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拿回了自己的記憶,走出屋子的時候,段寶銀的心里還滿滿的都是不真實感。
順利,太順利了。
前世師父死的時候鬧得人盡皆知,她和段寶令的真實身份暴露在眾人眼底下,當場就被逮捕起來關押審問,后來又從幻意宗拿到寶物窺探他們的記憶。
對于當時的他們來說,這些來得猝不及防,他們各自待在自己的禁閉室十天半月,這才被放出來。
而現在呢,他們輕而易舉地重獲清白,但段寶銀卻覺得一切都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從夢境回到現實,在虛空中發(fā)生的事恍若隔世,悲傷和憤怒像是被迷霧暫時掩蓋,更多的謎團涌現出來。
太快,太快了。
豐雪鎮(zhèn)的覆滅提前了,師父的去世提前了,他們接受的記憶檢查也提前了。
難怪她前不久總有種緊張感,必須快點完成記憶的更改,現在看來,她的直覺是對的。
但是,為什么?
她以為找到森羅教就是找到了前世隱藏在地下最大的秘密,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前世涌現的墮魔是他們的手筆,那么被滅門的千篆宗呢?也是他們做的嗎?
就算千篆宗也是他們所為,這一切肯定還有她所不知道的幕后黑手。
前世殺死師父,覆滅豐雪鎮(zhèn)的人......這兩件事段寶令都參與其中,絕對和他脫不了關系。
段寶銀抬起手,叩響門扉。
“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眼前是浩浩蕩蕩的一屋子人,比她那邊要熱鬧多了。
想來也知道,雖然她一直不如段寶令的“陸公子”受歡迎,但“溫禮”搖身一變變成了鬼翁弟子這件事不可能不引起轟動,更不用說她連容貌都變了,好奇的人絕對不會少。
但自己醒來后,所看到的只有時頌和幾個同門師姐弟妹,肯定是他們是不愿意她被打擾,才屏退了其他人的打擾。
而段寶令這邊,顯然是他樂得被眾人環(huán)繞了。
開門的是幻意宗的內門弟子,簡琉,曾經偷偷拿走她衣物的人。
見到段寶銀,她并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問:“請問有什么事么?”
段寶銀道:“我來找我哥哥!
屋內嘈雜熱鬧,人們團團將段寶令圍在中間,原本并沒有人留意這邊。然而,此話一出,先是距離較近的幾人往這邊回頭看,接著,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段寶銀身上。
“初次見面!倍螌氥y對他們笑了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段寶銀,段疏的段,寶貝的寶,銀子的銀!
終于,她也能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眾人均是一恍神,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出聲。
一會兒后,面前的簡琉才吞了口口水:“你......你就是溫禮?”
“以前是!倍螌氥y道,“抱歉,之前為了圖個方便,一直用的是溫姑娘的身份,給大家造成了許多誤會!
而眾人眼中的段寶銀就是個陌生的少女,哪里還有一點之前溫禮的影子。
她的個子比溫禮要矮上一些,看起來年紀也小了好幾歲,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笑容純真,一身粉衣將她襯得更加嬌俏。
謝昭整個人都傻了:“什么,溫禮?!大師兄的妹妹就是你這家伙!”
“對呀,就是我!倍螌氥y理直氣壯。
而薛子宜定定看著段寶銀,眸中神色微動,但什么都沒說。
段寶銀余光掃過去,薛子宜既然之前一直在和段寶令匯報森羅教的事情,那么她很有可能也是森羅教的人,之前在夢境中就見過自己了。
花千枝則是搖著不知何時修好了的扇子說:“哎呀,不奇怪,女大十八變嘛!
眾人均是嘩然了一會兒,看段寶銀的眼神和以前大有不同,帶上了許多欽佩和討好之意,還有曾經私下嘲笑過她外貌、或者對她和段寶令走得近而不滿的人來找她道歉,甚至還有少年扭扭捏捏地邀請她下回一起去泡溫泉。
段寶銀都不大在意,但也覺得有趣,便一一應了。
等寒暄過去,她才提出:“我想和哥哥單獨說會兒話,你們先回去好么?”
眾人都說好,便接二連三地離開,連謝昭也無話可說,戀戀不舍地最后一個踏出屋子,還替他們關好了門。
他們前腳剛走,后腳段寶銀就把門鎖好了。
轉過身,沒了人群的遮擋,段寶令就明晃晃地站在她的面前。
也許是知道一切可以重來,再加上她已經被氣得想笑,此時面對段寶令,竟然已經沒有多少怒火,而是瞇了瞇雙眸,就好聲好氣地叫道:“哥哥。”
段寶令沒立刻接話,而是先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像是要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來。
可眼前的少女情緒已經被藏得極好,仰著頭看他,眼神清澈透亮,小小的個子再配上那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簡直像是所有人眼中公認的“好妹妹”,別人家的乖孩子,讓他根本挑不出錯處來。
于是他有些小心地問:“......寶寶,你不生我的氣了?”
“哥哥,你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段寶銀懂事地說,“雖然哥哥不愿意告訴我,但我會繼續(xù)調查此事,在查清楚之前,我不會再懷疑你,畢竟,這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段寶令的眼中有些動容,他估計也想不到妹妹會這么信任自己,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你不生氣就好!
段寶銀則是在桌邊坐下,給兩人各倒了半杯茶,又摸了摸已經涼透的茶壺:“哥哥,我想喝溫的!
“我現在就去重新燒水。”段寶令顯然還不知道怎么在師父死去后面對她,聞言連忙拿起茶壺,轉身到屋子的另一邊去。
段寶銀從懷中拿出同心鎖的其中一顆丹藥,用水服下,又用千篆宗的障目法術將同一劑的另一顆同心鎖、一顆名為巫山云的情藥變作兩顆冰糖的模樣,倒入青瓷小瓶中。
等段寶令回來時,看到的便是段寶銀一手撐著臉頰,另一手晃著瓶子,百無聊賴的樣子。
有什么在青瓷小瓶中與內壁碰撞,發(fā)出清凌凌的聲響。
“小心燙!倍螌毩钅弥畨,慢慢地給她的杯里加入熱水。
等他將自己的茶杯也斟滿,段寶銀堂而皇之地把兩顆“冰糖”丟了進去:“哥哥試試這個,放在茶里味道不錯的!
段寶令沒起疑心,也沒多問,只是點點頭。
“不嘗嘗看嗎?”
見她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段寶令本就愧對她,更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推辭,拿起茶杯當即就一飲而盡。
杯中的冷水和熱水甚至還沒混合均勻,剛入口時無比燙口,喝到后邊就又涼了下來,奇怪的是,苦澀之中還帶著一股微妙的香甜,隨著熱水在小腹生起了一團火苗,連后來的冷水也無法將其澆滅。
段寶令這才發(fā)現不對勁,像是想到了什么,臉上浮現不敢置信的神色:“......你給我的到底是什么?”
“嗯哼!倍螌氥y笑而不語地看著他,把青瓷小瓶往他遞去,像是叫他自己看。
猶豫了片刻,段寶令還是伸手接過瓶子。
就在這一瞬間,他只感到腦海中無數記憶被盡數修正,眼前的畫面眼花繚亂,回憶中無數個瞬間閃過,一張熟悉的臉和眼前的少女重合,與過往那一聲聲“師兄”也和耳邊聽到的那一聲呼喚如出一轍。
“師兄!倍螌氥y笑吟吟地看著他,“想起我了沒?”
兩人的指尖在滑膩的瓶身上略略觸碰,段寶令一陣恍惚,手像觸電般往回一縮,瓶子就摔落在地,粉身碎骨。
青瓷片在地上迸裂開來,摔得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一地,發(fā)出碎玉般的通透聲響,與此同時,段寶銀往前一步,一手拽住段寶令的衣袖,另一只手捧上他的臉。
他還處在回憶洶涌而至的沖擊中,眼神還有些茫然,下意識地順著她的動作俯身低頭。
段寶銀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溫熱的鼻息縈繞在兩人口齒交纏間,段寶令完全呆住了,連躲閃和抗拒都沒有,任由段寶銀在他嘴上蜻蜓點水般碰了碰。
她還沒來得及有進一步試探,段寶令就突然猛地推開了她,后退的動作太大,剛從榻上下來還赤裸的腳踩在青瓷碎片上,尖銳的邊緣刺入他的足底,在木制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凌亂的血跡。
但他根本來不及介意這一點小傷,而是睜大了眸。
那本來風流調儻、繾綣多情的桃花眼現在哪有平日里的半分信手拈來的嫵媚,而只有滿滿的錯愕和驚恐,偏偏因為藥物的作用,他的眼尾比平時更紅,委屈的眼里還水汪汪的。
段寶銀哪里見過師兄這個樣子,本來該鼓起勇氣做的事,現在居然變得無比自然,甚至讓她心甘情愿地想再進一步,想看看師兄不為人知的一面,看他染上情欲的迷蒙的眼神和隱忍的呻吟。
“師兄,怎么了,你不想?”
她嘟了嘟嘴,好像做壞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段寶令紅著臉道:“咳咳,不是,那個......我不是不想......不是,也不是想......”
見他吞吞吐吐,段寶銀往前走出一步,挑釁道:“你是不是不行?”
沒想到,聞言,段寶令像是找到了借口,當即凜然道:“對,我不行!
段寶銀:“......”
她用威脅的眼神勒令他不許躲開,然后上前一步,貼上他的身子,感受著他胸膛的傳來的心悸,以及其下輕微的跳動,雙臂勾上他的脖頸:“師兄,你騙人。你難道是嫌棄我了?”
沒想到,聞言,原本還一副要守身如玉表情的段寶令一下子怔住,喉結動了動,半晌才發(fā)出有些沙啞的聲音:“沒有,我沒有......寶寶,無論發(fā)生過什么,我都不可能嫌棄你!
“就知道師兄最好了!
段寶銀無暇多想,也不愿多想,踢開旁邊的一塊青瓷碎片,就攬著他要往榻上倒。
剛才還僵硬無比的段寶令松了口,衣袍底下的肌肉明明隱隱蓄勢待發(fā),窄腰往后折的時候卻柔若無骨,發(fā)燙的嘴輕啟,開始發(fā)了狠地咬她的下唇。
青絲纏繞在一起,剛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段寶令的眼慢慢下意識變成豎瞳,流露出情不自禁的蠱惑,像是要把眼前的人不擇手段地留在身旁。
而與眸中的誘惑之意不同,他雖然還是那個俊美無雙的美男子,卻仿佛在床笫之間變成了一只野獸,在朝獵物緩慢地露出獠牙。
耳鬢廝磨之間,明明是從未有過如此融為一體的相近,心卻好像隔了千山萬水,段寶銀覺得她總也不明白師兄,想必他此刻也搞不懂自己。
這樣自己算不算是終于扳回一局?
段寶銀沉溺在春水淙淙中,不甘示弱地用舌尖和段寶令爭奪主導權。段寶令的力氣極大,在她的頸間留下重重疊疊的齒痕,與其說是在訴說愛戀,更像是在宣泄痛苦,疼得生理性的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冬夜,和昨晚相比,到底哪個才更像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