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段寶銀才支支吾吾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也、也沒有......”
“既然沒有哪里不好,難道是我比不上他?”段寶令氣呼呼地指了指郁懷,“你這個小氣未婚夫長得沒我帥,境界沒我高,人品也不咋地,你還不舍得他?”
“不是不舍得。”段寶銀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向江硯投去求助的目光。
段寶令也看向江硯:“江公子來評評理,你說說我還有什么優點?”
江硯露出“救命啊”的表情,但又不敢忤逆段寶令,只得在他和郁懷身上來回打量,最終艱難地試探:“陸公子的身材更好。”
段寶令挑了挑眉,滿意道:“比如呢?”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隱沒在水下的腹肌上,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江硯卻顯然誤會了:“......你的胸更大?”
段寶令:“???”
郁懷:“......”
段寶銀:“......”
“這是胸肌。”段寶令皮笑肉不笑道,“江公子,我再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陸公子的胸肌更勝一籌!”江硯連忙改口。
郁懷冷眼旁觀到此刻,也看不下去了:“陸公子,你比在下想象中更加幼稚可笑。”
段寶令聞言嗤笑一聲:“郁公子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有空來這里多管閑事,不如回去再多練練胸肌,琢磨琢磨姑娘們到底喜歡哪一款。”
江硯則是向段寶銀瘋狂眼神示意,表達出自己迫不及待離開此地的心愿。
“你們繼續討論胸肌吧,討論什么肌都行,我先走了。”段寶銀也看不下去了,丟下一句話就要拉著江硯走,“拜拜,我和江公子先走一步。”
“哎,寶寶,等等我——”段寶令見她真的要走,急忙追了上來。
郁懷看著他們幾人,眼神復雜:“溫姑娘,你......”
“對,我今晚要和他們一起下棋,郁公子就不必跟來了。”段寶銀頭也不回,“想和我下棋也可以,下次記得提前預約。”
段寶令還在嚷嚷著抗議:“不許和他下棋!”
江硯一言不發,腳步飛速。
三人從邊緣向溫泉入口走去的路上,穿過層層白霧,遇到了不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人。因為都是內門弟子,這段時間沒少打交道,大家彼此之間已是很熟悉,不少都主動和他們打招呼。
尤其是段寶令這樣出名的人物,更是受到諸多矚目,許多姑娘見了他沐浴溫泉的模樣,都紅著臉別過臉,余光卻仍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時不時還與旁邊人竊竊私語幾句。
“陸公子也來了——咦。”一個路過的少年笑著跟他打了招呼,目光落在段寶令和段寶銀中間,臉上現出驚訝和激動的神色,你和溫姑娘,這是......”
段寶銀有點疑惑地歪了歪頭,低下頭去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和段寶令的牽在一起!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和師兄沒少牽手,再加上他們的手自然垂下,泡在水中,段寶令的力度很輕,幾乎是虛攏著她的手,而溫泉又是暖融融的,模糊了她對于旁人溫熱肌膚的感知,她這才一直沒有發現!
天啊,這一路走來,他們倆手牽手的場面到底被多少人注意到了,根本不敢想!
段寶銀連忙想掙脫他的手,段寶令面上不動聲色,手上卻暗自發力,緊緊地攥住她的手。
跟她的驚慌不同,段寶令表情自然無比,顯然是早有預謀,聽到別人的疑問,也不解釋,只是微微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那少年也就懂了:“蘭庭的溫泉怡人,我就不耽誤你們享受了。”
說完,他就飛快離去,看樣子不像是尷尬,而像是急匆匆地要把這個令人興奮的消息跟朋友分享。
“喂......”段寶銀無語地看向段寶令,“你這是要鬧哪出?”
段寶令還是笑吟吟的:“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
“男人的手不能隨便牽。”段寶銀道,“你自己說的,你忘了?”
段寶令卻不以為意:“我又不是隨便牽的,是想好了才牽的。”
“隨你。”段寶銀生怕待會被人圍觀,或是被他的愛慕者找麻煩,只想趕緊離開。
段寶令像是心情很好,慢悠悠地牽著她在水中走,手還時不時一前一后地晃著,一副要昭告天下的樣子,等到了溫泉的出入口處,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她。
“去更衣,一會兒見。”段寶令先出了溫泉,對她一眨眼。
江硯飛快地躥到了屏風后。
段寶銀也對他道:“嗯,一會兒見。”
然而,等她走到屏風后,迷茫地看了一圈,卻沒有找到自己原先疊好放在置物架上的粉色衣物。
別說衣裳,就連鞋履也不翼而飛!
水沿著腿往下淌,在青石磚上匯聚成小小的水灘,從溫泉中出來時的暖意隨著水汽蒸發,濕答答的白色浴衣貼在身上,頭發也黏成了一縷一縷的,段寶銀終于感到了寒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揉著鼻子走出屏風外,段寶令已經等候在外,江硯則是站在他的身后,一副“你們不用管我,想干嘛都隨意”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
段寶令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袍,長發則是帶著些濕潤地散著,看上去分外惹眼,段寶銀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而見她出來,段寶令雙眉一皺,還沒等他發問,段寶銀就先說了:“師兄,我的衣服不見了。”
她身后的屏風后是女子更衣的地方,段寶令不好進去幫她找,只是問:“你仔細找過了?”
“嗯,真的沒有。”段寶銀道,“可能是有人拿錯了吧。”
雖是這么說,她心里卻清楚,她的衣物八成是別人故意取走的。
之前在昆侖待過,再加上這段時間在蘭庭,五大宗之間的內門弟子們都混了個臉熟,她更是全都能認出來。但就是在這些人中,沒有一個人平時喜愛穿粉裙的,至少她從來沒有見過。
其實段寶銀也不是有多鐘愛粉色,純粹是因為小時候在長白山的時候,師父總有個女孩子肯定會喜歡粉色的執念,給她準備的衣物都是粉色,還要在腰后綁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她對打扮不如何在意,但既然已經穿習慣,也就懶得改了。
“沒事。”段寶令隨口安慰一句,就將墨綠色的外袍解開,露出雪白的里衣,然后把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攏緊,再貼心地將她的長發從領口輕輕拿出來,順勢擰干了。
他的一套動作做得親昵又熟練,看上去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
段寶銀也有點呆呆的,好像回到了年幼時師兄幫自己洗頭發的日子。
旁邊剛好有人路過,見到這一幕都傻眼了,什么也不敢說,什么不敢問,逃也似的離開。
接著,段寶令對她張開雙臂,微微仰了仰下巴。
也許是因為腦海中充斥著許多許多年前的思緒,時光都似乎在這一瞬間倒放,面前的段寶令也好像變成了那個少年師兄,正在對正在撒嬌要抱抱的她敞開懷抱,一臉無奈。
但回過神來,她已經朝他邁開兩步,而眼前的段寶令臉上沒有無奈,有的只是好像一切本該如此的自然的莊重,好像這一切本來就是他的責任。
段寶令俯下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這樣舒適的懷抱已經太久沒有出現,在記憶中,自從師兄長大到十三四歲,就已經懶得抱她走路,就算偶爾不耐煩地帶上她,也是把她像小雞崽一樣拎起來夾在胳肢窩下完事。
暖意從溫泉中褪下,又自段寶令堅實的胸膛上生發,連帶著兩人的心跳聲也和在了一塊。
段寶銀的腦子里有點混亂,一會兒感到幸福,想永遠和師兄待在一起,一會兒又響起警鐘,不敢將自己的信任和依戀交給段寶令。
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給他下毒......
不知道為什么,她在這一平凡的一天,突然能夠接受使用從江硯那得來的“同心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