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全文完
隨著易上?鳶話音落下, 她周身靈氣暴漲,怨靈發了瘋似的鉆入她體內,掀起靈力磁場, 狂風怒吼, 沙石飛揚。
她張開雙臂,仍有靈力暴漲掀起動亂,怨靈圍繞在她四周,聲音似有回音悠遠,“我易上?鳶這一生, 殺親殺友, 你們都說我作惡多端, 死有余辜, 你們又是?什?么好東西, 自詡神靈無視百姓苦難,享受世人擁戴,我并非好人,可你們也算不上?善人, 同樣該死!”
一字一句,說的在場修士面色鐵青, 眼底殺氣騰騰。
“強詞奪理!”
夏侯菏澤冷哼一聲, 隨即出手?, 動作快如鬼魅, 琴音直攻易上?鳶脆弱的脖頸之處,可不知為?何, 易上?鳶靈力突然暴漲, 動作越發靈活,一道黑影閃過, 便一劍正中夏侯菏澤心口處。
長劍刺穿,夏侯菏澤手?中古琴落地,眼中還滿是?難以置信,口中發出嗚咽聲,隨后?整個人朝后?倒去,望著陰沉的天?,渾身抽搐,瞪大了雙眼斷了氣。
眼前發展太過突然,紀長寧眉頭緊皺,沉聲開口,“不對?,她的狀態不對?。”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易上?鳶靈力雖強,卻也不可能突然變得這般厲害。
“這……”林朗神情驚恐,雙眸瞪大,恐慌道:“這不可能,常人怎會有這般速度!”
段緒風臉色陰沉,握緊的拳頭,雖不知易上?鳶發生了何事,明白眼前局面不能多留,正欲離開時,一道光刃飛來?,正中他前方的退路,直直砸出一個大坑。
他面色蒼白,側眸一看,卻見易上?鳶看過來?,不急不慢走?來?。
突然間,易上?鳶身側的怨靈被一道金光彈開,她雙瞳金光閃爍,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疼痛,眨眼間神色來?回變幻,似陷入什?么痛苦之中。
驟變局勢令眾人不明所以,再抬眸時易上?鳶失神雙眸恢復了正常,她繼續而言,“爾等已?然不受控,與其放任不管,不如毀在吾手?中罷了!
“小六!”被江師兄用靈力護住宋允書,聞言臉色驟變,忙出聲勸阻,“不要!”
易上?鳶冷眼掃過宋允書,眼中的情緒陌生至極,帶著點不屑和嘲諷,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見她雙手?一抬,掌心靈力漸漸匯聚出兩個巨大的光波,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天?空硬生生被轟出個窟窿,下一刻,天?火自那蒼穹之上?驟然降落。
天?火帶著熾熱與毀滅的氣息,如流星一般滑落,空氣被瞬間點燃,形成一片片火海,所落之處,生靈涂炭,萬物哀嚎,吞噬著天?地萬物。
百姓們驚慌失措,四散奔逃,妄圖尋找一絲生機,他們跪倒在焦土之上?,哀嚎痛哭,聲音凄涼而悲慘,充滿了死亡和血腥。
“怎么回事!”林見殊神色凝重,一把拉過四處逃竄的空蟬谷弟子,著急詢問,“發生了什?么!”
那弟子面目驚恐,神情緊張,不安的大喊,“是?天?譴!一定是?天?譴!是?天?道在懲罰所有人!我不想死啊!”
說罷,那名弟子掙脫開林見殊的手?哭喊著跑遠,
林見殊眼神微動,轉身眺望,只見天?火仍在降落,而目之所及,皆是?漫山遍野的火光,雙瞳倒映出火光。
而與此同時,段霄一腳踢開燒斷的旗桿救了了一對?母子,將人送到安全?之處,抿著唇環顧轉眼便淪為?廢墟的城鎮,看著那些百姓跪倒在親人尸首旁痛哭,他眼中滿是?茫然,不明白,為?何世人要遭受如此多的苦難。
“師兄!”杭聞灰頭土臉的跑來?,右臂的傷處血肉模糊,可他似感覺不到痛一般,氣息不穩道:“奶奶的,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兒!好端端的從哪兒冒出來?的!
段霄抬眸,“這是?一場針對?世間所有生靈的災難!
“快!”段霄側身著急吩咐,“讓所有弟子戒備,救人!”
天?地萬物,無論何地,天?火卻能達之處,都是?一片火海,尸橫遍野,以一種極為?悲壯的形式向世人證明,世間生靈的渺小和無能,哪怕你是?修士,是?妖魔,在天?道面前,皆如螻蟻一般微不足道。
紀長寧看著劃破天?際的天?火,臉色蒼白,周遭響起了各種逃竄的哀嚎和呼救,所有人都變得脆弱無能。
江師兄和孟晚將宋允書護在身側,段緒風林朗只求自保,那些魔修亂了陣腳,怨靈鋪天?蓋地,連地面都被夾雜著火焰的巨石砸出深坑,火焰灼燒著臉上?的絨毛,這種無力感令人絕望。
瞬息之間,天?崩地裂,是?無人卻能預料到的發展,狂風卷積著沙石,血腥味蔓延開來?,發絲遮擋了紀長寧的視線。
她在寒風中面色蒼白,站在漫天?火光之下,啞著聲大喊,試圖阻止這場災難:“易師叔!”
漂浮在半空中的易上鳶聞聲垂眸往來?,這一眼,無悲無喜,滿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令紀長寧渾身顫栗,頓時明白過來?,這個眼神并非屬于易上鳶。
“師姐!”晏南舟快步撲過來?,一把攥緊紀長寧的手?,握著劍神情擔憂道:“你怎么了?”
“不對?,”紀長寧依舊眉頭緊皺望著易上?鳶,搖頭自語,“這不是?易上?鳶!
“什?么?”晏南舟臉色驟變,也看向半空中被怨靈圍繞的易上?鳶。
他雖未同易上?鳶交過手?,卻也明白這種毀天?滅地的力量并非一個修士所能達到,那達到這種威力的,那邊只有一人……
“是天道。”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一個聲音自身后?傳來?。
二人聞聲轉身,便見邢可道面容嚴肅緩緩走?近,身上?沾了泥污,連臉頰都被碎石割傷流下血痕。
“你是?何人?”孟晚對?突然冒出來?的滿是?戒備,手?中劍直指,質問道:“你鬼鬼祟祟的有何目的?”
“邢可道?”晏南舟眼中閃過震驚,隨后?滿是?怒意,厲聲大吼,“你為?什?么會在這兒?”
“邢可道?”孟晚重復了一遍,扭頭看向江師兄,不確定開口,“太一坊那個什?么使者是?不是?就?叫這名來?著?”
江師兄點了點頭。
話音落下,晏南舟應是?猜到了邢可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湊過去怒不可遏一把攥起人衣襟,眼中滿是?怒火道:“你跟著我?你瘋了嗎?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邢可道心神不寧,本就?被嚇得不輕,眼下晏南舟這一吼,明知是?擔憂,可也讓他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晏南舟!”紀長寧忙上?前制止,“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隨后?扒下晏南舟的手?看向邢可道,神色復雜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邢可道摸了摸脖子,有些后?怕的松了口氣,聲音怯怯道:“我是?天?道使者,是?這世間最為?接近天?道的人,我曾在問道中窺探到過天?道,這種力量除了天?道我想不到還有第?二種可能!
這話同紀晏二人的猜測相同,從邢可道口中說出,更添可信度。
“天?道?”孟晚面色不解,看了看紀長寧又看了看晏南舟,這二人只是?神情凝重一言不發,心亂如麻,便又看向邢可道,著急追問,“可是?天?道不是?掌管世間法?則,是?天?理天?意運轉天?地的嗎?既超脫萬物,又為?何要滅世?”
邢可道掀起眼簾看了人一眼,不知為?何回答,只好看向紀長寧繼續而言,“眼下所有人已?然不受控制,故事早就?偏離軌道,天?道自是?不會允許祂所創造的萬物生靈掙脫既定的安排,因為?如此便說明天?道的無能,故而只有毀滅,混亂之中,唯有毀滅,盡頭之后?,新生將至,這是?我所算的最后?一卦,是?我們所有人的結果!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孟晚皺著眉一頭霧水,被這番話弄得云里霧里。
莫說她,一旁的江師兄亦是?茫然,著急不已?開口,“使者,你能說的通俗易懂些嗎,我們實在不明白!
“所以,天?道控制了小六,”一直未出聲的宋允書開了口,眼睛和耳朵還在流血,可神情確實凝重萬分?,反問,“對?嗎?”
“嗯,”邢可道點頭,“天?道沒有實體,降臨世間自是?需要一個容器,易上?鳶心神受到重創,靈力充沛,再合適不過!
“你即是?天?道使者,可有法?子阻止天?道滅世?”宋允書小心翼翼開口,問出了所有人最為?關心的事。
邢可咬著唇無奈搖頭,“這世間一切皆是?天?道所創,我不過只是?暫時成為?祂的眼和耳,無力阻止。”
“那怎么辦?”孟晚面露不安,煩躁道:“難不成只能等死?”
“還有一個法?子,”紀長寧沉聲許久開口,抬眸看向天?空中的易上?鳶,語氣淡然,“易上?鳶若是?死了,天?道自然無容器可棲身……”
“不可!”話音未落,宋允書著急不已?打斷,伸手?跌跌撞撞朝著人撲去,險些被絆倒,幸得紀長寧攙扶才穩住身體,還未站穩便慌張道:“長寧,小六一向疼你,她雖有錯,可只是?誤入歧途,更何況,若是?連宗主也無了,萬象宗便是?真的一無所有,長寧,就?當師叔求你!”
說罷,宋允書作勢便要下跪,被其余人慌亂阻止,紀長寧抿唇不語,她記得易上?鳶對?她的好,也不愿見宋允書哀求自己,可眼下這是?唯一的辦法?。
以一人救萬人,看似大義凜然,卻無一人在意過易上?鳶的想法?,輕飄飄能贊同也不過被放棄那人不是?自己罷了,紀長寧不過一介俗人,又有何本事能夠主宰他人生死。
情況陷入兩難,晏南舟的目光一直落在紀長寧身上?,自是?明白他師姐心中所想,勾唇一笑,揚聲道:“這惡人,我來?做!”
語畢,他執劍朝著易上?鳶飛去,一劍劈開怨靈,眨眼間便同人交起手?來?。
“晏南舟!”紀長寧眼神微動,不安轉身,正看見棲身在易上?鳶體內的天?道抬手?一揮,漫天?的閃電在晏南舟頭頂亮起,其中蘊含了極強的靈力,非常人所能抵抗。
臉色驟變,紀長寧側眸吩咐,“江師兄,帶他們去安全?之處。”
說罷,同悲劍出鞘飛向半空之中。
“好!”
江師兄一只手?拉一個,還不忘抬首示意一旁的邢可道跟上?。
孟晚放心不下,眼中滿是?擔憂仍仰著頭盯著戰況,見紀長寧被巨石砸中右肩,掙扎著便要過去,“長寧和小木頭不是?天?道對?手?,我得去幫忙!”
“你快別去添亂了!”江師兄沒好氣咆哮,“若是?他倆都解決不了,你去了天?道轟你也只是?順手?的事!
“我……”
“別我我我了,紀長寧讓我把你們帶去安全?處,我不可能讓你回去的,那神棍呢?”
說著江師兄扭頭看了眼身后?,卻見剛剛一直身后?的邢可道壓根沒動,仍舊站在原地,低聲咒罵了兩句,索性也顧不上?他,拉著另外二人拼命跑,暗道:管不了了,能管幾個算幾個。
而站在原地的邢可道面無表情看著人與天?的爭斗,卻無半點恐慌,周遭地裂火海,所有人都在遠離,只有他逆流而行,目光卻逐漸堅定,好似暗暗下定什?么決心,那副神情也只有看到晏南舟被密密麻麻利刃刺穿后?背時而變得緊張起來?。
“晏南舟!”紀長寧看著眼前替自己擋下這下重擊的人大聲嘶吼,忙扶住人搖搖欲墜的身體,慌張道:“你怎么樣了?”
明明被扎成了個刺猬,晏南舟也只是?虛弱的朝人搖了搖頭,啞著聲咳嗽回應,“無事,死不了!
余光瞥見飛來?的一道巨型光球,紀長寧眉頭下壓,一把推開晏南舟隨后?身形快速上?前,劍尖輕顫,化作一道金色劍芒,帶起陣陣風雷之聲,正對?光球中心。
兩股力量對?沖,紀長寧雙腳漸漸后?退,卻咬著牙拼盡全?力,隨后?大吼一聲,劍身爆發出刺眼金光,竟硬生生刺穿那光球。
“砰——”光球碎成無數星光。
“噗!”紀長寧體力不支,以同悲劍支撐單膝著地吐出一口血來?。
“易上?鳶”抬首,打量二人的眼神中滿是?悲憫,聲音悠遠空靈,帶著點不真切感,“爾等不是?吾的對?手?,不過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紀長寧抬眸,緩緩起身,身形搖晃不穩,目光堅韌不屈,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漬,面帶怒意怒斥,“你自詡天?道,稱自己為?天?地萬物的創世神,即是?神靈,當聆聽?萬物之聲,庇護世人,可你所為?卻并非如此!
“你高高居于天?際,凝視人間春秋,任性而為?,降下天?譴,散布天?火,導致天?地崩塌,生靈涂炭,難道這就?是?你身為?天?道的意義嗎?”
“你說晏南舟掙脫你的控制,摒棄你賦予的一切,便是?是?他的罪孽,那天?地間數以萬計的生靈呢?他們何錯之有?”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指出天?道的殘忍和無情,周遭氣壓肉眼可見的變低,閃電劃過天?際,掀起了極強的狂風,紀長寧依舊面不改色,坦然自若,“你不過是?享受掌控他人人生的樂趣罷了,要的只是?一群傀儡,從未將他們看做人,如此行為?,妄為?天?道,妄做神靈!”
“你可知你這是?褻瀆天?道!”“易上?鳶”拂袖暴怒,靈壓鋪天?蓋地壓來?,張開雙臂,聲音凌厲陰冷,“這世間所有生靈皆是?吾一手?創造,是?吾賦予了他們生命和意識,吾毀掉他們有何不可!更何況……”
“易上?鳶”的目光越過紀長寧落在她身后?的晏南舟身上?,沉聲道:“這并非毀滅,而是?新生,將所有影響天?地運轉的因素除掉,讓一切歸于虛無,從頭再來?,賦予他們一次又一次生命,乃是?福澤。”
“你所說的不確定因素是?指我嗎?”紀長寧冷笑發問。
對?面之人并未回答,可緊皺的眉頭和閃爍的殺意已?然說明一切。
晏南舟有所察覺,上?前一步張開右手?擋在紀長寧身前,“易上?鳶”看著他,臉色變得復雜凝重,以一種不解的語氣發問,“晏南舟,你為?何要同她一起反抗吾,你天?賦,神骨,經歷,以及所有一切,都是?吾賜予你最為?完美的特征,你是?氣運之子,天?命所歸,世人求而不得的機遇你還有何不滿意?”
“有何不滿?”晏南舟譏笑一聲,“你所謂的機遇是?指我自幼家破人亡顛沛流離?還是?指我受人誣陷遭受萬千罵名?亦或是?指辜負摯愛險些錯娶他人?世人求而不得,當真令我滿意啊!”
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易上?鳶”的臉色變得難看扭曲,惡狠狠盯著前方二人,怒道:“無妨,待吾將一切錯誤修正,剔除所不屬于你的意識,所有都可再來?!
“你大可試試,”晏南舟執劍和紀長寧并肩,側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坦然無懼,再次看向“易上?鳶”,勾唇冷笑,“人定勝天?,非逆天?而行,乃順勢而為?,就?像,我是?應天?而生,你自是?也殺不了我!
“易上?鳶”瞳孔放大,像是?對?這番話感到震驚。
晏南舟掀開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道結疤的傷口,不急不慢開口,“師姐走?后?,我有無數次想過自戕,卻一次也未成功,明白是?天?意阻止,你說我是?氣運之子,那我便賭,你殺不了我!
語音剛落,“易上?鳶”快速出招目標準確的針對?紀長寧,后?者忙執劍橫檔,晏南舟亦是?反應極快,可這舉動越發證實了晏南舟所言,天?道殺不了他,只能想方設法?除掉紀長寧。
三人身形快如鬼魅,一招一式越發凌厲,躲在巨石后?的孟晚幾人神情擔憂的注視,心提到嗓子眼,卻又無能為?力。
又是?一道氣波擊中紀長寧,將人掀飛撞向石林。
“師姐!”
晏南舟快速飛向紀長寧接住人搖搖欲墜的身體,眉頭緊皺道:“沒事吧!
紀長寧張了張嘴,話未出卻涌出一口鮮血,晏南舟神色一慌忙用靈力替人療傷。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宋允書憂心開口,“得想辦法?讓小六清醒!”
“宋長老!”江師兄問問扭頭阻攔,卻晚了一步。
只見宋允書伸出手?摸索著跌跌撞撞走?了來?,無視周遭碎石怨靈,站在平地處仰頭直視天?道,扯開嗓子大喊,“小六!”
“易上?鳶”聽?見聲音垂眸,便見一個發絲蒼白虛弱無力的人站在下方,面上?神情卻滿是?緊張,不停重復,“小六,莫要被控制了!”
“區區螻蟻,不值一提!”天?道冷漠無情的聲音從高空傳來?,隨后?右手?掌心向上?以靈氣匯聚出一柄光刃,二話不說便要揮向宋允書。
“宋師兄!”孟晚慌張的聲音自遠處響起。
眾人皆是?神情緊張,紀長寧掙扎著起身欲上?前,便是?這千鈞一發之際,“易上?鳶”身形搖晃,那柄光刃驟然斷裂。
“凡人之軀,蜉蝣之姿,妄想撼天?!”天?道咬牙切齒咆哮。
緊接著,那個身體響起了易上?鳶的聲音,“管你是?人是?鬼,從我的身體,滾出去!!!”
天?道捂著頭,似遭受極其痛苦的折磨,面目猙獰,雙眸通紅,口中發出陣陣嘶吼。
就?是?現?在!
紀長寧側眸和晏南舟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果斷,隨后?,紛紛執劍出招,異口同聲大喊,“道法?玄宗,萬炁本根,天?地自然,劍破虛空!”
這一招二人在山間陵練過無數次,動作整齊劃一,劍光交疊,仿佛是?一人身姿。
化氣為?劍,成百上?千的劍影他們身后?幻化出來?,泛著金光齊刷刷筆直而立,狂風掀起了衣擺,發絲紛飛,整個人帶著凌厲的殺氣,身后?的無數把劍刃齊唰唰憑空而起。
二人神情堅定,靈氣運轉,抬手?一揮,掀起極強一股靈壓,厲聲大吼,“萬劍!誅!”
“。。。。
只見密密麻麻的劍雨飛快朝著“易上?鳶”飛去,肩胛,后?背,肩胛,雙臂……鮮血頓時將那件薄紗外衣染紅。
“咻——”光刃應聲飛去,直直插入“易上?鳶”衣領處將人帶飛釘入后?方的巖山石壁上?,令人難以掙扎。
紀長寧捂著傷口上?前立于山壁前,微微抬眸,沉聲道:“有時候謊言說多了,連自己也信了,你真覺得自己是?神靈嗎?”
聞言,晏南舟似有所感,側眸看向紀長寧,低下頭掩唇咳嗽,他傷勢不輕,這一戰靈力大損,臉色看起來?蒼白許多,可注意力依舊在紀長寧身上?。
“閉嘴!”“易上?鳶”暴怒不已?,面色猙獰詭異,恨不得將眼前之人骨頭咬碎,怒斥道:“閉嘴!”
“這個世界,只是?你編纂的話本罷了,”紀長寧看向身后?的晏南舟,猶豫片刻,還是?將真像說出來?,“你只是?一個作者,一個故事創作者,他們也不過是?你書中的人物,你算什?么天?道?又憑什?么稱為?神?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閉嘴!”天?道歇斯底里,整個發了瘋狂吼,“我讓你閉嘴……啊啊啊。!”
應是?易上?鳶在爭奪自己身體的掌控權,天?道捂著腦袋頭痛不已?,滿頭冷汗,發絲凌亂渾身抽搐,不停大喊咆哮,試圖降低自己的難受卻無能為?力,嘶吼咆哮,“閉嘴,我要殺了你!”
嘶吼聲片刻后?停了下來?,天?道低垂著腦袋,頭發遮住了面容,再出聲時恢是?易上?鳶的聲音,她透過發絲縫隙看向紀長寧,聲音沙啞著開口,“長寧?”
“易師叔!”紀長寧上?前一步欣喜不已?,“你還好嗎?”
易上?鳶緩緩抬眸,掃視四周,目之所及是?哀鴻遍野,碎石火海,天?地崩塌,血腥彌漫,她的眼神微動,清晰倒映出天?邊火光,有那么一瞬間陷入了茫然,愣愣問,“你剛所言可是?真的?”
紀長寧未語,易上?鳶驟然大笑出聲,笑得癲狂瘋魔,“原來?從頭到尾只是?個笑話,哈哈哈,所有人都是?天?道的傀儡,喜怒哀樂,命運人生,都是?被書寫好的,那我,還是?我嗎?不對?,我連人也算不上?,不過是?話本中的一個人物,那窮極一生的追求,又有何意義?與天?斗,與命運斗,好生可笑!”
易上?鳶仰天?大笑,眼尾的淚水流入鬢角發絲中,只留下一個淚痕,她紅著雙眸看向晏紀二人,一瞬間蒼老許多,心如死灰道:“天?道棲身在我體內試圖滅世重啟,讓所有人按照祂的設定重活,我偏不讓祂如意,無論人生如何,成與敗,生與死,也應該由我自己選擇,我易上?鳶不做傀儡!”
“長寧,動手?吧!币咨?鳶坦然一笑。
紀長寧紅了眼,握緊拳頭,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易上?鳶打斷,“莫要矯情,祭拜之時給我帶一壺好酒,便足矣。”
語畢,易上?鳶動作極快掙脫束縛朝著紀長寧撲過去,后?者下意識執劍,她毫不躲避,直直撞上?去,鋒利的劍尖從腹部?刺穿,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小六!”宋允書悲痛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他雙手?摸索,跑得跌跌撞撞,神情愕然,顫顫巍巍伸出手?摸到了滿手?粘稠的血液,帶著哭腔哽咽,“痛不痛啊,你怎么這么傻。”
“師兄,”易上?鳶伸手?替人抹掉眼淚,聲音是?難得溫柔平靜,“你可怨我?”
宋允書泣不成聲,只是?搖了搖頭,貼近易上?鳶覆蓋在自己臉上?的手?。
“莫要替我難過,我只是?在做自己該做之事,”易上?鳶耷拉著眼,望著霧蒙蒙的天?,釋然道:“執念如云遮月,放下則月明風清,自在解脫,終須別,所求太多,都快忘了恣意隨性的易上?鳶是?何模樣了!
“你一直是?你,從未變過,”宋允書淚眼娑婆,揚起淺淺笑意,“瀟灑如風也好,作惡多端也罷了,你在我心中,依舊還是?當年那個執劍站在我身前的小姑娘。”
聞言,易上?鳶紅了雙眼,氣息越發微弱,呼吸急促,意識逐漸變得模糊,周遭一切都看不真切,她眼中蓄淚,只是?神情呆滯盯著一處,語氣很輕,很輕,“師兄,我想回萬象宗,等無量山的梨花開了,咱們再讓楚七釀一壺梨花釀……可好……”
聲音越來?越輕,最后?,消散在風中。
宋允書淚流滿面,好一會兒,才帶著哭腔哽咽道:“小六,萬象宗沒了,我們沒有家了!
“宋師叔……”紀長寧上?前一步,啞著聲開口,“對?不住了,是?我沒有護好易師叔!
“長寧,”宋允書垂眸看著懷中沒了呼吸的易上?鳶,聲音滿是?無力,“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如今,萬象宗沒了,師兄弟們也走?了,我也無能為?力,剩下的便交給你們!
說罷,他抱起易上?鳶尸首轉身離開。
“宋師叔,”晏南舟出聲喚住,“你要去何處?”
宋允書并未回頭,只是?睜著混濁朦朧的雙眼,愣愣望向遠處,喃喃自語,“去一處,能看到梨花的地方!
他漸漸走?遠,越過邢可道,也越過江師兄和孟晚,后?者哭紅了眼,下意識上?前,“宋師兄……”
剛邁出一步被江師兄握住手?腕,順勢扭頭,卻見江師兄沖她搖了搖頭。
眾人面色沉重,目送著宋允書抱著易上?鳶的尸首漸行漸遠,沒一會兒便消失在視野范圍中。
天?道的問題暫時得以解決,可祂留下的爛攤子還未收拾,怨靈依舊漫天?肆虐,絲絲縷縷的黑氣擴散,天?邊電閃雷鳴,遠處火光漫天?,哀嚎慟哭聲響徹云霄。
江師兄一劍劈開圍攻而來?的怨靈,快步走?到紀長寧二人身旁,神情緊張道:“怎么回事,那什?么天?道不天?道的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怎么情況沒有好轉!”
紀長寧仰望著頭頂那黑氣彌漫深不見底的窟窿,面色凝重,沉聲應答,“這是?天?道降下的天?譴,自是?沒有那么容易解決!
“那不是?白費功夫了?”江師兄頓時慌了,著急道:“眼下該怎么辦?總不能等死吧!”
“還有一個法?子,”這時,一直未說話的邢可道出了聲,“你們知道這黑洞是?什?么嗎?”
孟晚和江師兄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這是?虛空之眼,”邢可道回答,“虛眼者,天?地初開之殘留,非五行之中,不羈天?道之規律,乃天?地規則之存在,與天?道一同而生,可扭轉時空,那些怨靈黑霧也是?在其中孕育而生,天?地浩劫也是?由此而生,天?道想要將一切重啟,自是?需要打開虛空之眼,如此才能改變既定故事走?向,從頭開始。”
紀長寧和晏南舟并未說話,因為?他二人都知曉,邢可道所言是?真的,畢竟,同樣的事,他們經歷了二十次,也許這次便是?真正的結束。
“我還是?不懂,”孟晚一頭霧水皺眉,“所以,我們要做什?么?”
邢可道余光看了眼晏南舟,又偏移分?毫,看向紀長寧,并未遮掩道:“即是?源頭,那便需要封印虛空之眼,只有虛空之眼被封印,無法?扭轉時空,沒有源頭孕育,怨靈力量也會逐漸削弱,天?地間的浩劫才會結束,所有人才會迎來?生機。”
“讓我去!”孟晚急忙站出來?,語氣急迫,“我不怕,讓我去!
“我去吧,我孤家寡人,為?了救世而死,死得其所。”江師兄亦是?毫不畏懼。
“不行,你不能去,”孟晚慍怒道:“我是?師叔,聽?我的,我去!”
紀長寧眉頭緊皺,思索著張口:
“我去吧。”
聲音并非從她口中涌出,她側眸看去,卻見晏南舟淺淺一笑,又重復了一遍,“讓我去吧!
他看向邢可道,帶著倦怠的聲音詢問,“封印虛空之眼之人,可有什?么要求?”
邢可道猶豫片刻,才輕聲啟口,“修為?不能過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苦,最好,曾進入過其中,畢竟,無人知曉會遭遇什?么,也許會永遠就?在其中,也許會有生命危險,也許能有一線生機,萬事皆有可能!
“這般聽?來?,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了,畢竟,我曾進入其中二十次了。”后?面這句,他說的很輕,仿佛自語一般。
“不行!”
“好!”
兩個截然不同的回答響起,晏南舟看向回答好的那人,意料之中出于紀長寧之口,他勾唇笑笑,并未言語。
相較之下孟晚顯得著急許多,快步走?到紀長寧身旁,語氣急促道:“那可是?虛空之眼,小木頭進去會死的,讓我去吧,反正我也沒用,以前在無量山總是?你們保護我,我也保護大家一次,長寧,我……”
話未說完,孟晚已?然淚流滿面。
“莫哭了,”紀長寧伸手?用指腹替人擦掉眼淚,語氣無奈輕柔,“你怎會沒用,你可是?萬象宗的小師叔,是?整個無量山最耀眼的小太陽,無論是?劉小年還是?我,還有許許多多的弟子,都有被你保護過,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何必妄自菲薄!
孟晚搖了搖頭,哽咽出聲,“我做的不好,我保護不了大家。”
“這件事只有晏南舟可以做,”紀長寧語氣平靜,仿佛在討論的并非晏南舟生死,“他修為?高,毅力遠勝你我,更何況進過虛空之眼,再合適不過,事關天?下蒼生容不得疏忽,更何況邢可道也說了,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并非皆是?死路!
晏南舟同紀長寧所見略同,并未哭的難過,甚至感到欣慰,畢竟他所心悅的是?心懷大義,堅韌不屈的紀長寧,若是?因為?情愛舍棄蒼生,那便不是?紀長寧了。
“無需多言,此事交由我便是?!标棠现垡诲N定音,將話題中止。
紀長寧看向晏南舟,隨后?又側眸詢問邢可道,“可否勞煩卜一卦,有幾分?勝算?”
邢可道點頭,從懷中摸出龜甲占卜,看清卦象后?,猶豫著回答,“一之四。”
“夠了,”紀長寧抬眸直視前方之人,輕笑一聲,“再加我,便是?二之一!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面色震驚,晏南舟更是?瞳孔放大,有些難以置信上?前,不確定重復,“你說什?么?”
視線相交,紀長寧的眼中仿佛只有晏南舟,語氣堅定,雖未多言卻滿是?情意,“不懼艱險,相隨與共!
晏南舟這輩子經歷過太多,謾罵也好,漂泊也罷,可所有悲慘的歲月都在這句話下變得云淡風輕,心跳如擂鼓般強烈,愛意似烈火而奔騰,他看向紀長寧,一字一句重復,“不懼艱險,相隨與共。”
“長寧……”見二人下定決心,孟晚再次出聲。
可話未說完便被江師兄打斷,“他二人心意已?決,何必勸阻!
邢可道朝著二人躬身行禮,“我代蒼生多謝二位。”
隨后?,二人化作一道金光,直直躍進天?穹之上?的虛空之眼。
與此同時,段霄率領不二山莊的弟子正在救治那些被天?火摧毀了家園,毫無自保的普通人,他們灰頭土臉,衣衫襤褸,遠沒有修士那般厲害,可眼中透露的滿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沒有人想死,所有人都想活著。
段霄能做的只有以蜉蝣之力,試圖護住所有人,無視一身的傷將從火海中救出來?的孩童交給其他人,便聽?杭聞匆匆趕來?,有些急迫道:“有人找你。”
越過人群,段霄看到林見殊和關越,神色震驚,訝異道:“你們……”
關越語氣生硬開口,“今日攜手?,不為?私心,只為?大義。”
“蒼生有難,我輩義不容辭!绷忠娛庹Z氣堅定應答。
“好!好!好!”段霄大笑三聲,伸出拳頭對?著二人,“天?意如此,我們偏不順應天?意!”
拳頭相碰,三人相視一笑。
人們不再將生的希望寄托于神靈和天?道,越來?越多的仙門攜手?互助,出手?庇護那些百姓,其中還有不少妖修,在這一刻,沒有身份尊卑,沒有修為?高低,有的只有一群想要活下去的人。
所有人都在以微薄之力求的一線生機,段霄他們如此,邢可道亦如此。
當看見紀長寧二人進入虛空之眼后?,天?穹之上?黑霧彌漫的窟窿明顯得到緩解,他思索片刻為?自己占了一卦,卦象和先前的一樣,依舊是?死局。
“命中注定啊。”
“使者,你說什?么?”江師兄沒聽?清,不由追問。
“無事,”邢可道欲將龜甲揣近兜里,后?來?想到什?么,又遞向江師兄,“此物跟隨我多年,勞你保存,他日遇到一個太一坊弟子,便交于他,讓他交給太一坊大弟子謝無恙!
按輩分?來?說,邢可道算前輩,再加之好像同紀長寧二人關系頗深,于情于理江師兄都不好拒絕,接過龜甲放在芥子袋中,沒忍住多問,“使者為?何不自己帶回太一坊?”
“我不能回去,”邢可道聲音很輕的開口,“我要去做自己的事!
“何事?”
“紀長寧二人進到虛空之眼封印也并非萬無一失,畢竟沒有關上?門,哪怕現?在封印成功,依舊會有被打開的一天?!
江師兄直言直語,不明白這話外之意,只是?下意識回答,“那把門關上?便是?,勞煩使者告知門在何處,我來?關!
邢可道扭頭看了人一眼,坦然笑笑,“所言甚是?,把門關上?便是?!
語畢,他在二人注視之下,毫不猶豫朝著虛空的方向,任由黑色霧氣籠罩全?身。
“使者!”孟晚震驚大喊,“快回來?!”
明明聽?見呼喊,邢可道腳步未停,直直走?到虛空之眼之下,他抬眸看向頭頂深邃詭異的窟窿,內心卻并無恐懼,而是?揚聲道:“成為?門需要非人非妖非魔之物,我早在多年前便應該死了,超脫五行,是?陰是?陽,是?最為?合適成為?門的選擇,我算了無數次,皆是?一樣的結果,若想徹底解決天?地浩劫,便由我來?關上?虛空之眼!
“合著你說的門是?你自己啊!”江師兄后?知后?覺,“使者咱想想其他辦法?,再者說,你把門關上?,紀長寧他們怎么辦?”
“自有命數,自有因果,不必強求。”邢可道云里霧里說了這么一句,隨后?閉著眼雙臂大開,黑霧鉆入身體沖破了幻形丹的壓制,他的身形頓時從男子變成了女子。
孟晚驚呼出聲,“怎會是?個女子?”
“我去,”江師兄揉了揉眼睛,“大變活人?”
二人著急不已?,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看著邢可道被黑霧纏繞一點點升上?半空,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呼喊:
“邢可道!”
這聲音在過往無數次響起,邢可道睜開眼,微微側眸,透過層層疊疊的霧氣看匆匆向自己跑來?的謝無恙,他身上?滿是?傷痕,臉上?滿是?慌亂和恐慌,雙眼好似快要哭出聲,嘴唇開合,不停大喊,“不要!”
“啊……”嘴唇張開,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意識漸漸消散,只是?無聲說了句:
對?不起,騙了你。
謝無恙跌跌撞撞趕來?,看到的便是?邢可道化作黑霧,融入了虛空之眼,入口也漸漸縮小,他渾身力氣似被抽離,跪倒在原地,仰頭痛哭流涕,失聲怒吼,“邢可道!”
聲音響徹天?地,周遭怨靈不受控的發出嘶吼,虛空之眼的力量變得越發微弱,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而去。
進入虛空之眼后?,時間和意識變得毫無意義,周遭是?漆黑一片,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廣袤,處于模糊和混沌之中。
偶爾,會有一些藍白色的光點在虛無中閃爍,和呼吸頻率一致,它?們沒有固定的位置也沒有規律,就?像是?黑夜中唯一有生命力的存在,在無垠的黑暗中孤獨地閃爍著。
晏南舟看不到紀長寧,整個空間中只有自己,沒有聲音,沒有光源,他被無盡的痛苦所包圍,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在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折磨,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意識恍惚,有無數次他思索著死亡,可四肢好似退化了一般提不起一點力氣,試圖呼救,喉嚨里只能發出微弱而嘶啞的呻吟。
他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久的痛苦,也許一刻,也許百年,沒有終點,沒有希望,身心漸漸疲憊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在這無盡的痛苦中,他好像什?么記不起來?,連自己是?誰也忘了,只是?緊緊握著劍柄上?的劍穗,仿佛那是?他心中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好像極其重要。
“晏南舟——”
熟悉的聲音自遠處的黑暗中傳來?,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令晏南舟感到熟悉,好像是?一位對?他而言極其重要之人,是?誰?究竟是?誰?
晏南舟用盡全?力思索,那聲音也越發急促,他張著嘴嘗試了無數次,終于,撕心裂肺大喊,“師姐!”
意識恢復,晏南舟猛地睜開雙眼,便見紀長寧神情緊張而自己則被她擁在懷中,開口聲音沙啞無比,“我怎么了?”
“一進來?你便失去了意識,”紀長寧擔憂道:“可是?傷勢太重的緣故?”
聞言,晏南舟抿著唇不語,他記得那黑暗空間中的一切,**和精神的折磨,時間和意識的消亡,只有他一次又一次孤獨而痛苦的活著,仿佛經歷了很長一段歲月。
“師姐,”晏南握住紀長寧的手?,掙扎著起身,“你隨我去一個地方?”
紀長寧感到不解,被人拉著在虛空之眼的隧道中穿梭,看人熟門熟路的推開一扇木門,木門中是?一間屋子,在這種地方顯得詭異無比,更詭異的是?里面掛滿了畫,畫像無一都是?一位執劍的女子。
湊近仔細瞧瞧,紀長寧眼中閃過震驚,扭頭不確定問,“這是?,我?”
“嗯,”晏南舟點頭,環顧四周,語氣淡然道:“那日與你進入虛空之眼,我便到了這間屋子,看到了這些畫像,也是?在這里,我遇到玄翊真君留下的一抹殘魂,他同我說讓我參悟世間的真相,打破天?地規則,我當時并不明白,只是?隱約覺得我同玄翊應有什?么關系。”
說到這兒,晏南舟停頓下來?,走?到那面空無一物的墻面,靈力灌入,雙臂大開,那墻面一左一右朝著兩側擴開,他轉身示意紀長寧跟上?,自己率先進去。
紀長寧神情凝重,也抬腿跟上?。
墻面之后?,是?一片虛無的空間,半空中漂浮長短不一的文字,那是?原本故事的走?向,或者說,是?原本的世界運行規則。
雙瞳倒映出那些文字,紀長寧臉色驟變,扭頭難以置信發問,“所以,你早就?知道!
晏南舟笑笑并未否認,“起初,我覺得太過天?方夜譚,畢竟,無論是?誰都難以相信自己所處的世界,只是?話本故事而已?,自己只是?話本人物,仿佛這么多年的認知轟然倒塌,后?來?,我漸漸明白玄翊在做的究竟是?何事!
他看向紀長寧,目光溫和,柔情萬千,一字一句道:“他想讓所有人可以選擇自己人生,也想讓紀長寧,可以平安回家!
話音落下,紀長寧心頭一怔,卻猛然發現?眼前之人開始逐漸變得透明,仿佛下一刻便會消失,心下一慌,快步撲過去,驚慌失色大喊,“怎么會這樣!”
晏南舟垂眸看了看越發透明的雙手?,釋然的松了口氣,只是?認真看著紀長寧,好似希望將這人的每一個表情印入腦海,“師姐,在過去的十九次里,我嘗試無數辦法?,試圖改變天?地運行的規則,為?所有人尋一個生機,卻失敗了十九次,每一次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我窮極一生都在尋找天?地運行的法?則,終于被我得知,不過是?被話本操控的人生,于是?,我用了全?部?的力量將殘魂送到你身邊,成為?了同悲劍的劍靈,早早為?自己寫下了結局!
“你在說什?么,”紀長寧紅著雙眸,渾身顫栗,啞著聲詢問。
“天?道說我是?氣運之子,以前,你也說過我是?主角,主角怎么會死呢,”晏南舟自嘲笑笑,“對?呀,我是?主角,整個世界是?圍繞晏南舟和孟晚展開罷了,主角尚在天?地法?則便在,我想了許久為?何崇吾非要騙你取出我的神骨,時至今日,我明白……”
“無人殺得了我,那若是?我甘愿赴死呢!
語畢,紀長寧嘴唇翕動,卻什?么聲音也發不出,只是?愣愣看著人。
“我試過無數次自戕,皆被天?道阻止,唯有在虛空之眼中方能不受控制,以自我血肉為?祀,替你打開時空裂縫,如此,還可完全?讓這個世界脫離天?地運行的法?則。”
“我不準,”紀長寧不安的伸手?試圖抱住人,可卻穿過了那透明的身軀,她顫抖著雙手?轉身,對?上?那雙眼眸,終是?沒忍住哭出聲來?,“晏南舟,我不準你死,你還欠我一條命,你得補給我,你以為?我會感動嗎,我告訴你不會的,你若死了,我回去以后?便把你忘的一干二凈!”
晏南舟紅著眼,喉結哽咽滑動,啞著聲認錯,“對?不起,你因我而變得苦難,可即便如此,我仍感謝上?蒼將你送到我的身邊,好似所受的苦難,都變得不值一提。”
“師姐,你回去后?可否不要太快忘記我,我想象過你和他人白頭到老,你對?他笑,對?他哭,將他護在身后?,便嫉妒的快要發瘋,可我卻又想不到,你我之間還有比現?在更好的結局,”晏南舟有些哽咽到說不出話,“你要記得我,莫要忘了我,有一日,算一日!
“晏南舟!”紀長寧看著那人身影越來?越弱,發了瘋伸手?去抓,無助哭喊著,“別走?,你不是?說過,你要與我相隨與共,你怎么可以騙我,別留我一個人,不要!”
身體消散的最后?一刻,晏南舟附身虛空吻在了紀長寧的發絲上?,語氣很輕道:“你我還差一拜,不用替我守節,如此,也好!
“晏南舟!”
金光自虛空之眼的驟然閃爍,整個天?地都被你金光照射,光芒穿過烏云,驅散了黑色的霧氣,亮光重新照射在大地之上?。
利刃插入怨靈胸腔之中,星星點點的金光撒下,怨靈在一瞬間化作灰燼,渾身是?傷的仙門弟子面帶震驚,環顧四周,卻發現?陰霾逐漸散去。
滿地瘡痍,地面裂開數道縫隙,親人和摯友一一死去,眉眼間滿是?疲憊,可所有人還未放棄生的希望,直到此時,看到烏云輕輕散開,大雨傾盆,驅散了漫天?的火光,天?地仿佛得到了新生。
段霄捂著深見白骨的右肩在杭聞的攙扶下起身,眺望著天?邊金光光暈,他站在大雨之中,朋友雨水打濕衣衫和發絲,聲音沙啞道:“都結束了!
“贏了!我們贏了!”
“那些怨靈消失了!”
“天?火滅了,太好了,嗚嗚”
哭聲,笑聲,雨水聲,各種聲音響成一片,所有人都在沉浸于劫后?余生的喜悅之中,林見殊和關越甚至拋棄隔閡,在雨中相擁而泣,迸發出的生命力無端令人感到欽佩,原來?,活著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大雨滂沱,封魔淵處處都是?尸首幸存的不過寥寥,孟晚視野被雨水模糊,愣愣看著漸漸閉合的虛空之眼,慌亂道:“長寧和小木頭呢,他們還沒出來?,他們還沒出來?!”
“他們……”江師兄欲言又止。
“怎么辦!”孟晚意識恍惚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們還沒出來?啊,為?什?么沒有人救救它?們,長寧!!!”
哭聲悲痛欲絕,透過虛空之眼的最后?一絲縫隙鉆入紀長寧耳中,她依舊坐在原地看著晏南舟消失的方向,大概猜到隨著晏南舟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將結束,果不其然,身后?出現?了一個隧道,她扭頭望去,眼中看不出喜怒,只是?緩緩起身。
剛當這個世界時紀長寧想的最多的便是?回家,也從未將這些書中人物當一回事,不過寥寥數語勾勒出的一串文字罷了,后?來?,她遇到了薛云陽,遇到了路菁,孟晚,還有晏南舟,明白他們亦有思想和人性,哪怕被操控也能從中生出血肉。
紀長寧邁開腿,往前走?了幾步,身后?傳來?呼喊聲:
“長寧,快回家吧。”薛云陽溫和笑笑。
“長寧,”路菁興奮揮了揮手?,“回家后?別忘了我!
趙世安還是?紅著臉不大好意思,“紀仙長,路上?小心些!
……
無數人在身后?向她揮手?告別,最后?一個含情脈脈的晏南舟,他說:
“愿有來?世,再相逢。”
紀長寧閉上?眼深吸了口氣,隨后?收回目光,大步流星,走?向了自己的歸家路。
“嘀嗒——”
“嘀嗒——”
意識再次清醒時,紀寧看見的是?潔白的天?花板,口鼻帶著呼吸器,耳邊是?心電圖聲音,隨后?急促腳步聲響起,伴隨著驚慌失措呼喊聲,“醫生!病人醒了!
后?面的幾個月,她調養了身體,也知曉自己從圖書館踩空送進醫院昏睡了一個月,若不是?小拇指上?憑空出現?的骨戒,在萬象宗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出院后?,紀寧時常盯著那枚戒指發呆,張菲總覺得自己女兒這次受了傷后?,性子同以往不大一樣,大多時間都是?請假陪著她,直到某天?晚上?紀寧起夜,透過門縫看到張菲抱著她爸的遺照流淚,訴說對?自己的擔心,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難受,她媽比她更難受。
于是?她將那枚戒指鎖在了抽屜中,恢復了以前的模樣,回了學校繼續準備考研,時常和朋友交際,仿佛一切都沒變過,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夢到過那些詭譎怪誕?的夢。
幾個月后?,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跟在一個人很好的導師名下,甚至還交上?了帥氣的男朋友,同所有情侶那般接吻擁抱,心卻沒有半點波動,最后?這段感情無疾而終。
研二時,師姐發消息讓她聚餐,紀寧換好衣服,找不到合適的配飾,突然翻到了那枚戒指,她猶豫片刻還是?戴上?,因為?堵車遲到了半個小時,推開門匆匆道歉,“不好意思,遲到了……”
話沒說完,她抬頭同飯桌上?考過來?的人對?上?視線,渾身一僵。
“沒事,”年過半百的導師笑呵呵的招手?,“來?和你師弟打個招呼!
紀寧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氣朝著人走?過去,伸出手?,“你好,紀寧。”
男生笑笑,神情自若伸手?觸碰,“師姐你好,我是?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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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停止在一刻,視線漸漸上?移,越出屋頂,飛上?天?空,跳出宇宙,又以中光速下降,咻一下,落在了一間屋子,屋里沒開燈只有電腦的藍光打在臉上?的光暈,桌前坐了一個戴眼鏡的姑娘,正埋頭打字,鏡頭拉近,能看見電腦屏幕上?寫的是?:
【周宴看著眼前的女人,莫名有種熟悉感,極其老土的發問,“師姐,我們是?不是?見過?”
紀寧抿唇皺眉,不動聲色摘下了骨戒,搖了搖頭,“沒有!
屬于紀長寧和晏南舟的故事到此結束,至于其他,則是?新的開始!
姑娘咬著指甲思索,喃喃自語,“人生短暫,迎來?送往,所有人不過是?天?地中的微弱塵埃罷了,這樣的結局也好!
于是?,她滿意的笑笑,抬手?在電腦上?敲下幾個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