在又一次大考結束后,時予沐發現自己的成績真的趕上陳敘浮了。
陳敘浮考了502,她考了509,對比高三剛開始的成績,她已經提高了20分!
每一科的成績都有顯著的提升——語文跟英語上了100分,數學也有96分,但是理綜差了些,化學跟物理都沒超過60分。
陳敘浮與她相反,他的分數完全靠英語與化學撐起來,其他皆慘不忍睹。
“你們兩個就應該互相補習。”孟綰面前擺放了四份成績單,本來大家想讓她幫忙給點建議,但她一看其他兩人的成績就頭疼,也只有時予沐最令她欣慰。
孟綰繼續說:“沐沐你幫陳敘浮補習數學跟生物,他幫你補習化學跟英語,至于物理……”
在一眾期待的眼神注視下,她殘忍地說,“物理就聽天由命了。”
“物理太難了。”時予沐仰望著天,“如果有一天我因為學習而死了,就是被物理電學電死的。”
“那我們呢。”孫測搭腔,認真看著孟綰。
孟綰搖搖頭:“你們啊,準備春季高考吧。”
“……”
暉北中學高考本科率能夠達到98%,基本每個學生都能上本科,但也有個別實在不愛學習的,學校會安排他們參加春季高考,被不錯的專科學校錄取后就不參加夏季高考了。
想來這種方式也不錯,一月份考完就放假了,不用經歷最難熬的那半年。
但同個高中的學生,有人上清北,有人卻上了專科,無論是誰都不會好受的。
孫測的心拔涼拔涼的,不學習的話就只能走這樣的路了,每次想到這些事,他總能短暫地拿起課本。
時予沐沒有時間顧其他人,她滿腦子只有提分考上好的大學。
不過她對‘好大學’沒什么概念,只有被分數線切割下來的模糊印象。
在迷惘了很長一段時間后,終于在一個呆在家的夜晚打開資料搜索全國的大學。
學校太多了,又把范圍縮小至省內,按照分數線排列了一下,終于篩選出幾個以她現在的成績有希望接觸到的學校。
再分別查看每個學校的情況:
學校A宿舍沒空調,甚至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
學校B在山拉卡的位置,想去市區得坐好幾個小時的大巴。
學校C雖然在市區,但是宿舍環境很破爛,還經常有老鼠入侵。
時予沐:……
如果她拼搏一年最后卻去了這樣子的學校,只感覺天都要塌了。
再看向更好的大學,有幾個學校地理位置、師資水平、住宿環境都是一流的,只是分數線也很感人,比她要高出大幾十分。
但是沒關系,只是一份動力,盡管制定,達不到不會太難受,但若是達成可就了不起了。
時予沐立刻把學校信息發給陳敘浮:“我決定了,我要考這所學校!”
“好。”電話那頭的聲音懶倦,背景安靜得過分。
時予沐撇嘴說:“你怎么不說我異想天開啊?”
“什么異想天開?”有被褥摩擦的聲音,接著是男聲打了個哈欠,再吸了吸鼻子。
“你在睡覺嗎?”時予沐問。
“嗯,有點感冒。”
“哦,那你多休息休息。”時予沐才回答方才他的問題,“但是這個學校去年的分數線是550,以我們的成績還差得遠。”
“也就40分。”陳敘浮咳嗽兩聲,“不遠。”
“你知道40分什么概念嗎,哪里不遠。”時予沐控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原來你還知道我生病。”陳敘浮笑著說,“半天聽不到你一句安慰。”
“我怎么沒在意,明明讓你多休息。”時予沐哼哼兩聲才說,“那你現在怎么樣了,很難受嗎,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只是有點低燒,睡一覺就好了,當然你愿意過來陪我我也不介意。”
“那不行,我怕被你傳染,這樣我會失去幾天寶貴的學習時間。”
陳敘浮只是笑,時予沐肯定不知道她這番發言有多直女。
話題莫名其妙跑偏,又再一次回歸正軌,陳敘浮問:“你上次考試化學多少分?”
“53。”
“那這40分從化學里補齊,輕輕松松。”
“不輕松,我學不會化學。”骨感的現實讓時予沐彎了腰。
又被陳敘浮撈了起來:“有我在,怕什么。”
他化學好不代表她化學也能學好,不過沒必要打退堂鼓,時予沐將重點放在陳敘浮身上:“那你呢?你打算在哪個科目把分提起來?”
陳敘浮還差50分,任務更艱巨了,只是他偏科嚴重,只能專攻薄弱的科目。
他認真思考:“提個小目標,數學10分,生物20,語文20。”
話落,補充:“靠你了,時老師。”
“包在我身上。”時予沐信心滿滿,“時老師隨時為你服務。”
互補的學習計劃由此開始。
回到學校后,時予沐決定開始拼命式的學習,中午在食堂吃過飯后便留在這看書,下午放學就留在班里做題,能不回寢室就不把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至于晚餐,她與孟綰一起囤了很多面包與牛奶,有時會泡泡面吃——當然,班里不能吃泡面,只能端到走廊,站著吃。
洗澡是等到晚自習結束后才進行的,鈴聲一敲響她便迅速回寢室收拾,經常因為各種事磨蹭得晚了,在洗漱過程中熄了燈,只能摸黑洗澡。有次宿友專門將手電筒投向天花板為她照明,后面有經驗了,她會帶著臺燈進浴室。
就是洗頭的時候有點麻煩,她隔三天洗頭,晚自習后再洗頭發沒法干,只能晚餐時間專門回寢室洗個頭,再頂著濕淋淋的頭發回教室。教學樓的洗手間還有學生放著洗發水,大家都沒了包袱,直接在這邊洗。
這種事情若放在高一,時予沐肯定很別扭。
但現在只道平常,因為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陳敘浮與她的作息差不多,中午等到食堂沒什么人的時候再過去,這個時間只剩下剩飯剩菜,但是食堂工作人員會主動多添點東西。他會自然地端著東西到時予沐對面,他吃飯的時候不會學習,但吃得很快,將餐盤收拾了才開始。
時予沐就會趁這段時間做化學題,有什么不會的知識直接敲他的手解答。
陳敘浮則學的是生物,做完題后交給時予沐校對。
是學生亦是導師,補習的過程亦是查漏補缺,互相扶持。
下午陳敘浮會到食堂吃飯,有時心疼那兩個連正餐都不吃的女孩子,就會順便買點水果蛋糕帶過去。這時時予沐又會將攢著的問題拋向他,他就坐在她同桌的位置上講解,兩個班級距離很近,時常串門,一來二去時予沐周邊的人也都知道陳敘浮。
后桌更是直接問她:“一直來我們班里那個,是你男朋友?”
“嗯?”時予沐趕緊搖頭,“不是,我們約好了互相補習功課。”
“但是他天天給你送吃的。”
“很正常吧,朋友之間是這樣的,而且他也給孟綰送了。”時予沐點了點后排孟綰的座位。
李奚行看了看,表情明顯放松。
第60章 “等你好起來。”
高三的學習進度太緊迫, 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其他事情,包括人際關系、包括感情。
不過不是完全沒有放松的機會,學累的時候會幾個人約著去操場散步, 這時就是從四面八方收集到消息八卦的時機。
比如體育班有人受傷嚴重沒法參加體考, 從而轉入平行班,沒想到他文化科成績很好,讓平平無奇的他們又多了個競爭對手。
比如隔壁班級有人轉去更差的學校, 原因不是認為那個學校更適合自己,而是想與她男朋友一起學習,為此跟父母鬧了很久。只是后面聽說跟男朋友分手了,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
還有消息稱競賽班有人已經被清北錄取了, 再也不用上學,讓人羨慕。
這次時予沐從別人口中吃到自己認識的人的瓜:云玖與馬學賢分手了。
以及,云玖在網絡上的人設崩塌了。
聽到消息時整個人瞬間精神,恨不得將每個重點記下來,原封不動搬到五人團隊里分享。
“云玖前幾個月開始集訓, 隊伍里有一位她的粉絲, 很喜歡她但是卻經常悄悄拍攝跟她有關的照片發到網上,導致有些負面言論出現。后面這位粉絲被收買了,有人讓她暗自調查云玖在網上所說的言論是否屬實。”
“那個人就這么跟云玖成為朋友,表面是朋友,但轉眼就將她的消息賣給黑粉……好惡心啊。”
時予沐坐在草地上, 慢慢復述整件事,過程不自覺發表感慨。
“你繼續說。”孫測快急死了。
“云玖在網上的人設確實不是真的,被那個粉絲發現了, 她找了很多證據,還扒出云玖P圖偷圖假冒的事情, 將這些發給黑粉,這個群體力量浩大,沒多久就把消息擴散,幾乎所有粉絲都知道他們被欺騙,人設就崩塌了。”時予沐心情很復雜。
“那沒辦法,她本就有錯在先,但凡她真實點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馮鎧東愣是找不到一點值得同情的地方。
話是這么說,但時予沐在得知這件事情后專門去看了網上對她的言論,罵得很惡心。
【果然是有媽生沒媽養的東西,現實里有多缺愛啊,非要在網上找存在感。】
【去死吧死婆娘。】
【就是賤種,虧我之前那么喜歡你。】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還有很多不知性別的人不停開黃腔,說她騷說她賤,說她欠*,說想對著她**。
時予沐光是看著都反胃。
云玖的行為確實不對,但罪不至死吧,這些人這么罵她,到底是真的因為被欺騙而憤憤不平,還是刻意想通過這種方式宣泄,仿佛罵得越狠,他們陰暗的生活就能得到緩解。
“上次不是聽說她已經在拍廣告了?她簽的公司沒有幫她處理這些事?”馮鎧東問。
他消息靈通,時予沐才剛知道這件事。
前段時間的云玖在網絡上名聲大噪,已經接了不少代言,還有歌手邀請她拍攝MV,再怎樣也不至于這么被罵。
時予沐曲著腿,身體重量都往前傾,微微晃著:“我不知道啊,可能公司也不知道怎么處理,現在網上都在罵她,她的微博好久沒更新了。”
“公司怎么可能沒有應對措施,只是有沒有幫她的必要。”孟綰像在說風涼話,但她總是能一陣見血。
“都簽約了,應該不忍心看她變成這個樣子吧。”時予沐說。
孟綰搖頭:“說不準,這就是資本家,只看重你這個人有沒有價值。將污水漂白要花費的人力物力資源可不小,團隊肯定會判斷事成之后你能不能幫他們掙回這些錢,倘若不能又何必參活。”
“可是簽約了不負責不是屬于違約行為了嗎?”時予沐的心沉入谷底。
“你太小瞧他們了吧。”孟綰笑著說,“有心的人總有無數理由躲避,況且云玖本就不清白,給她安個誆騙的罪名,沒準還能從她身上撈點錢,當然,云玖不一定是主動欺騙的粉絲,但是誰知道呢,反正背負罪名的就是她。”
時予沐懂她的意思。云玖簽了公司,有一個專門負責她的人,她在網絡上扮演的并不一定是她自己塑造出來的,更有可能是由千千萬萬個人打造而成的。
他們多么了解大眾喜歡什么樣的人,精心將所有標簽安在一個人身上,將完美的形象展現出來。一個破敗了不要緊,他們又將把同樣的思路放在下一個人上,至于上一個人處境會如何,無人在意。
打造出來的不是人,而是商品,商品是沒有意識的。
“所以。”馮鎧東的聲音終讓時予沐從混亂的思緒中脫離,“馬學賢跟她分手就是因為這件事?”
“我不知道,聽說暑假分手的,有段時間了。”
“得找個機會去問問他。”馮鎧東小聲嘀咕。
孟綰看向他:“你們不是互相拉黑了?”
“拉黑怕什么,找他打聽點事還是輕松的。”馮鎧東說,他的性格就這樣,沒有永恒的仇人,跟誰都能聊,脾氣出奇好。
這些事跟時予沐無關,她只當學習之余放松聽的故事。
又在隔日的晚自習下課時間,被站在窗口的孫測喊出去,說是有新消息,一起去操場吃瓜。
時予沐立刻拉著孟綰的手出去,在樓梯口碰見陳敘浮,他手里還拿了本語文必背知識點——他終于也有這一天。
馮鎧東與馬學賢坐在升旗臺的臺階,旁邊還有幾個其他班的人,中間的馬學賢說話時的動作幅度很大,仿若在吐苦水。
時予沐幾人過去,能聽見他的話。
“你們覺得她性格很好是嗎?我告訴你們,都是裝出來的,我最開始也被她騙了,她就是有病!”
“上次我不小心弄壞她的相機,我說會賠給她一模一樣的,誰知道她竟然大聲尖叫,指著我破口大罵。”
“她公主病特別嚴重,出去要我給她準備所有她要用的東西,東西掉了永遠要我去撿,哪句話說得不對了她就生氣,明明沒有公主命,脾氣倒是大得很。”
“對了,你們都覺得她家很有錢是嗎?但其實她家的錢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全都是她弟弟的。”
“她爸媽根本不喜歡女孩,他們眼里只有她弟弟,你們別看她長得漂亮身材好,其實身上經常有淤青,全是家里打的!”
“她家的錢也不干凈,就是靠一些灰色地帶的東西發家,她爸那個合伙人早入獄了,就是她爸把所有罪名安在那個人身上,讓他為他頂罪,這樣的家庭遲早翻車!”
馬學賢最開始很喜歡云玖,在一起后卻發現她是這樣的人,心里憋屈得很。
這下他們不再是戀愛關系,云玖的人設崩塌,他總算能將苦澀吐露出來。
旁邊還有幾個人的應和聲,時予沐一看,都是曾經說過喜歡云玖羨慕馬學賢的人。
“那她真活該啊,被罵得不冤。”
“兄弟真慘,以為撿到了個寶,結果一口好肉都沒吃過。”
“不知道她還有沒有臉面回學校。”
“快上課了,我們回去吧。”坐著看課本的陳敘浮抬眸瞥向時予沐,開口說道。
時予沐點點頭,帶著孟綰先回教學樓。
踩著地上一抹黑,看著時而拉長時而縮短的影子,她忽然開口:“我有段時間很討厭云玖,但現在好像討厭不起來了。”
“我也是。”孟綰說,“主要是惡心他們說的話,分手后就詆毀前任,以為大家都會覺得他很無辜嗎。”
“男生就喜歡對女生指指點點。”時予沐說著來了氣,莫名地對旁邊的陳敘浮有偏見,“你們男生。”
啥也沒干莫名被罵的陳敘浮:?
他反笑:“他們男生。”
他不僅沒有隨著她一起生氣,還保持著這副倔拽的樣子,時予沐更氣了,哼了聲,拉著孟綰快步向前,丟下他。
電梯口都是人,他們爬樓梯上去,后邊陳敘浮連影子都沒看見。
孟綰回頭看了看,忽然來了句:“他好無辜。”
“他明明可以讓那些人閉嘴,但他什么都沒做。”時予沐有點賭氣。
孟綰道:“你這就是在道德綁架了,云玖的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時予沐就是不舒服,那些男生總是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評論女生,永遠離不開長相身材,可女生憑什么要這么被他們說啊?
她脾氣上頭的時候就是無理取鬧,把氣撒在陳敘浮頭上僅僅是因為他是她唯一能撒氣的人。
“……你先回班里吧。”時予沐站在樓梯口,忽然泄了氣似的。
孟綰沒問,直接拐進室內。
她靠墻等著,終于看見長長的影子撲滿臺階,她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對,低頭擺弄手指。
陳敘浮站在她面前。
時予沐才說:“對不起啊,我不是在生你氣。”
“我怪你了?”陳敘浮插著兜,背對著光線。
這種反問的語氣放在此刻情境下更像是陰陽怪氣,時予沐倏然產生愧疚:“怕你多想。”
誰知他咋舌,根本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你我還不知道嗎。”
“唔。”時予沐碰了碰鼻尖,心虛得不行,“你沒介意就好,我回教室了。”
“等等。”陳敘浮大邁步跟上她,“你得記住我是什么樣的人,以后怨誰都別怨我。”
……
這件事過后,馮鎧東與馬學賢關系和好如初,每次碰到馮鎧東時總能看見馬學賢的身影。
他還是愛跟身邊人吐槽云玖,當然,馮鎧東沒少嗆他。
“你以為你好到哪去,最開始喜歡的就不是她的人,還在這裝。”
馬學賢憋紅一張臉:“我追了她快一年,怎么就不喜歡了?”
“你敢說這一年里你沒有換過目標?”
“……”
時予沐不喜歡這個人,每次看見他都離得遠遠的,不如學習。
到了12月,藝術生陸陸續續結束集訓回到學校,云玖被提起的頻率更高,吃瓜群眾都在等著她回學校。
到月底才看見她的身影,但不再是之前裊裊婷婷的她,她的背坨了,步伐重了,總是戴著帽子與口罩,獨來獨往。
談論她的言論并沒有因此減少,反而愈演愈烈。
偏偏這段時間出的事都與她有關,一會聽說她出了什么意外,一會聽說她父母跑到學校鬧事。
平行班教學樓與藝體班教學樓沒在同一棟,但是時予沐所在班級對面就是領導辦公區,那邊鬧的聲音一大,整棟教學樓聽得一清二楚。
又一次鬧事,時予沐坐在窗邊,時不時望向對面,聽著那些聲音。
說是云玖的藝考成績非常差,整個人狀態也不好,她的父母怪學校沒有照顧好她,想讓她退學再復讀一年。
云玖不愿意,學校更想尊重她本人的意見,試圖與她父母交流,但根本說不通,她父母甚至找了好幾個人將她強硬帶離學校,好幾個人去攔都攔不住。
“聽舞蹈班的人說云玖其實根本不喜歡跳舞,是她爸媽非要逼她,還要求她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學校,考不上就復讀,讀到考上為止。”班里都在討論這件事。
更多的聲音則是:
“好奇葩的父母,非要鬧到人盡皆知嗎。”
“我爸媽要是這么在學校鬧,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又在幾日的放學后,教學樓轟然一片,有人跑到班里帶來一個消息:云玖企圖自殺。
她就在教學樓的頂層,恰好被巡邏的保安發現了,此刻正在試圖將她拉下來。
時予沐立刻放下做一半的題,往教學樓外跑。
遠遠能看見消防車與救護車停在樓下,消防員在地上支起救生氣墊,云玖站在最邊緣,風一直拍打著她的裙子。
附近人很多,老師們不斷讓學生離開這里,別圍觀,生怕人萬一摔下來會給圍觀的人造成心理陰影。所有人都過不去,時予沐只能遠遠看著。
所有人都在為了她努力,幾個老師不停勸她,最后應該有效果,她被一個心理老師拉了下來,埋在她懷里放聲哭。
眾人同時松了口氣,漸漸散去。
時予沐回到班里,總是無法集中精神學習。
后面幾天云玖都沒來學校,她因為抑郁癥住進了醫院,父母終還是為她辦了休學。
她自殺的消息傳到網上,大家對她的評價形形色色,有人說她活該,有人可憐她,還有人說她是在做戲。
時予沐心里難受得緊,經過思考,同朋友們提出想去醫院看看她。
但除了她之外,大家都沒有任何打算。
“她沒事,有醫生有老師都在她身邊,我們去了幫不到什么,而且她應該不歡迎我們去。”馮鎧東說。
他們跟云玖算不上熟,之前是她主動跟在他們集體里,明眼人都知道她抱有怎樣的心思,自然不會自討無趣。
退一萬步講,這些事鬧得這么難看,她自尊心那么強,更不希望將血淋淋的她展現在別人面前。
“畢竟朋友一場,現在那么多人都在罵她,而且她其實……挺可憐的。”時予沐想起馬學賢說過的話,家里重男輕女、父母打她,所以她一直很渴望收到關注吧。
“沒辦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同情這些是同情不過來的。”這么說似乎過于冷血,但事實就是這樣的,所謂的同情不過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為的別人的狀態,但對方不一定領情啊,你給他好意,說不定他還覺得你顯擺呢,人性是最不能挑戰的。
馮鎧東繼續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當時你被罵得那么慘,難道跟她沒有關系?”
“……啊?”時予沐一愣,很快對應高一那會學校表白墻上的言論,原來他們一直都知道。
“當時你對我們態度那么奇怪,我們還郁悶呢,后面一看表白墻都明白了。”馮鎧東直說,“來來去去說你的就是舞蹈班那幾個人,其中有一個我點進她主頁,發的全都是表白云玖的東西,十有八九就是她自己……當然沒有給她定死罪的意思哈。”
其實時予沐隱隱猜到了,那次她的生日聚會上,她的朋友對她的態度那么差,云玖明明有機會反駁卻任由她們吐槽她,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們討厭她,卻還是將她帶到聚會上。
時予沐不想用最惡意的目光揣測一個人,但她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當下是生氣的,到現在也不會為她所做過的行為找補。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我只是不忍心看著她變成現在的樣子……她得了抑郁癥,很缺少的就是身邊人的善意,如果我們能讓她感受到一點點,或許能救下她。”
其他人還是不理解她圣母一般的做法。
陳敘浮也不理解,但還是答應陪她過去。
時間定在周六晚上,在去醫院之前時予沐去買了束花,本來她在思考要買花還是水果,但怕云玖不喜歡,還是選了花。
買的是茉莉花,她知道云玖喜歡這個味道,她家里的沐浴露香薰全是,但云玖覺得茉莉不夠高級,所以微博里發的全是香檳玫瑰、斯卡布羅集市等等小眾的品種花。
時予沐順手將一束花遞給身后的陳敘浮,但他搖頭沒接。
他說:“我陪你到醫院,我不進去。”
“那好吧。”她點頭。
抱著花束,前往老師給的地址。
時予沐很少進入醫院住院部,這里的一切總讓人覺得壓抑,每個人說話做事都輕輕地,安靜卻很難讓來人心靜。
陳敘浮站在門口,給時予沐使了個眼色:“我在椅子上等你,有什么事你喊我。”
“好。”時予沐敲了兩下門,推開。
云玖住的是單獨一間病房,很空曠的位置,除了她外沒有其他人。
她屈腿坐在病床上低頭玩手機,長長的頭發垂落遮住她半張臉,聽見聲音才抬頭,眼神里帶著驚愕。
她的面色很差,手背上很多扎針的痕跡,本來就消瘦的身體更瘦了,臉頰有明顯凹進去的痕跡。
時予沐走到她面前,態度算不上熱情,但盡量表現得平常:“好久不見。”
云玖沒說話,眼神微微回避,等時予沐走進才發現,她的眼眶紅紅的。
才將花束遞給她:“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云玖低聲說,單手握住花,在聞到味道后明顯一愣,緊接著眼淚掉落下來。
時予沐嚇了一跳,趕緊將桌子上的紙巾拿過來,抽了好幾張遞給她。
“我沒事。”云玖擦著眼淚,聲音尤其哽咽。
“學校的老師同學都會關心你,希望你早日康復。”時予沐輕聲,她不會這些客套話,只是盡所能讓她感受到一些溫暖。
又待了一會,深知這里沒有什么能做的事,時予沐在想要不要離開。
但云玖一直抱著那束花,將整個人屈起來,看著十分難受,她不知道還能為她做什么。
才聽云玖說:“你要不要陪我聊聊天?在這個地方太無聊了。”
時予沐說好,拉了把椅子坐下,她沒什么好說的,能做的只有傾聽。
云玖說:“所有人都討厭我,沒有人來看我。”
“不會的,大家都很在意你。”時予沐說。
但她搖搖頭:“我都知道,他們只巴不得我趕緊去死。”
時予沐說不出話來。
“他們全都是,網上的那些人、公司里的人、還有我爸媽,他們都希望我消失。”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發現我不是個男孩的時候差點氣死,我爸有外遇,她需要男孩幫她鞏固地位,但是我不爭氣,所以他們打我、罵我,不斷拿我跟我弟對比,但明明我才是他們親生的。”云玖的眼淚不停落下,“我弟是我爸跟小三生下的,我媽為了討好他,把他當親生兒子養,我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你說可笑吧。”
云玖小時候不懂這些,只知道爸爸媽媽面對弟弟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卻對她出奇嚴厲。她以為是自己的問題,便學著弟弟的樣子討他們開心。
弟弟總是很任性,有次離家出走一天,全家緊張得出動所有人尋找,買了他最愛的東西哄他回家。她很羨慕,終于有個下午故意躲在院子的假山旁,原以為她也能被哄,換來的卻是一群人的指責以及不留情的棒打。
母親節同弟弟商量買禮物送給媽媽,她用所有零花錢買了條項鏈,她以為至少能得到一句感謝,卻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人越過自己,夸贊隨便在路邊撿了顆石頭的弟弟懂事。
她很討厭自己的弟弟,明明他各方面都不如自己,憑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關注?有次他們打架了,因為弟弟想要她的玩具,但她死活不給,弟弟生氣得往地上摔,她對著他的手打了一巴掌。
弟弟哭得很傷心,她的父母指著她破口大罵,明明她更委屈。她哭,卻被罵得更兇。
就在這時說了讓她永遠忘不了的話:“你是個女生,大家愿意養你已經是你的榮幸了,再胡鬧下去死在這里都沒有人理你。”
因為是個女孩,所以必須順從別人,否則不會被喜歡。
此后的她始終以為這是自己的宿命,她努力扮演一個乖孩子。或許是因為現實中得不到關注,她開始寄托于網絡上。她發現,只要她不斷發自己的圖片、說自己有多完美,就能夠獲得別人的關注,哪怕她知道自己在騙人,但她還是不能停下來,她必須永遠表現出大家喜歡的樣子。
這種感覺太讓人上癮了,她享受所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快意,她小心翼翼地觀察別人喜歡的樣子,又把這些行為融入自己的身體里,每次從那個烏托邦里脫離,再對比現實里一無所有的自己,難受得快要瘋了,但還是不愿意清醒,因為那些都是她最渴望成為的模樣。
“可是我都那么努力了,我那么努力地想讓大家喜歡我,可是到頭來,為什么他們還是討厭我了。”云玖的眼神是空的,聲音更加空靈沒有情緒。
時予沐靠近她,先碰了碰她的肩膀,又頓了頓,往下牽著她的手。
她慢慢地說:“其實就算是最真實的你也會有人喜歡的。”
“連我爸媽都不喜歡我,還有誰會喜歡。”云玖說,“他們每個人都有目的,那些男的接近我,是因為他們覺得跟我在一起有面子,公司那些人說著關注,其實是因為我能為他們掙錢,我得不到任何一個人的真心對待。”
“不是的……”時予沐驚訝于她的說法。
云玖卻說:“我討厭你,就是因為你明明也是女生,明明你沒有我懂事,憑什么大家都圍著你轉,憑什么你爸媽對你那么好,但是我什么都沒有。”
她渾身都在發抖,似乎長期的壓力在此刻得到釋放。
“因為你本來就值得,只是遇到了不好的人。”時予沐拉著她,聲音很輕,還是控制不住顫抖,“性別從來不是區別對待的理由,女生值得一切美好的東西,我們的未來應該是光芒萬丈的。”
“沐沐……”云玖拉著她,情緒因她一句話徹底潰不成軍,“我好羨慕你,我真的好羨慕你。”
“我也很羨慕你啊。”時予沐抱著她,聲音很輕,還是控制不住顫抖。
“你很有想法,可以大膽表達自己,雖然你擁有不美好的家庭,但你還是靠自己成為了一個還不賴的人,如果我是你,我不一定能做得比你現在更好,所以你已經很厲害了。”
有些人需要用一生治愈童年,她們生活在不同的環境里,造就了兩種不同的性格。
時予沐無法再毫無顧忌地將云玖視為自己的朋友,但也衷心地希望她能夠好起來,她應該堂堂正正地迎接屬于自己的鮮花與掌聲。
握住她的手抱住那束花,在離開之前,她留下一句話:“你只是暫時生病了,等你好起來,茉莉花依舊為你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