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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回

    修仙的日子就是如此漫長無?趣, 無?論外面發(fā)生什么,天翻地覆的變化,各大仙山都還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好似之?前那個地動山搖的天降異象, 并?未引起他們太多的關(guān)注,十年如一日,沉浸在?修行之?中,期盼著有一天能飛升成仙,與天同壽, 不受生老病死的折磨。

    畢竟修士也不過是個精通法?術(shù)法?器的普通人罷了, 同樣會?年老病死, 時間的長短罷了, 修士雖壽命較長, 可總會?經(jīng)過天人五衰,若沒?有辦法?緩解,只能一天天等死,這也是為何古圣這般迫不及待想要神骨的緣由。

    陳康死后, 古圣都被易上鳶以明面修養(yǎng)實(shí)際軟禁的名?頭關(guān)在?了青霄峰,因?yàn)閼械么罾磉@老東西?, 以至于聽見弟子傳來?的消息, 易上鳶愣了好一會?兒才反問, “你剛剛說什么?”

    傳消息的弟子躬身?頷首, 又再次回答,“宗主, 尊者……他……羽化了!

    “古圣死了?”易上鳶毫不直諱問。

    那弟子臉色有些復(fù)雜, 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但是比我想的活得久些,”易上鳶低聲自語, 隨后擺了擺手,“行了下?去吧!

    “宗主……”那弟子猶豫不決,為難道:“宋長老說,讓您速速去青霄峰主持大局!

    聞言,易上鳶臉色難看至極,沒?好氣?嘲諷了句,“怎么,還得讓我去給他哭喪不成!

    話音落下?,底下?那名?知禮堂弟子臉色更是復(fù)雜,苦笑了下?并?未接話。

    “行了,你回去告訴宋允書,本宗主待會?就去!币咨哮S沒?好氣?的擺了擺手。

    “是。”

    待人走后,她摸著下?巴思索,朝著外面嚷嚷,“劉小年,劉小年!”

    過了多久了,劉小年手上拿著個葫蘆瓢噠噠噠跑過來?,站在?門?外探頭看了眼,傻乎乎詢問,“師父你喚我做甚?”

    易上鳶掀起眼簾看著這人灰頭土臉的模樣,有些嫌棄,皺著眉道:“你做什么呢?”

    “哦,”劉小年張口解釋,“楚師叔下?山了,托我?guī)退疹櫵侵黄咝茄┖艺顾人。?br />
    “楚七?他好端端的下?山做甚?”

    “楚師叔說有些擔(dān)心路師姐,去瞧一眼便回來?,”說完,劉小年后知后覺想到了什么,忙捂住嘴巴一臉驚恐,“糟了!

    “什么糟了?”易上鳶瞥了人一眼。

    “楚師叔讓我不要同旁人說的。”劉小年捂著嘴含糊不清的解釋。

    “楚七整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我看你也不怎么正常,”易上鳶沒?好氣?翻個白眼,只有在?劉小年面前她才能露出最真?實(shí)的一面,連說話都自在?了不少,“你收拾一番待會?同為師去一趟青霄峰!

    “去青霄峰做甚?”劉小年眨巴著眼。

    “古圣死了,咱們?nèi)デ魄瓶捎袩狒[看!

    “?!”

    劉小年一看見他師父這表情便知道不安好心,果不其然見易上鳶特?意沒?穿繁瑣的宗主服飾,而是穿了身?艷麗的粉色裙裝,便知道此行不簡單呀。

    易上鳶這身?衣衫還是當(dāng)年葉東川大壽時穿過一次,對萬象宗這種枯燥無?趣,連衣衫都是清一色老白或者藍(lán)黑配色的宗門?來?說,實(shí)屬從未見過。

    故而當(dāng)二人到了青霄峰立刻引起了眾人的關(guān)注,宋允書作為知禮堂長老自是早早到場,孟晚一身?白色孝衣正跪在?地上燒些紙錢,紅紅的眼睛應(yīng)是哭了許久的緣故,不顯難看,反倒多了幾分?素雅的美。

    除了這二人錢奕君和婁淵也出現(xiàn)在?青霄峰,其中尤以錢奕君最為激動,上前指著易上鳶破口大罵,“易上鳶你究竟是何用意,身?為宗主未盡宗主職責(zé)便算了,今日師叔羽化,你還穿這般艷麗的衣衫,其心可昭,就不擔(dān)心師叔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易上鳶不慌不忙,伸手拍開錢奕君快懟上自己鼻子的手指,掀眼冷冷看了眼,輕笑道:“錢師兄這話說得就難聽了,師叔羽化本宗主心里?自是異常難受,面上雖不動聲色,你又焉知我未心里?流淚?”

    “漂亮話誰都會?說,心里?是不是這么說的又是另一回事?!币慌缘膴錅Y冷嘲熱諷了句。

    聞言,易上鳶瞥了他一眼,并?未搭話,而是看著錢奕君繼續(xù)道:“而且?guī)熜窒惹耙舱f了,師叔他老人家,大家伙都知道,師叔他老人家今年已有兩百余歲的高齡,雖說是用了一些陰邪的法?子,但有句老話說得好,老而不死是為賊,就師叔這般高齡,莫說放在?普通人之?中了,哪怕在?修士也是喜喪,即是喜喪怎還哭哭啼啼吵得他老人家走也走的不安心,應(yīng)當(dāng)開心愉悅些,依我看,咱們不妨大肆慶祝一番,你覺得可好?”

    “你……”錢奕君氣急敗壞,可實(shí)在?沒?有易上鳶這般不要臉,許多話說不出口,只能氣?得手指顫抖。

    “行了,”這時一直主持大局一言不發(fā)的宋允書出聲了,他走到二人之?間,面色肅穆道:“靈堂之?地,一人都少說兩句,宗主。”

    后面那句是對著紀(jì)長寧喊的。

    后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作聽見了,便越過人走進(jìn)靈堂,接過值守弟子遞過來?的香,假意給古圣上了三炷香,實(shí)則心里?暗暗罵道:老東西?,你這輩子也只有這時候能讓我給你上香了。

    上完香,她走向棺材,垂眸打量里頭沒有呼吸的古圣,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只覺得這人自作自受,隨后覺得有些無?所所事?了,快步走到跪在?一旁面色蒼白只是不停往盆中丟紙錢的孟晚,蹲下?身?放輕了聲音,極其真誠道:“小師妹,人死不能復(fù)生,你也莫要太難過。”

    孟晚抬眸,帶著淚痕的蒼白小臉就這么看著易上鳶,眼尾通紅,眼眶中還布滿淚光,可神情卻是異常的平靜,輕聲回應(yīng),“師姐,我知道,你不必?fù)?dān)心我,你剛剛說的對,師父能活到今日,本就是逆天而行,就這么解脫對他而言并?非壞事?。”

    易上鳶愣了愣,覺得自己這個小師妹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從她從蒼竹;貋?后。

    心中有些感慨,易上鳶還挺喜歡自己這個小師妹的,僅僅排在?自己徒弟和長寧之?后,頓時有些自家孩子長大了的惆悵,只能嘆了嘆氣?擺手。

    出了靈堂,宋允書便湊了過來?公事?公辦道:“師叔貴為尊者,喪事?不能含糊需得大辦,還請宗主廣發(fā)拜帖邀各大仙門?前來?觀禮!

    “這些禮儀制度我沒?有你清楚,你自個兒看著辦就是,不需事?事?告知與我!蓖卧蕰f話,易上鳶的語氣?自然輕快許多,遠(yuǎn)沒?有剛剛的話里?帶刺。

    “不可,禮不能廢,你如今是宗主,自然事?事?都得先請示你!彼卧蕰(jǐn)言慎行,令人挑不出一點(diǎn)毛病。

    可易上鳶就是不爽他這副德行,知道這人是慪著氣?,抿唇思索了番,正欲開口時,一弟子急忙忙趕來?,著急道:“稟宗主,觀音樓還有天回堂及歸一清宗來?人了。”

    “這么快?”易上鳶一頭霧水,“我這還拜帖還沒?發(fā)呢?”

    話雖這么說,易上鳶卻還是急匆匆離開去招待其他仙門?的人,才剛一踏進(jìn)大殿的門?,便聽一女子神情慌亂起身?迎了上來?,眉眼擔(dān)憂,語氣?急促,“易宗主,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且坐下?慢慢說!

    “有東西?從封魔淵里?面出來?,傷了不少弟子,那東西?極其邪門?,只能觸碰到便會?汲取修士體內(nèi)的靈氣?,且砍不死燒不化,我們幾個仙門?皆不是其對手,無?奈之?下?只能尋求萬象宗相助,還望易宗主相救!”

    話音落下?,易上鳶眼神微動,心中自然猜到了什么,卻還是裝作一副訝異的表情,輕聲詢問,“你們說的那東西?是何模樣?”

    幾人面面相覷,歸一清宗那個白發(fā)看著摸著胡須回答,“是黑霧,一團(tuán)一團(tuán)似有生命力的黑霧!”

    話音落下?,眾人似也看到那層層疊疊的黑霧,漂浮在?天空之?中,像虎視眈眈的猛獸,等著獵物落在?他們的圍捕范圍之?中,冷眼旁觀者獵物的垂死掙扎,滿是對死亡的恐慌,隨后猛地沖過去,準(zhǔn)備一擊斃命。

    那名?逃竄的女修雙眸猛地放大,呼吸紊亂,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只能看著那些黑霧離她越來?越近,仿佛下?一刻便會?鉆進(jìn)她的身?體,讓她慘死荒郊野外,出于對死亡的恐慌,她害怕的下?意識偏開頭死死閉上了眼。

    “噌——”劍鳴聲破風(fēng)而來?。

    只見一柄長劍將那些黑霧砍成兩截,隨后一個人影從天而降,一把拽住那名?女修的手腕,速度極快的飛離那個危險之?地。

    手腕被緊緊抓住,女修緩緩睜開眼,只見一名?樣貌俊朗眉眼深邃五官精致的男子救了自己,眨了眨眼,盯著人看的目不轉(zhuǎn)睛。

    二人在?一個山崖處落了下?來?,腳剛一觸地,抓著自己的手便匆匆松開,動作快的她險些摔倒,搖搖晃晃扶忙穩(wěn)住身?體站立,震驚抬眸,卻見那男子興致沖沖朝著站在?矮坡上背對著他們負(fù)手而立的女子跑去,不知為何讓她想到了樓中師姐們養(yǎng)的那只大黃,喂它吃東西?時也是這般的反應(yīng)。

    晏南舟幾步便湊到了紀(jì)長寧身?邊,語氣?輕柔詢問,“師姐在?看什么?”

    “這些黑霧不應(yīng)該在?封魔淵嗎,為何會?在?這里??”紀(jì)長寧眉頭緊皺,神情凝重萬分?,“一路走來?已經(jīng)見到不少了,若是我沒?有猜錯,朱厭應(yīng)是控制不了這些怨靈了,到時候虛空之?眼的怨靈全部跑出來?,怕是要亂了!

    說完,紀(jì)長寧側(cè)眸看向晏南舟,“你救的人呢?”

    “后面呢,”晏南舟揚(yáng)唇笑笑,“師姐讓我做的事?,我一定辦的漂亮,就是這些怨靈砍不死,實(shí)在?沒?有法?子,只能讓它們跑了。”

    紀(jì)長寧皺了皺眉,轉(zhuǎn)身?看向站在?矮坡下?的女修。

    二人視線相交,那女修見紀(jì)長寧看向自己,忙收回探究的目光,微微附身?行禮,“在?下?觀音樓蘇妙語,今日貪玩和師姐他們走散,剛剛多虧二位道友相助,感激不盡,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稱呼?”

    妖貓傳瞥了紀(jì)長寧一眼,湊巧后者也看了過來?,二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靈劍派,周宴/寧季!

    “原是靈劍派的道友,可我記得靈劍派相隔甚遠(yuǎn),怎會?來?觀音樓管轄地界?”蘇妙語眨巴眼一臉無?辜的問。

    對面二人再次對視一眼,異口不同聲道:

    “路過!奔o(jì)長寧淡漠。

    “辦事?。”晏南舟平靜。

    “啊?”蘇妙語困惑。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好在?,晏南舟反應(yīng)極快,忙補(bǔ)充,“奉師門?之?命來?陵天嵐辦事?,正好路過這里?。”

    “原來?如此,”蘇妙語點(diǎn)點(diǎn)頭,“剛剛幸得二位道友相救,若不嫌棄不如同我回觀音樓,我也好報答二位救命之?恩!

    話是這般說,可蘇妙語的眼睛卻一直落在?晏南舟身?上,面若春花,含羞帶怯,其用意不言而喻。

    紀(jì)長寧若有所思,隨后搶在?晏南舟拒絕前開口,“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一旁被搶了話的晏南舟一臉震驚的看著人,眼睛滿是疑惑。

    而紀(jì)長寧并?未搭理他,只是看著前方的蘇妙語,蘇妙語依舊盯著晏南舟,語氣?扭捏的問,“那周道友呢?”

    “人問你呢?”紀(jì)長寧抱著手看向身?旁人。

    事?已至此,晏南舟怎好在?拒絕,自然只能點(diǎn)頭答應(yīng)。

    蘇妙語最為開心,忙自告奮勇走在?前方帶路,紀(jì)長寧正欲跟上手腕被晏南舟抓住順勢轉(zhuǎn)身?,臉色一沉,晏南舟忙收回手,壓低聲音道:“師姐,我們?nèi)ビ^音樓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

    這下?落到晏南舟無?話可說了,他們一個傳聞中早已葬身?封魔淵的死人,一個仙門?叛徒,莫不是真?以為弄了個假名?字就沒?人認(rèn)得出來??

    被人欲言又止的模樣逗笑了,紀(jì)長寧拍了拍人肩膀,“有時候,你這張臉也不是一無?是處。”

    說完同蘇妙語離開,留下?晏南舟一頭霧水,喃喃自語,“她什么意思,夸我還是罵我?”

    “師姐,等等我!”

    晏南舟追了上去,三人漸行漸遠(yuǎn)。

    觀音樓地處陵天嵐中心出,環(huán)水而居,一彎碧水穿城,兩面青山環(huán)繞,隨處可見有人劃著船泛舟游湖,亦或是售賣蓮藕,湖中心的小島上還有身?著觀音樓服飾的弟子,在?吵著不知名?的曲兒,極其平靜和諧的氛圍,算得上是人間美景。

    七大仙門?之?中只有觀音樓特?殊些,并?非因?yàn)橛^音樓在?仙門?之?中極少露面,而是因?yàn)檫@一仙門?里?面多是女子,說是同她們所修行的心法?有關(guān),男弟子也能修行,卻無?法?達(dá)到女弟子的成就,一來?二往,也就沒?多少男弟子了。

    他們跟在?蘇妙語走了許久瞧見了懸浮在?水面的觀音樓,遠(yuǎn)遠(yuǎn)看去,便見亭臺樓閣,綠樹環(huán)繞,奇石羅列,沿著花蔭小徑而行,只聽流水潺潺,彩蝶紛飛,恍如踏入人間仙境,美輪美奐。

    “這觀音樓,不愧是仙門?第一奇景!标棠现蹨惤o(jì)長寧耳邊低語著。

    紀(jì)長寧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話。

    一直到了金魚池前方迎面走來?了一群身?著觀音樓白紗服飾的女子,蘇妙語瞧見最前頭那人,紅著眼小跑過去,撒嬌委屈道:“師父!”

    最前頭那女子快步趕來?,一把將蘇妙語抱在?懷中,神情緊張道:“你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為師擔(dān)心死了!

    “是啊小師妹,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咱們尋了你好久,”青白色紗裙的女子圍了過來?,也是一臉擔(dān)心。

    “小師妹,你這次當(dāng)真?讓我們擔(dān)心了,若是師父罰你,我也不幫你說話了!

    “如今外面這般危險,你不好好待著一股勁的往外跑做甚?”

    “就是就是,依我看,得讓她長點(diǎn)記性,省得性子太野總想著往外跑!

    一群妙齡女子你一言我一句,圍著蘇妙語吵個不休,她哪敢反駁一句,只能嘟著嘴由著她們說,等師姐們念叨的差不多了,才慌忙道:“師父,青雁山那里?有好多黑色霧氣?!

    “什么!”最前方那美艷女子臉色一變,著急詢問,“你撞見那些東西?了,可有受傷?”

    一邊說著還不忘將蘇妙語左右上下?查看一番。

    “我無?事?,師父莫要擔(dān)心,多虧了那二位道友,”蘇妙語笑著指著紀(jì)長寧二人,“是他們救了我。”

    順著手指的方向扭頭望去,這人看見了紀(jì)長寧和晏南舟的臉,后者不由感到緊張生怕被認(rèn)出來?,握緊無?為劍的手緊了緊,一旦有什么問題便先出手的好。

    那女子銳利警惕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著,蘇妙語同她低語了幾句,也不知說了什么,沒?一會?兒她便走了過來?,目光中的戒備并?未減少,可語氣?卻裝作和善,“多虧二位出手相救,聽小徒說二位是靈劍派的弟子!

    “正是。”紀(jì)長寧點(diǎn)頭。

    那女子皺著眉打量紀(jì)長寧,在?腦海中回想了一番沒?有任何收獲,只能疑惑道:“你我可是在?哪兒見過?”

    自然是在?萬象宗。

    紀(jì)長寧在?心中暗道。

    從這人一出現(xiàn)她便認(rèn)出了這人身?份,觀音樓的向玥仙子,她對這人印象深刻除卻這人容貌極佳的緣故,更多的是向玥巷子對宋師叔的迷戀。

    此事?各中細(xì)節(jié)紀(jì)長寧并?不是很清楚,只知曉這是宋師叔年少下?山歷練時惹下?的風(fēng)流債,這幾十年過去了,向玥仙子時不時會?去一趟無?量山,紀(jì)長寧上次得見,還是剛拜入葉東川門?下?時。

    不過她少時同現(xiàn)在?模樣大不相同,自然不擔(dān)心向玥認(rèn)出她來?,更何況紀(jì)長寧死在?封魔淵的消息人盡皆知,再怎么天馬行空,也不會?將她同一個死了好幾年的死人聯(lián)系到一塊兒。

    故而,紀(jì)長寧并?不慌亂,笑著應(yīng)答,“在?下?相貌平平并?無?什么特?別,許是仙子在?哪兒碰見過模樣相似的也不足為奇!

    向玥雖未接話,實(shí)際上心中卻明白,眼前這人容貌雖上乘,可淡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氣?質(zhì)卻是少見,她若見過不可能沒?有印象,最后也只能當(dāng)是自己多慮了,沉聲道:“二位既然救了我觀音樓的弟子,我們觀音樓自然得盡力償還,云煙!

    說著,向玥側(cè)眸喚了句。

    身?后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站了出來?,“師父,我在?!

    “我還有事?,你們有什么需求就給云煙說,我觀音樓都會?盡力滿足。”

    向玥像是真?的很忙,見自己小徒弟安然無?恙后,朝紀(jì)長寧他們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只留下?了那個叫云煙的弟子和蘇妙語。

    “師姐,你都不知道剛剛好危險,若不是周宴他們,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比艘蛔咛K妙語就搖晃著云煙手臂撒嬌,委屈巴巴的模樣讓人覺得好笑。

    “看你下?次還敢貪玩跑出去嗎,”云煙伸手戳了戳蘇妙語的額頭,“該!”

    蘇妙語敢怒不敢言,只能捂著額頭裝委屈。

    “多謝二位道友救了我?guī)熋,”云煙模樣溫柔婉約,說話聲也是輕聲細(xì)語,同活潑跳脫的蘇妙語是不一樣的美,“想必二位也累了,不如先隨我去歇息一會?兒!

    “有勞!标棠现劭蜌?道。

    云煙二人走在?前面帶路,蘇妙語不知說了什么,她二人時不時扭頭看著晏南舟,只看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xù)嘀嘀咕咕,徒留后者一頭霧水。

    紀(jì)長寧作為旁觀者自然看的清楚,她如今巴不得有人纏著晏南舟,讓這人離自己遠(yuǎn)些,自然樂見其成,甚至分?房時還特?意選了個離晏南舟遠(yuǎn)些的,為的就是不打擾他們,未曾想,剛坐下?就有人破窗而入,厲聲質(zhì)問,“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紀(jì)長寧繼續(xù)倒茶,“人小姑娘對你有意思,我不過意思意思!

    晏南舟咬著后槽牙,“好,很好,非常好。”

    說完,轉(zhuǎn)身?又跳窗離開。

    冷風(fēng)吹來?,紀(jì)長寧皺眉不悅,厲聲大吼,“把窗子帶上!”

    “砰——”一塊石頭重重砸來?,窗戶應(yīng)聲關(guān)上。

    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回

    紀(jì)長寧不知道晏南舟那接連的三個好究竟是何用意, 反正自那日?過后,她有兩日?沒見到晏南舟,整日?待在院中飲茶吃陵天嵐當(dāng)?地特有的美?食, 瀟灑至極, 豈不快哉。

    其實(shí)來的路上他們便知道觀音樓樓主便去了不二山莊協(xié)商要?事,就連第?一美?人樂正聞月也不在陵天嵐,眼下是向玥仙子?主持大局。

    二人當(dāng)?時?聽見那些散修話中形容,便覺得同?在封魔淵中見到的怨靈一模一樣,再加之紀(jì)長寧自己的盤算, 便改道來了陵天嵐, 也正因知曉觀音樓樓主和樂正聞月不在, 才毫不偽裝大搖大擺進(jìn)了陵天嵐, 只?需低調(diào)些, 也無人會注意到兩個小門小派的弟子?。

    原本紀(jì)長寧是這么想的,可千算萬算,沒算到向玥的小徒弟看上了晏南舟,直接把他倆帶進(jìn)了觀音樓, 危險更大,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如此也離紀(jì)長寧的目標(biāo)近了些。

    她一邊安分守己, 一邊不動聲色打探消息, 派來照顧她的是個圓臉小姑娘叫靈兒, 并非修士,瞧著異常乖巧, 話多沒啥戒備心, 人還單純問啥說啥,最適合被騙, 哦不,閑聊了。

    靠著門框的紀(jì)長寧暗暗想到,嘴唇浮現(xiàn)?笑意,以至于靈兒整理完桌子?轉(zhuǎn)身正好對上紀(jì)長寧的笑眼,不知為何有些羞赫,地垂著頭喃喃道,“寧仙長,我先?走了,你有事再喚我!

    “莫急,”紀(jì)長寧出聲阻攔,朝著人走了過去,她身形修長,個子?也較一般女子?高些,倒襯的靈兒嬌小可人,又因想套話故而聲音都溫和不少,“我正無聊,不如你同?我說說話,可好?”

    靈兒怯生生抬眸,正對上紀(jì)長寧溫柔的目光,怎好拒絕,只?能腦袋暈乎乎的點(diǎn)?頭。

    紀(jì)長寧示意人坐下,倒了杯茶水遞過去,輕聲詢問,“觀音樓不是仙門嗎,怎么你會在這兒?”

    雖是套話,可話說的極具分寸,半點(diǎn)?不會惹人生厭,靈兒小聲回應(yīng),“仙子?們心善,見城中不少百姓日?子?過的清苦,有天賦的便會收到觀音樓做外門弟子?,沒天賦的便讓他們到觀音樓做點(diǎn)?清掃的瑣事,每月再分發(fā)靈石,如此既可以幫助百姓,也更利于仙子?們一心修行。”

    “早就聽聞觀音樓樓主菩薩心腸,今日?看來并未夸大詞其!奔o(jì)長寧半真半假的附和。

    果不其然,靈兒語氣激動不已,忙道:“樓主當(dāng)?真是個大好人,若不是她我早就餓死在路邊了,可惜我沒什么天賦,無法修行!

    后面這句說得極其惋惜。

    紀(jì)長寧抿著茶指骨敲打著桌面,不慌不慢道:“我在靈劍派時?就常聽師兄他們提及,說觀音樓的術(shù)法異常厲害,尤其是那個極品法器山海潮生燈,可以說是世間少有,可惜無緣得見。”

    “你說那山海潮生燈我有幸得見過一次,”靈兒連說帶劃的,“每年冰雪消融萬物?復(fù)蘇陵天嵐會有初春節(jié),那時?候樓主便會拿出山海潮生燈替大家祈福,我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燈,好似會動一般。”

    “那祈福結(jié)束這燈會在何處?”紀(jì)長寧句句設(shè)套。

    靈兒并未多想,歪著頭便一股腦說出來,“觀音樓的最頂上,觀音樓外設(shè)有陣法,只?有各位仙子?可以進(jìn)去,我們都未進(jìn)去見過!

    等消息透露的差不多了,靈兒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什么,皺著眉問,“寧仙長問這做甚?”

    當(dāng)?然是想偷山海潮生燈了。

    在心中這般想著,可說出的話卻并無這個意思。

    “我們靈劍派地處偏僻,也未見過這極品法器,故而好奇罷了!奔o(jì)長寧并不慌張,說出早已想好的借口。

    這借口算不上多好,忽悠靈兒卻足夠了。

    果然,她聽完后并未多想,隨意又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臨走時?還不忘提醒道:“對了,今天是夕元節(jié),每年夕元節(jié)都會格外熱鬧,有賣零嘴的,有變戲法的,還有唱小曲兒的,寧仙長若是在房里坐的無趣,不如出去走走,也熱鬧熱鬧。”

    聞言,紀(jì)長寧這才明?白?觀音樓并未將黑霧這事告知城中百姓,估摸著是害怕引起?恐慌才刻意隱瞞,她一個外來者也不好自作主張。

    在屋里坐了許久,直到一壺茶喝完,天色也漸漸變得昏暗,暖色的夕陽余暉照射大地,紀(jì)長寧看著這抹橘紅色的光輝,起?身走到了屋檐下,靠著柱子?,看的格外認(rèn)真。

    也不知是心態(tài)不同?,還是快要?離開的緣故,她看這世間每一處景色,都覺得新奇,也很樂于去嘗試之前那廿余年未見過的風(fēng)光,這時?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靈兒的那番話,收拾一番便出了觀音樓。

    同?靈兒說的那般,陵天嵐的夕元節(jié)果然極其熱鬧,當(dāng)?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絢爛的燭火璀璨奪目,令人沉醉,如同?一幅流光溢彩的畫卷,似繁星般點(diǎn)?綴著黑夜,將整了陵天嵐變得燈火通明?。

    紀(jì)長寧在人群中穿梭著,四周滿是歡聲笑語,還夾雜著各種吆喝聲叫賣聲,還有人踩著高蹺從她身旁走過,聲音嘈雜,但滿是人間煙火,是成仙成神所體驗(yàn)不到的感覺。

    一路走來,紀(jì)長寧觀察到每四步便站了一個觀音樓的弟子?,其中甚至還有不二山莊的弟子?,不過這并不難猜,如今的萬象宗早已不今非昔比,而不二山莊風(fēng)頭正盛,觀音樓出了事尋求不二山莊的幫忙自是情理之中,可出于穩(wěn)妥,紀(jì)長寧還是在一旁的攤販處買了個面具遮掩面容。

    殊不知,不遠(yuǎn)處有人一直在注視著她。

    “師兄,你瞧什么呢?喚你好幾聲也沒聽見!”杭聞從后面湊了過來,也學(xué)著段霄的模樣朝著前方?探頭探腦的張望,可并未瞧見什么異常,不解道:“也沒看出什么異常,你怎瞧得這般入神?”

    段霄動作未變,依舊盯著前方?一人背影看,皺著眉不確定回應(yīng),“我剛剛好像看見紀(jì)長寧了。”

    “看就看見了唄,我當(dāng)?……”杭聞本不以為然,突然反應(yīng)過來,瞪大了眼睛,忙在人群之中搜索,連聲音都提高了不少,“誰?你看見了誰?”

    “紀(jì)長寧!边@次段霄回答的更為肯定。

    可杭聞則是神情復(fù)雜,一個跨步站在段霄身前擋住人視線,二話不說伸手?就摸。

    “啪——”段霄一巴掌把眼前的爪子?拍開,冷著臉沒好氣道:“發(fā)什么瘋?”

    “我看在你發(fā)什么瘋,”杭聞捂著被拍的通紅的手?背,神色無語,“都過去這么久了,紀(jì)長寧怕是都轉(zhuǎn)世投胎了,你說看見她了,難不成是見鬼了?”

    話音落下,段霄也陷入了沉思中,他自然知道紀(jì)長寧葬身封魔淵絕無生還的可能,可剛剛的匆匆一瞥,那人的模樣確實(shí)就是紀(jì)長寧,難不成真是自己眼花了?

    “師兄,依我看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杭聞?chuàng)u著頭嘆氣,“看不出來,你還對紀(jì)長寧情根深種,先?是把旁人錯認(rèn)成她,今日?又平白?出現(xiàn)?幻覺,這份情意當(dāng)?真是感天動地啊。”

    聽人提及之前那事,段霄的臉便黑了三分,厲聲道:“誰同?你說我紀(jì)長寧情根深種了?”

    杭聞?wù)A苏Q,雖沒回答可眼神說明?了一切。

    “我欣賞她為人,珍惜她這個朋友,為她的死而感到惋惜,所以時?常會想到這個人,但這并非出于男女之情,你可明?白??”

    “嗯,明?白?,怎么不明?白?!焙悸劮笱芰司洹

    段霄眉頭一皺,有種有氣沒地灑的無奈,瞪了人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欸,師兄,你怎么走了?等等我!”杭聞一臉茫然,急急忙忙追著人而去。

    他們一走,晏南舟便和蘇妙語從橋頭走了過來,后者笑意盈盈目光盯著晏南舟的側(cè)臉,深陷于此人容貌,還不忘替他介紹,“這是陵天嵐的夕元節(jié),用于祈福消災(zāi),年輕男女還可在今晚結(jié)交心儀之人,雙方?若是互相屬意,放飛煙火之時?,將自己的頭發(fā)交托對方?手?中,便能恩愛白?頭,結(jié)三生情緣!

    說完,她還不忘偷偷摸摸的瞥了晏南舟一眼,那一眼可謂是情意綿綿,纏綿悱惻。

    可晏南舟似看不見一般,只?是笑著敷衍,客氣又疏離,“原來如此,當(dāng)?真是有趣,若非仙子?相邀我怕是難得一見,過兩天等我回去,一定會好生說于我?guī)煹芩麄兟牎!?br />
    三言兩語便將這話題跳過,氣得蘇妙語臉色都黑了不少,隨后反應(yīng)過來,震驚道:“你要?走?”

    “自然,出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

    話音落下,蘇妙語的臉色更難看了,咬著唇一臉怨懟的看著人,那眼神似在咒罵晏南舟負(fù)心薄幸,狼心狗肺。

    若是一般人許是會感到窘迫和羞赫,和晏南舟并非一般人,依舊眉眼帶笑,毫不在意。

    二人被人潮推著往前,也不知另一條街道那邊發(fā)生了什么趣事,人流一窩蜂涌了過去,到讓這邊輕松了不少。

    走到湖邊,蘇妙語終于按耐不住,上前一步擋在晏南舟身前,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后者退后一步,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周宴,”蘇妙語深吸了口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心中有沒有我,愿不愿意同?我結(jié)為道侶?”

    說實(shí)話,晏南舟并不討厭蘇妙語,這姑娘年歲小,一看就是被師姐她們寵著長大的,有種天不怕地不怕孤注一擲的勇氣,喜惡都極其明?顯,同?孟晚有些像,不同?的是比孟晚更沖動任性些,偶爾會讓人感到無奈。

    許是因?yàn)閽侀_所有光環(huán)后,真實(shí)的晏南舟是自卑脆弱敏感的,他有些佩服她們的勇氣,許多時?候也會想,若是當(dāng)?初自己也有這份膽魄和勇氣,那自己同?師姐是否會有不一樣的故事走向。

    可此事注定無解。

    正是在蘇妙語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也知曉這姑娘的孩童心性,晏南舟才能放輕聲音,像哄孩子?似的詢問,“你說你心悅我?”

    “當(dāng)?然!”蘇妙語仰著頭,眼睛亮亮的。

    “那你心悅我什么?”

    “你長的好看!”

    聞言,晏南舟笑出聲來,繼續(xù)問,“若是此時?又出現(xiàn)?一個樣貌好看的男子?,你可會也心悅他?”

    蘇妙語無語看了人一眼,極其淡定道:“那人又沒救我。”

    “那若是那人救了你又長的好看,你可會心悅他?”

    這下落到蘇妙語不知道說什么了,皺著眉沉思許久也沒出聲。

    見狀晏南舟又道:“再者說,即便你當(dāng)?真心悅我,我也不可能同?你結(jié)為道侶的,我有心悅之人,她……”

    “你師姐嗎?”

    晏南舟愣了愣,反問,“你怎么知道?”

    “這幾天你一共提了一千三百次“我?guī)熃恪,說了不下三遍你師姐將你從雪妖巢穴救出來,故意刻意展示了不下二十次你師姐送你的劍穗,”蘇妙語扳著手?指一點(diǎn)?一滴的細(xì)數(shù),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蠢鈍如豬,怎么會看不出來!

    “咳咳咳,”晏南舟掩唇假裝咳嗽,實(shí)則已經(jīng)尷尬不已,眼神漂浮不定,心虛道:“也……也沒這么夸張。”

    蘇妙語癟了癟嘴,一臉不忍直視,抱著手?仰著頭,毫不留情開口,“可我看你那師姐對你并無情意啊,你一廂情愿就不會難過嗎?”

    被人一針見血拆穿,晏南舟苦笑了一聲,“無妨,我甘之如飴。”

    “想不明?白?。”蘇妙語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晏南舟微動,側(cè)眸看著燈火闌珊的美?景,不知為何想到了紀(jì)長寧,暗道:也不知師姐在干嘛。

    這時?余光瞥到了人群中一個熟悉的人影,臉色驟變,忙轉(zhuǎn)過身借助人群遮擋,抿著唇快步走向蘇妙語,厲聲道:“快走!

    “?”蘇妙語被人緊張搞得心中不安,忙問,“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在躲人嗎?”

    “別看……”

    說晚了一步,蘇妙語依舊踮著腳越過晏南舟肩頭看向他身后,只?見兩個穿著不二山莊弟子?服飾的人,眼睛一亮,還未看清楚便被人扯了回來,努著嘴不悅,“你拉我做甚,我還未看清呢,我發(fā)現(xiàn)?那二人生的也極好看,你說他們可缺道侶?”

    瞧見蘇妙語雙眸明?亮,晏南舟就猜到這人怕是色心大發(fā),在心中嘆了口氣,輕聲道:“仙子?就沒瞧見那二人是不二山莊的人嗎?”

    蘇妙語歪著頭看了眼,果然看見了不二山莊弟子?的服飾,又收回目光,眨巴著眼問,“你躲他們?你們有仇?”

    實(shí)話自然不能說,晏南舟抿著唇思索了會兒,認(rèn)真點(diǎn)?頭,“對,有仇。”

    “啊?”蘇妙語豎起?了耳朵。

    “那人同?我?guī)熃阌羞^婚約。”

    “啊!”蘇妙語長大了嘴巴。

    “你明?白?了嗎?”晏南舟不確定問。

    不知自個兒胡思亂想了什么,蘇妙語表現(xiàn)?的極其激動,興奮道:“你快走,我?guī)湍阃献∷麄!?br />
    晏南舟覺得蘇妙語這人極其不靠譜,本不放心,可段霄他們逐漸逼近,要?不了多久怕是就會迎面撞上,只?能在路邊攤販處買了個面具,轉(zhuǎn)身鉆入人群,快速離開。

    而段霄他們穿過人群走來,并未在人山人海之中發(fā)現(xiàn)?晏南舟,杭聞摸著下巴思索,“奇怪,人呢?”

    “你確定你沒看錯?”短消息冷著臉質(zhì)問。

    “怎么可能看錯,晏南舟化成灰我都能認(rèn)識!”杭聞情緒激動,恨不得自證清白?。

    段霄沒說話,只?是指著一旁角落里不知道燒毀什么留下來的灰,一本正經(jīng)問,“這是晏南舟嗎?”

    杭聞看著人,咬著牙,手?指抖動,無言以對,最終只?能咬牙切齒道:“算你厲害!

    二人說話間蘇妙語湊了過去,“二位道友可是在找人?”

    聽見聲音轉(zhuǎn)身,便見一個身著觀音樓弟子?服飾的少女站在一旁,附身行禮,“在下觀音樓,蘇妙語!

    “不二山莊,段霄!倍蜗鲱h首回了禮。

    一旁的杭聞也跟著行禮報上名諱,“不二山莊,杭聞!

    蘇妙語看著二人眉眼帶笑,語氣輕快道:“我看二位道友左右張望,可是在找人?”

    “正是,”杭聞急道,形容著晏南舟的樣貌,試圖找到半點(diǎn)?有用的消息,“道友可有見過一個身高約莫八尺,樣貌俊朗,氣質(zhì)非凡的男子??”

    “可是穿了身黑衣?”蘇妙語補(bǔ)充。

    “對對對,”杭聞眼睛一亮,興奮道:“正是穿了一身黑衣。”

    “我剛剛還瞧見了,好像……”蘇妙語隨手?一指,完全?是個相反方?向的方?向,卻還一本正經(jīng)道:“他好像往那邊去了!”

    杭聞?wù)乐x,又聽這人繼續(xù)道:“不對,好像是那邊!也不對,好像是這邊!”

    段霄被人指的暈頭轉(zhuǎn)向,沒忍住打斷,“道友好生想想到底是哪邊?”

    “不如我給?你們帶路吧,”蘇妙語自告奮勇,拍著胸口保證,“整個陵天嵐還沒有不知道的地方?,這人一定跑不掉的!

    聞言,杭聞和段霄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靠譜的神情,雖不知此人用意,可這舉動明?顯忽悠,段霄臉色一沉,冷聲道:“多謝,可是自己去找吧,告辭。”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沒有一點(diǎn)?猶豫。

    蘇妙語眨了眨眼,有些慌亂,不明?白?這怎么同?自己設(shè)想的不一樣,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欸,你們別走啊,等等我!”

    整個夕元節(jié)熱鬧非常,眾人心思各異,一人在東,一人在西,三人在北,來回轉(zhuǎn)悠,也不知是命運(yùn)安排還是上天注定,愣是沒有撞上。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穿梭在人群之中,人聲鼎沸,各種嘈雜聲縈繞在耳邊,紀(jì)長寧本就不是喜好熱鬧的性子?,逛了一圈也覺得乏了,便想早些回去。

    “花燈來了,快看花燈!”

    突然間,人群中爆出一陣喊聲,頓時?變得騷亂起?來,一窩蜂朝著一個方?向涌來,熙熙攘攘的人群擁擠成一團(tuán),本就不寬闊的街道塞得連一絲空隙都找不到,令人感到壓抑和窒息,寸步難行,只?能被人群推搡著往前,什么也看不見一眼望去只?是黑壓壓一片人頭。

    紀(jì)長寧臉色不悅,渾身散發(fā)著低沉的氣場,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奮力往人群之外擠,好不容易喘上氣,手?腕突然被人從身后抓住,用力一姿態(tài),她順勢轉(zhuǎn)身,段霄的臉闖入眼簾。

    隔著面具目光相交,映出自己的面容,紀(jì)長寧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后掙扎著便要?抽出手?來,可段霄力氣極大,攥緊她的手?腕半點(diǎn)?沒有松手?。

    “你……”段霄盯著眼前這人的眼睛,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浮上心頭,不由追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這種情況紀(jì)長寧不好貿(mào)然開口,生怕段霄認(rèn)出她的聲音,面具下的眉頭緊皺著,正思索如何脫身時?,身后響起?了另一道聲音,“這位仙長抓著別人娘子?的手?怕是不妥吧。”

    聲音不小,足以讓不少人聽見,以至于圍觀的百姓紛紛將視線投來,看著段霄的動作竊竊私語,滿是看熱鬧的神情。

    段霄臉色一僵,下意識松手?,還未紀(jì)長寧轉(zhuǎn)身離開,一股外力握住她另一只?手?將她整個人拉到身后,擋了個嚴(yán)實(shí),額頭正好貼著一道寬闊的后背。

    “抱歉,”段霄看著眼前和剛剛那女子?帶著同?樣面具的男子?,見這二人身形相貼,確實(shí)親密無間,頓感窘迫,輕聲道歉,“是我唐突了,我只?是看她有些眼熟罷了,像我一個故人,這才失禮了!

    “只?露了一個嘴你都覺得眼熟,看來,你同?你那位故人關(guān)系匪淺啊,嘶——”晏南舟小聲嘟囔,話還未說完,便感覺后背被人用力擰了一下,疼得倒吸了口氣,連聲音都變尖銳了起?來,“仙長下次還是睜大眼睛吧,再把別人娘子?認(rèn)成你的故人就不好了,今日?即是誤會那便算了,我們便先?行一步!

    “娘子?,”晏南舟像是篤定紀(jì)長寧不敢當(dāng)?著段霄的面同?自己翻臉,摟著人肩膀附身低頭,湊在紀(jì)長寧耳邊溫柔至極,猶如情人間的低語,“那邊有你喜歡的兔子?燈,我?guī)闳デ魄啤!?br />
    一直走出一段距離,紀(jì)長寧都能感覺到段霄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只?好任由晏南舟攬著自己,裝出親密無間的模樣,過了拐角才冷聲開口,“松手?。”

    晏南舟哪敢有異議,忙松開手?站在一旁看著紀(jì)長寧,可后者并未給?他一個余光,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情急之下,他忙伸手?一把抓住紀(jì)長寧手?腕,著急道:“就當(dāng)?是我錯了,你莫要?氣了可好。”

    “你到底要?干嘛?”紀(jì)長寧冷著臉問。

    “我有一件你想要?的東西!闭f著晏南舟從懷中取出一個金線狀的物?體。

    紀(jì)長寧眼睛一亮,“這是……”

    “山海潮生燈的燈芯,”晏南舟回答,“我知道你來觀音樓是為了這個,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實(shí)現(xiàn)?。”

    眼神微動,紀(jì)長寧伸手?便拿,可后者突然抬高了手?,倒顯得像她迫不及待撲上去一般,忙退后一步臉色難看至極,“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師姐的一樣?xùn)|西!

    “何物??”

    “師姐的一截頭發(fā)!

    紀(jì)長寧不明?所以,可為了燈芯還是砍下一縷發(fā)絲同?人交換。

    “砰——”

    頭發(fā)交到人手?中的那一瞬間,絢爛多彩的煙火在空中綻放,點(diǎn)?亮了寂靜的夜晚,她看著眼前之人含情脈脈,語氣溫柔道:

    “師姐,我心悅你!

    那朵煙火并未飛向空中,而是在紀(jì)長寧的心口綻放。

    第203章 第二百零三回

    拿到天?女芯后?紀(jì)長?寧他們也?沒有繼續(xù)待在觀音樓的?理由了?, 除此之外,更為是害怕到時候觀音樓人的?發(fā)現(xiàn)天?女芯不見了?,稍稍一聯(lián)想查到他們頭上來, 畢竟據(jù)晏南舟自己所說, 他能進(jìn)到觀音樓頂上,多虧有了?蘇妙語的?幫忙,故而翌日天?才蒙蒙亮,便向蘇妙語和云煙辭行。

    蘇妙語應(yīng)是年歲尚小的?緣故,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喜悅, 而是稚子心性出于好奇罷了?, 情?意來的?快去的?也?快, 僅一個晚上便不再迷戀晏南舟, 改瞧上了?不二山莊的?杭聞和段霄, 吵著鬧著要出去,知曉二人要走的?消息,雖有不舍,卻還是淚眼婆娑的?為他們送行, 約著有機(jī)會兒再一塊兒玩。

    云煙則要知知人情?世?故些?,假意客套挽留了?幾句, 見二人態(tài)度強(qiáng)硬也?只能作罷, 送了?不少靈石用于答謝他們救了?蘇妙語的?報酬。

    于是乎二人做賊心虛, 一步不敢停歇, 快步出了?陵天?嵐。

    紀(jì)長?寧沒有靈力無法御劍,做不到一日千里, 依舊騎著那匹馬, 晏南舟不御劍,花了?十塊靈石高?價從一個商隊手中買了?一匹黑色鬃馬, 屁顛屁顛跟在紀(jì)長?寧的?身后?,還美其名曰和紀(jì)長?寧做一對尋常師姐弟,惹得紀(jì)長?寧白了?人幾眼,臉上沒一個好臉色,無奈至極,只當(dāng)這人腦子不正常。

    二人從陵天?嵐出來也?沒個目的?地,便一路往東,這一路走來,發(fā)現(xiàn)那些?怨靈已經(jīng)?遍布各大仙門的?管轄地界,數(shù)量雖不多,卻已經(jīng)?極其難對付,若是封魔淵里面那些?一窩蜂涌了?出來,到時候怕是會引發(fā)天?下大亂。

    按理說這些?怨靈這般厲害,能汲取修士靈氣為自己所用,那當(dāng)時晏南舟和自己為何無事,紀(jì)長?寧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站在一旁思索,看晏南舟動?作極快的?,又從那靈活詭異怨靈手中救下兩名不知何門何派的?弟子。

    那二人渾身的?傷,衣衫襤褸滿是血污,相互攙扶腳步虛浮的?走向晏南舟,抱拳頷首,“多謝道友相救,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道友不必客氣,除魔衛(wèi)道,出手相助,我輩義不容辭!标棠现厶撎撎,一言一行,端的?是名門大派的?弟子風(fēng)范,瞧著比眼前這二人更像仙門弟子。

    在人前晏南舟還是那個謙謙君子的?溫和有禮的?樣子,半點(diǎn)看不出在紀(jì)長?寧跟前的?陰暗偏執(zhí),他模樣生的?好,氣質(zhì)周正,靈氣純凈,不卑不亢,有心討好時很難有人不上當(dāng),壓根不會將他同那個弒師叛逃的?晏南舟聯(lián)系在一起。

    紀(jì)長?寧抱著劍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晏南舟裝模作樣,嗤笑了?聲,默默在心中給他這演技打分,猛然發(fā)現(xiàn),這人的?演技倒比一些?流量小生的?好太多,專演那種表里不一的?衣冠禽獸,也?不失為一種天?賦。

    那兩名弟子聽晏南舟這般說,心安了?不少,再次輕聲道:“二位道友可也?是去不二山莊參加斬魔大會的??”

    “斬魔大會?”

    晏南舟側(cè)眸看向紀(jì)長?寧,正巧后?者也?看向他。

    二人對視一眼,晏南舟清了?清嗓子,又開始展現(xiàn)自己超出常人的?演技,眉頭一皺,神?情?低落,表情?為難,窘迫道:“不瞞二位道友,我和我?guī)熃闶撬奖贾链耍?不清楚如今仙門之中都發(fā)生了?什么,這斬魔大會又是何東西?”

    紀(jì)長?寧則是臉色一沉,抿唇不語,瞳孔放大,眼中滿是對晏南舟這神?經(jīng)?病的?嫌棄,若是眼下無人,她定要狠狠給這人一巴掌,讓他再狗嘴吐不出象牙試試。

    算了?,以這人最近的?不大正常的?狀態(tài),怕這把掌把他扇爽了?。

    翻了?白眼,紀(jì)長?寧索性偏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這……”那兩名弟子沒想到會知道這么一樁秘聞,神?情?有些?尷尬,又不好說什么,只能下意識夸贊,“二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好生登對……”

    “多謝,道友好生有眼光,”晏南舟笑意加深,半點(diǎn)未有不好意思,極其認(rèn)可道:“我也?是這般覺得,我同我?guī)熃惝?dāng)真絕配!

    本是客套而已,未曾想聽的?人當(dāng)真了?,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那兩名弟子哪見過這般不正常的?人,一時間不知說些?什么,只能跟著人哈哈傻笑。

    一旁的?紀(jì)長?寧嘆了?口氣,沒耐心出聲詢問,“你們剛剛說的?那個斬魔大會,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位道友剛剛也瞧見那黑霧的?厲害,”聽人提及要事,左邊那名弟子神?情?凝重?,皺著眉沉聲回應(yīng),“這段時間也不知怎么回事,各地都有這黑霧作惡,就像憑空冒出來似的?,極其詭異,而且魔氣沖天?,不像是尋常之物。”

    “對,”另一個弟子也附和道:“無論?什么術(shù)法和法器都對它們沒用,各大仙門已經(jīng)?有不少弟子受傷,沒了?修為只能當(dāng)個廢人,長?此以往不是辦法,于是眾仙門商量著,便打算舉辦斬魔大會,一同協(xié)商對付這黑霧的?法子,集百家之力定能夠解決這個危機(jī)。”

    聞言,紀(jì)長?寧這才清楚為何會在觀音樓看到段霄,許是是段緒風(fēng)讓他來的?,估摸著也?是為了?這斬魔大會。

    “以往此等大事不都是有萬象宗主張嗎?”晏南舟隨口一問。

    先前說話的?那名弟子笑了?笑解釋,“道友也?說了?是以往,如今的?萬象宗早已今非昔比了?,先宗主羽化,還除了?晏南舟那般邪魔妖道,有損仙門名聲,新任的?易宗主能力平平,連古圣尊者都羽化了?,雖沒有直說,可仙門百家心中不二山莊成為新的?仙門之首,只是早晚的?事!

    “古圣死了??”比起其他這個消息讓晏南舟震驚不已。

    他眼神?微動?,臉色復(fù)雜多變,先是震驚,隨后?唇角不自覺上揚(yáng),最后?想到什么,眉眼間又變得暴戾起來,周身氣勢也?一瞬間變得不同,沒有剛剛那副溫柔端方的?神?情?,瞬息萬變,令對面的?兩名弟子無端感覺不自在。

    紀(jì)長?寧離他最近,自是能感知到晏南舟情?緒的?不同,怕被瞧出端倪,忙上前側(cè)身擋住那二人視線,抓住晏南舟的?手臂,直視晏南舟的?眼睛,輕聲道:“我們該走了?!

    看到紀(jì)長?寧的?那一瞬間,晏南舟所有的?暴戾和殺氣都消散的?一干二凈,滿心滿眼只剩下眼前之人,順勢趕在紀(jì)長?寧收回手時同她十指緊扣,朝著那二人歉意一笑,如春風(fēng)拂面,仿佛剛剛只是幻覺一般,“抱歉剛剛失態(tài)了?!

    那兩名弟子再如何蠢笨也?瞧出這人的?不對勁,只能假意笑笑,有些?慌亂道:“不打緊不打緊,二位道友,我們突然想起還有事未做,便先行一步,感謝二位相救,青山綠水,有緣再見。”

    說罷,也?不等晏南舟他們回話,急急忙忙就跑了?。

    盯著跑遠(yuǎn)的?背影,紀(jì)長?寧扭頭看向身旁的?人,舉起了?十指緊扣的?手。

    “怎么了??”晏南舟裝傻道:“手疼嗎,我?guī)湍憧纯!?br />
    紀(jì)長?寧沒說話,只是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搖了?搖手,其用意不言而喻,而晏南舟則是笑了?笑,然后?用力握的?更緊了?些?。

    “我數(shù)三下……”

    還未開始數(shù),晏南舟便慌忙松開,摸了?摸鼻子,極其討好的?沖人笑,見人毫不留情?轉(zhuǎn)身往前,也?急忙追了?上去,好奇道:“師姐,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不二山莊,斬魔大會!

    斬魔大會聲勢浩大,廣邀仙門百家一同協(xié)商應(yīng)敵辦法,故而南華州這幾日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其他仙門的?人,相聚于不二山莊,熱鬧非凡。

    不二山莊儼然一副仙門之首的?架勢,待客之道端的?是大派風(fēng)范,讓人挑不出一點(diǎn)毛病,各種靈果靈茶,反倒籠絡(luò)了?人心,獲得了?不少仙門的?贊賞。

    其中尤以夏侯菏澤最為不滿,可眼下局勢飛鶴齋毫無勝算,本想著看不二山莊和萬象宗鷸蚌相爭的?,可易上鳶那個蠢貨……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對方的?易上鳶身上,因斬魔大會關(guān)系重?大,所以七大仙門來的?都是掌門樓主,易上鳶自然也?在其中,不爭不搶不說話,像是突然變了?個人,旁人只當(dāng)她是因萬象宗受到重?創(chuàng)而低調(diào)起來,可夏侯菏澤卻心并?不相信。

    易上鳶這人少時便極其護(hù)短,眥睚必報,從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哪怕如今風(fēng)光不再,可這老虎再怎么裝也?不可能像兔子,扒開皮依舊是食肉的?猛獸,夏侯菏澤瞇了?瞇眼睛。

    察覺到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易上鳶順著視線望去,只見夏侯菏澤沖自己笑了?笑,她雖不明所以在心中將這人痛罵一番,面上還是假意笑笑,一派祥和。

    底下暗潮涌動?,段緒風(fēng)這才緩緩開口,“諸位想必也?知道最近發(fā)生何事,今日將諸位聚集于此,便是想趕在明日斬魔大會前,先與諸位商討一番,聽聽看諸位有何高?見。”

    眾人面面相覷,觀音樓樓主萬清舒先出聲,“那黑霧極其詭異,也?不知是怎么從何而來,前不久突然浮現(xiàn)在陵天?嵐的?上空,我觀其其魔氣四溢,還以為是有魔物?作祟,便派了?弟子前去查看,未曾想不少弟子被黑霧所傷,金丹破碎,靈力全無,如同廢人一般,可奇哉怪哉,這黑霧毫發(fā)無損,半點(diǎn)不受靈力攻擊。”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場面一片混亂,而易上鳶則是垂著眸盯著自己的?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會兒段緒風(fēng)才抬手制止,“諸位道友稍安勿躁,我已派弟子前去查看,萬樓主所言非虛,而且除了?觀音樓,西面已有不少仙門受到黑霧伏擊,損傷慘重?,這般魔物?從未見過,我便讓霄兒去了?趟陵天?嵐抓了?些?回來,諸位看看可有識得此物?的??”

    語畢,站在一旁段霄從懷中掏出一個水晶珠子,遞給眾人查看,只見那黑霧在里頭漂浮著,漆黑如墨,似有生命般蠕動?,變化成各種扭曲的?模樣。

    珠子轉(zhuǎn)到易上鳶手上,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遞給了?林郎,后?者接過仔細(xì)查看,臉上神?情?凝重?,眉頭皺成川字,疑惑道:“從未見過此物?,難不成這是封魔淵的?東西?”

    此話一出,立刻得到了?云空的?認(rèn)同,“此話有理,受到襲擊的?幾個仙門包括觀音樓在內(nèi),都距離封魔淵要近些?,這東西又一身魔氣,不是俗物?,怕是朱厭故意為之,為了?擾亂仙門好趁亂攻打仙門?”

    云空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jù),在場眾人無不面色凝重?,當(dāng)真覺得此物?是朱厭的?手段。

    “砰——”掌心拍在桌上發(fā)出的?沉悶聲在空曠的?大廳中響起。

    “哼!”林朗冷笑一聲,“欺人太甚,這邪魔妖道總歸是邪魔妖道,只能用些?旁門左道,朱厭也?不知從那兒搞來這魔物?,手段陰狠,還真以為我們怕了?他們噬日樓不成!”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如何解決這些?魔物?,再任由他們肆虐下去,怕是會有更多仙門弟子受傷!毕暮詈蕽缮?情?凝重?道。

    “夏侯齋主不知,這魔物?極其古怪,什么法子都用了?也?無計可施,只怕不太好對付,我觀音樓實(shí)在無計可施,這才想讓大家看看有何法子!比f清舒眉頭一皺,滿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地陰陽,萬物?相生相克,”這是一直未出聲的?于曉生沉聲道:“這魔物?順天?而生,自然便有克制的?辦法,咱們這么多人在此,還怕對付不了?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各執(zhí)一詞,爭論?不休,易上鳶單手撐著頭沒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只感嘆宗主的?位置真不是人做的?,瑣事多不說還得聽這群老東西爭吵。

    段緒風(fēng)的?余光瞥了?過去,輕聲問,“易宗主有何高?見?”

    易上鳶大張的?嘴巴還未來得及收,突然聽見自己名字忙閉上嘴稍稍做正了?些?,清了?清嗓子道:“我覺得諸位說的?都有道理,無論?如何我萬象宗一定盡力配合絕無怨言!

    這番話敷衍至極,在場眾人皆心知肚明,可誰也?不好接話,倒是段緒風(fēng)撫須笑笑,“易宗主大義,那我看來此事……”

    “轟隆——”一聲巨響打斷了?段緒風(fēng)的?話。

    大廳里的?幾人臉色驟變,忙聞聲望去,紛紛詢問,“什么聲音,外面發(fā)生了?何事?”

    段緒風(fēng)臉色一沉,朝著門外厲聲大喊,“于天?!外面發(fā)生何事了?!”

    “砰——”禁閉的?房門被一股外力擊碎炸成四分五裂,木屑飛濺,煙塵四起,眾人忙抬手遮面擋住這漫天?塵土。

    易上鳶看著大門的?方向,微微瞇了?瞇眼睛。

    煙塵之中,于天?捂著肩膀急匆匆跑來,嘴角帶血,慌張不已道:“莊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段緒風(fēng)神?情?凝重?忙追問。

    “潛入……有人……”

    “許久未見,諸位可還好啊?”于天?話未說完,一道溫和帶笑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髲d中的?幾人卻神?情?肅穆,面帶戒備,死死盯著那漫天?煙塵中透露出的?模糊人影。

    煙塵逐漸消散,人影越發(fā)清晰,腳步聲重?重?響起,直到這人的?身影完全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之中,面目平和可眉眼間黑霧籠罩周身滿是一股極強(qiáng)的?魔氣。

    “朱厭……”段緒風(fēng)臉色一沉,連語氣都不由低沉,“不知噬日樓樓主大駕觀臨有何貴干?”

    朱厭未接話,目光在大廳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了?端坐主位的?段緒風(fēng)臉上,故作訝異道:“原來現(xiàn)在仙門之首不是萬象宗了?呀,那還未恭喜段莊主呢,多年夙愿一朝達(dá)成!

    既說了?不二山莊蓄謀已久,又說了?萬象宗輝煌不在,一句話得罪兩個仙門,段緒風(fēng)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青黑一片,倒是易上鳶淡定自若,笑吟吟開口,“樓主來賀喜也?不見帶點(diǎn)禮什么的?,這光說兩句就過了?啊,看來你們噬日樓主打一個臉皮厚,這魔不要臉起來連人都自愧不如。”

    這下輪到朱厭臉色鐵青了?。

    假意客套完,段緒風(fēng)便問起了?要事,“樓主今日闖我不二山莊莫不是就為了?說這幾句話?”

    “自然不是,”朱厭負(fù)手而立,明明只有一人卻絲毫不懼,“我今日前來是來同諸位做個交易!

    與魔修談交易這無疑與虎謀皮,這是眾人心中一致所想。

    夏侯菏澤眼神?一變,突然間出手,厲聲道:“邪魔歪道,待我抓了?你再言其他!

    說罷,一掌攻去。

    林郎臉色一慌,不由出聲制止,“不可!”

    可他晚了?一步,夏侯菏澤的?那掌已經(jīng)?到了?朱厭面前,正中胸口,隨后?“砰——”掀起了?極大一股氣流,狂風(fēng)肆虐,大廳中的?桌子和杯子瘋狂抖動?起來,連掛在墻上的?裝飾也?左右搖晃,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場面一片混亂,而朱厭則在這一掌下化作一縷青煙。

    “這……”萬清舒皺著眉,不確定道:“這是成功了??”

    “非也?,”于曉生撫著胡須眉頭緊鎖,盯著那縷青煙沉聲而言,“這不過是朱厭的?一個分身罷了?。”

    應(yīng)他所說,下一刻便見青煙飄蕩在另一處,紫色的?光輝閃過,又自下向上再次恢復(fù)成朱厭的?樣子,半點(diǎn)沒有受傷的?樣子,嘴角一勾,嗤笑道:“這就是諸位的?待客之道?還好本座留了?個心眼!

    夏侯菏澤氣得吹胡子瞪眼,可也?明白朱厭本體還在封魔淵,即便殺了?他一個分身也?并?無什么用,冷哼一聲,拂袖坐了?回去。

    朱厭余光瞥了?夏侯菏澤一眼,笑意加深,又再次看向主座的?段緒風(fēng),不急不慢道:“如何,現(xiàn)在可要繼續(xù)談?”

    段緒風(fēng)沉思一會兒,真心發(fā)問,“我竟不知我們之間有何要做交易的?必要!

    “若我說,是因?yàn)槟а勰兀俊敝靺挼?聲音變得沉重?起來。

    “魔眼?”眾人卻對這個名稱感到陌生和震驚,可卻也?清楚唯有易上鳶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瞇了?瞇眼。

    見眾人這個反應(yīng),朱厭勾唇揚(yáng)起一個惡劣的?笑,“看來諸位還不知道關(guān)于魔眼的?事啊,你們就未想過那些?會汲取人靈氣的?黑霧是從何處而來?”

    話音落下,所有人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也?明白其中的?嚴(yán)峻性,接下來的?一柱香時間里,朱厭將自己所知曉關(guān)于魔眼的?消息統(tǒng)統(tǒng)告知了?仙門眾人,包括魔眼是天?地誕生之際便存在的?;是玄翊打開了?魔眼的?門;還有魔眼滋生的?那些?怨靈。

    大廳中眾人聽完無人出聲,臉上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樣,畢竟朱厭所言若是真的?,那天?地間將會有一場巨大的?浩劫,整個世?間萬物?將不復(fù)存在。

    好一會兒后?,段緒風(fēng)才沉聲詢問,“如你所言,這魔眼如此危險,你為何今日才說出來?”

    朱厭冷笑了?一聲,“呵,說來你們還得感謝我,若非是我一直吸收怨氣,那些?怨靈早就突破萬魔塔的?禁錮跑出來霍亂天?地了?,你們哪還能安然無恙坐在這兒,做什么莊主宗主的?!”

    被一個魔物?這般說,眾人臉上都掛不住彩,可張了?張口又不知如何辯駁,畢竟朱厭說的?就是事實(shí),再怎么解釋也?改變不了?。

    “你這般厲害,何必來于我們結(jié)盟尋求幫助?”

    聞聲望去,朱厭冷冷看著夏侯菏澤那老東西,眼神?凌厲,冷聲道:“萬魔塔被毀,魔眼現(xiàn)世?,我雖暫時將它們落在封魔淵,可憑本座一人之力,無法阻擋那些?怨靈,而且,它們越來越強(qiáng)不受束縛,要不了?多久,它們便會沖出禁制霍亂世?間,所以你們得同我結(jié)盟一同解決這些?東西。”

    云空撥弄佛珠聽出了?這話中重?點(diǎn),單手立于胸前,頷首淺笑,“阿彌陀佛,所以朱樓主今日是有求于我們,畢竟若是這些?怨靈出來,最先遭難的?必定是噬日樓!

    語畢,朱厭臉色一沉,惡狠狠道:“和尚,你莫不是覺得噬日樓遭難了?你們悟禪山就是安全的?,若是本座的?噬日樓注定要?dú)В潜咀欢〞瓗讉墊背的?,大家魚死網(wǎng)破,黃泉路下再相遇!”

    氣氛劍拔弩張,硝煙彌漫,仿佛只需要一個時機(jī)便能大打出手。

    最終還是段緒風(fēng)出聲制止,“你先前說萬魔塔塌了??可是發(fā)生了?什么?”

    “自然是有人毀了?萬魔塔,此事還需要問易宗主,”朱厭臉上露出一個古怪詭異的?笑,目光偏移落在一言不發(fā)的?易上鳶身上,嗤笑了?聲,“因?yàn)闅У羧f魔塔的?不是別人,正是萬象宗的?弟子!

    “你胡說八道什么!”易上鳶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厲聲怒吼,“我今日才知曉此事,你這般說可是懷疑我萬象宗同此事有關(guān),究竟是何居心!”

    “易宗主莫要動?怒,我并?非說萬象宗在謀劃什么,”朱厭并?不動?怒,依舊溫聲道:“只是,此事確實(shí)同萬象宗有關(guān),因?yàn)檫@毀掉萬魔塔的?元兇不是別人,正是萬象宗的?紀(jì)長?寧和晏南舟!”

    聲聲擲地,振聾發(fā)聵,在場眾人無不臉色驟變。

    “你說什么?”易上鳶遠(yuǎn)沒有剛剛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樣,神?情?驚慌,難以置信道:“你說是長?寧和晏南舟毀了?萬魔塔?”

    “紀(jì)長?寧是誰?”林朗詢問。

    “萬象宗那個葬身封魔淵的?弟子!毕暮詈蕽苫貋。

    “她不是死了?嗎?”林朗又問。

    這下卻沒有人回答他的?疑問,因?yàn)楸娙诵闹幸?是這個疑問,紀(jì)長?寧不是死在封魔淵了?嗎?

    而角落里的?段霄眼神?微動?,眉頭一皺,突然想到在陵天?嵐見到的?那個人,不由暗道:

    難道,那個人真的?是紀(jì)長?寧!

    那同紀(jì)長?寧一道的?那人,便是晏南舟?

    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回

    不二山莊所在的南華州有一塊礦山, 這?里盛產(chǎn)靈石,是整個仙門最為富饒的地方,一踏進(jìn)管轄地界便能看出這?里的百姓日?子都過得極好, 并未出現(xiàn)?那種沿街乞討, 衣衫襤褸的模樣。

    百姓們受不二山莊的照拂,故而極其崇拜不二山莊的弟子,家家戶戶都巴不得自己孩子可入不二山莊修行,故而修行的氛圍也最為濃厚。

    紀(jì)長寧二人到南華州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 屋檐下亮了燭火, 整個城鎮(zhèn)被燭火亮了起來, 是同白日?里完全不同的模樣, 更為喧嘩吵鬧, 街道兩旁滿是叫賣的小?販,許是因?yàn)楦鞔笙砷T匯聚于此?的緣故,人流涌動,比平時熱鬧不少, 隨處可見穿著各仙門服飾的弟子在街上穿梭。

    他?們二人不似路菁那般搜羅了無?數(shù)奇珍異寶,自然沒有幻形丹這?種極品丹藥, 想要掩人耳目只能喬轉(zhuǎn)打扮一番, 粗布麻衣, 胡子皺紋, 蠟黃膚色,身形傴僂, 不仔細(xì)看就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妻, 半點(diǎn)看不出原本氣質(zhì)非凡的模樣,穿梭在人群之?中, 無?人會在他?們身上留下過多的注意力,目光匆匆一瞥便略過,反而方便了二人。

    人潮洶涌,川流不息,來來往往的人群說笑著從?身旁有過,晏南舟擔(dān)心別人沒輕沒重,小?心替紀(jì)長寧擋著擁擠的人群,壓低聲音詢問,“師姐,我們來南華州做甚?”

    “看熱鬧!奔o(jì)長寧語氣平淡的回答,目光卻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金魚花燈上,那花燈極其好看,五顏六色的在夜色中格外吸引人目光,四周還圍了不少孩童,均吵吵嚷嚷鬧著爹娘要買花燈。

    婦人滿是無?奈,拉著小?姑娘離開?,可后者屹然不動,她?雖無?可奈何卻還是買了花燈遞給小?姑娘,母女牽著手說笑著走遠(yuǎn)。

    順著紀(jì)長寧看的方向望去,晏南舟并未注意到走遠(yuǎn)的母女,只是也看到了那些模樣可愛的金魚花燈,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語氣帶笑問,“師姐喜歡?”

    “不喜歡!奔o(jì)長寧毫不猶豫道,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半點(diǎn)沒有留戀。

    剛一轉(zhuǎn)身手腕就被人拉住,她?皺著眉回頭?,晏南舟卻眉眼彎彎,雙眸含情,輕笑道:“你?在這?兒等我!

    說完也不管紀(jì)長寧會不會同意,急匆匆便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輕快猶如懷春的少年,同他?偽裝的中年男子模樣無?半點(diǎn)相似,瞧著有些滑稽。

    紀(jì)長寧站在原地,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晏南舟的背影,他?快步走到那買金魚燈的小?販面前,隔了些距離,紀(jì)長寧聽不見他?同人說了什么,猜測那小?販應(yīng)是在問他?要哪一種花燈,只是眼中滿是笑意,隨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方向,又?低頭?同賣花燈的人低語。

    在紀(jì)長寧看不見的地方,晏南舟輕聲回答小?販的話,“你?這?里有的金魚花燈我都要了!

    小?販眼睛一亮,只當(dāng)來了個大生意,立刻恭維道:“你?待你?娘子真?好,祝二位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啊!

    這?番話說的好聽,晏南舟眼中笑意不掩絲毫,聞言也只是勾唇淺笑,“我替我和我娘子謝謝你?!

    好一會兒,他?拎著約莫十?余盞各式各樣的金魚花燈,唇角上揚(yáng)眉眼帶笑的朝著紀(jì)長寧走來,跨過人山人海,從?明亮走到暗處,像走了許久,好似這?一刻世間萬物都不在他?的眼中,他?的眼眸只有紀(jì)長寧,也只看得見紀(jì)長寧。

    看著懟到眼前的花燈,紀(jì)長寧抬眸,視線撞入那雙盛滿萬千柔情的眼眸中,喉嚨有些不適,似被異物堵塞,眼神微動,張了張嘴不確定問,“給我的?”

    “嗯,”晏南舟耳尖紅紅的點(diǎn)頭?,有些不大自在的清了清了嗓子,輕聲道:“我不知你?喜歡哪種,索性都買了,師姐瞧瞧可有喜歡的?”

    紀(jì)長寧抿著唇未接話,垂眸看著這?些花燈,隨便挑選了一個拎著,這?金魚花燈做工極好,眼睛漆黑圓潤,魚身五彩繽紛,就連身上的魚鱗和魚鰭都被做了出來,十?分討人喜歡。

    見紀(jì)長寧拎著花燈,晏南舟眼中滿是溫柔,放輕了聲音詢問,“師姐喜歡嗎?”

    “從?未有人送過我花燈。”紀(jì)長寧垂眸看著手中被風(fēng)吹的旋轉(zhuǎn)的金魚燈,語氣淡淡的說了這?么一句,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怨恨和委屈,像是說一件事實(shí)那般平靜。

    “你?若喜歡,我以后常常送你!

    這?下紀(jì)長寧并未接話,而是抬眸看向晏南舟,眼中閃過復(fù)雜的情緒,搖了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其實(shí)并不喜歡金魚燈,喜歡金魚燈的一直是孟晚,當(dāng)年她?生辰時你?還花費(fèi)了不少時間,為她?親手做了一盞哄她?開?心,那盞花燈被孟晚掛在屋里,你?莫不是忘了。”

    說完,紀(jì)長寧將花燈遞還回去,可晏南舟沒接,只是看著她?反問,“你?怎么知道的?”

    聽見詢問,紀(jì)長寧心中一慌,緊抿的唇泄露了她?的不安。

    “師姐,”晏南舟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著眼前這?人,不放過一絲神情,步步緊逼道:“我與孟晚確定心意那夜,你?是否也在?”

    瞳孔放大,紀(jì)長寧神情慌亂,默不作聲的反應(yīng)已然說明一切,她?的眼前又?浮現(xiàn)?那夜散值時路過落霞林的畫面,樣貌俊朗的少年將手中的金魚燈遞向面前紅著臉含羞帶怯的少女,清脆的聲音在滿是落日余暉的山林間響起:

    “愿你?如喜歡此?燈一般喜歡我分毫!

    他?二人相視而笑,好不登對,倒顯得角落之中注視的紀(jì)長寧無?關(guān)?緊要,如看客似的格格不入。

    此?時已是孟晚到萬象宗許久后的事了,她?同晏南舟從?年紀(jì)相仿的志趣相投,到互相了解后的惺惺相惜,最后演變成少年之?間的愛意悸動,每一步都是那么理所當(dāng)然,情理之?中,以至于和紀(jì)長寧越來越遠(yuǎn),最后退至一個最為合理的位置。

    說不清是何心思,紀(jì)長寧站在那里看了許久,感?受著心口被五指攥緊到窒息的感?覺,翌日?便奉命帶領(lǐng)弟子去極上極歷練,之?后發(fā)生的事便按著命運(yùn)的安排進(jìn)行,唯一不同的是她?還活著。

    雖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但死過一次,許多事情變得明朗起來,比起回去,那些不算刻骨的情意都顯得無?關(guān)?緊要,尤其是一段都不受自我控制的感?情,半點(diǎn)不令人留戀,不值得她?留戀。

    抱著這?個心思,紀(jì)長寧無?所謂開?口,“在與不在,早已不重要了。”

    “師姐,”晏南舟眼中神采消散,在紀(jì)長寧轉(zhuǎn)身時將人喚住,“我知我如今無?論說什么,于你?而言都不重要,可我還是想說,我的人生有諸多苦難,我對這?世間也無?半點(diǎn)眷念,生與死,苦與樂,對我來說沒有區(qū)別,我不怕死,更不想活著,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被放棄的,或者并未讓我覺得愉悅,有無?數(shù)次我都在期盼明日?的太陽莫要升起,我就可以這?樣在黑夜中死去,無?人知道,無?人在意,悄無?聲息的死去”

    說著,他?上前一步,輕輕拉住紀(jì)長寧的衣袖,聲音沙啞著繼續(xù),“晏南舟的一生,是由仇恨和無?奈組成,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和思想,生來便是任人擺布的傀儡,沒有任何選擇,唯有這?顆心屬于自己,他?的心意從?未變過,至始至終,有且只有一個人,你?可以棄之?如敝,卻不能不信,我如今孑然一身,沒什么能夠給你?,唯有這?顆心因你?而動!

    背對著晏南舟,紀(jì)長寧的眼中情緒翻涌,各種念頭?在心中浮現(xiàn)?,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最終停留在幽冥水域七老說的那句話上,她?眨了眨眼,似暗暗下定了什么決心,轉(zhuǎn)頭?看著晏南舟,沉聲道:“你?若能讓太陽在夜晚出現(xiàn)?,我便信你?。”

    此?話無?疑天方夜譚,可此?時落入晏南舟耳,,卻讓他?眼睛一亮,興奮點(diǎn)頭?,“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約定好時間和見面的地點(diǎn),晏南舟行色匆匆的離開?,留下紀(jì)長寧一人閑逛,她?心中其實(shí)明白自己這?個要求太過離譜,注定是不可能完成的,許是要不了多久,晏南舟便會灰頭?土臉的回來,索性找了個茶館品茶,半點(diǎn)不著急。

    茶香濃郁,沁人心脾,若是沒有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更是令人心情愉悅。

    紀(jì)長寧抬眸看著擋住大半燭火的人,視線相交,她?挑了挑眉,故作訝異道:“這?位仙長可是有事?”

    可來人神情未變,張口便拆穿了紀(jì)長寧的偽裝,“紀(jì)長寧,你?果然沒死!

    被拆穿了身份,紀(jì)長寧也沒有惱怒,而是自顧自又?倒了杯茶遞過去,做了個請的動作,“來都來了,少莊主不如坐下吃杯茶?”

    段霄垂眸看了眼茶水,拉開?椅子坐下。

    “少莊主何時認(rèn)出我的?”紀(jì)長寧好奇道。

    “你?同晏南舟一進(jìn)城時!倍蜗稣Z氣淡然回答。

    紀(jì)長寧無?奈笑笑,“我這?般模樣也難為你?還認(rèn)得出來!

    “你?的眼睛,很好認(rèn),”段霄說完發(fā)現(xiàn)?這?話有些冒昧,又?連忙補(bǔ)充了句,“而且晏南舟的身形沒變,靈力精純,太過惹人注目!

    “難怪,”紀(jì)長寧點(diǎn)頭?,像是認(rèn)同了段霄這?個說法,又?問,“那少莊主今日?尋我,可是有事?”

    這?下落到段霄不知該說什么了,他?昨日?才從?朱厭口中得知紀(jì)長寧還活著的消息,隱約覺得紀(jì)長寧應(yīng)是會來斬魔大會,早早便守在城門口,果不其然在傍晚時瞧見了一堆面色蒼老氣質(zhì)非凡的夫妻進(jìn)城。

    起初,他?并未認(rèn)出紀(jì)長寧,直到看到那雙眼睛,他?看人時并不在意別人的容貌和五官,而是會首先注意這?人的眼睛,紀(jì)長寧的眼睛是他?見過最為特別的一雙眼,并非說這?雙眼睛生的如何好看,而是眼中包含的情緒和眼神,有堅韌,有淡然,更多是不受苦難摧殘的反抗和不屈。

    像一頭?豹子,也像一匹孤狼,甚至像一頭?牛。

    他?跟了紀(jì)長寧他?們一路,看著二人在鬧市中穿梭,買了花燈,并肩而行,直到晏南舟走了才露面,眼下聽紀(jì)長寧問起來,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思索了許久反問,“你?既然還活著,為何不說?若是易宗主和宋長老他?們知道你?尚在人間,定是會開?心的!

    紀(jì)長寧抿了口茶,才掀起眼簾看向?qū)γ嬷?人,苦笑道:“想必你?也瞧見了,如今的紀(jì)長寧金丹破碎,靈力全無?,和這?世間所有普通人一樣,當(dāng)不起萬象宗大師姐的名頭?了,他?們?nèi)羰侵獣晕疫活著,定會帶我回萬象宗,可我回去做甚?”

    段霄抿著唇不語,他?看著眼前這?人,自然發(fā)現(xiàn)?了她?如今和廢人一般,沒有靈力,沒有修為,連丹田都被毀了,怕是此?生再無?修煉的可能,此?事對于修士來說,無?疑一錘重?fù),天?驕子一朝淪為平庸,實(shí)在令人惋惜,若是心態(tài)無?法調(diào)整之?人,怕是要郁郁寡歡就此?墮落。

    在段霄眼中,紀(jì)長寧好強(qiáng),堅韌,不會示弱,這?般性子的人落到今日?的下場,心中定是不好受,卻沒有意料之?外萎靡不振,而是仿佛看開?了一切的淡然,只怕背后吃了不少苦。

    思及至此?,段霄眼中流露出惋惜和同情。

    見人不語而是神情復(fù)雜的看向自己,那眼中的神情和路菁第一次知道自己金丹破碎靈力全無?時一樣,并無?惡意,紀(jì)長寧還是覺得好笑,一邊倒茶一邊輕聲開?口,“我并不覺得自己可憐,你?不必這?樣看我!

    “抱歉,”段霄收回視線垂眸,“是我冒昧了!

    “你?看,連你?都覺得我可憐,若是我回到萬象宗,怕是天天都在別人的同情的目光中度過,”紀(jì)長寧端起茶抿了口,清甜的茶香在口中擴(kuò)散開?來,她?勾著唇毫不在意道:“也許對于修士而言,沒有修為無?法修行比殺了他?們還難受,但是于我而言,能撿回一條命已是幸事一樁,我雖不覺得自己不幸,卻阻攔不了別人覺得我可憐,再者說,萬象宗是修行之?地,我一個無?法修行的人回去有何意義,倒不如天高海闊任我遨游。”

    她?說話間,眼中滿是自在和愜意,同被禁錮在無?量山上的那個萬象宗大師姐極其不一樣,更為自在隨心,享受如今的狀態(tài),明明沒有靈力,沒有萬象宗賦予她?的光環(huán),可她?依舊還是紀(jì)長寧,從?未變過。

    段霄好似有些明白了,端起茶一口飲盡,方又?看著人道:“你?不回萬象宗可有什么打算?”

    “想回家啊!边@?句話,紀(jì)長寧說的很清楚,像是輕聲的低語,又?像是無?聲的一句嘆息。

    “你?說什么?”段霄沒聽見,不由追問了句。

    “沒什么,”紀(jì)長寧笑了笑,反問,“所以你?今日?尋我便是要勸我會萬象宗?”

    “不是,”段霄思索了會兒,想到朱厭所言事關(guān)?七大仙門和噬日?樓的安排,還是并未將此?事告知,而是回答,“朱厭將你?還活著的事傳了出來,想必整個仙門都傳遍了,你?的處境并不好,況且晏南舟是仙門叛徒,體內(nèi)還有神骨,仙門不可能放過他?的,怕是要不了多久便會知曉他?來了南華州,你?若是想過平常人的生活,還是離他?遠(yuǎn)些吧。”

    紀(jì)長寧有些疑惑朱厭會將自己或者的消息告訴仙門的人,畢竟以那人性子,怕是并不會主動提及此?事,便猜測段霄應(yīng)是隱瞞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她?并非咄咄逼人,段霄既不愿說自是有不能說的道理,便認(rèn)真?點(diǎn)頭?,“多謝,我記住了!

    “我還有一事想問!

    “何事?”

    段霄看著人抿唇不語,想問當(dāng)初在穿云山莊那人是不是你?,想問我在陵天嵐遇見的那人,是不是你?,可沉思了會兒卻搖了搖頭?,“罷了,也沒什么好問的!

    說完,他?接過茶壺倒茶,舉起茶杯輕聲道:“以茶代?酒,慶祝你?涅槃重生!

    紀(jì)長寧勾唇輕笑,也舉起了茶杯,真?心實(shí)意頷首,“多謝!

    這?茶也吃了,話也說了,段霄起身告辭,走到樓梯處突然止步微微側(cè)身,輕聲而言,“紀(jì)長寧,你?若遇見難題想要我?guī)湍?的話,便托人去不二山莊找我,我斷然不會坐視不理的!

    “少莊主為何要幫我?”隔著桌椅,紀(jì)長寧好奇問出心中的疑問。

    “看在,你?我險些有過婚約的份上!倍蜗霭胝?半假道。

    聞言,紀(jì)長寧愣了愣,瞥見段霄戲謔神情才知被人戲耍了,無?奈笑了笑,“那還真?是我的福氣。”

    段霄笑意加深,不再開?玩笑而是認(rèn)真?回答,“我視你?為友,也視你?為此?生對手,我佩服的人不算多,你?紀(jì)長寧算一個,無?關(guān)?男女情愛,只有對一個強(qiáng)者的欽佩。”

    話中的尊重和認(rèn)真?令紀(jì)長寧心頭?一怔,她?啞著聲回應(yīng),“多謝!

    二人視線相交,頷首點(diǎn)頭?,段霄率先轉(zhuǎn)身離開?,而紀(jì)長寧則一人坐在茶樓垂眸沉聲,她?想了許多,那些猶豫和遲疑也在每一次思索間消散,變得更加堅定。

    算了一下時間,紀(jì)長寧起身離開?茶樓朝著和晏南舟約定的河岸邊走去,不知是不是因?yàn)榉藕訜舻木壒,這?里聚集了不少人,多以年輕的男女為主,站在歡聲笑語的人群之?中,面無?表情的紀(jì)長寧有些格格不入。

    她?側(cè)著身避開?人群,左右張望擔(dān)心晏南舟找不到自己,索性上了拱橋,才跨上三臺臺階,便聽一道驚呼聲響起:

    “快看,天上那些那是什么?”

    人群的注意力被這?道聲音吸引過去,自然也包括紀(jì)長寧,她?抬眸望向頭?頂,只見半空中漸漸升起了無?數(shù)天燈,明燈萬千,璀璨耀眼,在黑夜之?中,仿佛是一顆顆閃爍的星星,照亮了四周。

    眼前的畫面美?輪美?奐,深深倒映在紀(jì)長寧的眼中,風(fēng)吹拂著她?的發(fā)絲,眼神微動,心中震撼不已,只是睜著眼看到認(rèn)真?,無?視周圍嘈雜吵鬧的聲音。

    可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天燈似被外力所擾,漸漸匯聚在一塊兒,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底下眾人議論紛紛,均眼前這?神奇的一幕剛到好奇,發(fā)出驚嘆不已的聲音。

    天燈逐漸匯聚,火光越來越亮,像一個巨大的光球那般,倒映在紀(jì)長寧瞳孔之?中。

    突然間,天燈四周的浮現(xiàn)?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余光,像是被人在其中灌入了靈力,隨后靈氣擴(kuò)散,那個匯聚這?天燈的圓球突然間放射出萬丈光芒,光芒刺眼,將天際渲染成一片金黃色,如同一抹初升的太陽,耀眼奪目,將整個天際照亮。

    “這?是什么?是太陽嗎?”

    “老夫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景象,這?是神跡。 

    “以靈力造日?,何人有這?般能耐?”

    “噫,下雨了!”

    人群騷動,他?們從?未見過在黑夜中升起的太陽,各種驚呼聲和震驚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人蜂擁而至,將這?里圍的水泄不通。

    整個過程持續(xù)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如同太陽般刺眼的亮光轉(zhuǎn)瞬即逝,黑夜再次籠罩大地,那些天燈也化作易碎的光點(diǎn)紛紛揚(yáng)揚(yáng)從?空中落下,似一場發(fā)著光的星星雨。

    紀(jì)長寧站在人群之?中,耳邊縈繞著各種歡聲笑語,可她?好似同這?份熱鬧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看著漫天的光點(diǎn),伸出手接住,發(fā)著光的碎片落在她?的掌心變得黯淡無?光。

    她?似有所感?抬眸,便見晏南舟從?橋的另一頭?走來,周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時不時會有人在他?們之?間穿梭,走走停停,嬉笑怒罵,各種嘈雜的聲音成為伴奏,身形變得模糊快速,只有他?們相視而立,如歲月洪流中尋到彼此?的雕塑,就這?么站在這?兒,直至永恒。

    “師姐,”晏南舟溫柔至極的聲音響起,“我讓太陽在黑夜中升起了。”

    他?的目光灼熱,里頭?的情意令人不由沉淪其中,紀(jì)長寧看著人,張了張嘴,只是問了一句,“如今各大仙門的人都聚集于此?,你?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他?們定會有所察覺,你?就不怕嗎?”

    像是沒有預(yù)料到紀(jì)長寧會說這?個,晏南舟愣了愣,隨后眉眼帶笑,輕聲道:“無?妨,我不怕死,比起死更怕你?不理我,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實(shí)現(xiàn)?,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

    眾人眼中的晏南舟是君子,是天才,是力量的掌控者,可紀(jì)長寧知道,實(shí)際上的晏南舟偏執(zhí),敏感?,是天道手中的受害者,旁人若是同他?一般經(jīng)歷良多,怕是早就崩潰了,故而晏南舟其實(shí)是有些瘋的,應(yīng)是心理創(chuàng)傷的一種,紀(jì)長寧在心中暗暗想著。

    當(dāng)有人為你?不顧生死時,她?不否認(rèn),自己剛剛有一瞬間的感?動,心跳亦是急促,可這?并不能說明什么,甚至她?都無?法確定,這?份悸動是源于自己還是天道的力量。

    晏南舟十?惡不赦嗎?

    從?情感?上來說是的,可從?理智上來說并沒有,紀(jì)長寧只是俗人一個,無?法平衡理智和情感?的界限,更無?法說服自己重新來過,最好的選擇便是規(guī)避開?來,張口欲拒絕之?時,腦海中再次浮現(xiàn)?在幽冥水域七老說的那番話,許是話再口中轉(zhuǎn)了個彎,再出口時變成了,“晏南舟,我原諒你?了!

    “師姐……”晏南舟雙眸通紅,似要哭出來一般,連指尖都顫抖起來。

    被人激動不已的擁在懷中時,紀(jì)長寧眼神微動,伸手抱緊了眼前人,輕聲回應(yīng),“我在。”

    燈火之?下,他?們極其相配。

    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回

    夜色低垂, 燈火闌珊。

    皎月流火,星光閃爍。

    好似能聽?見遠(yuǎn)處傳來的說笑聲,下榻的客棧地理位置幽靜同街道隔了些距離, 以至于那些聲音顯得極其模糊。

    窗戶未關(guān), 夜風(fēng)吹來,吹起?房中的紗幔,在黑夜之中飄揚(yáng)著,猶如絲絲縷縷的輕煙,青煙裊裊, 隨風(fēng)飄揚(yáng), 半似夢幻半似真, 讓這個景色也增添了幾?分纏綿繾綣, 帶著點(diǎn)?曖昧甜膩的氣息。

    透過?薄紗, 能看見床榻前的兩個人影,身影朦朧,唇舌交纏,粘膩的水聲在空曠的房中響起?, 還?混合著喘息聲,很輕, 不仔細(xì)聽?甚至聽?不清。

    未點(diǎn)?燈的房中視線昏暗, 視野望去能見度算不上?多高, 如水的月光從窗戶照進(jìn)屋中, 成?為?黑暗之中的唯一亮光。

    借著月光打量,能瞧見淡色的唇被吮吸舔舐, 在唇與唇的來回摩挲間變得艷紅無比, 沾著水光,鮮嫩的好似能滴出?水來。

    舌尖掃過?齒縫, 觸碰到懷中之人滑溜的軟舌,顫顫巍巍伸出?舔了舔,隨后迫不及待張唇含住,又?吸又?舔,來不及吞咽的唾沫順著二人的唇角滑落,又?被不知是誰的舌尖勾了回去,留下一道泛著水光的痕跡,在夜色下格外明顯,泛著淫逸的氛圍。

    急促的心跳,灼熱的呼吸,對視的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心跳,都滿是情/yu的氛圍,令人渾身滾燙,心中yu火快要將理智燃燒殆盡,成?為?yu/望的奴仆。

    晏南舟呼吸紊亂,胸腔快速起?伏,泛紅的雙眸中滿是羞赫,沙啞著聲道:“師姐……我不會……”

    紀(jì)長寧如同一個極其負(fù)責(zé)的師父,親自教導(dǎo)晏南舟如何馴服一匹從未臣服過?的烈馬,未在人前出?現(xiàn)的鬃馬雖高大威猛,雖野性?難馴,卻無比青澀甚至有些羞于見人,在紀(jì)長寧的注視下不自覺抖動了兩下馬身。

    想要馴馬,首先你需要極高的耐心和細(xì)心,要用手摸摸它?,讓它?感受你掌心的溫度,那時烈馬會在掌心跳動。

    接著,你可以動作輕柔的幫它?梳理馬毛,粗應(yīng)的鬃毛扎在手心帶來輕微的疼痛,有些麻癢,但更多是拉近你與烈馬的關(guān)系,它?會發(fā)出?哼哧哼哧的船息,酌熱的呼吸會噴灑在你的臉上?,產(chǎn)生梳服愉月的汗水,被掌心一點(diǎn)?點(diǎn)?涂抹在馬腦上?。

    隨后,你可以準(zhǔn)備用圈繩套住馬投,然后一邊安撫一邊接近,動作可以慢一些,↑↑↓↓,來回旋轉(zhuǎn),烈馬的船息會加重,會越發(fā)焦躁,甚至沖撞它?的主人。

    你可以嘗試給它?一些懲法,盡錮它?,批評它?,收回對它?的愛扶,如此,烈馬會學(xué)會妥協(xié),輕聲哀求,享受你賜予他的一切,無論是痛還?是愛。

    漸漸地,烈馬變得溫順下來,粗壯的馬嘴中吐出?口涎來,然后,你就可以輕輕地解下身上?繁瑣的衣物,反身躍上?了馬背,你不用試圖駕馭它?,也不用通過?握緊韁繩來控制它?,只需仰著頭,放開韁繩,信馬由韁,愉悅的船息是對于烈馬的鼓勵,它?會在這種?充滿愛意的聲音中變得越越發(fā)迅猛,以最快的速度飛馳而去。

    馬背顛簸,坐在上?面的人被↑↓顛動到申體不穩(wěn),只能弓著背雙手撐在馬背上?緩解不示。

    穿過?草叢,跨過?呢寧的施地,深入審不見底的山洞,到達(dá)最遠(yuǎn)處的神秘地方,烈馬動作敏捷,體力持久,半點(diǎn)?感覺不到疲憊,到把馬背上?的人顛的渾生酸軟,提不起?一點(diǎn)?力氣。

    馴馬的過?程復(fù)雜麻煩,野馬烈性?難馴,需得多次馴服才?能讓它?平息造熱,夜色尚早,直到天明。

    明明累了一夜,可晏南舟卻半點(diǎn)?也睡不著,他側(cè)身躺著睜著眼,神采奕奕的看著躺在懷中的紀(jì)長寧,替人撥開額頭垂下的碎發(fā),唇角帶笑,眼中柔情似水,哪怕屋里光線昏暗,也能看出?他的愉悅。

    二人都松了發(fā),此時墨發(fā)鋪在枕頭上?纏繞在一起?,像一塊兒質(zhì)地柔順的黑布分不出?你我,他們?nèi)缤篱g尋常的夫妻那般,結(jié)發(fā)一體,恩愛不疑,還?能兒孫滿堂,美滿一生。

    思及至此,晏南舟不由紅了臉,可眼睛卻亮了亮,在腦海中構(gòu)思著:若是自己同師姐的孩子,該叫什么名字的好?

    一邊想著,一邊伸出?指尖隔了些距離細(xì)細(xì)描摹紀(jì)長寧的面部,從眼睛到鼻子,最后停留在被吮吸到紅潤的唇上?,隔著空氣摩挲,雖沒真的觸碰到,可目光卻越來越灼熱,連呼吸也不由加重。

    耳邊的呼吸聲太過?沉重,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漸漸收力,再加上?看向自己的目光灼熱異常,帶著極強(qiáng)的侵略性?,紀(jì)長寧想裝作無事?都做不到,睡意朦朧四肢酸軟,可還?是在心中嘆了口氣開口,聲音因?剛剛的緣故沙啞著問,“盯著我做甚,你不困嗎?”

    沒想到紀(jì)長寧會突然出聲,晏南舟有些慌張,急急忙忙收回手,還?不小心壓倒自己的頭發(fā),疼得倒吸了口氣,才側(cè)眸瞥了紀(jì)長寧幾眼,心虛回應(yīng),“師姐,可是我把你吵醒了?”

    任誰被這樣盯著看都睡不著,再不醒你那眼神能把我一口吞了。

    紀(jì)長寧沒好氣的在心中吐槽,緩緩睜眼,眼睛在黑暗之中明亮璀璨,認(rèn)真看著晏南舟時,令他心跳不由加快,各種?畫面再次浮現(xiàn)腦海,眼神漂浮不定,急忙偏過?頭遮住發(fā)紅的臉,支吾半天就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嘶——”動了動身子,不小心拉扯到后腰,疼得紀(jì)長寧輕呼了聲。

    這點(diǎn)?動靜立刻引起?了晏南舟的注意,他急忙忙湊過?去,帶著暖意的掌心按著紀(jì)長寧的后腰,眉頭緊皺著急不已詢問,“可是腰不舒服,你莫動我?guī)湍闳嗳唷!?br />
    聽?見人聲音,紀(jì)長寧回想到剛剛發(fā)生的事?,也覺得有些尷尬,下一刻想到什么便感到怒火中燒,怒瞪著人道:“還?不是怪你,我怎不知你還會陽奉陰違,晏南舟,可真有你的!”

    明明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可晏南舟半點(diǎn)?沒有生氣,依舊面帶笑意,一邊替紀(jì)長寧揉著后腰,一邊好聲好氣賠著笑,“是是是,都怪我,要打要罵我都沒有異議,師姐莫要生氣了可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紀(jì)長寧的怒火無處發(fā)泄,倒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似的,索性?閉著眼不看,安心感受著這人力度合適的減輕一身的不適,若是沒有那道灼熱的目光的話,興許會更好些。

    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了,再次睜眼,紀(jì)長寧眼中多了些無奈,“你不睡覺打算就這么看著我到天亮嗎?”

    “我不敢睡,”晏南舟的聲音很輕,像貼在耳邊低語似的,帶著點(diǎn)?不安,“我怕這是我做的一場夢,等天一亮夢就醒了!

    二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透出?亮光,適應(yīng)后能看清對方臉上?的神情,以至于紀(jì)長寧明白晏南舟的不安和害怕,她思索了會兒,湊上?前在晏南舟的唇角落下一吻,微微退后了些,披散的發(fā)纏繞難分,隨后語氣輕柔的開口,“這不是夢,我就在你身邊,你看得見,也碰的到,怎么會是夢呢。”

    晏南舟眼神微動,只感覺萬千情緒從心口浮現(xiàn),有些酸澀難耐,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愛意,整個人似被暖陽包裹著,驅(qū)散了心中所有的陰霾和黑暗。

    他像落入了一團(tuán)柔軟的云層之中,整個人漂浮在半空落不到實(shí)地,抓不住摸不著,可卻清晰的知道這并非是虛幻,有那么一瞬間,他在感謝命運(yùn)的饋贈,感謝天道的安排。

    被譏諷,被欺辱,被嘲笑,被一次次冤枉,好似之前所受的那些苦難,在今夜,在現(xiàn)在,在此時此刻,所有的苦難都得到了彌補(bǔ),過?往的痛苦變得不再重要,他開始放下心中的怨恨,試著和過?去和解,沒有什么比和紀(jì)長寧在一起?更為?重要。

    晏家的仇他會報,可那些詆毀和折辱,他并不想再去改變了,就這么尋一處世外桃源相?伴終生便好。

    眼中滿含柔情,望著懷中的人,松開按在后腰的手同她十指緊扣,細(xì)碎的吻落在紀(jì)長寧的發(fā)絲上?,聲音低沉道:“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我初學(xué)這句詩時不解其意,如今算起?真的明白了,今夜當(dāng)真跟做夢一樣,我什么我不求了,只要有你相?伴,其他都不重要,師姐,我以晏家的神骨起?誓,此生定不負(fù)你,若違此誓甘受千刀萬剮!

    話中的情意太過?沉重,那雙眼中只有自己,紀(jì)長寧心口一哽,只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手中握住了一把長刀,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晏南舟心臟切割成?無數(shù)片,刀刃有些鈍,每一下都需要極其用力,令她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在心口,有些喘不上?氣來。

    沒聽?見人回應(yīng),晏南舟不由輕聲喚了聲,“師姐?”

    紀(jì)長寧不想再聽?晏南舟訴衷腸,猛地翻身跨坐他身上?,發(fā)絲披散在身后,她附身吻下去,含糊不清的話語從二人緊緊相?貼的唇間流露出?來,“既然睡不著那便莫要浪費(fèi)這大好時光!

    被子蓋在二人身上?,將滿室的春光遮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月光照進(jìn)屋中,漆黑一片,只余下?lián)u晃的床榻和抖動的被褥,曖昧甜膩的聲音被水聲取代,夜色撩人,只待天明。

    而此時的不二山莊則是一片混亂,眾人皆知曉了在鬧市中發(fā)生的那一幕,推測這般能耐應(yīng)是神骨之力,如此便說明晏南舟此時正在南華州,頓時各種?心思又?活絡(luò)起?來。

    同那些想要神骨飛升的人想必,易上?鳶便是這里面最為?淡然的,她坐在亭中對月獨(dú)酌,將腦海中的各種?思緒重新理了一遍,太過?入迷甚至都未聽?見身后的腳步聲。

    “師父怎一個人在此喝悶酒?”劉小年的聲音響起?。

    易上?鳶這才?清醒過?來,轉(zhuǎn)頭一看,劉小年披著一件長衫,頭發(fā)松垮垮的腦后,甚至還?有些許碎發(fā)翹了起?來,像是剛從睡夢中蘇醒,顯得有些傻乎乎的,不由輕聲反問,“怎還?未睡。”

    “睡不著有些想無量山了,便起?來走走!

    “正好,來同為?師喝兩杯。”易上?鳶將桌上?倒扣的被子翻起?,自顧自給劉小年斟了杯酒。

    劉小年酒量不佳,抿了一小口便辣的整張臉的五官皺在一起?,不停用手扇風(fēng)以驅(qū)散口中的不適感。

    “噗呲!彼@模樣有些愣,瞧著還?挺可憐的,惹得易上?鳶心中陰霾驟散,笑出?聲來。

    聽?見對面的笑聲,劉小年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放下手又?低頭抿了一口,許是適應(yīng)了烈酒的味道,這次到不顯得好笑了。

    等口中的酒味散去,劉小年方才?抬眸,怯生生問:“師父,今夜那個異象當(dāng)真是晏師……晏南舟所為?嗎?”

    “能突然間運(yùn)轉(zhuǎn)這么強(qiáng)的靈力,除了他還?能有誰,”易上?鳶一口飲盡,方才?繼續(xù)道:“那群老東西這會兒怕是在掘地三尺找晏南舟呢!

    “師父也覺得晏師……晏南舟殺了葉宗主,殺了那些弟子,是萬象宗的叛徒嗎?”劉小年又?問。

    易上?鳶斟酒的動作一頓,隨后又?恢復(fù)正常,放下酒壺后才?掀起?眼簾看向自己土地,并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那你覺得他是嗎?”

    劉小年垂眸思索了會兒,認(rèn)真回答,“我不知道,可我相?信師父。”

    “就這么信我?”易上?鳶勾了勾唇,“不怕我騙你?”

    “我相?信師父,”劉小年還?是那個回答,目光堅定,神情認(rèn)真,“師父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亦是我最重要的人,旁人如何說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相?信師父。”

    看著這雙真誠純真的眼,易上?鳶沒忍住問,“哪怕你師父要和全天下為?敵,你也信我?”

    這個問題劉小年并未回答,而是低頭想了想,抬眸將問題拋了回去,“那師父會做嗎?”

    易上?鳶的指腹摩挲著杯壁,垂眸看著酒杯中反應(yīng)的自己,有些模糊不真切,看不清是何神情,只能聽?見低沉的聲音,“為?師問你,若是你家破人亡性?命存亡之際,被一戶人家所救,他們幫你治傷給你衣食,你視他們?yōu)?親人,拼死相?護(hù),最后卻得知,你此生的苦難原是源于他們,甚至是整個村的人,他們救你也并非出?于善意,而是需要一條忠心耿耿的看門狗,你會如何?”

    劉小年皺著眉想了許久,才?沉聲回答,“他們待我好,我便待他們好,若是不好,我便離開這個村子,一人好生過?活。”

    一番話說的滿是天真,易上?鳶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土地至純至真,至善至美,半點(diǎn)?不會怨恨和悲憤,跟個在世活菩薩似的,哪怕之前過?得不已卻依舊會感謝讓人給予的零星半點(diǎn)?善意,故而對于這個回答并不覺得意外,而是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帶著笑,更多是自嘲,“我這種?人居然能教出?這樣的徒弟,當(dāng)真是想不明白!

    聽?不出?是貶低還?是夸獎,劉小年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頭,輕聲詢問,“若是師父,你會如何?”

    易上?鳶臉上?笑意驟散,瞇了瞇眼睛,目光陰冷,聲音陰沉回答,“我會把這個村莊毀了,如此才?算公平。”

    她話中的冷意和狠絕毫不遮掩,無端令劉小年后背升起?寒氣,感覺夜風(fēng)吹在身上?帶來的刺骨寒意,明明才?入秋,卻仿佛已經(jīng)到了深冬,冷的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出?不了聲。

    夜風(fēng)驟起?,亭中無人出?聲,亭外的樹枝被吹得沙沙作響,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像極了張牙舞爪的鬼魅,瘆人至極。

    詭異的安靜并未持續(xù)多久便被易上?鳶的笑聲打斷,她仰頭大笑,眼中滿是戲謔的神情,“我逗你的,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你師父哪有這般能耐啊!

    劉小年沒笑,只是神色凝重的看著易上?鳶,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

    “有些乏了,”易上?鳶打著哈欠,“明日還?需早起?,你也莫要太晚,早些睡吧,為?師回房了。”

    待人離開,亭中只剩劉小年一人,他垂眸面色隱藏陰影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盯著桌上?的酒杯發(fā)呆,隨后抬手舉杯一飲而盡,轉(zhuǎn)身離開。

    燭火照射杯子,光影跳動,直至被旭日東升的余暉籠罩,天也亮了起?來。

    紀(jì)長寧是被窗外射進(jìn)來的的刺眼陽光驚擾睡夢,眉頭一皺,神色滿是被打擾的不悅,隨后一個黑影擋住了刺眼的光,她緩緩睜眼,便見晏南舟單手撐著腦袋側(cè)身替擋住陽光,眼中滿是笑意,像盛滿寶石的星河,神采奕奕。

    從未想過?二人會有像尋常夫妻似的同床共枕,連清晨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都是對方,極其新穎的體驗(yàn),以至于紀(jì)長寧有一瞬間的呆滯,遠(yuǎn)不如清醒時的沉穩(wěn),看在晏南舟眼中到顯得極其乖巧,惹得他笑意加深,伸手替人撥開額前碎發(fā),溫聲詢問,“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

    紀(jì)長寧語氣淡淡的回,微微起?身,被褥滑落至肩頭,露出?了一身的青紫痕跡,她眉頭微乎其微的皺了皺,余光瞥向身旁之人衣襟敞開的胸前,也能看出?抓痕和吻痕,眉頭皺的越緊,眉間甚至被擠出?了一個川字,渾身氣壓極低,頗有種?事?后懊惱不已的感覺,整個人氣壓低沉垂眸不語。

    她這副反應(yīng)讓晏南舟心涼了半截,臉上?笑意頓時消散,變得急促不安,怯生生詢問,“師姐……可是后悔了?”

    尾音甚至還?帶著顫音,像是極其害怕,極其不安,越發(fā)顯得紀(jì)長寧像吃完不認(rèn)賬的惡人,她昨夜太想讓此事?結(jié)束,所以腦袋一熱確實(shí)有些沖動,可眼下這個法子是最快最有效的,故而紀(jì)長寧并不后悔,只是一時未接受過?來罷了,深吸了兩口氣平復(fù)下心情,只是輕聲開口,“我衣服呢?”

    晏南舟急急忙忙將床榻邊折疊好的衣衫遞給紀(jì)長寧,后者接過?穿好起?身下床時需要越過?晏南舟,可她傷處酸疼難忍腳步不穩(wěn),于是乎整個人直直摔在了晏南舟身上?,身下之人傳來一聲疼痛的悶哼。

    紀(jì)長寧手忙腳亂起?身反而弄巧成?拙,不是扯到晏南舟的頭發(fā),就是壓倒他的手臂,再不成?扒開了身下之人本就松垮的衣衫,反而弄得二人衣衫不整,場面混亂。

    “唉,”晏南舟伸手按住人腦袋緊緊貼在自己胸前,語氣無奈卻帶著笑意道:“你還?是莫要動了,我怕再來一下,我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耳朵貼著晏南舟的胸膛,她說話時胸腔也很跟著震動,如鼓點(diǎn)?般的心跳聲鉆入耳中,每一下都沉重激昂,好似一首節(jié)奏強(qiáng)烈的樂曲,讓紀(jì)長寧的心也亂了起?來。

    溫?zé)岬捏w溫透過?臉頰傳遞到全身,紀(jì)長寧渾身僵硬,掙扎著從晏南舟身上?爬了起?來,下床走到梳妝鏡收拾,也不知是心緒不寧還?是其他什么緣故,及腰的青絲在此時同她作對,纏繞難分,解不開理還?亂,如同做不到源頭的思緒一般。

    “我來吧!辈恢螘r,晏南舟走到了紀(jì)長寧的身后,伸手阻攔她泄憤的動作,一只手撩起?小撮頭發(fā),一手拿起?梳子,動作輕松且既有耐心的將那些纏在一起?的頭發(fā)分開。

    透過?銅鏡看著身后垂眸為?自己梳發(fā)的男子,神情認(rèn)真,目光低垂,嘴角帶著笑意,滿心滿意都是自己,紀(jì)長寧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何心思,只是看著銅鏡的自己,看的極其認(rèn)真,看晏南舟的指尖在發(fā)絲中穿梭,動作流暢的挽了個發(fā)髻,不知怎么變出?來了個簪子插在發(fā)髻上?。

    他微微低頭,雙手搭在紀(jì)長寧雙肩,也看向鏡中的二人,這個姿勢親密無間仿佛情人間相?擁,連灑下的陽光都是那么剛好。

    “從今以后,我日日為?你挽發(fā)可好?”晏南舟輕聲而言。

    可紀(jì)長寧并未回話,只是沉聲道:“你昨夜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怕是各大仙門都知曉你在南華州,咱們還?是快些離開,省得夜長夢多。”

    “好,都依你!标棠现垡琅f笑著回應(yīng)。

    可他越是這般,紀(jì)長寧不知為?何越覺得心梗心虛,垂下眼眸開口,“這里不能久留,需得找個安全之地!

    晏南舟思索了會兒回答,“我知曉有個地方,一定安全?”

    紀(jì)長寧轉(zhuǎn)身,面帶疑惑,隨后當(dāng)二人小心翼翼避開各大仙門的搜查出?了南華州,一路往南走去,花了一日一夜到了目的地思南,七拐八繞許久,停在了一座廢棄的荒宅前,她眼中滿是不明所以,側(cè)眸詢問身旁之人,“這是?”

    “我家。”晏南舟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看著眼前破敗不堪的宅子,語氣平靜道。

    話音落下,紀(jì)長寧眼神驟變,滿是震驚。

    再次站在晏家宅子外,晏南舟腦海中閃過?各種?畫面,抿著唇?jīng)]有說話,眼眶中似有淚光閃過?,一旁的紀(jì)長寧看見了他泛紅的眼尾,知曉這人心中定是回想到了少時種?種?,可知曉此時的晏南舟并不需要安慰,便安靜的陪他站在晏家的門外,看著這座早已荒廢多年,破爛不堪的宅子。

    好一會兒后,晏南舟才?深深嘆了口氣,啞著聲道:“我們進(jìn)去吧!

    許是因?為?年代久遠(yuǎn)無人搭理的緣故,宅子的大門已經(jīng)掉落,輕輕一推便倒在地上?揚(yáng)起?大片灰塵,院中雜草叢生,足有半人之高,看不出?原本是何模樣。

    遍地泥濘,滿地枯葉,還?有不知名的鳥禽的尸體,枯枝藤蔓順著磚石爬上?墻壁,屋檐下布滿蛛網(wǎng),房屋上?滿是雨水沖刷后留下的青苔,屋頂?shù)耐咂扑椋芭_也露著風(fēng),顯得格外破敗荒涼。

    晏南舟現(xiàn)在院子正中,恍惚間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陣輕柔的呼喊聲:

    “舟兒,快過?來,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杏仁酥,快來嘗嘗。”

    他聞聲望去,只見周遭的景物一瞬間發(fā)生了變化,一容貌極好溫柔似水的婦人含笑看著他,招了招手,是印象中熟悉的模樣,好似從未變過?。

    瞳孔微動,再眨眼時,周遭又?恢復(fù)成?眼前看到的模樣,沒有杏仁酥,沒有親人相?伴,也沒有溫暖的陽光,有的只是一片廢墟和滿地凄涼。

    眼中的光頓時消散,晏南舟眉眼間被悲傷籠罩,眼尾通紅,仿佛下一刻便會流下淚來,可他只是啞著聲同紀(jì)長寧道:“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他們的遺體呢?”紀(jì)長寧問。

    “沒有遺體,灰飛煙滅了。”晏南舟語氣平靜的說著。

    走進(jìn)墻角的草堆中摸索了許久掏出?來了個箱子,一打開,里面是整整二十多塊靈位,紀(jì)長寧瞪大了眼看向他,后者輕聲道:“我晏家所有人,都在這兒了。”

    喉間一堵,紀(jì)長寧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晏南舟,看著晏家人的靈位,看著荒蕪的廢宅,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有個大膽的念頭,沉聲道:“晏南舟,我們成?親吧。”

    晏南舟一愣,扭頭震驚不已,最終只是應(yīng)了句:

    “好,我們成?親!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回

    自從那?日在晏家老宅答應(yīng)晏南舟后?, 這人便像瘋了?一般,時不時對著紀(jì)長寧咧開嘴傻樂,二人同處時目光就?沒有?一刻是從紀(jì)長寧身?上移開的, 活像個二傻子。

    他們并?未重?新尋客棧下榻, 而是花了?點(diǎn)靈石雇傭了?附近的百姓,花了?一天的功夫?qū)㈥碳依险帐傲?一道,雖不至于金碧輝煌卻也清新雅致,能夠住人。

    因當(dāng)年晏家一夜之間全家慘死,旁人都在傳是得罪了?神仙, 便覺得此處晦氣, 平時里就?繞著這座宅子走, 未曾想還有?人會修葺這破宅子, 連帶著看自稱是晏家人的晏南舟和紀(jì)長寧都是一臉懷疑, 并?無往來,倒顯得這處格外幽靜無人打擾。

    他二人好似回到了?還在山間陵的時候,練劍賞月偶爾小酌幾杯,興許還會商量著晚上要吃什么, 時不時會伴有?幾句爭吵,最?終都以晏南舟好聲好氣賠禮道歉收尾。

    就?這樣過了?幾日, 誰也不提及過去, 沒有?孟晚, 沒有?萬象宗, 沒有?趙是安,沒有?仙門和妖魔, 仿佛一切從未變過。

    紀(jì)長寧極其喜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是她一直所向往的安寧和平靜,沒有?那?么驚心動魄, 也沒有?那?么跌宕起伏,有?的只是平淡無趣的日子,連帶著人都懶散了?不少。

    相?比之下,晏南舟則要繁忙許多,他忙著采購大婚當(dāng)日需要的龍鳳燭,喜果紅綢,喜衣喜帕,方方面面都考慮的清楚妥當(dāng),甚至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閑工夫,連貼在門窗的雙喜都打算自己親自動手?剪,惹得紀(jì)長寧無語至極。

    他好似極其上心且樂在其中,有?一日一大早便沒了?蹤影直到晌午才回,拎了?一堆東西甚至還請人用庚貼做了?納吉,他不知道紀(jì)長寧生辰八字,用的還是自己的生辰,算出來自是天生一對,以至于回來時整個人都洋溢著喜悅。

    而紀(jì)長寧則靠在門框看著院中忙碌的人,有?些無奈道:“何必如此麻煩,拜了?天地不就?可以嗎?”

    “雖有?倉促可我不愿委屈師姐,”晏南舟回頭?笑了?笑,“我托人算了?庚貼并?無相?生相?克,你我八字相?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可那?不是我的生辰八字。

    紀(jì)長寧暗暗在心中這般想著,面上卻只是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確實(shí)?比我有?經(jīng)驗(yàn)!

    此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落在晏南舟耳中就?差指著他鼻子罵,臉色頓時尷尬,忙起身?走過去,垂眸看著眼前之人出聲解釋,“我與孟晚之間并?非你所想的那?般,過去也好,現(xiàn)?在也罷,我心悅之人一直都是你,想娶之人還是你,從未變過!

    “我又沒說什么!奔o(jì)長寧眼神微動,偏開頭?避開這道灼熱的目光。

    “唉,”頭?頂傳來一道無奈嘆息,隨后?紀(jì)長寧便感覺被人擁入懷中,平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可以試著多相?信我些!

    眼神一暗,紀(jì)長寧終是抬手?回?fù)碜£棠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相?擁片刻二人便松開,晏南舟同紀(jì)長寧十指緊扣,拉著人去看自己買回來的大婚用品,一件件告知紀(jì)長寧是何用途,紀(jì)長寧雖沒有?格外激動卻也沒有?掃興,聽得認(rèn)真時不時還會點(diǎn)頭?附和幾句。

    從布置到喜服到龍鳳燭都考慮到了?,唯有?一事忘記,無賓客見?證,二人認(rèn)真盤算一番卻發(fā)現(xiàn)?當(dāng)真無人可請,仙門的舊友自是不妥,摯友也死的死散的散,徒留幾座孤墳,唯一還剩一個袁茵茵,比起請?zhí),他們商量一番索性親自去將此事告知。

    突然想到什么,紀(jì)長寧建議,“既然都要去一趟木兮鎮(zhèn),不如再去幾個地方?”

    晏南舟稍稍一想便猜到紀(jì)長寧的打算,面帶笑意?道:“都聽師姐的,師姐說去何處我便去何處!

    于是乎,二人收拾一番便離開了?思南,按照由遠(yuǎn)到近的路線,他們先去了?埋葬魏嬌嬌和了?塵大那?個峽谷。

    大半年過去了?,這里并?無多少變化,依舊是山清水秀,草木繁茂的模樣,鳥鳴陣陣,彩蝶紛飛,沿著小路踏入這里,頗有?幾分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的世外桃源味道。

    二人的墳上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花朵很小,像一顆顆細(xì)碎的藍(lán)色寶石,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在風(fēng)中搖曳,猶如精靈在風(fēng)中起舞。

    紀(jì)長寧垂眸看了?會兒蹲下身?用枯枝在墳旁挖了?一個不大卻很深的坑,隨后?從懷中探出一個木盒子,晏南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不由好奇道:“這是何物?”

    下一刻,他的疑問便得到了?解答,只見?紀(jì)長寧打開盒子將里面那個以術(shù)法保存完好的眼球拿了?出來,聯(lián)想到當(dāng)時在悟禪山時一只眼纏著白?布的了?塵,晏南舟頓時明?白?過來,“這便是那老頭兒口中所說的無上靈珠!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他將自己的眼珠挖了?,換成?無上靈珠,”紀(jì)長寧輕聲道:“若非悟禪山避諱他的出身?,就以他這般手段魄力,并?非池中之物!

    話中的欣賞之意毫不遮掩。

    晏南舟抿著唇,有?些不大樂意?聽他師姐當(dāng)著他的面夸其他男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可紀(jì)長寧并?未注意?到身?后?之人的不悅,而是將那?眼球放回盒中,關(guān)上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事先挖好的深坑之中,再將四周的泥土填滿,做這事時神情極其認(rèn)真,仿佛是什么大事一般,直到將深坑填滿,還輕輕拍了?拍的土壤,語氣淡淡開口,“了?塵師傅,此物對我無用,我將此物物歸原主,多謝了?。”

    說罷,她微微頷首算作致謝,隨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見?狀晏南舟忙上前一步同紀(jì)長寧十指緊扣,后?者愣了?愣甚至來不及阻攔,只能輕聲道:“松手?,臟!

    “無妨。”晏南舟朝人笑了?笑,掏出一拍帕子動作輕柔的替紀(jì)長寧擦著指尖的泥污,從手?心到手?背最?后?到每個指縫,每一下都格外認(rèn)真,神色凝重?,如對待珍寶那?般悉心呵護(hù),好一會兒才擦拭干凈。

    隨后?看著眼前未立碑的墳?zāi),沉聲而言,“許久未見?也不知二位在下面可還安好,過幾日便是我同我?guī)熃愕拇蠡橹,念在?識一場的份上,特地來給二位送上一杯喜酒。”

    語畢,晏南舟右手?掌心向上翻轉(zhuǎn),一個白?瓷酒壺從芥子袋中出現(xiàn)?在他手?中,他手?腕下壓壺口傾倒,里頭?清亮的流水如一柱水流似的倒下,沁人心脾的酒香擴(kuò)散開來,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酒水落在地上沖刷出了?一個小小的水坑,匯聚而成?的水洼又一點(diǎn)點(diǎn)被土壤吸收,好似被人喝入口中。

    水流停下,水聲也隨之消失,晏南舟手?掌一翻那?個酒壺也沒了?蹤影,他語氣認(rèn)真誠摯道:“喝了?這杯喜酒,沾了?我們的喜氣,還望二位能保佑我和我?guī)熃阌澜Y(jié)同心,恩愛白?頭?,有?勞了?!

    晏南舟說話時,紀(jì)長寧一直側(cè)眸看著他,沒有?出聲,神色淡然,只是等晏南舟絮絮叨叨說完才出聲提醒,“時候不早,該走了?!

    “好。”

    二人轉(zhuǎn)身?離開,御劍去宣陽城的路上看到了?那?些黑霧的數(shù)量比一月前更多了?,明?明?還是青天白?日,可整個天地都昏暗陰沉,隨處可見?神情凝重?的仙門弟子,不少商販都大門緊閉,街道上顯得冷清清的,甚至有?的人家門外都掛起了?白?幡著素縞,黃白?紙錢漫天飛舞,哭喪聲從街頭?傳到街尾,令人心頭?為之一顫。

    對視一眼,皆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沉重?,這些怨靈的遠(yuǎn)比他們想的還要難對付,許是看到了?這副景象,二人情緒都有?些低落一路上沒怎么說話,他們并?非神佛也早就?不是仙門弟子,如今都自身?難保,如何去救這滿是困難的世間。

    即便如此,依舊會為眼前苦難而難過,會為自身?無能而懊惱,以至于到了?路菁墳前那?種難過和悲傷更為明?顯,無論過去多久紀(jì)長寧都有?些難以相?信路菁的逝世,她時常會想到過去,恍惚間有?一種路菁并?沒有?死的錯覺,只不過是去云游歷練,過幾日便會拎著酒嬉笑著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笑吟吟道:

    “長寧,喝酒不?”

    晏南舟看見?身?旁之人泛紅的眼尾,輕聲道:“我知你有?許多話想同路師姐說,你慢慢說,我去那?邊等你。”

    說完,他將酒壺和紙錢香燭從芥子袋中取出放在了?地上,轉(zhuǎn)身?走到了?遠(yuǎn)處。

    等人走遠(yuǎn)紀(jì)長寧才席地而坐,看著路菁的墳,又視線偏移看了?眼邱尋春的衣冠冢,好一會兒才拿起地上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酒水順著下巴滑落打濕了?衣襟。

    她用手?背隨便一擦,將手?腕下翻在墳前灑了?半壺酒,才語氣淡淡的開口,“本來說不來打擾你們,沒想到這么快就?打臉了?,你指不定怎么笑呢!

    想到路菁哈哈大笑的畫面,紀(jì)長寧也不由露出笑意?來,又仰頭?喝了?口酒,吐出口濁氣,極其平靜道:“路菁,我要成?親了?,和晏南舟!

    風(fēng)聲吹過,系在劍柄上的紅色發(fā)帶隨風(fēng)飄揚(yáng),似在回應(yīng)紀(jì)長寧。

    “你若是在定會說我腦袋被門擠了?,可是,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紀(jì)長寧看著眼前的新墳,神情堅定,聲音很輕卻不容置喙,“等此事結(jié)束,也許我就?能回家了?,至于晏南舟……”

    說到這里,她停頓下來,扭頭?看了?眼身?后?遠(yuǎn)處的晏南舟,這人當(dāng)真是一刻也沒閑著,正?靠著樹干正?低著頭?剪著大婚之日需要用的喜字,神情認(rèn)真目不轉(zhuǎn)睛,像在做什么大事一般,陽光透過枝葉打在他身?上,像是鍍上一本金色的光輝,顯得整個人格外好看,只需要看著他,便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洋溢出的幸福和喜悅。

    收回目光,紀(jì)長寧低聲自語將未說完的話說完,“沒有?我,他會更好,我和他本就?是錯的!

    語畢,又飲了?口酒,將酒壺中剩下的酒悉數(shù)倒在了?地上,捏著那?些黃白?紙錢起身?,隨后?抬手?一揚(yáng),風(fēng)迎面吹來,將那?些紙錢吹向空中,而紀(jì)長寧就?站在漫天紛飛的紙錢之中。

    晏南舟抬眸望去,正?看見?紀(jì)長寧轉(zhuǎn)身?,隔著漫天的紙錢,二人視線相?交,時不時視線會被遮掩,周遭異常安靜,只余下風(fēng)吹樹枝發(fā)出的沙沙聲。

    可不知為何,晏南舟的心中涌上不安,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紀(jì)長寧會像那?些紙錢似的,被風(fēng)吹走,消失不見?。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晏南舟的心頓時沉入谷底,他瞪著眼,神色慌張,眉頭?緊皺,突然快步朝著紀(jì)長寧跑去。

    “晏……”

    紀(jì)長寧話音剛起便被人一把擁入懷中,腰間被緊緊環(huán)住,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可最?讓紀(jì)長寧訝異的是,她感覺到按著自己后?腰的手?顫抖著,以至于有?些愣住,放輕了?聲音疑惑道:“怎么了??”

    “師姐……”晏南舟的聲音不穩(wěn),帶著顫音,聲音悶悶的響起,“你會一直陪我對嗎?”

    話音落下,紀(jì)長寧眼神暗下去,抿著唇?jīng)]有?回答。

    “你不會離開我,會一直陪著我,我們會生同床,死同穴,白?頭?偕老,”沒聽見?回答,晏南舟有?些不安的又重?復(fù)了?一遍,“對嗎?”

    咽了?口唾沫,紀(jì)長寧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回答,只是感覺環(huán)住自己雙臂再漸漸收緊,勒她有?些疼,只好抬手?拍了?拍晏南舟的后?背算作安撫,啞著聲回答,“對,我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得到回答的晏南舟松了?口氣,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撫,將腦袋埋在紀(jì)長寧脖頸間,甕聲甕氣道:“我剛剛站在哪兒看著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卻好似隔了?千里,下一秒就?要隨著風(fēng)離開。”

    “胡說八道什么呢,”紀(jì)長寧感到無語,“我就?在這兒哪兒也沒去!

    “嗯!标棠现酃郧傻幕卮,卻依舊沒有?松開手?。

    “放開,差不多行了?。”

    被人訓(xùn)斥了?句,晏南舟松開了?紀(jì)長寧改為緊緊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并?肩而立,看著路菁的墳,輕聲道:“路師姐,我同師姐要成?親了?!

    紀(jì)長寧扭頭?看向身?旁之人。

    后?者并?未看她,而是自顧自道:“我同師姐都是孤兒,也無甚朋友,思來想去這媒人酒只能敬你了?,喝了?我們的酒你這媒人可得好生保佑我們,我無甚心愿,只求四季三餐,兩人一院,便已足矣!

    說罷,認(rèn)認(rèn)真真給路菁鞠了?躬,行了?大禮。

    兩人牽著手?,晏南舟一彎腰紀(jì)長寧的手?也被扯動,她遲疑了?會兒,也跟著彎腰附身?,只是在心中默默道:

    若你當(dāng)真聽得見?,便保佑我得償所愿。

    他們倆心思各異,拜祭完路菁后?便轉(zhuǎn)身?離開,雙手?緊握沿著來時的路回去,晏南舟絮叨著大喜之日需要用的物品,以及還差些什么,紀(jì)長寧則安靜的聽著,只有?在晏南舟詢問自己意?見?看法時回應(yīng)。

    “時候不早了?,我們?nèi)チ?閱微草堂還需早些回去!弊吡?許久紀(jì)長寧才出聲提醒。

    “不急,”晏南舟笑了?笑,“還有?一個地方?jīng)]去。”

    晏南舟御劍帶人去的的最?后?一個目的地是陽門鎮(zhèn),以至于下落時紀(jì)長寧看見?這幾位熟悉的地方,顯得格外訝異,“我們來這里做甚?”

    “你我成?親這般大事,自是得支會薛師兄一聲!

    話音落下,紀(jì)長寧眉頭?一皺,不悅道:“你瘋了?嗎,這段時間無量山定是加強(qiáng)戒備,嚴(yán)防嚴(yán)控,此時去無量山其實(shí)?自投羅網(wǎng)?晏南舟,你是不是……”

    紀(jì)長寧好似明?白?過來什么,不確定道:“你是不是不喜歡薛師兄?”

    聞言,晏南舟抿著唇臉色一沉,只是語氣不佳回應(yīng),“沒有?,我怎敢不喜歡他,他是你師兄,還是你恩人,年歲也比我大上許多,又知情識趣,比我討人喜歡不說,按理來說我也得喊一聲師兄,更莫說我的無為劍原本還是他的,我感激他還來不及,怎會不喜。”

    話說的好聽,卻不是臉色太過難看紀(jì)長寧險些快信了?,她沒忍住笑了?笑,打趣道:“這么說來,也不無道理!

    晏南舟咬著牙臉色更難看了?些,委屈道:“我知我處處不如薛師兄,若是他還在也不會有?我什么事,我應(yīng)該感恩戴德,磕頭?致謝,我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無人在意?罷了?!

    “差不多行了?,”見?人委屈巴巴十分介懷的模樣,紀(jì)長寧感到頭?疼,只當(dāng)自己逗的人自己哄,放輕聲音安慰,“別逼我扇你!

    于是乎晏南舟扭頭?看著人,委屈至極,眼中寫滿了?控訴,直看的紀(jì)長寧頭?皮發(fā)麻,只能用指腹勾了?勾這人的手?指,溫聲道:“旁人再好與我何干,我只知我要嫁之人是你晏南舟。”

    一句話,讓晏南舟的臉色由陰轉(zhuǎn)晴,眼睛一亮,上揚(yáng)的嘴角怎么壓都壓不下來。

    “如何,可滿意?了??”紀(jì)長寧無奈詢問。

    “一般吧!

    見?人這般模樣,紀(jì)長寧笑而不語,隨后?認(rèn)真道:“此處不能久留容易被人認(rèn)出來,咱們快些離開吧!

    被順毛安撫好的晏南舟怎敢有?異議,連連點(diǎn)頭?隨人轉(zhuǎn)身?離開,余光卻瞥見?了?一個人影進(jìn)了?一個巷子,他瞇了?瞇眼,拉著紀(jì)長寧追著人而去。

    而那?個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奉命下山尋人的江師兄,他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便感覺一股極強(qiáng)的靈力自身?后?攻來,隨后?只覺眼前一花整個人被掀翻重?重?壓在了?墻上,臉頰貼著墻面被擠壓變形,雙手?緊緊貼著墻面動彈不得。

    他嘗試轉(zhuǎn)身?卻感覺后?腰被人用一件利器抵住,有?些尖銳,像是匕首,也像是槍頭?,心下一涼明?白?自己這是遇到硬茬兒了?,眼睛轉(zhuǎn)得飛快,一邊思索脫身?的法子一邊用溫和賠笑的語氣套話,“我同閣下無冤無仇,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俊

    “你再仔細(xì)想想!鄙?后?的聲音低沉,是刻意?壓低后?的男子聲。

    江師兄在腦海中搜刮了?一圈,并?未對這聲音有?印象,只得拖延著時間,假意?周旋道:“難不成?我殺過閣下至親?還是騙了?你的靈石,亦或是搶過你的法器?”

    “再想!”

    “總不會調(diào)戲過閣下道侶吧!

    身?后?之人嗤笑了?聲,冷嘲了?句,“你倒是無惡不作,那?我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禍害。”

    話音落下,江師兄便感覺到身?后?之人氣勢驟變,暗道一聲不好急忙運(yùn)氣抵擋,可依舊晚了?一步,只能感覺那?利器朝著脖頸刺來。

    “鐺!”利器插在了?耳邊的墻面之中,江師兄雙瞳瞪大余光瞥了?一眼,瞧見?那?利器只需要再往左分毫便能刺穿脖頸,心跳急促,咽了?口唾沫,頗有?種劫后?余生的慌張。

    這時,卻聽身?后?傳來了?一陣輕笑,“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沒有?刻意?壓低的聲音異常熟悉,江師兄頓時反應(yīng)過來,震驚道:“晏南舟?”

    話音落下,束縛自己的靈力松開,江師兄一轉(zhuǎn)身?果然瞧見?了?站在身?后?的晏南舟,松了?口氣,慍怒道:“你有?病吧,嚇?biāo)牢伊??”

    “抱歉,”晏南舟笑笑,“同你開玩笑。”

    江師兄翻了?個白?眼,整理被弄皺的衣衫,隨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慌張道:“不對,你怎么在這兒?我看你是活膩了?,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一會兒被人發(fā)現(xiàn)?,你就?等死吧你。”

    “說來話長,我也未曾想會在這里遇見?你,”晏南舟展顏一笑,眼中滿是控制不住的喜悅和幸福,連聲音都溫和帶笑,有?些不大好意?思開口,“江師兄,我要成?親了?!

    “?”江師兄被這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不明?所以道:“有?些突然,咱們許久未見?,再見?面便是這么一個消息,等等……”

    突然反應(yīng)過的江師兄皺著眉問,“你同誰成?親啊?”

    晏南舟只是笑著并?未說話。

    “該不會是……”江師兄小心翼翼詢問,“紀(jì)師姐?”

    “嗯,”這次晏南舟回答的毫不猶豫,“只有?她,除了?她,不會再有?人別人!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回

    莫名覺得被秀了一臉的江師兄忍不住想翻個白眼的沖動, 可生怕惹對面這人不悅,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道:“紀(jì)師姐果然還活著,整個仙門都?在傳她還活著, 我原本?還不信, 畢竟這太過于不可思議,不知她在何方?如今可還好?”

    “你可以親自問她!

    “啊?”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從晏南舟身?后走了出來,頷首輕笑,“江師兄, 許久未見!

    “紀(jì)師姐!”江師兄看?了看?晏南舟, 又看?了看?紀(jì)長寧, 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物是人非的傷感?,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更沒想到會是這個場景!

    “我如今已不是萬象宗的弟子?,只是一個普通人,你也不需要?叫我?guī)熃!?br />
    聽人這么說,江師兄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人毫無靈力和修為, 看?著和尋常人無疑,愣了愣, 才?訝異道:“你的靈力……”

    同江師兄的震驚相比, 紀(jì)長寧則顯得平靜許多, 聞言也不過笑笑, “無甚大事,不過是金丹碎了, 靈力散了, 修為全無,不打緊總歸是撿回一條命。”

    她當(dāng)真?是覺得無甚大事, 畢竟沒有靈力和修為也沒有影響紀(jì)長寧使劍,她的實(shí)力也從不依靠金丹來證明?。

    可這話?落在另外兩人耳中自然是不一樣的含義,晏南舟心疼至極,目光落在紀(jì)長寧身?上,眼中滿是懊悔和和自責(zé),恨不得代她受過。

    而江師兄更是通過這短短的一句話?,推測了紀(jì)長寧背后所吃的苦受的委屈,畢竟那可是封魔淵最深處,哪怕是大能掉下去都?沒有生還的可能,紀(jì)長寧能從中逃脫,其中艱辛不言而喻。

    于是乎,當(dāng)他看?見紀(jì)長寧這副灑脫淡然的模樣,反倒覺得是這人的故作堅強(qiáng),神?情復(fù)雜,不由安撫道:“無事,都?過去了,只要?還活著一切都?可以重來。”

    紀(jì)長寧知曉江師兄的好意,可她不喜歡別人的可憐和同情,也只是笑了笑并未說什么。

    “對了,”江師兄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不如咱們回?zé)o量山讓長老他們看?看?,興許會有辦法也說不準(zhǔn)!

    對面二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看?了一眼晏南舟,江師兄這才?想起此?人尷尬的仙門叛徒的身?份,摸著鼻子?尷尬笑了笑,“好像不大不合適!

    “你的好意我們引領(lǐng)了,萬象宗是再不可能回去的,”晏南舟拍了拍人肩膀,“我沒什么朋友,所以這份喜悅思來想去只能同你分享。”

    “你若不說,我才?會真?的生氣?,覺得你沒把我當(dāng)兄弟,”江師兄神?色肅穆的看?著眼前這人,隨后在芥子?袋中翻找了好一會兒,欣喜不道:“終于找到了!”

    話?音落下,他從芥子?袋中掏出一個透明?鮫紗泛著五彩光暈的發(fā)帶,笑著解釋,“這五彩鮫紗乃是上次去秘境歷練所得,雖不是什么極品法器,但這個品質(zhì)也算上品,我身?無長物你二人大喜之日怕是也不好出面,便以此?物賀君良辰,白首成約!

    “多謝!标棠现壑獣赃@是江師兄的一片好意,也并未推辭接過到了謝,反手將鮫紗遞給了紀(jì)長寧。

    后者接過也道了謝,這才?想起來詢問其他,“對了,你為何會在此??”

    “近日那些?黑霧的事想必你們也略有耳聞,”江師兄神?情凝重,沉聲道:“不瞞你們說,就連萬象宗也有不少弟子?遭了毒手,這段時間人心惶惶,各大仙門都?戒備森嚴(yán),也不知是在謀劃什么,不是我們這些?弟子?能打聽的,這不,宋長老擔(dān)心楚長老的安全,便令我們四處搜尋楚師叔的下落,我也是聽人提及在這附近見過他,便來碰碰運(yùn)氣?,未曾想人沒找到倒是遇見了你們倆。”

    “楚師叔不在山上?”紀(jì)長寧印象中楚桁若非不得已,極少離開萬象宗,故而感?到訝異。

    江師兄解釋道:“具體我也不知,只聽劉師弟說,楚長老好像是擔(dān)心路師姐才?下的山,已走了好幾日!

    語畢,紀(jì)長寧和晏南舟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眉頭緊皺沒有一人出聲。

    察覺到異常,江師兄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小心翼翼詢問,“你們怎么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紀(jì)長寧抿唇不語,一旁的晏南舟嘆了口氣?,輕聲而言,“路師姐,她死了!

    “什么!”江師兄瞪大了雙眼,瞳孔滿是震驚,難以置信低語,“怎么會這樣,路師姐她……”

    見二人神?情,江師兄再明白不過,只是長嘆了口氣?,“若楚長老知曉,該多難過呀!

    “此?事先莫要?告訴楚師叔,最好旁人也別提及!标棠现巯肓讼敕愿。

    “你放心,我知曉,”江師兄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們呢?如今有何打算?”

    晏南舟看了眼身旁的紀(jì)長寧,眉眼帶笑,神?情溫柔,輕聲而言,“我如今只想同師姐歸隱山林,至于其他,我也無暇顧及,他們都?想要?我體內(nèi)的神?骨,各種恩怨皆因此?而起,倒不如就此?消失,讓晏南舟再不出現(xiàn)于世間。”

    “如此?也好,你紀(jì)師姐和經(jīng)歷這么多磨難才?在一起,也算修得正果了!

    “我還有一事需得拜托你。”

    “何事?”

    “若是……”晏南舟遲疑了會兒,余光瞥向紀(jì)長寧,后者像是猜到他要?說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他方才?繼續(xù)道:“若是見到孟晚,替我同她說一聲抱歉!

    作為知曉晏南舟心悅紀(jì)長寧,又看?著晏南舟同孟晚險些?成為道侶的唯一知情者,江師兄無奈嘆息,“我記下了,你且放心我定會辦妥當(dāng)!

    “多謝!

    “時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江師兄朝著二人抱拳行禮,語氣?沉重道:“今日一別,各自殊途,此?去經(jīng)年,愿君保重!

    晏南舟亦是抱拳回了禮,鄭重嚴(yán)肅回,“他日重逢時,再與你痛飲三?百杯!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二人對拳起誓,鄭重其事,情真?意切,是無需用言語表達(dá)的摯友情意。

    直到江師兄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巷口的拐角處,紀(jì)長寧才?幽幽開口,“江師兄這人倒是重情重義!

    “是啊,”晏南舟嘴角上揚(yáng),語氣?淡淡道:“在萬象宗的那些?年,他幫了我許多,我一直銘記于心,在世人逗不信我時,他一直都?是信我的,我心中十分感?激。”

    紀(jì)長寧看?人一眼,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仿佛不知道晏南舟的悲慘,那心中的內(nèi)疚便會少幾分。

    “走吧!标棠现垡话牙〖o(jì)長寧的手往前離開。

    在過去那么多年中,二人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走在陽門鎮(zhèn)的街道上,沒有萬象宗的那身?弟子?服飾,無人只找他們是呼風(fēng)喚雨的修士,只當(dāng)是對平凡夫妻。

    買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兒,還嘗了許多蜜餞糕點(diǎn),不吸風(fēng)飲露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間有這般有趣美味的吃食,而不是味如嚼蠟的辟谷丹。

    走到一處綠植藤蔓的高墻下時,紀(jì)長寧突然停了下來,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處。

    “怎么了?”晏南舟覺得身?旁之人神?情古怪,不由出聲詢問。

    “我好像從未與你說過,我便是在這兒遇見師父和師兄的,”這是紀(jì)長寧第一次提及過去,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講訴別人的故事,“當(dāng)時我躺在滿墻的迎春花下曬太陽,師兄以為我是身?體不適,反倒把我嚇了一跳。”

    說到這兒,紀(jì)長寧唇角上揚(yáng),眼中滿是回憶往昔的身?神?采,“后頭,他知曉我無家可歸便帶我回了無量山,那時,我覺得萬象宗就是我的家,后來發(fā)生太多事了,多的并非我能改變!

    晏南舟一直安靜聽著,等紀(jì)長寧說完,才?扳過人雙肩,目光微垂,神?情堅定道:“從今以后,我給你一個家,我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我替你梳妝描眉,與你賞春花冬雪,看?你青絲變白發(fā),待你百年歸去,我便自毀金丹與你葬在一起,死同穴!

    紀(jì)長寧心口那股奇怪的感?覺再次浮現(xiàn),語氣?很輕的嘆息,“晏南舟,你不必為我這樣!

    “我過去做過太多錯事,無法彌補(bǔ),”晏南舟淺淺一笑,眉眼間滿是溫柔,“我想對你好,對你很好很好,情之所初,是你,情之所鐘,亦是你!

    看?著眼前之人,紀(jì)長寧明?白他句句真?心,字字專情,沒再多言,只是上前給了晏南舟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擁抱,在他耳邊無聲道了一句,“對不起。”

    聲音很輕,晏南舟聽見說了什么,滿心滿眼皆是紀(jì)長寧難得一次的主動,雙手環(huán)住撲進(jìn)懷中之人的腰身?,似真?似假的感?嘆,“死而無憾了啊!

    微風(fēng)吹來,將聲音吹散,只余下呼呼作響的風(fēng)聲。

    風(fēng)吹動著樹枝,枝丫上的葉子?搖搖晃晃在半空中落了下來,掉進(jìn)了水洼之中,將平靜的水面泛起了漣漪,也模糊了倒映在水中的畫面,還未等水波平息,一人踩著水而來,水珠飛濺,也攪亂了原本?沉淀在最下面的泥沙,將水洼變得混濁起來。

    腳步聲急促卻沉重,跨過臺階幾步到了院中,一把推開虛掩著的房門,目光在屋里左右搜尋,并未見到要?找之人,眉頭緊皺,便聽身?后傳來聲音,“你是來找我嗎?”

    宋允書溫聲回頭,只見易上鳶一襲白衣頭戴白花黑發(fā)如墨,渾身?的色彩對比極其明?顯,拎著個竹籃,目光冰冷,未施粉黛的臉蒼白沒有血色,整個人帶著點(diǎn)寒氣?,像是一塊堅硬鋒利的寒冰。

    “這么早,你去哪兒了?”宋允書愣了愣才?問。

    “我爹娘他們的忌日,我去祭拜去了。”

    話?音落下,宋允書頓時沒了聲音,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易上鳶并未在意宋允書的反應(yīng),越過人進(jìn)了屋,將手中的竹籃放在桌上,自顧自倒了杯冷茶仰頭飲盡后,才?扭頭問,“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下月初九,你當(dāng)真?要?去封魔淵,同朱厭一起封印魔眼?”

    “這是七大仙門同朱厭協(xié)商定下的,我可沒從中作梗,”易上鳶坐下仰頭看?著站在門前的宋允書,挑了挑眉,“再者說,你也看?到了,這些?日子?那些?怨靈數(shù)量越來越大,又難以對付,若不處理任由它們這么肆虐下去,莫說封魔淵了,整個仙門都?會毀于一旦。”

    “你當(dāng)真?是真?心去封印魔眼的嗎?”宋允書猶豫許久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易上鳶只是勾唇笑了笑,“自然。”

    宋允書不敢相信,他越來越看?不懂易上鳶到底在做什么,起初他以為易上鳶做的這一切是為了宗主之位,后來他明?白易上鳶是想替她父母和慘死的村民?討個公道,可眼下卻又什么都?看?不懂了。

    抿唇思索了一番,宋允書還是無法說法自己和易上鳶刀劍相向,他二人是摯友至親還有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少年悸動,多年情意,哪怕只有一點(diǎn)可能,他都?愿意試著相信易上鳶。

    思及至此?,宋允書嘆了口氣?,語氣?無奈詢問,“阿鳶,我知曉你同過去不一樣了,可我仍然選擇相信你,是因?yàn)槲艺J(rèn)識的易上鳶善良果斷,重情重義,會救治只有幾面之緣的魔修,也會將同門的尸首拼死從秘境中背出來,甚至連低階妖獸都?能一視同仁,于所有修士都?不一樣!

    易上鳶瞇了瞇眼睛,在心中嗤笑了聲,面上則是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得對,我同修士都?不一樣,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我從未變過,你與其在這兒給我說教,還不如快些?找到楚七!

    提及下落不明?的楚桁宋允書臉色難看?,只覺得格外疲憊心力憔悴,看?不見萬象宗的未來,又看?了易上鳶一眼,見人一副不愿交談的模樣,只能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直到人走遠(yuǎn),易上鳶才?抬眸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外,不知為何怒火中燒用力將手中的茶杯摔向門框,一聲巨響后,茶杯應(yīng)聲而碎落了滿地碎片。

    “咣當(dāng)——”

    清脆的碎裂聲驟然響起,在大廳中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力,紛紛停下話?語聞聲望去,只見邢可道神?情驚慌,瞪大了雙眸,面前是碎了一地的茶杯,滾燙的茶水燙紅了手背,可他似感?覺不到一般,只能顫著聲問,“你們要?去封魔淵?”

    謝無恙目光落在通紅被燙傷的手背上,臉色一變,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眉頭緊皺擔(dān)憂道:“你受了傷,我先帶你去擦藥!

    大廳中的幾人似有所感?,方曉生不怒而威的聲音響起,“師弟是有話?要?說嗎?”

    被人喚住謝無恙也不好當(dāng)眾拂了自己師父的面子?,只好在一旁站著,神?色肅穆的看?著邢可道。

    后者心亂如麻,聞聲猶豫了會兒,也只是怯生生回答,“那里很危險,我怕師兄們出事,這才?有些?失了態(tài)!

    “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好生看?著二十四星宿陣便是!

    “我知曉!

    這時,謝無恙方才?啟口,“師父,我?guī)熓迦ド纤!?br />
    “去吧!狈綍陨笫忠粨]。

    謝無恙頷首行禮,這才?動作輕柔的拉著邢可道未受傷的那只手出了大廳,他先是用冷水幫人降溫,這才?從芥子?袋中取出膏藥擦在傷處。

    “嘶——”冰涼的膏藥碰到灼熱的傷處,邢可道沒忍住倒吸了口氣?。

    “活該,”抬眸瞥了人一眼,可手上的動作卻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還不忘念叨,“一天也不知道在神?游什么,站著都?會受傷也就只有你了!

    “謝無恙,”邢可道出聲詢問,“你也要?去封魔淵嗎?”

    “嗯,事關(guān)?仙門存亡,必須得齊力將那魔眼封印,如若不然怕是后患無窮!

    “你能不能別去。俊

    “為何這么問,”謝無恙停下手中的動作,皺著眉反問,“你不會是窺視天道知道了什么?”

    “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邢可道臉色一變,忙矢口否認(rèn)。

    殊不知這種反應(yīng)越發(fā)我證實(shí)了謝無恙的猜想,他勾唇冷笑了聲,“你有本?事就什么就別說!

    邢可道忙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眨巴眼一言不發(fā)。

    謝無恙知曉這人性格,也不強(qiáng)求只是無奈搖了搖頭,垂眸繼續(xù)上藥,光影交錯,微風(fēng)拂面,邢可道心中充滿暖意,突然沒頭沒尾問,“謝無恙,若是我死了,你可會難過?”

    “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謝無恙頭也沒抬道:“你若死了那我偷藏起來的松子?糖只能送給安師弟了!

    本?意是逗逗人,若是平時邢可道早就鬧騰起來,不依不饒,可這次卻異常安靜,謝無恙一抬眸,只見他眼睛紅紅,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的從眼眶中涌出來,咬著唇?jīng)]有泄露出一點(diǎn)聲音,只是無聲的哭泣。

    那一刻,謝無恙心中似被這些?淚水淹沒,軟的一塌糊涂。

    樹蔭下,是情難自禁和兩情相悅。

    最終,邢可道依舊沒有說出自己窺探天道所看?到的一切,一切皆是注定,她只是天道使者卻無法改變天命,只能看?著封印魔眼的日子?漸漸逼近。

    任憑外面如何鬧翻了天,紀(jì)長寧和晏南舟這些?日子?卻過得極其開心,出于只有紀(jì)長寧才?知道的原因,最終依舊沒有邀請僅有的一個賓客袁茵茵,僅僅是送了一封信過去,心中還提及等大婚之后再去拜訪袁茵茵。

    二人在晏家老宅中朝夕相伴,看?日升月落,聽檐下落雨,品茗香美酒,好似從未有過那么多刻骨銘心的愛與恨,只有平淡如水的日子?,連一些?繁瑣的事都?都?幾分趣味。

    晏南舟事無巨細(xì)一一安排妥當(dāng),喜服還是尋了好一些?繡娘緊趕慢趕繡出來的,試喜服那天紀(jì)長寧推開門走了出去,他就站在院中,整個呆愣在原地,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像是要?將過去的所有虧欠彌補(bǔ),晏南舟待紀(jì)長寧極好,只要?看?著她連眉眼都?是帶笑的,眼睛亮如星辰,字字句句滿是愛意,令人深陷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眸之中。

    在紀(jì)長寧險些?把廚房炸了,把桌子?拆了,把地板弄塌后,晏南舟便包攬了大大小小的家務(wù),甚至連廚藝都?精進(jìn)了不少,他毫無怨言還有些?樂在其中的感?覺,紀(jì)長寧難以理解,索性坐在一旁看?人忙活。

    等將里里外外整理了一番,晏南舟雙手叉腰左右環(huán)顧見四周一塵不染這才?感?到滿意,見狀,躺在躺椅上的紀(jì)長寧見狀沒忍住出聲,“你就不累嗎?”

    “不累,”晏南舟扭頭朝著人一笑,“明?日便是我們大喜之日,自然容不得馬虎,還有喜堂未布置呢!

    語畢,紀(jì)長寧神?色一愣,這才?想起明?日便是初九,是她同晏南舟的大喜之日,日子?過得太快,她險些?都?要?忘了。

    “怎么了?”見人沉默不語,晏南舟不由詢問,“可是有何處不對?”

    “沒什么,”紀(jì)長寧搖了搖頭,“有些?乏了!

    晏南舟擔(dān)憂不已,忙催著人回房,“那你先去歇會兒,剩下的事交由我。”

    說罷,一直護(hù)送人了門口才?欲轉(zhuǎn)身?離去。

    “晏南舟!”紀(jì)長寧心頭一慌,一把抓住人手腕。

    “怎么了?”晏南舟順勢轉(zhuǎn)身?,疑惑著問,“可是明?日要?成親了有些?緊張?”

    紀(jì)長寧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之人,眼神?微動,神?色復(fù)雜。

    “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這幾日也是萬般緊張,”晏南舟有些?窘迫的笑笑,卻還是輕輕將紀(jì)長寧攬入懷中,溫聲安撫,“你莫要?害怕,無論今后有何都?有我陪著你!

    二人相擁的身?影倒映在地面上,被夕陽拉長,如畫一般令人心動。

    “好了,你早些?休息!标棠现鬯砷_人,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看?著那人越走越遠(yuǎn),紀(jì)長寧眉頭緊皺,最終并未出聲挽留,而是轉(zhuǎn)身?回了屋。

    可心中思緒翻涌,紀(jì)長寧久不能寐,扭頭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夜色,一夜未眠,在桌前坐了一宿,一直等天邊破曉,旭日初升,雞鳴犬吠,她摸著托盤中喜服,起身?將喜服抖開穿在身?上。

    于此?同時,各大仙門整裝待發(fā),朝著封魔淵而去。

    今日,起風(fēng)了。

    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回

    翌日一早, 晏南舟早早便穿戴好喜服等在?院中,沒有一個?親友見證,沒有一個?賓客賀喜, 若不是滿院的紅綢和?大紅燈籠, 半點(diǎn)看不出是大喜之日,明?明?是極為冷清孤寂的婚宴,可他?依舊滿懷期待,以至于整個?人?緊張不已。

    天色尚早,天還未亮, 能看透過窗臺看見屋中的燭光, 晏南舟神情嚴(yán)肅, 明?明?帶著涼意的清晨卻出了一手的汗, 哪怕直到此時, 他?仍舊覺得像夢一般不真實(shí)。

    天色不亮,他?穿著喜服,身形高挑,肩寬腿長, 似松柏那般挺拔,眉眼溫和?似玉, 深邃的五官在?此刻顯得更?加昳麗驚艷。

    不知站了許久, 直到太陽破曉而出, 萬道金光穿透云層, 將?天空染成一片金黃色,眼光穿透薄霧, 驅(qū)散了霧氣?和?黑暗, 整個?天地驟然明?亮起來,照射在?清晨的露珠下, 投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暈。

    陽光灑下,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射在?地上,好似給這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喜服顏色變得更?加鮮亮。

    “咯吱——”

    光照射在?門上時,木門從?里面被緩緩?fù)崎_,一只腳跨過門檻,陽光打在?她鮮艷無比的紅色裙擺上,能看見上面的的金線勾勒的花紋和?點(diǎn)綴的珠子反射著七彩的光暈,熠熠生輝。

    目光隨著衣擺上移,直至那人?完全出現(xiàn)在?視線之內(nèi),晏南舟瞳孔微動,眼中倒映出眼前人?的模樣,呼吸一滯,神情訝異,直愣愣的看著,久久未反應(yīng)過來。

    只見紀(jì)長寧濃如墨的秀發(fā)盤成了發(fā)髻,眉間繪著花鈿,滿頭的珠釵步搖卻不顯得繁瑣,而是難得一見的端莊典雅,紅色的嫁衣層層疊疊,像大朵大朵盛開的艷紅話花朵,鑲嵌著珍珠的腰帶勾勒出纖細(xì)的腰身,長長的裙擺拖地,上面的金線在?太陽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她以兩側(cè)垂著絲帶撒著金粉的團(tuán)扇遮面,隔著薄如蟬翼的扇面只能看見背后模糊的面容,卻也能瞧出她定是極好看,極動人?的,極光彩奪目的。

    二人?一人?站在?院中,一人?站在?檐下,遙遙相望,金黃色的陽光籠罩在?他?們身上,好似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光,連吹來的風(fēng)都溫柔至極,此情此景美如一副畫,令人?不忍破壞。

    好一會兒晏南舟才從?震驚和?欣喜中清醒過來,他?快步走了過去,站在?臺階之下,恰好與人?平視,朝人?伸出了手,展顏一笑,比這刺眼的陽光還要明?媚三分,帶著笑意的聲?音隨著風(fēng)聲?傳來,“阿寧,我來娶你了!

    這句話讓紀(jì)長寧有一瞬間的恍惚,意識飄散間,她好似看到的當(dāng)初晏南舟和?孟晚發(fā)大婚之時,站在?角落里的自己,也是這般神情,無悲無喜,平淡無波的看著晏南舟走向孟晚,讓輕啟薄唇,吐出那句話,“晚晚,我來娶你了!

    畫面重疊,紀(jì)長寧有些分不清真實(shí)和?虛幻,可心中的并不覺得喜悅,而是抿了抿唇收回目光,看著前方在?心里暗暗想著:

    等今天過去,一切都將?回歸到本來的軌跡。

    天邊淡淡的霞光消散,漸漸地,太陽完全破開云層從?地平線出升起,大地經(jīng)過了一夜的沉睡,再次恢復(fù)了生機(jī)。

    御劍飛行的萬象宗眾人?迎著朝陽而去,神采奕奕頗有幾分遺世而獨(dú)立的仙人?姿態(tài),許久之后才在?東魆境的邊界降落。

    此處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仙門之人?,悟禪山,飛鶴齋,空蟬谷……

    眾人?亦是神情凝重,皆知今日此行乃為大義,為護(hù)天下蒼生安寧,為仙門百家?的安危,什么私人?恩怨在?此刻都被拋之腦后。

    萬象宗到了沒一會兒,不二山莊的人?才姍姍來遲,頗有些仙門百家?之首的架勢,段緒風(fēng)目光掃過眾人?,神情肅穆,語氣?凌厲道:“諸位道友今日齊聚于此,是為了封印那魔眼和?千萬怨靈,以免它?們危害蒼生,此乃大義,當(dāng)被后世贊頌,于噬日樓合作只是出于無奈之舉,還望諸位道友擔(dān)心不變,全力以赴。”

    “阿彌陀佛,”悟禪山的云空大師出面雙手合十?頷首道:“段莊主且放心,為了阻止那些怨靈興風(fēng)作浪禍害人?間,悟禪山一定會鼎力相助,盡綿薄之力!

    “段莊主這番話說的當(dāng)真大公無私,”夏侯菏澤嗤笑了聲?,“若非我聽聞你不二山莊弟子損傷慘重,都快信了!

    段緒風(fēng)銳利的目光掃過夏侯菏澤,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隨后又?被強(qiáng)行壓了下去,沉聲?回應(yīng),“我也并非為了我不二山莊的弟子,若真讓那些怨靈跑出來,莫說封魔淵了,整個?天下都會大亂,夏侯齋主這般想,倒是目光淺薄了些!

    “你……”

    “行了,”一旁冷著臉的萬清舒出聲?打斷,“大敵當(dāng)前,諸位還是齊心的好,省得叫噬日樓的魔修看了笑話!

    話音未落,遠(yuǎn)處便傳來了一陣大笑聲?,“萬樓主所說的是何笑話,若不介意讓本座也瞧瞧!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朱厭從一片黑霧之中款款走來,身后跟了個?身著紫色長袍的男子,渾身妖氣?沖天,一看知是修為百年的大妖。

    一妖一魔就這么朝著仙門眾人走來,不驚慌不害怕,閑庭漫步的悠閑,在?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止步,目光掃視了一圈,朱厭輕笑道:“諸位倒是守時,許是極少來這封魔淵,不如去本座的噬日樓吃口茶?”

    “朱厭,廢話不必多說,”段緒風(fēng)出聲?打斷,“我們與你合作不過形勢所迫,正邪不兩立,還是公事公辦的好,今日過后,你同我們仙門百家依舊是敵人?,即是敵人何必講究這些虛禮!

    “哈哈哈,”朱厭不怒反笑,“段莊主所言極是,不愧是仙門之首啊,言行頗有大將?之風(fēng)!

    此話一出,段緒風(fēng)臉色尷尬,眾人?神情各異,倒是易上鳶淡然自若,毫不受影響。

    “那便依段莊主所言,咱們來談?wù),”說著,朱厭的目光再次掃視眾人?,冷笑一聲?質(zhì)問,“本座誠心合作,可諸位這架勢并不像是誠心的樣子,倒像是帶領(lǐng)弟子來掃平我噬日樓,莫不是想讓本座腹背受敵?”

    在?場幾人?確實(shí)有不少安的這個?打算,被當(dāng)眾拆穿,神情皆不算好看,只能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這時,未出過聲?的易上鳶倒開了口,“那依你所言,該如何?”

    “即是封印魔眼,諸位隨本座進(jìn)封魔淵便是,至于其?他?人?,”朱厭瞇了瞇眼,輕笑而言,“就在?此等候!

    話音落下,眾人?都臉色不佳,眉頭緊皺,明?顯不愿接受這個?要求,畢竟與魔修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魔修陰險狡詐詭計多端,誰也無法保證他?們不是裝模作樣,假借封印魔眼的名義設(shè)下埋伏,即便真心合作,卻又?無法保證,封印魔眼后不會圍剿他?們,總之怎么看都不是萬無一失。

    出于各種心思,仙門眾人?都神情嚴(yán)肅抿唇?jīng)]出聲?,實(shí)則在?心中做著盤算,衡量利弊。

    微瞇著眼,朱厭稍稍一猜便知曉這些人?心中所想,大家?因?yàn)楣餐繕?biāo)落榜在?一起,實(shí)則互相懷疑猜忌,仙門眾人?防著他?,他?又?何嘗不是防著仙門眾人?,今日若是松口,怕是魔眼封印之時便是噬日樓滅亡之際。

    思及至此,朱厭笑了笑緩和?氣?氛道:“諸位皆是仙門之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若是齊力本座定然不是對手,本座尚且不怕你們又?擔(dān)心什么呢,難不成……”

    朱厭停頓片刻,一字一句道:“只是徒有虛名?”

    此計乃為激將?法,眾人?皆知,可卻不得不承認(rèn)朱厭所言極是,真打起來合他?們七人?之力又?有何懼,若不敢倒顯得怕了朱厭似的,當(dāng)眾丟了自己臉面不說,還助長了朱厭的威風(fēng)。

    想了好一會兒,眾人?紛紛目光對視,均看出了心中所想,段緒風(fēng)再次出聲?道:“魔主所言甚是,你既誠心合作,我們仙門也不會暗箭傷人?,既然如此,便由我們七人?隨你去封印魔眼,其?余弟子皆等候在?此!

    話音落下,段霄神色一慌忙上前一步著急道:“莊主,這……”

    段緒風(fēng)抬手制止了段霄的話,目光凜冽的看著朱厭,“魔主聲?名遠(yuǎn)揚(yáng)是一方霸主,也是靠著實(shí)力有如今地位,想必做不出那般小人?行徑。”

    “段莊主莫要給本座蓋高帽,”朱厭笑了笑,“我朱厭行事像來講究個?隨心所欲,有仇必報,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

    二人?目光對視,猶如針尖對麥芒,氣?勢劍拔弩張。

    一旁的易上鳶懶散無趣的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道:“再耽誤下去,我看那魔眼也不用封印了,大家?一塊兒等死得了!

    “那就勞煩諸位與本座同行!敝靺捫χ鴤(cè)身讓出路來。

    仙門眾人?紛紛同自家?弟子低聲?吩咐了幾句,緩緩走進(jìn)了封魔淵。

    易上鳶深吸了口氣?,正欲跟上他?們時,衣擺被人?拉住,她順勢轉(zhuǎn)頭,見劉小年一臉擔(dān)憂,皺著臉不安道:“師父,小心!

    “放心,”易上鳶笑了笑,抬手揉亂了劉小年的頭發(fā),“你在?這里等著我!

    說罷,快步離開。

    剩下的各仙門弟子均是擔(dān)憂不已,伸長脖子看著自家?宗主主持的背影,飛鶴齋的的一名弟子上前了幾步,欲打量傳聞中的封魔淵究竟是何模樣,才行幾步突然被商闕伸手?jǐn)r住推了一下,踉蹌幾步方才站穩(wěn)身體,皺著眉質(zhì)問,“你這是何意?”

    “莫說我沒提前告知,”商闕眉眼彎彎笑道:“封魔淵中危機(jī)重重,地形錯綜復(fù)雜,還有不少妖魔兇獸,并且終年不見天日,常有黑色霧氣?籠罩,許多人?進(jìn)入稍有不慎都會迷失在?其?中,你若不怕死的話盡管進(jìn)去。”

    “你!”那名弟子怒不可遏,可觸及到商闕陰慘慘的目光,又?覺得背后一涼多少膽怯下來,惡狠狠瞪了人?一眼,轉(zhuǎn)身回到飛鶴齋弟子堆中去了。

    商闕似笑非笑的看著眾人?,揚(yáng)聲?道:“我知道諸位都是仙門翹楚,修為不低,可這封魔淵中遠(yuǎn)比你們想的還要危險,說是不信邪的盡管一試,同我噬日樓可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

    說完商闕尋了個?石塊坐下閉目養(yǎng)神,再不搭理這些仙門弟子。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擅作主張,劉小年左右張望湊到于尉身旁壓低聲?音詢問,“于師兄,這封魔淵這般兇險,師父會不會出事?”

    于尉抱著劍皺著眉,神色滿是擔(dān)憂,聞言也只是安撫道:“宗主讓我們在?此等候,那我們就等著吧,至于其?他?,只能相信宗主了。”

    話音落下,劉小年眺望著霧氣?彌漫看不見盡頭,被無數(shù)參天大樹遮擋的玄冥之林,默默在?心中祈禱,保佑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而此時易上鳶一行人?跟著朱厭穿梭在?玄冥之林中,這里黑霧遮擋天空,靈氣?稀薄魔氣?四溢,并不能用飛行法器,故而便只能而行,好在?幾人?都是修士大能,沒一會兒便穿過玄冥之林,再往前便是那座橋斷了的山崖。

    朱厭止步,站在?山崖抬了抬下巴,看向?qū)γ娴溃骸暗搅恕!?br />
    段緒風(fēng)和?夏侯菏澤率先看去,立刻被眼前的畫面震撼住,瞳孔猛地放大。

    周遭霧氣?彌漫,深不見底的懸崖對面是一片漆黑,整個?天地被黑暗籠罩,沒有樹木,沒有天空大地,甚至沒有一點(diǎn)生靈,一眼望去只有黑色,像是將?這個?世界劃分成兩半,以懸崖未界限,對面什么也沒有,只有詭異的黑色。

    眾人?從?未見過這副景象,神色肅穆,滿是訝異,突然間,那片黑色動了起來,像是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一瞬間,無數(shù)的黑線在?密密麻麻的蠕動,十?個?,百個?,千個?………多如牛毛,數(shù)不勝數(shù)!

    它?們像是被一層透明?的隔膜遮擋住,不停蠕動試圖撞開這個?結(jié)界,這副畫面太過瘆人?,令人?頭皮發(fā)麻,渾身涌上雞皮疙瘩,連臉部都不由抽搐起來。

    “這些……到底是什么東西??”林朗瞪大雙眼眼中滿是對眼前畫面的難以置信,連聲?音都帶著自己并未注意到的顫音。

    “這些便是魔眼中滋生的怨靈,”朱厭神色肅穆,目光如炬的盯著透明?結(jié)界中,似有生命力的黑色怨靈,一字一句道:“魔眼是天地孕育而生,吸收了天地間所有的怨氣?,這才滋生出這些怨靈,只要人?死時心中有怨,那怨靈便不會消散,日積月累,便成了眼前你們所看到的畫面!

    說著,他?扭頭看向身后眾人?,語氣?沉重不已,“這些怨靈能沒有實(shí)體并不會被消滅,它?們能夠吸取修士和?妖魔體內(nèi)的靈力,修為越高的修士怕會連著精氣?一同吸收,想必你們也看見了,本座布下的結(jié)界快要支撐不住了,以我一人?的能力無法徹底封印魔眼,若是結(jié)界被破,他?們一窩蜂涌了出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最先遭難的便是封魔淵,可各大仙門怕是無法幸免于難!

    仙門眾人?皆明?白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此時也是神色凝重,眉頭緊皺。

    段緒風(fēng)沉聲?一會兒,看向朱厭詢問,“你需要我們怎么做?”

    朱厭聞聲?望去,直視段緒風(fēng)的眼睛,沉聲?道:“集諸位之力,一同布下一個?結(jié)界,將?這些怨靈封印在?此,永生永世!

    七大仙門修為最高之人?,再加上噬日樓樓主,乃是如今世道能力最高的八人?,集這八人?之力布下的結(jié)界,定是當(dāng)世最厲害的結(jié)界。

    思索許久段緒風(fēng)任然未表態(tài),一旁的易上鳶倒是笑出了聲?,“不就是布個?封印嗎,我先來便是!”

    語音剛落,她雙臂打開直直飛向半空,發(fā)絲衣袂紛飛,顯得整個?人?仙風(fēng)道骨,隨后雙手運(yùn)轉(zhuǎn)靈力,一股淺紫色的靈力從?掌心涌出,照射在?那片黑暗之中。

    林朗見狀,心中也有了打算,明?白此事越是耽擱越是麻煩,便腳尖輕點(diǎn)飛向空中開始運(yùn)轉(zhuǎn)靈力,而其?他?幾人?面面相覷,也紛紛飛向半空運(yùn)氣?,將?顏色各異的靈力灌入黑壓壓一片的懸崖對面。

    一時之間,崖邊只剩下朱厭和?段緒風(fēng),前者看了后者一眼,眼中帶著點(diǎn)調(diào)笑,隨后轉(zhuǎn)身也飛了上去,尋了一處方位站立,開始齊力封印魔眼。

    段緒風(fēng)臉色不大好看,畢竟易上鳶此舉無疑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可他?也并非蠢笨之人?,知曉眼下翻臉并非明?智之選,便強(qiáng)忍著不悅,也飛向空中。

    八人?各站在?一個?方位發(fā)力,呈現(xiàn)八卦的模樣,各個?神情嚴(yán)峻,目光凌厲,皆是全神貫注的模樣,自是無人?瞧見立于乾位的易上鳶微微收了力,灌入的靈力大大減少,只是外?表看不出來一般。

    天色霧氣?彌漫,陰慘慘的天仿佛快將?天壓塌,狂風(fēng)吹起了眾人?的發(fā)絲和?衣衫,讓這個?場景更?顯得莊嚴(yán)肅穆。

    明?明?同處一片天,可實(shí)際上卻有著天壤之別,相隔千里的思南卻是這幾日里難得的大晴天,陽光明?媚,微風(fēng)和?煦,連盤旋在?空中的鳥兒都似感覺到這份喜氣?,熱鬧非凡。

    喜樂起。

    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回

    天氣晴朗, 惠風(fēng)和暢,鳥鳴啾啾,樹影搖曳。

    好似平平無奇的清晨, 實(shí)際上只有二?人才知道今日的重要之?處, 都說喜氣盈盈春意濃,新婚燕爾喜相逢,若是旁人大婚自當(dāng)講究熱鬧非凡,鑼鼓喧天,賓客如云, 如此方能得到祝福。

    這場婚宴只有兩個人, 沒有賓客, 沒有親人, 連賀喜的朋友都沒有, 只有孤零零的一對?新人,身著大紅色的喜服,故而晏南舟并非弄得那般繁瑣,只是將?牽巾遞給紀(jì)長寧, 臉上中是壓抑不住喜悅,目光未從紀(jì)長寧的身上移開。

    時至今日, 他依舊覺得像夢一般不真實(shí), 雙腳踩在云層之?中, 每一步都走的飄飄然, 被風(fēng)推著往前,只是咧著個嘴傻樂, 半點(diǎn)瞧不出平日的沉穩(wěn)模樣, 活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阿寧,謝謝你, ”晏南舟深情款款道:“往后我會好生對?你的,不會讓你受一點(diǎn)委屈!

    紀(jì)長寧掀起眼?眸看向眼?前的男子,臉上并未有新嫁娘的羞澀和緊張,而是整個人顯得平靜沉著,無悲無喜的目光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移開。

    隨后一手執(zhí)扇遮面,一手接過牽巾走下臺階,從這件屋子到喜堂的距離并不遠(yuǎn),能看見一路上上都鋪了紅色的毯子,沿路掛滿了紅色的燈籠,甚至還張貼了不少喜字。

    陽光灑在木色青瓦的屋頂上,顯得這些紅色更加刺眼?奪目,四處結(jié)彩,滿地喜慶,紅燈籠在風(fēng)中搖曳,仿佛也在為他們賀喜。

    眼?前的每一個布置,每一件器物,乃至每一個步驟都是晏南舟精心準(zhǔn)備,他當(dāng)真做得很好叫人挑不出毛病,若是旁人瞧見興許還會感嘆此人的用情至深。

    可紀(jì)長寧的內(nèi)心卻格外?平靜,若說之?前還有不忍和猶豫,那到了此刻,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不見,只有平靜無波,對?將?要發(fā)生之?事的淡定。

    吹來的風(fēng)帶著暖意,穿透樹枝縫隙灑下的美?輪美?奐,身處其?中,好似一副色彩艷麗的畫作,像畫中人,滿是喜悅。

    余光瞥向身旁之?人,正好后者望過來,勾唇淺笑,輕聲道:“小心臺階!

    踏上第?一節(jié)臺階,紀(jì)長寧的好似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呼喊聲,好似還在虛空之?眼?的水底中,那一聲聲泣血的痛呼,不停呼喊著同樣的話,“寧寧,你快醒過來,媽媽不能沒有你,你別?丟下媽媽!”

    踏上第?二?節(jié)臺階時,眼?前浮現(xiàn)了高?樓聳立車輛穿行的畫面,她穿著白色的T恤和牛仔褲,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快步穿過人群,踩空樓梯,許是直直滾了下去。

    畫面消散,再她踏上第?二?節(jié)臺階時,周圍的景物變成了破廟荒郊,還是孩童的紀(jì)長寧抱著把劍,打著哈欠,坐下破廟的屋檐下,聲音稚嫩問:“崇吾,我想家?了!

    最后一節(jié)臺階時,紀(jì)長寧的記憶停留在晏南舟臉上,她記得每一個晏南舟陪自己過的生辰,每一次山間陵的日月,還有每一盞照在自己散值山路上的燈,那是一次次心動的見證。

    可如今看來,也許那抹心動亦是意識恍惚時的大夢一場,心悅與否在此刻顯得無關(guān)緊要,也許,從一開始去就是軌跡的偏移,眼?下不過撥亂反正罷了。

    踏上臺階,踩著紅毯便到了喜堂,跨過門檻,紀(jì)長寧走進(jìn)喜堂,里面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可依舊布置的喜氣洋洋,紅綢喜燭,還有隨處可見的雙喜極燈籠,花瓣灑了一路,伴隨著鳥鳴聲,并不顯得冷清,最令她感到訝異的是主?位之?上放了兩方靈位,余光瞥過去,看出是晏南舟父母的靈位。

    注意到紀(jì)長寧的目光,晏南舟心下一慌連忙解釋,“我聽旁人說成親需拜過天地,敬過高?堂,才能永結(jié)同心,我沒什么?親人,也希望我爹娘九泉之?下可以看到我成家?,阿寧若是嫌棄我便……”

    “無妨,”紀(jì)長寧收回目光,聲音淡然道:“就這樣吧!

    “好。”

    隨后晏南舟從懷中掏出一張人形符紙,灌入一絲靈力后,那符紙便化作一位白發(fā)蒼蒼憨態(tài)可掬的老者,站在一旁摸著胡須輕笑,“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辰吉時,鳴鳳鏘鏘,二?位新人在今日結(jié)為夫妻,愿你們?nèi)缢芍癫⒚瑲q寒不凋;似琴瑟和鳴,稱心如意,白首不離,永結(jié)同心!

    說完,他彎彎的笑眼?瞇成了一條直線,整張臉顯得有些喜慶,微微抬高?下巴,拖著長長的聲音,揚(yáng)聲道:“新人拜堂!”

    紀(jì)長寧轉(zhuǎn)過身下意識側(cè)眸看了眼晏南舟,正對?上后者的視線,眼?中滿是柔情,眼?尾彎彎,朝自己笑得狡黠。

    從相識至今,紀(jì)長寧便知道這個人身上壓了太多事,有仇恨,有罵名?,細(xì)細(xì)想來其?實(shí)沒有什么?輕松自在的時候,只有這時候,才難得有幾分少年氣。

    旁人若是同他一般,興許早就崩潰入魔,可晏南舟一直壓抑著自己,世?人報之?以恨,他還之?以歌,哪怕被欺辱誣陷,依舊心懷善意頑強(qiáng)不屈的努力生長著。

    旁人興許是自由的風(fēng),是皎潔的月,是高?懸的太陽,而晏南舟便是一團(tuán)泥,若無雪中泥,何來春滿園。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變過,和初見時一樣,風(fēng)光月霽是他,跌落凡塵是他,哪怕低到塵埃中,都能從塵土中爬起來的晏南舟。

    愣了愣,紀(jì)長寧收回視線,朝著門外的天地拜入,身后的老者聲音洪亮,響徹天地:

    “一拜天地,賜良緣,結(jié)同心!”

    二?人彎腰同拜天地。

    “二?拜高?堂,記親恩,報春暉!”

    話音未落,二?人轉(zhuǎn)身,對?著主?位靈位,附身一拜。

    “三拜新人,鸞鳳和,佳偶成!”

    老者的嗓音洪亮有力,仿佛能夠穿透一切阻隔,清晰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紀(jì)長寧執(zhí)扇轉(zhuǎn)身,向上抬眸,直直對?上晏南舟的視線,她的身影倒映在晏南舟雙瞳之?中,柔情萬千,含情脈脈,讓她險些沉溺在這片柔情之?中,心口一跳,忙垂下眼?眸。

    “阿寧,”晏南舟垂眸淺笑,他的聲音很輕,似情人間的低語,只有二?人能夠聽清,“今后,我與你生死相依!

    語畢,他朝著紀(jì)長寧附身一拜,后者遲疑片刻,看著眼?前之?人的發(fā)冠,只感覺緊張不已,空氣好似變得稀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阿寧?”晏南舟似有所感,抬眸不解看過來。

    對?上視線,紀(jì)長寧眉頭微皺附身頷首。

    “刺啦——”

    眼?看即將?禮成,突然!利刃刺破衣衫和皮肉的聲音打破了平靜,粘稠的鮮血滴落在地面,一滴,兩滴……

    晏南舟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他垂眸看著腹部刺入的利刃,那是個扇柄,而插在他體內(nèi)的另一面是把匕首,順著握著扇柄的手抬眸,看著眼?前心悅之?人,眼?眶通紅,聲音顫抖詢問,“阿寧……為何……”

    紀(jì)長寧面露不忍,卻還是啞聲大喊,“對?不起,可我不屬于這里,我要回去!”

    與此同時,魔眼?中的怨靈突然發(fā)了狂,發(fā)出嘶吼哀嚎,用力撞破了結(jié)界,極強(qiáng)的魔氣掀飛了眾人。

    一瞬間,所有黑霧似發(fā)了瘋。

    “咚咚——咚——咚咚咚——”

    怨靈發(fā)了瘋似的用力撞擊朱厭那個并不算頑固的結(jié)界,成千上萬的怨靈瘋狂蠕動哀嚎,這畫面極其?恐怖,好似整個天地都變得扭曲起來,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結(jié)界沒有成功,甚至這些怨靈還在吸取他們的靈力,眾人見狀,忙收了力卻沒有反應(yīng),眼?見沒有用,段緒風(fēng)臉色一變,厲聲質(zhì)問,“怎么?回事,怎么?沒有用,朱厭,可是你在從中作梗!”

    “莫要含血噴人!”朱厭魔力被一點(diǎn)點(diǎn)得吸收神情亦是驚慌不已,而聽見這話更是怒氣沖沖反駁,“我也不知是何處出了問題,為何這個結(jié)界沒有成功,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行了,這時候爭論這些有何用?”夏侯菏澤臉色蒼白不已,神情凝重分析,“這些東西在吸入我們的靈力,怎么?也掙脫不開,當(dāng)務(wù)之?急是快些想辦法?,再耽誤下去咱們要被吸成干尸了!”

    “不如我們奮力一搏,也好過坐以待斃!绷掷誓樕幊两ㄗh。

    眾人皆亂了心神,只能嘗試一番,運(yùn)轉(zhuǎn)體內(nèi)靈力,用力一擊。

    “砰——”一聲巨響傳來。

    結(jié)界被怨靈撞出了一個窟窿,密密麻麻的怨靈如同煙霧似的蜂擁而出,掀起的颶風(fēng)和極其?的魔氣,一股黑色光暈朝著四面八方擴(kuò)散開來,眾人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這股滔天的魔氣震飛。

    瞬息之?間,漫天都是怨靈紛飛,地面猛烈震動,山巒隨之?搖晃,百獸起初狂奔,就連白鳥都紛紛墜地而亡,一條條縫隙在地面裂開,像是神明發(fā)出的怒吼,帶來毀天滅地的極強(qiáng)力量。

    眨眼?的功夫天便陰沉下來,黑云壓低,云層遮擋了太陽,狂風(fēng)怒吼,風(fēng)沙走石,樹枝在狂風(fēng)中搖曳。

    太陽,在這一刻暗了。

    原本?還是晴空萬里,眨眼?間,天邊陰沉下來,狂風(fēng)怒吼,卷積著非沙礫和落葉,像是暴風(fēng)雨將?來的預(yù)兆,整個天陰沉的可怕,甚至伴隨著鷓鴣的鳴叫聲。

    “嘎——嘎——”拖長的聲音在寂靜的院落中,顯得十分明顯,帶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緊張和壓迫。

    突然間,喜堂之?中的門窗被撞開,刺骨的寒風(fēng)涌來進(jìn)來,整個屋子中的紅綢被吹的胡亂舞動,枯葉紛飛,紅燭熄滅升起縷縷青煙,桌上的瓜果轱轆轱轆滾落了一滴,屋里變得漆黑無光,什么?聲音也聽不見,只有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可屋里的兩人卻是神色各異。

    帶著濕氣的寒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揚(yáng)起了二?人鮮紅的喜服,還有如墨的發(fā)絲,紅綢紛飛,喜字落了一地,連裝飾的花瓣都四處飄揚(yáng)。

    鮮血滴落在地面,匯聚成一小攤,在紅色的地毯上格外?明顯,沒有人出聲,只有紊亂的呼吸聲,晏南舟的眼?眶通紅,腹部的傷口疼得他呼吸一緊,額頭冒出冷汗,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胸腔快速起伏,可比起心口鉆心的疼,腹部的傷口卻顯得那么?的不重要。

    真的好痛,像被人用充滿倒刺的彎鉤插進(jìn)軟肉之?中,來回**,每個倒刺上都能勾出細(xì)碎的皮肉,沒有血,可帶來卻是令人痛不欲生的難受,連站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搖搖欲墜,快要撐不住了,

    痛的他喘不上氣渾身戰(zhàn)栗,想要大喊,想要痛哭,可張了張嘴卻只能發(fā)出沙啞到不成樣的聲音,像猛獸絕望時的嘶吼和哀嚎,明明疼到極點(diǎn),卻還是抬起顫抖的手握緊了紀(jì)長寧的手腕,大口喘著氣,啞聲道:“師姐……可是我又惹你生氣了……是我說錯了什么??亦或是做錯了什么?……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同我說,我會改的……我都會改的……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你莫要……莫要生氣,”

    紀(jì)長寧亦不好受,她的情緒波動極大,每次深呼吸胸腔都伴有極大的起伏,好似能感覺到吸入的冷風(fēng)再切割著肺部,以至于當(dāng)晏南舟的手握了上來,握住扇柄的手不由抖動起來,下意識想要退后,卻被人緊緊攥住無法?后退。

    “師姐……”晏南舟垂眸像是感覺不到身上還在滴血的傷口,微微上前,雙眸通紅的看著眼?前神情慌亂的人,試著放輕了聲音,“我知我虧欠你良多……無論我說什么?你都難以卸下心防,你若心中有氣盡可向我宣泄……我絕無怨言,可是,今日是我們大喜之?日……可否……不要這樣對?我……”

    “對?不起……”紀(jì)長寧咬著牙眼?眶泛紅,雙手顫抖,可依舊緊緊握住扇柄,手背因用力而泛白,指縫被鮮血打濕,粘稠的血水滴落在她嫁衣下擺的珍珠上,她面色蒼白,瞳孔布滿血絲,只是不停地重復(fù),“對?不起,我……對?不起……我不屬于這里,我要回家?,我媽還在等我,我得回去,我必須得回去。”

    晏南舟聽不懂紀(jì)長寧的話,下意識以為她說的家?是萬象宗,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臉色因?yàn)槭а^多而顯得沒有蒼白沒有血色,愣了會兒,才緩緩抬起手用指腹抹去紀(jì)長寧眼?尾的淚珠,輕聲道:“你莫要哭啊,師姐,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你莫要哭啊……”

    紀(jì)長寧感覺到臉上一片濕潤,臉上是淚水混合著血水暈開的淚痕,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不知何時涌了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令她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好似墜入冰窟,她知道這一切都同晏南舟無關(guān),知道晏南舟也是劇情控制下的犧牲者,身不由己,連自我人生都被書寫好了無法?掌控,可悲可憐。

    可是自己又何其?無辜,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世?界,莫名?其?妙卷入了晏南舟和孟晚的愛恨糾葛,又莫名?其?妙死了一次,一無所有,無家?可歸,孑然一身,她只是想回家?,只是想回家?!

    誰都沒有錯,誰都是可憐人,錯的是天道,是命運(yùn),唯獨(dú)不是她,她并不應(yīng)該承擔(dān)旁人的苦難。

    深吸了口氣,平復(fù)下心情,紀(jì)長寧將?所有思緒拋在腦后,目光如炬的看著晏南舟,似下定了什么?決心。

    后者從她的眼?中恍惚間明白什么?,嘴唇顫抖,啞著聲難以置信,“師姐……”

    話音未落,他便感覺插在體內(nèi)的那把匕首被用力抽了出去,鮮血飛濺,血流不止,滴落在牽巾和紅色的囍字上,比那些大婚的用具還要紅上幾分。

    腹部傳來鉆心的疼痛,晏南舟站不住身子,渾身疼痛難耐,弓著背,彎著腰,只感覺整個人再往下墜,拉著紀(jì)長寧的手腕整個人無力的往前倒去,雙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捂著還在滲血的傷口,仰著頭,發(fā)絲凌亂,滿頭冷汗的仰視著紀(jì)長寧,嘴唇無聲說著什么?。

    紀(jì)長寧被拉了個踉蹌,她的臉上沾上了血跡,眼?睫輕顫時,那滴血珠便順著眼?尾滑落,混合著淚水,像滴下的血淚。

    “嘩啦啦——”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暴雨,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屋檐下,順著瓦片的凹槽滴落形成一扇雨簾,以至于吹來的風(fēng)都帶著濕氣,紀(jì)長寧的發(fā)髻有些凌亂,身上的嫁衣沾著血污,面色蒼白,像極了話本?中攝人心魄的精魅。

    她身形未動,只是微微垂眸,用睥睨的目光看向晏南舟,隨后彎腰,手起刀落,又是一刀插在了晏南舟的腹部,力度又狠又準(zhǔn),半點(diǎn)沒有留情。

    “噗——”

    大口的鮮血從口中噴出,血水滴落在下巴處,顯得狼狽不已,晏南舟像折翼的鳥,輕飄飄的往后倒去,傷處血流不止,生命正在流逝,他睜著通紅的眼?,望著被紅綢裝點(diǎn)的喜慶的房梁,眼?神中充滿了茫然和悲痛,嘴唇翕動,無聲吐出了兩個字:師姐

    握著匕首,紀(jì)長寧緩緩走近,居高?臨下看著渾身是血虛弱不堪的晏南舟,她用手腕在臉上隨便一擦,抹掉控制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啞聲道:“你若是恨我,那便恨吧!

    說罷,手中的匕首泛出冷光,直直刺入晏南舟軀干兩側(cè)的胸腔中間,刀刃用力一轉(zhuǎn),鮮血沾滿了紀(jì)長寧的雙手,襯的她像個沒有感情劊子手。

    劇痛傳遍全身,晏南舟疼出了冷汗,眼?淚順著眼?尾滴落,仰頭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啊——”

    刀刃破開傷處露出一個血肉模糊的洞,甚至能看見里頭沾著血的血肉。

    “。。。。 币宦暩?過一聲的痛呼震耳欲聾。

    “咻——”

    突然間,一道金光從他被刀捅開的血洞中涌出,一個玉石般模樣的小截骨頭順著金光緩緩上升,照亮了被黑霧籠罩陰暗的一小片天地,紀(jì)長寧眼?睛一亮,欣喜不已道:“神骨!”

    剔骨之?痛痛徹心扉,晏南舟渾身被血水和汗水打濕,像是從河水中撈出來似的,渾身濕漉漉的,連眼?睫都被粘在一塊兒,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可他的目光未動,依舊愣愣地看著紀(jì)長寧,若說還有什么?疑惑那現(xiàn)在都明白過來,在幽冥水域前七老說的那番話浮現(xiàn)在腦海,這些日子的點(diǎn)滴亦如走馬燈的閃現(xiàn),原來,互訴衷腸是假,水乳交融是假,連這場大婚都是假,從頭到尾,全部都是假。

    【這神骨是用來庇護(hù)后人的,具有傳承性,你如今受它庇護(hù)自是無法?將?它取出,不如破了童子身,造個奶娃娃出來,自然能取出來!

    七老的話縈繞在耳邊,似在一遍遍提醒晏南舟的愚蠢和癡傻,他的一片真心不過是旁人的籌謀,可笑之?至。

    “哈哈哈哈哈……”晏南舟突然癲狂大笑,他笑得渾身戰(zhàn)栗,雙眸似血一般通紅,襯著一身紅色渾身是血的模樣,像極了地獄深處爬出來討債的修羅,可看向紀(jì)長寧的目光,卻滿是悲痛。

    “為何……”他啞著聲質(zhì)問,“為何要騙我……你若要神骨,我怎會不給,為何要騙我!”

    紀(jì)長寧艱難的咽下口唾沫,她感覺脖頸像是被人用力攥緊了一般,喘不上氣,連呼吸都需要用盡渾身的力氣,整個人的情緒已經(jīng)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她沒有懷疑過晏南舟對?自己的情意,也相信若是自己開口討要神骨,晏南舟定會給,可她不想虧欠晏南舟什么?,錢債易還,情債難償,即便離開也要了無牽掛的離開。

    魚水之?歡是兩廂情愿,談何欺騙,反倒是自己被晏南舟捅過一劍,因晏南舟死了一次,那些愛與很便在今日有個了結(jié)。

    思及至此,紀(jì)長寧伸手握住了懸浮在眼?前的神骨,被握住的那一瞬間,金光也隨之?消散,她從懷中探出一個瓷瓶丟在晏南舟身旁,沉聲道:“我們兩清了,你好自為之?!

    瓷瓶轱轆轱轆滾到了手邊,晏南舟神色一僵,可反應(yīng)極快,在紀(jì)長寧轉(zhuǎn)身離開的一瞬間一把抓住她嫁衣的衣擺,掙扎著撐起身來,也不顧傷口滲出的鮮血,仰著頭,卑微至極,聲音顫抖開口,“我不在意你騙我,也不在意你拿了神骨……可是你不能走,你答應(yīng)過我的……答應(yīng)過我,要與我相守一生的……你不能走……你同我拜過天地,敬過高?堂,你是我的娘子……你不能走……”

    冥冥之?中,晏南舟心中涌出強(qiáng)烈的不安,他知曉紀(jì)長寧這一次的離開怕是再也不會回來,心中被恐懼填滿,只能苦苦哀求。

    看向主?位的那兩方靈位,恍惚間像是兩個人坐在那兒,紀(jì)長寧不由想到,世?上沒有父母不心疼孩子,若是晏南舟的爹娘還在,看著自己這般傷他定會心疼至極,可是她媽還在等她,她媽死了老公只有自己一個女兒,為了自己辛苦勞累了一輩子,她必須得回去,回到屬于自己的家?。

    “對?不起!奔o(jì)長寧紅著眼?搖頭。

    晏南舟紅著眼?,顫抖著聲音祈求紀(jì)長寧的可憐和同情,“師姐……我求你別?走……別?走……沒有你我會死你的,你待旁人那般好,連陌生人都能施予善意,可為何獨(dú)獨(dú)對?我這般殘忍……可否,也給我半點(diǎn)可憐……別?走……別?離開我……”

    他紅著眼?,流著淚,滿身血污,發(fā)絲凌亂,半點(diǎn)沒有風(fēng)光霽月的模樣,只是一個渴求心愛之?人可憐自己的可悲者,眼?中滿是祈求,含著淚水的目光牢牢盯著紀(jì)長寧,半點(diǎn)不敢移開。

    紀(jì)長寧心口一疼,口中涌出一股腥甜的血腥,被她緊緊攥緊衣衫咽了回去,垂下眼?眸,悲涼復(fù)雜的目光對?晏南舟對?上,腦海中浮現(xiàn)過往的畫面:

    初遇時,少年明亮耀眼?的雙眸,跪在地上請求自己受他為徒。

    在周天之?境時,他不顧危險跳進(jìn)幻境中,只為那一句,“師姐想庇護(hù)之?人太多了,可我想庇護(hù)的至始至終只有師姐一人!

    還有在宣陽城,在蒼竹海,在封魔淵時,晏南舟無數(shù)次都站在自己身前,竭盡全力的在護(hù)著自己,像是掙脫開天道為他安排好的命運(yùn),而是出于本?心的舉動。

    記憶最后停留在來往人群中,唯有他看著自己,語氣溫柔至極道:“從今以后,我給你一個家?,我陪著你,待你百年歸去,我便自毀金丹與你葬在一起,死同穴!

    心口的酸疼讓紀(jì)長寧呼吸困難,她大口喘著氣,用盡攥緊了胸前的衣衫,眼?眶泛紅,弓著背,像離了水的魚兒,快要窒息而亡,嘴唇翕動仍是無聲的重復(fù):對?不起。

    隨后,她伸手將?晏南舟拉住自己裙擺的五指一點(diǎn)點(diǎn)扒開,用了很大的力氣,連指節(jié)都因血液不流通泛白發(fā)青,一直到扳開最后一根手指,晏南舟像瘋了似的大喊,“師姐……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最后一眼?,紀(jì)長寧深深看向晏南舟,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師姐……師姐……你別?走,我求你……”傷口還未止住,鮮血流了一地,生命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可晏南舟毫不在意,只是狼狽的看著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大喊,“紀(jì)長寧!!”

    “轟隆——”響徹天地的雷聲伴伴隨著他的怒吼,最后被嘩啦啦的大雨聲所掩蓋。

    黑色的雨水沖刷著大地,黑霧籠罩天地,怨靈沖出束縛四處擴(kuò)散,像逃出牢籠的猛獸肆無忌憚捕捉著自己的獵物,封魔淵亂成一團(tuán),隨處可見被黑霧包裹著發(fā)出哀嚎的魔修。

    守在封魔淵外?的眾仙門弟子神情擔(dān)憂,萬般緊張,各占據(jù)一塊地方伸長脖子觀察四周的動靜,可奇怪的是,原本?嚎叫的魔獸突然間聲音變得極其?刺耳,發(fā)出尖銳的怒吼,像是遇見了極其?可怕之?事,一聲比一聲刺穿耳膜。

    眾人不解其?意,卻出于修士的本?能反應(yīng)握起武器全身戒備起來,一旁的商闕則是臉色一變,暗自在心中盤算:封魔淵的魔獸并不受管轄,乃是窮兇極惡的存在,能讓它們?nèi)f獸哀嚎,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難道……

    后面的念頭浮現(xiàn)出來,商闕神情變得凝重,隨后突然反難,朝著離自己最近的飛鶴齋弟子揮過去一掌,其?他人并未想到他會偷襲,有些來不及抵擋,好在一旁的空蟬谷弟子急忙出手,這才救了他們一命。

    端木文良臉色陰沉,忙要同商闕大打出手時,卻見這人已跑的沒了蹤影,惡狠狠咒罵,“可惡,這該死的妖孽,我定要扒了他的皮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他仙門亦是群情激憤,吵鬧著這是圈套要沖進(jìn)去滅了噬日樓。

    而一旁的杭聞則是神情凝重的看著黑霧的入口,耳尖請顫,好似聽見了悉悉索索的動靜,皺眉厲聲道:“別?吵,好像有東西朝著我們過來了!

    話音落下,原本?還吵鬧的眾人紛紛噤聲,側(cè)耳去聽,只聽聲音很輕像風(fēng)吹拂著樹葉的沙沙聲,可奇怪的是這聲音很大演變成了嗡嗡聲,還伴隨著細(xì)微的吱吱聲。

    “這是什么?聲音?”一名?弟子神情凝重的問。

    “像老鼠,”存在感極低的劉小年這時出了聲,“很多很多的老鼠!

    說完,眾人的目光看了過來,眼?中滿是不解,可是那奇怪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所有人都面對?著黑霧的方向,神情凝重,衣衫和發(fā)絲被狂風(fēng)吹得紛飛,可并未有一人放松下來。

    突然間,那黑霧動了,不對?,不是黑霧懂了,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怨靈從黑霧中冒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像是一片黑色的云,遮擋了天空以至于瞬間便變得陰暗漆黑。

    “這……這是什么?東西?”悟禪山有弟子被眼?前的一幕震驚,顫抖著聲音說不出話來。

    那這黑霧速度極快,越來越,直直朝著眾人而來,轉(zhuǎn)眼?間便只有五丈的距離。

    “跑!”杭聞扭頭破聲大喊,面目猙獰,聲音極大,“快跑!”

    眾人神色驚慌,呆愣在原地,直到看見那些黑霧如海浪般吞噬萬物,連忙拔腿就跑,黑霧步步緊逼發(fā)出怒吼,眨眼?間黑色便籠罩了天地。

    天空中漂浮著黑霧,黑色的云層壓低,厚重的烏云遍布天際,雨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滴落在臉上帶來了一股濕意,從額頭流下到了眼?睫,順著睫毛滲透到眼?縫中,眼?瞼輕顫,易上鳶緩緩睜開眼?。

    她目光迷離的環(huán)顧四周,好一會兒清醒過來,暗道:還好取了晏南舟的心頭血護(hù)身。

    隨后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發(fā)現(xiàn)天色陰沉漆黑,落下來的雨水都是淺黑色的,頭頂滿是來回盤旋的怨靈,如同守著獵物的禿鷲。

    這些怨靈極其?謹(jǐn)慎,它們并沒有趁機(jī)吸入易上鳶他們的靈力,而是盤旋在空中仿佛在衡量視為有危險性,一旦確保安全,它們便會想聞到肉味的鬃狗一窩蜂涌上來。

    易上鳶冷著臉同這些怨靈對?峙,微瞇著眼?思索,這時,身后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聞聲望去,只見朱厭捂著胸口緩緩坐起來,嘴角還帶著血漬,凌厲的目光看了過來。

    隔了段距離,二?人目光相交,朱厭率先冷笑了一聲,“是你對?吧……”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易上鳶冷聲反駁。

    “布陣時,是你故意收力反而擊碎結(jié)界,這才將?怨靈放了出來,”朱厭弓背咳的撕心裂肺,緩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xù)道:“剛剛情況危急并未注意,這時方才想起,最先出現(xiàn)裂縫便是你所在的方位,你是故意的,易上鳶!”

    易上鳶瞇了瞇眼?睛沒有回答,只是身影快如鬼魅,一個閃現(xiàn)便到了朱厭跟前,在后者驚恐的眼?神中,用手掐住朱厭的喉嚨,將?人高?高?舉起。

    雙腳離了地,在空中用力掙扎著,因窒息而漲紅了臉,他魔力受損又受了重傷眼?下并不是易上鳶的對?手,只能面目猙獰的低喘惡狠狠瞪著人。

    “朱厭,我本?來不想殺你的,”易上鳶勾唇冷笑,眼?中滿是殺氣和冷意,“可看樣子是留你不得了!

    說著,易上鳶收緊了五指,便見朱厭張著嘴呼吸困難,眼?瞳渙散,用力掙扎,右手匯聚出一個魔球直直攻向易上鳶。

    后者連忙側(cè)身避開,反倒給了朱厭一絲生機(jī),用力一掌逼退紀(jì)長寧,轉(zhuǎn)身便要逃走,事到如今他若再看不懂局勢便是愚蠢至極了。

    從頭到尾,易上鳶便沒有想過要封印怨靈,反而是想借眾人之?力擊碎結(jié)界將?怨靈放出來,雖不明白她這么?做的目的,可當(dāng)易上鳶不再隱藏自己的實(shí)力,朱厭清楚自己不是這人對?手,更莫說還受了重傷,眼?下只想快些逃走。

    易上鳶怎會讓他如意,右手下翻幻化出佩劍,二?話不說,提劍便朝著人攻去,朱厭反手運(yùn)氣抵擋,二?人扭打在一起,魔氣和靈氣在四周運(yùn)轉(zhuǎn),天地變色,飛沙走石,那些伺機(jī)而動的怨靈感知到極強(qiáng)的力量,變得瘋狂不已,像狂風(fēng)似的發(fā)出一陣陣怒吼,在空中扭曲蠕動,猛地朝著眾人撲去。

    “砰——”

    紀(jì)長寧一劍將?迎面攻來的黑霧砍斷,神色驚慌的環(huán)顧四周,怨靈四散,漫天黑霧,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抱頭鼠竄,發(fā)出一陣陣呼救哭喊聲。

    所有人都在拼命逃跑,也無人在意穿著嫁衣站在街道正中的紀(jì)長寧多么?奇怪,黑霧四處穿梭掀起了風(fēng)沙,黑色的雨水還未停下,地面滿是水洼,雜亂的腳步踩過濺起了污水,打濕了紀(jì)長寧的衣擺。

    她被逃竄的人群撞到肩膀,整個人歪在一旁,發(fā)絲都被雨水打濕,沖刷著蒼白的臉,嘴唇翕動,震驚不已的看著眼?前如地獄般的人間。

    “救命,快救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孩子,我的孩子,有沒有看見我的孩子!”

    ……

    哭聲,喊聲,驚叫聲響成一片,紀(jì)長寧救不了他們,她連自己都救不了,咬著牙握著同悲劍,快速朝著人群相反的山上跑去,雨水落在臉上順著臉頰滴落在下巴處,她跑得很快,將?周遭的景物都拋在了身后,繁瑣的珠釵簪子落了一地,頭發(fā)濕漉漉的散了下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在虛空之?眼?中看到的一切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

    原來,紀(jì)長寧不屬于這里,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只是從圖書館踩空了樓梯便被拉去了這本?書中,一個自稱系統(tǒng)的人告訴她,只要得到神仙骨和天女芯就可以離開這里,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了。

    明明一開始都記得,明明沒有忘過,明明不是這樣的。

    可是為了替薛云陽報仇,紀(jì)長寧殺了很多人,鮮血流了一地,血肉沾在了劍刃上,空氣中滿是散不掉的血腥味,她整個人陷入了瘋魔之?中,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滿是殺人后的恐慌和崩潰。

    那么?多人,那么?多的血,不是一串文字,也不是一些紙張,而是活生生的人,有呼吸有心跳的人,就這么?死在了自己的劍下,整整一百二?十余人無一幸免,皆是自己所殺,滿地尸首,血腥氣蔓延,雙中甚至還有沾著碎肉的鮮血,那一刻,紀(jì)長寧徹底崩潰了。

    她抱著劍跪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中涌出,滴落在下巴,衣衫被鮮血浸濕到看不見本?來的顏色,只是渾身發(fā)抖像墜入了冰窟中,刺骨的寒氣蔓延到全身,冷得人瑟瑟發(fā)抖,無助哭喊,“我殺了人……我殺了人……我殺了人……”

    同悲劍中漂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緊緊扶住自己擔(dān)憂呼喊,“長寧,你清醒一點(diǎn),你清醒點(diǎn),那些人該死,這不是你的錯!”

    紀(jì)長寧雙眼?無神,整個人發(fā)著抖,牙齒打著寒顫,好似看到了那些索命的冤魂,不停哭喊著,“怎么?這么?多血,這么?多血,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要回家?……”

    陷入瘋狂的紀(jì)長寧情緒崩潰,整個人快要碎掉似的,于是乎,那個人影在她腦海中灌入了一道金光,情緒激動的紀(jì)長寧暈了過去,再次醒來便失去了這段記憶。

    可在虛空之?眼?之?中,她什么?都想起來了,那種絕望和害怕,以及對?身處異處的恐慌,紀(jì)長寧發(fā)現(xiàn)自己遠(yuǎn)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堅強(qiáng),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臉上濕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站在山崖之?上狂風(fēng)卷積著烏云,她仰頭對?著天空,歇斯底里,怒吼大喊,“崇吾,你出來,你給我出來,我拿到神仙骨和天女芯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掏出懷中的神骨和燈芯,紀(jì)長寧高?高?舉在手中,哭喊著:“我要回家?,我不屬于這里,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說過幫我回家?的!”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沙啞哽咽每一個字都似從喉嚨中擠壓出來,聲聲泣血,帶著絕望和無奈,衣衫和發(fā)絲都被雨水打濕,臉上的血漬被雨水暈開,像流下的血淚那般。

    天空霧氣彌漫,煙雨蒙蒙,頭頂還有閃電穿過黑色的云層好似將?天空撕裂開來,像怒吼,像發(fā)泄,像天道的咆哮。

    紀(jì)長寧看著天邊的閃電和驚雷,眉頭緊皺,臉上得神情滿是悲傷,她不知道崇吾在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可眼?下確實(shí)自己回家?的唯一的希望,只能不停呼喊著,“崇吾,你出來!”

    “師姐……”身后一道虛弱不安的聲音打斷了紀(jì)長寧歇斯底里的怒吼。

    她背影一僵,緩緩轉(zhuǎn)身,隔著雨霧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晏南舟,這人的喜服沾了血顏色變得極深,失血過多以至于面色蒼白沒有血色,像是來討命的惡鬼,整個人偷著森森死氣,呼吸微弱,雙眸通紅,好似下一刻便會沒了氣息。

    二?人目光相交,雨水淅瀝瀝的落下,紀(jì)長寧的神情難過像在流淚,頓時讓晏南舟心如刀絞,他悲痛不已,沙啞著聲音勸慰,“師姐……是我之?過,是我害得你靈力全無,無家?可歸,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若……若不想嫁我,那便不嫁,你想要神骨盡管拿去……你別?走……別?走可好……”

    說到后面,他忍不住哽咽出聲,連話語都變了音。

    “這里我不我的家?……我要回我自己的家?,”紀(jì)長寧搖了搖頭,她的情緒平穩(wěn)下來,語氣平靜淡然,直直看著晏南舟,“晏南舟,我是騙你的,我答應(yīng)嫁你,同你行夫妻之?禮,不過是為了神骨,我去陵天嵐是為了天女芯,從頭到尾我都在騙你。”

    “夠了!”晏南舟嘴唇顫抖,整個人像是一片薄紙似的,在風(fēng)雨中搖晃快要被掀翻,他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聲音沙啞泣血,啞著聲低語,“別?說了……別?說了……”

    可紀(jì)長寧目光平靜,并未有半點(diǎn)心軟,繼續(xù)道:“包括我說我心悅你,也是騙你的,那些心動和情意不過是劇情設(shè)定,是天道賦予我的思想,并非我自己所想,從頭到尾我都未心悅過你!

    “夠了!別?說了!”晏南舟厲聲大吼。

    一字一句,猶如一把小刀一點(diǎn)點(diǎn)插在晏南舟心口的軟肉上,疼得他呼吸困難,雙瞳紅似血,弓著背想要碎掉一般,口中涌上一股血腥味,又被他咬著牙咽了下去,他眼?眶蓄淚可并未哭,可神色卻比哭還要難看,嘶啞著聲音道:“師姐……我不信,我不信你待我沒有半點(diǎn)情意,我不信!”

    “你既然能掙脫劇情控制覺醒,那應(yīng)該清楚,這個世?界遠(yuǎn)比我們想的還要復(fù)雜,神靈并非世?界主?宰,神靈之?上還有天道,我們所有人都是天道的傀儡,受天道控制……”

    “轟。!”驚雷驟響,像是天道對?她的警告。

    紀(jì)長寧停頓下來,仰頭看著天空中劃破天際的閃電,那震耳欲聾的雷聲像是要將?山震碎,狂風(fēng)呼嘯而過,黑色的雨水還在下落,天陰的可怕,像是下一刻這個世?界便會崩塌。

    她眼?中倒映出閃電刺眼?的光,隨后才緩緩道:“你能受天道控制而心悅孟晚,我自然也能受天道控制而心悅你!

    話音落下,晏南舟整個人似被驚雷擊中一般,呆愣在原地,神情驚慌,面色白如紙,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因?yàn)樗溃兰o(jì)長寧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shí)。

    “師姐……”晏南舟踉蹌著往紀(jì)長寧的方向走了兩步,仿佛想要證明什么?,“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你別?過來!”紀(jì)長寧退后了兩步,到了山頂懸崖的邊緣,碎石塊滾落下去。

    見狀,晏南舟臉色驟變,忙站在原地,著急著啞聲道:“師姐,我們重新開始可好,沒有天道,沒有孟晚,只有我和你,我……我是真的心悅你。”

    紀(jì)長寧神色復(fù)雜的看向晏南舟,她覺得眼?前之?人快要碎掉了,而罪魁禍?zhǔn)妆闶亲约,可自己何?無辜,看著手中的神骨和燈芯,心中暗暗下定決心,打算賭一把。

    她抬眸看向晏南舟,這一眼?鄭重肅穆,似告別?,似道歉,似妥協(xié)。

    晏南舟雙眸瞪大,似明白了什么?,嘴唇顫抖,啞著聲大喊,“不要!”

    他快步跑去,可只看見了紀(jì)長寧毫不猶豫轉(zhuǎn)身,然后,縱身一躍。

    “紀(jì)長寧——”

    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天地,晏南舟也跳了下去,看著紀(jì)長寧如斷線的紙風(fēng)箏越來越遠(yuǎn),紅著眼?拼命下墜,伸長了手,眼?看就要握住紀(jì)長寧的手腕。

    突然間,兩道刺眼?的金光從紀(jì)長寧身上冒出,晏南舟的穿過她透明的手腕,只抓住了一抹風(fēng),而紀(jì)長寧就在晏南舟的眼?前,消失了。

    于此同時,易上鳶的劍插在了朱厭的心口,他緩緩倒下,鮮血流了一地,成為封魔淵心里難得一見的色彩,看著霧蒙蒙的天,恍惚間看到了自己還未成為魔主?時的畫面,那時候的自己并非一個人,身旁還有一個小姑娘,那人喚他:“哥哥!

    畫面停在這里,朱厭混沌的目光漸漸失去神采。

    命運(yùn)!好似同他們開了個玩笑。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回

    看著朱厭睜著眼逐漸沒有了呼吸, 易上?鳶往后踉蹌了幾?步,吐出一口血來,朱厭能統(tǒng)管封魔淵多年, 實(shí)力自是不容小覷, 她也不過是仗著晏南舟的心頭血和布結(jié)界時沒有用全力罷了,雖是勝之?不武,卻何必在意過程,結(jié)果對自己?有利不就?行了。

    思及至此,她想到當(dāng)時被古圣像狗圈養(yǎng)的晏南舟, 那時救他不過是不想讓古圣那老東西?得償所愿, 老不死的已然天人五衰, 嘗試了許多法子, 都?無法從晏南舟體內(nèi)取出神?骨, 便將人當(dāng)血奴似的養(yǎng)著。

    她自是看不得古圣如意才出手的,看到晏南舟那般慘樣也是皺了皺眉,只是暗道?:古圣是會折辱人的。

    本意不過是救了晏南舟,可那人當(dāng)真是匹兇狠的狼, 渾身傷的沒有一塊好肉,雙腿被打斷, 連站起來都?有些吃力, 眼睛卻還是兇狠無比, 只是沙啞著聲音, 同自己?做交易,“我有一個請求。”

    許是震驚于此人的意志力, 易上?鳶挑了挑眉, “說來聽聽。”

    “我要?dú)⒘怂麄儯 边@句話中含著惡狠狠的殺意。

    “當(dāng)著我的面要?dú)⑽胰f象宗的弟子?”易上?鳶笑出聲,“再怎么說我也是萬象宗執(zhí)法堂的長老, 讓人知曉,怕是不好吧,有損我萬象宗的聲譽(yù)。”

    晏南舟也未詢問易上?鳶,你來救我這個叛徒難道?就?好了,就?不損萬象宗聲譽(yù)?

    可他也知曉易上?鳶這人慣愛裝模作樣,實(shí)則心里?滿腹陰謀詭計,也未多言只是垂眸思索一番,冷聲詢問,“你想要什么?”

    “你能給?我什么?”易上?鳶眼睛一亮,搶在晏南舟說話前拒絕,“不像那群想要成神?成仙的蠢貨,我可對神?骨不感興趣!

    此話一出,晏南舟抿唇不語,他如今一無所有,若是易上?鳶連神?骨也不在意,那他當(dāng)真沒有一點(diǎn)籌碼。

    易上?鳶瞇著思索,突然想到了什么,咧開嘴樂道?:“給?我一滴你的心頭血和一塊心頭肉吧。”

    “什么?”晏南舟沒聽懂詢問了遍,此物?雖也珍貴,可同神?骨比起來卻毫無意義。

    “放心不會要你的命,只要你給?了我這倆樣?xùn)|西?,我替你療傷等你殺了陳奉他們,再幫你料后,”易上?鳶還當(dāng)晏南舟是道?友,便解釋了一番,隨后勾唇淺笑,“如何?這筆買賣可劃算?”

    晏南舟滿是血污的臉猶豫片刻,他不明白易上?鳶拿這兩?東西?有何用,和和眼下?自己?受到的羞辱相比,其他都?覺得無關(guān)緊要,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他殺人時易上?鳶就?在一旁看著,只覺世?人對這人認(rèn)知有誤,這哪兒是風(fēng)光霽月的劍中君子,明明是個陰暗毒辣的嗜血者,哪怕不修仙俢魔也是極好的。

    將回憶收了回來,易上?鳶看著倒在一旁的朱厭,推測時間段緒風(fēng)他們快要尋過來了,最好的結(jié)果是那幾?人被黑霧吸干了靈力,最壞的結(jié)果也是元?dú)獯髠,無論如何都?對自己?有利。

    眼下?還是徹底鬧翻的時機(jī),這樣想著,易上?鳶蹲下?身握起朱厭已經(jīng)有些僵硬的右手,然后運(yùn)力,對著自己?肩膀用力一抓,肩膀被捅穿的血洞血流不止,眨眼間便流了一地。

    她疼得臉色煞白,呈大字一般躺在朱厭不遠(yuǎn)處,微瞇著眼看著漫天紛飛的黑色怨靈,明明天色陰沉可怕,哀嚎怒吼聲未停,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模樣,可在她眼中,卻好似意味著新生。

    天翻地覆,這世?間終究被改變,而?她易上?鳶要做的便是這世?間的神?,開創(chuàng)一個全新的天地。

    風(fēng)聲怒吼,飛沙走石,吹拂在臉上?時似一把一把小刀,割著臉上?的皮肉,未見傷口卻能帶來刺痛,尤其割在眼尾時,疼得眼尾泛紅,蓄滿了淚。

    下?墜的速度極快,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快到產(chǎn)生耳鳴除了嗡嗡聲聽不見一點(diǎn)其他聲音。

    親眼看著紀(jì)長寧消失在眼前,雙手從她身上?穿過,晏南舟整個人震驚不已,不停下?墜沒有一點(diǎn)求生的反應(yīng),直到整個人落入崖底的水中,濺起了大片水花。

    身體被刺骨的湖水包裹著,水中的強(qiáng)大阻力,將他用力下?壓,下?沉,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動不了一點(diǎn),直到被水的力量完全吞噬,一瞬間被無盡的黑暗將光明吞噬,令人驚恐和孤獨(dú)。

    口中吐出泡泡,束發(fā)的發(fā)冠不知掉落在何處,發(fā)絲在水中漂浮著,大紅色的衣服成為漆黑水底艷麗的色彩,身上?的傷口流出絲絲縷縷的鮮血,像一條條紅繩纏繞在他四周那般。

    晏南舟睜著眼,呆愣的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湖面,包裹著全身的水像是無數(shù)雙手,再拉扯著他向?下?沉淪。

    這時,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紀(jì)長寧跳崖時的那一眼,神?情莊重,似訣別致歉,酸軟的四肢突然被灌入了力量,他發(fā)了瘋開始掙扎,試圖掙脫湖水都自己的壓迫和控制,發(fā)絲在水中凌亂纏繞,流出來的血絲越來越多,連傷口都被泡的泛白。

    可晏南舟似感覺不同痛,只是拼了命的掙扎,奮力朝著湖面上?游去,然后一頭鉆出水面,咬著牙狼狽不堪的游向?岸邊,隨后弓著背,低著頭,可得撕心裂肺,嘔出了夾雜著血絲的湖水。

    衣衫和發(fā)絲貼在身上?,不像新郎而是從水中爬出來討債的水鬼。

    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晏南舟環(huán)顧四周,眼中滿是血絲,眼尾一團(tuán)黑氣縈繞,竟是心魔浮現(xiàn)的征兆,他胸腔快速起伏,嘶啞著聲音怒吼,“紀(jì)長寧!你出來!”

    他像陷入絕境的困獸,渾身濕漉漉的,可面目猙獰,額頭青筋凸起,發(fā)了瘋似的大喊,“我知道?你在這里?,你出來,紀(jì)長寧!”

    一邊大喊著,一邊在山林間穿梭,驚擾了白鳥,撲騰著翅膀朝著天空飛去,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可夢中之?人只是紅著眼不停呼喊,似不愿面對現(xiàn)實(shí)。

    山林空蕩蕩的,每一聲呼喊都?會傳來回音,像是在附和他的話,找了許久,每一棵樹,每一條路,每一塊石頭,都?沒有紀(jì)長寧的身影,那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也許從未出現(xiàn)過,只是自己?思念中的一場夢而?已。

    唇干舌燥,衣衫是滿是血漬和泥污,不知走了多久晏南舟跪倒在地,終于抑制不住悲痛欲絕,痛哭出聲,“師姐,你出來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別丟下?我……你別走,師姐你出來………”

    哭聲哀怨,聲聲泣血,被層層疊疊的樹枝遮擋,只余下?哭聲混合著鳥鳴,飄下?的雨也似蒼天的悲鳴。

    大喜大悲,不過眨眼之?間,晏南舟衣衫襤褸,目光呆滯神?情低迷,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走在空蕩蕩無人的街道?上?。

    平日里?熱鬧非凡的街道?,今日透露出一種詭異的安靜,街道?兩?旁的店鋪大門緊閉,屋檐下?也未點(diǎn)燈,漆黑一片,夜風(fēng)吹過卷積著不少落葉,越發(fā)襯托的一身血污發(fā)絲凌亂的晏南舟像游走在夜晚的鬼魅,若是此時有人瞧見興許會受到驚嚇。

    可他似無感覺,像一抹游魂,腦袋暈沉沉的,也不知自己?該去向?何方,等反應(yīng)過來已站在了晏家老宅的門前,屋檐下?掛著紅燈籠,大門兩?側(cè)張貼著喜字,甚至還能透過大開的門縫,看見滿院布置喜慶的地毯和裝飾。

    一切都?未有不同,仿佛等天一亮,便是他和紀(jì)長寧的大喜之?日,而?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只不過是大夢一場。

    眼眶霎時便紅了起來,晏南舟跌跌撞撞推開了門,院中黑漆漆的僅靠微弱的光照亮,可依舊能夠清晰的看見滿院的紅,他踩著紅毯一步一步朝著喜堂走去,每一步都?好似和紀(jì)長寧同行,心口氣血翻涌,跨上?臺階時,終是忍不了嘔出一口血來,忙扶住門框弓著背站穩(wěn)。

    手背青筋凸起,雙眸滿是血絲,他抬起頭步履蹣跚的踏進(jìn)喜堂之?中,所有的擺設(shè)都?沒有變動,就?連那把沾了血了匕首都?掉落在一旁,上?面的血漬已經(jīng)干涸,甚至還弄臟了扇面。

    晏南舟踉蹌的往前,雙腿酸軟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放松身體呈大字一般躺在地上?,突然望著漆黑的屋子大笑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好生可笑,笑得淚流滿面,整個人癲狂瘋魔。

    眼淚順著眼見流進(jìn)鬢角,神?志不清,意識恍惚,身體每一個部位都?在叫囂著疼痛,可心中確實(shí)難得的平靜,他用手背遮住眼睛,像一具不會說話,不會呼吸的尸體,就?安靜的躺在地上?,若不是胸腔還在起伏,仿佛和死人一般。

    不知過了許久,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后耳邊響起了一道?無奈的嘆息聲,“怎么弄成這樣?”

    這個聲音極其耳熟,晏南舟松開手背,只見眼前逆光站了個人,適應(yīng)光線后,他才模糊看清這人長相,臉色驟變,猛地坐起身來一把將人擁入懷中,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師姐……師姐……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怎么會,”“紀(jì)長寧”輕輕拍著晏南舟的后背,溫聲安撫著,“我答應(yīng)過你,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不會走,也不會離開你。”

    只這么一句話,晏南舟抱著人的手漸漸收緊,將腦袋埋在人脖頸處,渾身顫抖戰(zhàn)栗。

    “你太累了,”“紀(jì)長寧”放輕了聲音,“閉上?眼歇一會兒吧!

    “我不要,我怕我閉上?眼,你就?不見了!

    “不會的,”眼前之?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扭曲詭異,陰森森的語氣鉆入耳中,激起一身寒氣,“我本來就?不屬于這里?,我不是紀(jì)長寧!

    話音落下?,晏南舟似有所感,猛地坐直了身體瞪大眼睛,可眼下?之?人卻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面目猙獰,雙眸流血,裂開的嘴角快要貼著耳垂,渾身滿是黑色的膿包,膿包炸開,里?面蹦出來一條條乳白色的肉蟲,眨眼間便爬滿的全身。

    陰冷的聲音貼在耳邊響起,令人無端感到恐懼,“晏南舟,我被你害得好慘。”

    “不是……”晏南舟面露驚恐,驚慌著解釋,“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他雙手抱著頭來回?fù)]舞,試圖趕走眼前恐怖的畫面,撕心裂肺的喊叫著,整個人臉色蒼白恐慌,像是要碎掉一般。

    周遭安靜下?來,晏南舟抬頭環(huán)顧四周,只見那個恐怖的人消失不見,只有自己?在一個漆黑的喜堂,椅子上?的靈位透出幾?分詭異,他身上?的大紅喜跑紅的發(fā)黑。

    “晏南舟!”身后又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晏南舟回頭,只見喜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山間陵的竹林,紀(jì)長寧抱著劍站在竹林之?中,眉眼溫柔的沖他招了招手,“今日怎不練劍了?”

    神?情一愣,目光呆滯,晏南舟甚至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又聽右側(cè)傳來了紀(jì)長寧的聲音,“你說,生個女兒好?還是生個兒子好?”

    梳著婦人發(fā)髻懷著孕的紀(jì)長寧站在右手邊。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位也響起了紀(jì)長寧的說話聲,“明日我們大喜之?日,路菁說要喝一杯媒人酒,也不知她發(fā)哪門子瘋。”

    “我從未心悅過你,自始自終不過是一場騙局!

    “我心悅你,想同你白頭偕老。”

    “我不屬于這里?,我要回家!”

    “以后,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我恨你,都?是因?為你,才害死趙是安,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晏南舟,我們重新來過!

    ……

    無數(shù)的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晏南舟知道?這是自己?的心魔,他本以為已經(jīng)好轉(zhuǎn),可此時卻越發(fā)嚴(yán)重,畫面虛虛實(shí)實(shí),聲音遠(yuǎn)遠(yuǎn)近近,吵得腦袋快要炸裂,眼中流下?血淚,整個人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tuán),渾身顫抖,啞著聲重復(fù),“師姐……對不起……師姐……不要走……”

    昏暗的夜光透過門窗照進(jìn)屋里?,清晰照亮了地上?的人影,整個天地空蕩蕩的,沒有一點(diǎn)聲音,只有一句一句重復(fù)的哭喊,被風(fēng)聲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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