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幼崽·少年·總裁
眾所周知, 云雀雖然討厭群聚,還是個戰(zhàn)斗狂, 但他對動物和小孩子非常寬容。
即使這個小孩和上次擅闖學校的中原中也明顯有很大關系,他也沒有在意,不僅給小中也留了門,看到他進來,也十分平淡地坐在客廳的落地門廊下,旁若無人地看起學校的文件。
中原中也很有禮貌地脫了鞋,搬著不離手的大禮物盒坐在距離云雀不遠不近的地方, 時不時暗中觀察著這個長相銳利的黑發(fā)少年。
發(fā)現云雀似乎并不介意被打量,沒過多久, 中原中也變得更自在了一點。
他向云雀挪了一下,又一下,直到發(fā)出的聲音讓云雀的眸子瞟過來一眼,才立刻端正坐直。
院子水井旁的竹筒時不時被敲打一聲, 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中原中也新奇地看一會,又眼睛向上瞟, 去看撲棱著翅膀停在他的橘發(fā)發(fā)頂的小黃鳥, 有些心癢地伸出一根手指, 小黃鳥便聽話地蹲在了他的指肚上。
中也驚訝地微微張大嘴巴, 忍不住逗起它來,發(fā)現小黃鳥的羽毛相當軟和, 很是喜愛地把臉頰貼過去蹭蹭。
云雀瞥了一眼, 用比見到十五歲的中原中也要溫和一百倍的語調叫道:“蕓豆。”
他的本意只是隨口告訴小孩蕓豆的名字, 沒想到蕓豆以為得到指示,揮舞著翅膀唱起校歌來。
中原中也滿臉感興趣地聽著, 云雀見狀,慢條斯理地問:“你也想學嗎?”
中原中也知道“學”這個字的意思,他猶豫片刻,覺得云雀恭彌的氣質十分溫和,讓他莫名心生親近,于是雙手撐著地面,再次向云雀靠近,點點頭。
云雀恭彌合上手中的書,倒是不意外:“既然是并盛的學生,學會校歌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兩人就在這種奇妙的和平氛圍中,一個教一個唱,不知坐了多久。
發(fā)現中原中也唱歌的時候身體還會左右輕輕地晃,云雀恭彌很滿意地評價道:“比蕓豆學得快。”
中原中也得到夸獎,試探性地向云雀伸出手。
云雀挑眉,微微抬起一條手臂,小孩子就很高興地貼過來,抱了抱他的手臂,看樣子還想再蹭蹭,但是猶豫片刻,還是矜持地忍住了,為了掩飾甚至又輕哼了幾句校歌。
云雀恭彌再次評價:“不過你唱跑調了。”
中原中也歪頭:?
放在平時,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不能理解這么簡單的對話實在有些奇怪,但云雀恭彌并不在意這些細節(jié)。
并盛的風紀委員長露出極淡的笑,抽出手落在他的發(fā)頂,摸摸小孩子軟軟的赭色頭發(fā),隨后拿開,隨意地說:“跑調的懲罰就由另一個中原中也來還吧。”
他的手還沒有收回來,一陣粉色煙霧突兀地彌散開來。
身邊人的身形改變了,那個幾乎和小中原中也一樣高的禮物盒也隨之消失不見。
云雀恭彌舔了舔嘴唇,轉眼就切換了模式,興致勃勃地勾起拐子就砸了過去。
看起來似乎是同一個人,那么帳就更好算了。
“中原中也,咬殺!”
*
中原中也從十年后火箭炮帶來的粉色煙霧中探身出來,發(fā)現自己在一個古樸的日式庭院中。
耳邊傳來一聲低笑,隨后是凌厲的風。
中原中也單手撐地向后空翻了兩下,擺出防御的姿勢,愣了一下。
一擊未中的云雀恭彌架起雙拐,緩緩站起身,即使在家,他也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馬甲校服,勾起唇角,不由分說就攻了過來。
中原中也挑眉,五指并攏,膝蓋曲起到半空中,呼吸之間口中咬著一縷暗紅色流動的氣,笑容充滿戰(zhàn)意:“十年前的我怎么在你家?”
回應他是拐子的破空聲。
中原中也向旁漫不經心地邁出一步,眨眼間站到了云雀揮拐那條手臂的一側。
赭發(fā)飛揚之間,他和云雀恭彌斜過來的黑眸視線交錯,大喝一聲,向他的腹部重重出拳。
猛烈的拳風在接觸到云雀之前,被他轉動的拐子格擋。
中原中也向后滑了半米,在地面上劃出兩條痕,雙手垂在身側喘息。
云雀則直接被交鋒的余力轟得撞破矮墻,落在院外。
他微微屈膝穩(wěn)住身體,擦掉臉上的灰塵:“比上次要有干勁一些嘛,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身體晃了晃,瞬息換成另一套拳法,直直向云雀沖去:“看來年幼的我也收到了你的照顧,不好好回應一下可不行啊。來吧云雀,這次一定打趴你!”
云雀閃避過,黑色眸光在空中劃出一道曲折的線,得到屬于戰(zhàn)斗狂的回應,他的心情相當愉快:“唱校歌跑調,違反風紀,咬殺!”
……
云雀和中原中也大戰(zhàn)了一天,從并盛街道打到了郊區(qū),一路引起陣陣巨響和煙塵。
沢田家正在尋找走丟的中原中也的幾人都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個地方。
“難道是敵襲嗎?”
獄寺隼人皺起眉,和握住棒球棍手柄的山本武側步走到沢田綱吉身前:“巴利安的人不會還沒走吧?”
戰(zhàn)斗的動靜越來越近,幾人屏息,一眨眼,看到少年模樣的中原中也在圍墻邊緣上飛奔,屈膝借力,從空中后躍過他們頭頂,口中還大肆挑釁著:“這樣就已經累了嗎云雀?想喘口氣的話,坐在那邊的椅子上休息休息,我也可以等你哦。”
“你才是,剛剛被我打中手臂之后開始逞強了嗎?冷汗要從額頭冒出來了。”從下方街道上追過來的云雀恭彌哼笑道。
“那種小傷根本不痛不癢,倒是你,肋骨痛的話,記得老老實實喊出來我要去醫(yī)院啦——”
中原中也瞥見了下面呆滯的沢田綱吉,抽空向他揮手招呼:“喲,阿綱,好久不見。”
云雀也順著他的動作注意到了阿綱:“草食動物嗎?不要礙事。”
“噫!云雀前輩?!等等?那個、中也君是已經交換回來了嗎?你們兩個怎么打起來的??看起來打得好嚴重?!”
中原中也捕捉到關鍵詞,了然:“果然另一個我年齡很小嗎……阿綱,我要先還這個家伙的人情,具體的事情之后再找你詢問!”
沒等他喊完,云雀就已經跳上房頂。
中原中也偏頭躲過一拐,被削掉的幾根赭發(fā)在他天藍色的眼前墜落,他笑了笑:“別那么急切,云雀,這次我有很長時間來陪你。”
“你恐怕沒有多少時間在這里說大話了。”
山本手搭涼棚,看著中原中也故意將云雀引向人少的郊外:“中也居然和那個云雀打了平手嗎?”
“目前的中也恐怕要強于云雀的。”里包恩拿著望遠鏡看兩人纏斗的身影,“你們也見到過年幼的中也用的那個暗紅色力量吧。”
“嗯……”
“十五歲的中也至今為止還沒有在與你們的對戰(zhàn)中使用過。”里包恩勾了勾鬢角,跳到阿綱的肩膀上拍了拍,“中也的那股力量只會向敵人或者信任的人展示,再努力一點吧阿綱,如果能得到中也的認可,他的力量會成為家族極大的助力。”
不過在那之前……說不定云雀意外能搶先一步為阿綱解決這個煩惱。
浮云飄在空中,重力沉入地底。
里包恩輕笑。
云雀和中也,意外倒是相性不錯的兩個人嘛。
翌日。
等到沢田綱吉再次找到中原中也和云雀恭彌時,兩人已經躺在一間病房的兩張床上。
沢田綱吉頭上滿是黑線地看著床上各自休息的兩個人。
據說他們一路從城里打到郊外,大戰(zhàn)兩天兩夜,大大小小的傷受得不少,然后……因為著涼感冒住院了。
所以說到底怎么樣才能打成這個樣子啊!!住院的理由也很奇怪吧?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這么覺得的吧!
他推門的聲音同時驚醒了兩人,赭發(fā)和黑發(fā)的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像是比拼一樣支撐著坐起來,隨后視線同時落在沢田綱吉身上。
仿佛被雙重死亡凝視的沢田綱吉:“……”
冷汗超級加倍。
他顫巍巍地提出便當:“抱抱抱抱歉噫,我只是想來給中也君送飯的!護士小姐說他在這里我沒想到會打擾你們兩個……呃啊。”
話還沒說完,一只拐子已經擊中了沢田綱吉的臉。
離得近的中原中也默契地跳下床,手平托住便當,另一只手攬住沢田綱吉的腰,才沒讓他直接倒地。
“恭彌,這不是你的首領嗎?居然下這么重的手。”
“你說誰在和草食動物群聚?”
云雀恭彌看也不看倒霉的十代目,在中原中也把拐子扔回去的時候,接住,舉起:“不如開始下半場吧。”
“感冒可是很傷身體的,不好好休息到全盛時期,戰(zhàn)斗也很沒意思。”中原中也舒展一下身體,把阿綱扛在身上,“而且,我有一些事情還要處理,是有關你見到的另一個我,愿意讓他留在家里的你,想必也愿意體諒我吧?”
云雀恭彌瞇起眼睛,半晌,又打了個哈欠,躺回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翻開一本書。
真是恐怕的戰(zhàn)斗狂,ps,似乎UI小孩子沒有敵意。
中原中也咂舌。
正想帶著阿綱出門,云雀恭彌再次開口:“下次見面,我會檢查你的校歌。”
“……哈?”
云雀恭彌連正眼都不愿意分給他。
但他精明地抓住了短暫相處中中原中也表現出的明顯的性格:“是那個小孩子承諾的。”
中原中也:“……”
雖說他很想吐槽你這個戰(zhàn)斗狂居然也有腹黑的屬性,不過和云雀對峙年幼的自己到底有沒有學唱校歌又很奇怪,他翻了個白眼,沒回答,關上門離開。
云雀恭彌唇角浮現出愉悅的淺笑,翻了一頁書。
……
中原中也從沢田綱吉等人那里得知了年幼的自己在這里生活幾個月的大致圖景。
第二天,沢田綱吉看著堆滿門口的各種禮物,嘴角抽了抽:“中也君……其實不用這么客氣……”
中原中也從那堆比他還要高的禮物盒旁邊探出頭:“我知道這些小東西還不夠還這么重的人情,但多少是一點,請你收下吧。”
“不不不,這些禮物怎么看都相當貴重吧!再說我們也沒做什么,大家都很喜歡小中也……”
里包恩老神在在地拆開了屬于自己的那份禮物:“你就收下吧,中也不愛欠人人情,一旦受人恩惠就要立刻還清,你不收的話,他恐怕就要采取手段了。”
……還帶強買強賣的嗎。
沢田綱吉只得收下,并邀請道:“那個、中也君,到家里一起來吃飯吧。”
“叫我中也就可以了。”中原中也看著少年真誠而柔軟的淺棕色眼睛,笑道:“那就叨擾了。”
……
據說沢田奈奈是照顧幼年自己的主力。
中原中也在沢田家坐到晚上,撐著側臉,聽她說了很多阿綱不知道的細節(jié)。
沢田奈奈說完,忍不住問:“可能是我多嘴,但是那邊會有人照顧小中也嗎?他來的時候情況看起來很糟糕,簡直像走失的孤兒。”
中原中也頓了頓,回答:“如果沒有您的照顧,他的境遇恐怕會像您所說的那樣糟糕吧。”
他挽起沢田奈奈的一只手,十分自然地行了一個紳士禮,認真地說:“非常感謝您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教導他怎么接收來自人們的善意。我想他一定會不辜負您的期待長大的。”
沢田綱吉坐在一旁,麻木地看著沢田奈奈臉頰微紅,明顯被少年彬彬有禮的動作戳中了少女心:“呀、中也君說得太嚴肅了,我也沒有做什么……”
里包恩還在旁邊看熱鬧:“不愧是在法國和意大利浸潤多年的重力操縱師。”
沢田綱吉:“……………”
他捂著臉,陪沢田奈奈一起端碗去廚房了。
里包恩轉向中原中也:“怎么樣?”
中原中也嘆了一口氣,“不能立刻清算欠下的人情債,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你還真是急性子啊。但是就算你想要徹底變成風,也難免會與人產生羈絆。”
“我不喜歡結群,你知道的。”中原中也頓了頓,在里包恩宛如看透一切的目光中聳聳肩,“不過,阿綱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Mafia。”
“所以你決定加入嗎?”
“開什么玩笑。”中原中也一口反駁,有些苦惱地瞥向廚房中時不時回頭看的阿綱,“但如果只是合作的話……你想要留置這個人情,就在日后需要我的時候叫我吧。”
里包恩笑起來,勾了勾彎彎的鬢角:“安心,至少我可以向你保證,彭格列十代家族,會超過你的任何想象。”
中原中也拿起果汁的杯子和他碰杯:“拭目以待。”
“阿綱!”
中原中也揚起聲音叫沢田綱吉,在他疑惑地過來時,勾住他的肩膀,頓時讓很少和人貼貼的阿綱渾身僵硬起來:“突、突然之間怎么了?”
“這是單獨送給你的禮物。”
他的指尖燃起一抹暗紅色的火焰,輕點在沢田綱吉的眼前,阿綱情不自禁眨了一眼,覺得眼前一花,又恢復正常。
“這是什么?”阿綱好奇道。
中原中也湊到他耳邊,像是在分享秘密情報:“如果骸那家伙擅自打擾你的睡眠,就用這個把他踢出去吧。”
中原中也的聲音和他的性格一樣,熱烈又張揚,壓低湊近了說話,帶著一點少年的低啞,溫熱的呼吸染上沢田綱吉的耳垂。
阿綱也幾乎沒有這種說悄悄話的機會,他被近距離的吐息弄得連脖子都紅了,直到中原中也放開他,神色自如地和里包恩道別,他才反應過來:“誒?骸?!你認識骸嗎?”
中原中也被他的反應惹得大笑起來。
他伸手揉了揉阿綱柔軟的棕發(fā),清亮的藍眼睛對他笑:“之后說不定會成為合作伙伴,讓我們好好相處吧,阿綱。”
沢田綱吉突然覺得緊張起來。
他不知道合作指的是什么,只能求助地看向里包恩,里包恩卻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沢田綱吉只得猶豫地和中原中也對上視線。
少年的眼睛,宛如藍寶石制成的海洋,澄澈無垠,讓人看到,就想要變成游魚在里面徜徉。
并盛盛夏的天,也會藍得這么絢爛嗎?
沢田綱吉出神了一瞬,困惑的表情不自覺浮現出來。
咦,說起來,他剛剛在猶豫什么?
中也他明明只是……
……想要和他交朋友而已。
他不熟練地握住中原中也的手,溫暖包容的眼睛彎起:“總、總之,請多多指教!”
心中某種直覺告訴他。
認識中原中也,將會是非常令人開心的事。
*
除了沢田家,中原中也也給山本武和獄寺隼人等人奉上了不同禮物。
雖說獄寺隼人哼哼著表示“還是你小的時候看著順眼一些”,但是中原中也以情報員的名義發(fā)誓,這個人絕對很喜歡他送的世界怪談的全套周邊。
回來后,六道骸果不其然出現在夢里,得知事情始末,對他主動承認欠彭格列人情的行為進行了全方位無死角的嘲笑。
作為報復,第二天中原中也就跑去黑曜中學,在炸毛的城島犬的抗議中,給庫洛姆套了一身暗紅色火焰,切斷六道骸的聯(lián)絡,又在當晚六道骸再次來到他夢境時,對他回以全方位無死角的嘲笑。
除此之外,中原中也對于六道骸把庫洛姆這樣一個小姑娘丟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學校表示非常不滿。
圍觀她在黑曜中學吃泡面睡沙發(fā)的凄慘生活兩天后,中原中也果然正中六道骸下懷,看不下去主動接下了幫忙照顧庫洛姆的工作。
相比起心思難料的六道骸,庫洛姆簡直乖巧到讓中原中也感動的地步,于是又不出六道骸所料,他很快拋棄了最后一絲不滿,認真對待起庫洛姆。
為了避免她再把沒營養(yǎng)的速食當成一日三餐,中原中也直接在自己隔壁給小姑娘租了間房,強行讓她和完全不會照顧人的傲嬌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一起住進去。
然后,中原中也又勒令六道骸用幻術消除黑曜中學的學生對六道骸的印象,重新給庫洛姆辦了入學。
開學后,城島犬總愛趴在墻頭注視著上學的庫洛姆,雖說口中表示我要盯著這個女人免得她背叛骸大人,實際上卻會平等地對每一個對庫洛姆不善的人呲牙嚇走他們,甚至導致庫洛姆剛入學就擁有了奇怪的校園怪談。
中原中也對此表示無語,并隨他去了——庫洛姆再怎么說也是自己這一方的人,怎么能讓小混混欺負?
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有時行蹤不定,中原中也嫌出門抓他們麻煩,就用切斷六道骸的聯(lián)絡為要挾,讓庫洛姆和兩個跟班在周末來他的房間吃飯。
幾人一起煮壽喜鍋,或者炒比平時多幾倍的菜。
因為經常照顧一平,中原中也非常熟練地養(yǎng)起了庫洛姆。
小姑娘雖然性格內向,但是熟悉之后就非常聽話,拘謹也少了一點。
她會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后,努力學怎么做飯,像是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水池旁邊刷碗洗菜。
再久一點,甚至會在中原中也問起時,聲音很小地告訴他,她給學校里一個欺負女生的同學下了噩夢的幻術。
……雖然方向不太對,但中原中也欣慰地摸摸她的腦袋。
庫洛姆的臉紅撲撲的,抬起頭正想說什么,霧氣彌散開來,六道骸又隨機出現了:“哦呀,中也對我的容器這么親近,稍微有點讓人不悅啊。”
中原中也還停在他腦袋上的手緩緩握成拳,用力一砸。
“別打擾庫洛姆吃飯!”
六道骸哪怕幻術被打散也要挑釁:“那孩子和我提起你的頻率也變高了,我可不知道你是這么善于用甜言蜜語哄騙別人的人。”
“你說的那是你吧!話說要不是你把他們丟給我,你根本不會有機會跑到這里來拜托我!”
六道骸輕笑了幾聲,中原中也想再次出拳制裁他,還沒下手,庫洛姆抬起頭來:“那個……果然我們給中也大人添麻煩了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等等?你能聽到我們對話嗎??不不不我只是在嘲諷骸,你沒有任何錯……”
他有些懊惱地安慰了好幾句,庫洛姆終于勉強收斂了不安的表情,露出一個小小的甜甜的笑。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給自己夾了口菜。
……怎么回事,怎么感覺好像被骸和庫洛姆聯(lián)手戲耍了?
他狐疑地看著一如既往的庫洛姆,又茫然地撓了撓頭發(fā),收回視線。
……算了,有什么問題一定都是六道骸的錯,庫洛姆能有什么壞心眼。
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庫洛姆在腦海中有些愧疚地問六道骸:“這樣真的好嗎,骸大人。”
“kufufufu,看看小中也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不覺得很有趣嗎?”
庫洛姆沉默片刻——雖然她知道不該這么惡劣,但中也大人這樣確實……很可愛,讓她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溫暖的縱容著。
骸大人是否也因此而喜愛逗弄中也大人的呢。
庫洛姆以極小的幅度點點頭,像是為了道歉一樣,收拾碗筷的速度又變快了。
對于庫洛姆日漸親近中原中也的事,城島犬表示非常不滿:“骸大人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因為幾頓飯就向不追隨骸大人的家伙投誠!!!”
中原中也聞言把米飯盛回去幾勺:“看來你不想吃這頓飯了。”
城島犬:“哼!!”
兩小時之后,庫洛姆躡手躡腳端著飯走進城島犬的房間,又空著手出來,看到中原中也饒有興趣地靠在對面的墻上看著他,登時緊張起來:“那個,中也大人,犬不是故意那樣說,他其實、其實……”
“其實什么?”
庫洛姆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其實還挺喜歡到您這里來……”
中原中也也被直球打了個正著,忍不住腹誹:他可能真的是來替六道骸還債的。
“我不是來怪你的,只是你好歹也是骸的化身,不用對他們這么小心翼翼。”中原中也閑聊般說,“在骸那里我管不到,但是在我這里,所有人待遇平等,你不用遷就他們。”
“我想說的就這么多,放輕松。”他拍拍庫洛姆的肩頭,向外走去,“我去阿綱家找一下一平,你剛剛偷偷熱飯沒有午休吧?去休息吧。”
“是……”
庫洛姆忍不住向前追了一兩步,鼓足勇氣叫他:“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勾著鑰匙,偏過頭:“嗯?”
紫色鳳梨發(fā)型的少女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因為不擅長表達,緊張地脖子都覆上了淡粉色:“謝謝您。”
“我還以為是什么呢。別放在心上。我走啦。”
“……請您一路順風。”
門合上時,女孩對著門扉輕輕鞠了一躬。
*
中原中也最近和彭格列十代家族成員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多。
主要表現在……每天和云雀恭彌斗毆,甚至一度被目睹到的學生懷疑他們正在打擂臺決定誰會成為新的風紀委員長。
連副委員長草壁哲矢都忍不住偷偷來問他——因為他不敢直接去問云雀恭彌——然后在無意聽到的云雀冷冷的瞪視下離開了。
兩人剛開始只是純斗毆,后來打熟了,有時中原中也也會主動聊會天。
有時兩人戰(zhàn)斗停止在中原中也的家附近,中原中也就干脆請云雀來家里吃頓飯。
大部分情況下,云雀是拒絕的,但是偶爾也有小概率事件發(fā)生。
在中原中也到廚房準備晚飯的時候,庫洛姆提著上次中原中也忘在家里的餐盒,推開了中原中也家的門。
正端坐在飯桌前翻閱書籍的云雀恭彌若有所覺抬起頭。
感受到少女身上的幻術氣息,云雀恭彌“哇哦”了一聲,極其危險地笑了起來。
第62章 幼崽·少年·總裁
中原中也正在廚房關火, 忽然聽到客廳傳來極大的撞擊聲。
然后他就看到云雀恭彌和附身庫洛姆的六道骸打起來,就差直接把他家拆了。
幻術激起漫天散落的櫻花, 云雀恭彌臉色難看地揮著拐子打出了殘影,六道骸一邊用三叉戟阻攔他,一邊挑釁:“kufufufu,和中也戰(zhàn)斗這么久,你好像又變強了,不過即使這樣也仍然對幻術有陰影嗎?”
云雀狹長的丹鳳眼惡狠狠睨了過來,另一只拐子也舉起來:“你們兩個, 群聚,咬死。”
走出來試圖勸架卻被無辜牽連的中原中也:“……”
直到現在, 他才知道云雀和六道骸結的仇,怪不得最開始云雀見他火氣那么大……這已經是多少次被骸牽連了!
他也怒了,暗紅色的火焰第一次大張旗鼓釋放出來,燒得整個房間都像是地獄。
六道骸的幻術被他打散, 才消停下來, 與云雀恭彌各自占據房間的兩側:“我在水牢呆了這么久,也有點餓了, 不如一起留下來吃飯吧。”
云雀差點一拐子把中原中也端來的碗全戳爛。
中原中也的手心附著著火焰, 硬生生抓住了云雀恭彌的拐子, 及時攔下他, 才沒讓今天的飯菜毀于一旦。
他的掌心被震得生疼,眉毛擰了起來。
但想到這兩個冤家湊在一起有一半是自己的鍋, 他還是乖覺地換了安撫的語氣:“骸現在只能附身庫洛姆, 就算和他打也不盡興, 你……”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自己因為切換到日常模式,并不似平時戰(zhàn)斗中那么有殺傷力, 琉璃似的藍眸因為疼痛氤氳起粼粼的水光,像是被惹惱準備咬人的委屈的貓咪,看起來有一點可愛。
云雀恭彌微微瞇起眼睛,顯然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
雖說他并不喜歡弱者,但中原中也這樣好勝心強又勢均力敵的人突如其來不自覺的弱勢姿態(tài),讓他心情詭異地變好了,仗著比中原中也高出一些,居高臨下地欣賞著。
另一名罪魁禍首顯然也在圍觀中也這副難得的神態(tài),期間與云雀恭彌對上視線,發(fā)覺宿敵和自己意見一致,于是(在中也眼中)很不識相地走過來。
他的手搭在中原中也肩膀上,像是即將把他圈在懷中,俯身在中也的耳側,在他臉側親昵地低語,明明是面對云雀說話,吐息之間的溫熱卻流連在中原中也的臉側,讓中原中也半邊臉都警惕地發(fā)麻:“中也,你說的話有些太偏袒云雀恭彌了吧?即使不是全盛時期,我也足夠對付曾經的手下敗將。”
“還是說……”
他的手繼而向上,攏住中原中也的后頸,黑色皮質手套的觸感和若有若無的熱量,惹得中原中也渾身冒起了暗紅色的光表示抗拒。
六道骸輕笑著,充分發(fā)揮語言的藝術,說得含糊又曖昧:“中也不信任夜夜相處的我的能力?我們不是試驗過無數次,你不經常因為累得受不了認輸嗎?”
中原中也:“……”
他那該死的好勝心浮現出來,正準備掙脫開六道骸的禁錮,罵罵咧咧地細數六道骸和自己在幻境中的戰(zhàn)斗到底誰贏的次數多,又立刻被云雀恭彌打斷。
聽著六道骸的持續(xù)輸出,云雀恭彌狹長的丹鳳眼中閃爍過幽暗危險的光。
他冷笑一聲,重新舉起了拐子,抵住中原中也的喉嚨,逼得他不得不微微仰頭,以一副示弱的姿態(tài)看著云雀恭彌。
云雀恭彌舔了舔一直沒喝水而干澀的唇,神情中透露著危險的興奮:“也就是說,身為并盛的學生,你每天違反校規(guī)在課堂睡覺,就是因為擅自和六道骸勾結嗎?”
中原中也的無語又變成了另一種:“…………”
你們風紀委員會真的無處不在嗎?!你怎么知道他每天上課睡覺啊??
他沒惹你們任何一個人!所以說為什么你們兩個挑釁對方要拿他當媒介啊!!這兩個混蛋絕對是因為不想碰對方,才選擇挑他的下巴摸他的脖子??
中原中也想后退撤出這兩人的修羅場,但是六道骸離得很近,他的背幾乎快要抵上對方的胸膛,太陽穴突突跳了一下。
云雀恭彌和六道骸逼得更緊,嘴炮打得歡快,唯獨夾在中間的中原中也覺得背后是冰涼的幻術,身后是冰涼的拐子,和兩人蔓延過來的略顯燥熱的體溫形成一種極為難受的反差觸感。
中原中也呼吸再呼吸,忍無可忍地低下頭,身體起勢,一手緩緩抓向云雀的拐子,一手反手捉住六道骸的手腕。
重力火焰竄天而起。
“——別在我家里拆遷把我當筏子還讓我吃不成飯啊!!知不知道我和云雀打了半天的架多餓嗎!!!”
火焰與氣功共鳴,炸出巨響,一陣煙塵散去。
庫洛姆茫然地坐在中原中也的身后,被塵土嗆得咳嗽兩下。
云雀恭彌已經跳到破了口子的天花板外,睨著中原中也:“這個招式我沒有見你用過,如果下次藏拙的話,咬殺。”
傍晚,沢田家的門被敲響。
臉頰上沾了一點灰的中原中也舉起手:“喲。”
沢田綱吉:“中也,怎么了嗎?”
“鑒于你的兩位守護者把我家拆了——”
“誒??”
“我的晚飯,你是不是需要負責一下?”
沢田綱吉也沒想明白是哪個守護者拆了他的家,但是這不妨礙他聽懂中原中也的話。
他露出好脾氣的笑,推開門把中原中也迎了進去:“正好媽媽做了很多菜,獄寺和山本也在,中也也來一起吃吧,大家在一起很熱鬧的。”
中原中也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爽快,遲鈍地“哦”了一聲,摸了摸頭發(fā),忽然覺得有點心虛:“謝謝,那我就打擾了。”
……
在那之后,中原中也給阿綱講了一些他和六道骸的始末,簡單提到兩人來自一個實驗室,并且分離了很久。
他的本意只是讓阿綱知道自己與骸認識,如果有關骸的事情,他也愿意幫忙。
但是阿綱不知道自動腦補了什么,從那之后,中原中也明顯感覺到阿綱找他的頻率上升了。
他仿佛能夠感同身受地悲傷一樣,笨拙地以自己的方式……想要溫暖他。
中原中也并沒有感覺到冒犯,他越發(fā)覺得彭格列是個非常有趣的家族,特別是身為首領的阿綱,性格溫柔到有些軟和。
因為阿綱經常找他玩,其他幾個守護者也越發(fā)頻繁地和他有了互動。
比如笹川了平和山本武會邀請他一起去晨練,他也會偶爾給他們講一些有關師父的事情。
比如……他會在獄寺隼人爭搶十代目左右手地位的時候,惡趣味地攬著日常臉紅的阿綱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仍然置身校園,中原中也覺得好像很容易和他們親近起來。
總而言之,他半只腳融入了這個小團體。
有的時候是好事。
中原中也不愛聽已經學過的知識,趴在桌上睡覺時,腦袋上偶爾會被獄寺隼人用紙團砸一下,他迷迷糊糊地醒來,抬頭看到沢田綱吉站在他面前,拿著盒飯,靦腆地邀請:“中也,要一起吃午飯嗎?”
有的時候是壞事。
中原中也應邀參與里包恩安排的喜聞樂見的出門修煉環(huán)節(jié),某次抓著沖過頭直接栽下山崖、撕心裂肺求救的阿綱的手,忍俊不禁地故意嚇唬他:“你再不使勁,我就拉不住你了。”
“中也嗚嗚嗚救命啊啊啊啊你不要突然松一下手啊!!”
阿綱雙手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吊在空中,臉色都白了一分,棕色頭發(fā)被吹亂,像是無助的兔子,被中原中也拽著耳朵在空中瑟瑟發(fā)抖。
中原中也這才拉他上來。
剛落地,阿綱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撲過來,顯然被剛剛一腳踩空差點人沒了的恐怖事件嚇得不輕,幾乎可以說抱著中原中也哀嚎。
中原中也憋著笑,看著對面的里包恩。
嬰兒形態(tài)的殺手顯然對阿綱忘帶武器結果只能靠中原中也脫困的行為非常不滿,手托起槍:“拼死跳過懸崖吧,阿綱。”
中原中也立刻識相地松開手,腳步輕轉,躲開爆衣的阿綱,喃喃:“今天是綠色條紋星星嗎……”
六道骸也比原來更頻繁地來他夢里散步。
曾經,在六道骸與中原中也重逢之后、來到并盛認識沢田綱吉之前,他們經常會因為對毀滅Mafia意見不同不歡而散。
那時候,中原中也會半推半就和他戰(zhàn)斗,但他們誰也沒有動真格,打累了就背靠著大樹坐在兩側,中間隔著一道空氣,安靜地低頭看書,抬頭看著漂浮的白云。
有的時候六道骸會使用一些故意戲弄中原中也的方式,比如變出一些奇怪的觸手去限制中原中也的行動,或者給他換一身麻煩的衣服讓中也猝不及防絆倒,然后把三叉戟刺過來,裝模作樣要和他訂立契約。
中原中也滿臉麻木地捏碎了幻境,從床上坐起來時,脖子上手臂上腳腕上大腿內側還殘留著冰涼光滑的觸感,忍不住使勁抖一抖,一頭鉆進被子里,把自己裹成橘子餡的團子。
彼時骸的身高還沒有和中也出現較大差距,在幻境中穿著精致的白襯衫、領花和短褲,像是矜貴的小少爺。
這樣稚嫩的樣貌曾經是最好的證明,證明他們在那么小的時候熟悉,又早早地在分別中背道而馳。
但重逢后,骸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不會偶爾主動挽著他的手坐在幻術捏造的河邊肩并肩打盹,仰著頭睡得四仰八叉(當然,睡得四仰八叉就差打起小呼嚕的可能只有中原中也一個人),中原中也也不會冷不丁從背后偷襲,抱著骸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探頭去看他手中的書。
他們只是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和諧,像是走在一條細線上,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但從不向對方那一側多窺探一眼,多走一步——除非有人即將掉下去,另一方也許才會打破這條默認的規(guī)則。
中原中也知道他無法阻止六道骸,也不會去阻止他。他只是想問:“你真的不覺得累嗎?”
六道骸打著哈欠。
他偶爾會喜歡枕著中原中也,用這種舒服的姿勢回答中原中也這樣的問題:“kufufufu,你是在擔心我嗎?”
“當然。”中原中也奇怪地看著他,“不如說你每次來找我的時候都是想放松一下吧?最近這么頻繁,你又準備做什么大事嗎?”
“……”六道骸kufufu不出來了,他扯了扯嘴角,說,“直覺系的生物真是可怕。”
說罷,給中原中也變出來一身水手服,覺得不對,又變成執(zhí)事西裝,最后變成了女仆裝,還加了個貓耳。
中原中也身上的暗紅色火焰一炸一炸,顯然又要制裁他了。
六道骸困倦地閉上眼睛,壓下中也的手,枕了過去。
他用意大利語說:“晚安。”
誰不會啊。
中原中也撇撇嘴,揪住骸的鳳梨葉子,讓他好歹給自己變回執(zhí)事的服裝。
六道骸勉為其難給他變了回去,唯獨留下了貓耳,中原中也糾結地捏了一下,放他一馬,也用意大利語回他:“好夢。”
成為阿綱守護者之后的六道骸變得比原來溫和了。
中原中也能感覺到他的變化。
他打心底里為他高興,但是六道骸聽了之后,卻滿臉嫌棄:“我怎么可能真心加入Mafia,只不過沢田綱吉對我有用。”
中原中也:“啊對對對。我看你最近挺活躍的,明天要來我家吃飯嗎?犬和千種也想見你。”
六道骸不依不饒:“不要敷衍我,中原中也,想去三途川的另一側輪回嗎?”
中原中也擺手:“最近天天被恭彌抓去戰(zhàn)斗,我可沒功夫晚上再陪你打架了……如果你愿意的話,再給我把過去那張床變出來吧,我有點懷念了。”
“懷念過去是衰老的表現,中也,你墮落了。”六道骸嘲諷完,倒是心口不一地放了張床在草坪上。
但在中原中也一頭栽過去睡覺時,他單手撐在中原中也的耳側,膝蓋也抵了過來,身體投下來的陰影籠罩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懶得睜開眼:“又怎么了?”
六道骸的聲音與呼吸貼近了:“和云雀恭彌戰(zhàn)斗這么久,還是這么缺乏警覺性嗎?”
“你的意思是讓我警惕你嗎?”中原中也嘟囔著。
六道骸語塞,繼而涼薄地笑起來:“你是說你信任我嗎?”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的眼皮困得黏在一起。
“如果我說信任你的話……”
那你也只會用其他旁敲側擊的話來否認、來反擊,總之絕對不會正面承認吧。
中原中也覺得六道骸這種生物著實敏感得嚇人,搭配上死鴨子嘴硬的屬性,也難怪天天被當成反派。
……嗯,不過他干的那些事,確實也是反派沒錯了。哪個正派的人會覺得只有簽訂契約把朋友變成容器才能信任的。
他明知道中原中也會說什么,還非要問出口來確定,就好像哪一天忘記問了,中原中也就會消失或者改變心意一樣。但即使得到想要的答案,他還要說些含含糊糊的話混淆視聽,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但凡中原中也少一分耐心或者直覺,恐怕兩個人早就分道揚鑣了吧。
骸,你想要什么樣的答案呢?他從一開始就是你的同伴。
你是唯一一個見證了他的過去的人,如果按照Mafia的說法,他和你出身同一個家族,一直以來都是彼此的家人。
既然他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利用你才和你結伴,現在就更不會因為什么理念立場而割席。
你倒是像對庫洛姆一樣,對他坦誠地說點好聽的話啊。
“反正你快不行的時候我都會去救你啦。”中原中也胡亂揉了揉六道骸的鳳梨頭,然后拍開他讓他離遠點別打擾自己休息,“安心……”
下一秒,就睡了過去。
四下無人,六道骸難得露出無語的神情。
“中原中也,你還是那么自大的人,我可從沒有說需要你的拯救。”他留下中原中也,身影消失在霧氣之中,“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的計劃會有一個無償的幫手了……”
幻境切換成夜晚,溫度也被細心地調整成舒適的狀態(tài)——當然,六道骸絕不是特意為中也這么做的,他只是同樣需要在幻境中休息罷了。
對這些變化毫無察覺的中原中也睡得極香。
和一平當鄰居,和云雀打架,照顧庫洛姆,和骸在夢中互相嘲諷,和彭格列年輕的家族一起游街,偶爾風也會來探望他。
然而這樣舒心的日常,在某天戛然而止了。
……
里包恩在被十年后火箭筒擊中后,失蹤了。
隨后整個彭格列家族的成員、一平甚至京子和小春也人間蒸發(fā)。
中原中也在并盛尋找了幾天,即將聯(lián)絡自己的人手調查時,失蹤的人們忽然又全部回到并盛,參加彩虹之子試煉和彭格列傳承,還時不時對中原中也會露出擔憂的目光。
沢田綱吉甚至主動找中原中也道歉。
中原中也問不出他們去了哪里,心里悶著火氣,但看著沢田綱吉的愧疚模樣,最終還是把質疑的話咽了回去。
他問:“你會保護好一平,讓她平安無事的,對吧?”
沢田綱吉握緊了拳頭,眼神堅毅:“我、我一定會保護好大家的。”
一平在中原中也懷里,聞言仰起頭,對中原中也說:“師兄,我也會保護你的!”
她明明才這么小,卻像是經歷許多艱苦突然長大了一樣。而這些艱苦說不定還與他中原中也有關。
中原中也覺得自責,他親親一平的額頭:“好,我相信一平。你和我都是師父的徒弟,我們無所不能。”
他們再次集體消失前,里包恩以欠下的人情,向中原中也下了一個緊急委托。
——尋找名叫白蘭·杰索的少年,但是不要讓那名少年察覺到任何異樣。
中原中也去了意大利,與彭格列的盟友跳馬迪諾協(xié)作調查。
調查進行地很順利,然而就在調查末尾,中原中也和迪諾忽然收到了一份來自未來的記憶。
中原中也終于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十年后,這個名叫白蘭·杰索的人掌握了穿越平行時空的力量。
為了奪取作為世界基石的彭格列指環(huán)以及彩虹之子奶嘴,繼而統(tǒng)治世界,他把十年前的年輕彭格列家族調換到十年后,大肆掠殺阻礙者。
中原中也之所以沒被置換,只是因為他的火焰是世界規(guī)則的異類,很多平行世界的他甚至都不存在,連白蘭也不確定他被十年后火箭筒砸中之后前往的時空,所以放棄了十年前的他。
與之相對應的,在那個瀕臨毀滅的世界中——
風和中原中也被“死亡”選中了。
午后,所有人都沉浸在拯救世界的歡樂中。
誰也沒有注意到,中原中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迪諾家族駐地,獨自一人,坐上了駛向監(jiān)禁白蘭·杰索的列車。
第63章 幼崽·少年·總裁
【平行世界未來·二十五歲】
正午。
中原中也坐在落地窗前的辦公室中, 手中文件已經看了一大半。
他活動著有些酸澀的脖頸,散落在頸間的赭發(fā)引起細碎的癢意, 于是他從抽屜中扒出一個發(fā)圈咬在嘴里,隨手把后發(fā)挽起來松散綁好,才按著眉心眺望窗外。
這棟大廈采光極好,中原中也曾經在西西里選了好久,才將這里定為自家公司的選址。
中原中也畢業(yè)之后,就告別了彭格列的朋友們,回到歐洲活動。
彭格列十代目繼位以后, 家族成員大多都來到了意大利,他們的聯(lián)絡又變得頻繁。
某次阿綱委托他完成一單生意時, 中原中也便順勢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方便調動資金。
最初注冊時,誰也沒想到這家公司會延續(xù)至今,中原中也相當敷衍地取了“ARED”作為注冊名。
但他和彭格列建立了長期合作項目后, 在沉迷世界未解之謎的獄寺隼人的建議下, 他把日本分公司命名微ラハバキ。
那段時間,火焰、匣武器和指環(huán)的研究剛剛興起, 中原中也在云雀恭彌的邀請下, 和他的風紀集團——中原中也一定要吐槽這個集團的名字——開啟了一個收集指環(huán)的項目。
桌面上的文件正是有關近期使用匣武器的家族的調查報告。
中原中也看了幾天, 除了最近風頭正盛的密魯菲奧雷家族比較值得成為潛在的商業(yè)采購對象外, 其他似乎沒什么值得注意。
秘書走進來幫他收整辦公桌,中原中也端起他送來的咖啡抿了一口, 見他不動, 瞥了他一眼:“骸, 別裝模作樣的了。”
那人抬起頭,半張臉上是典型的輪回眼契約后的裂紋, 寫有數字六的紅眸眨了眨,他笑出聲來:“別來無恙,中也。”
“看來你尋找地獄指環(huán)的進展相當不錯。怎么,又是跑來找我炫耀的嗎?”
“你對于炫耀這一詞的理解似乎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六道骸優(yōu)雅地嘲諷。
中原中也向后陷在柔軟的椅背上,懶得和他爭。
“這已經是第多少個被你附身的秘書了?幾乎每個當過我秘書的人都會莫名失去對于我的記憶,然后恐慌地辭職,對于這件事你有頭緒嗎?”
“kufufufu,你看你的大廈像不像童話里經常用來囚禁主角的琉璃高塔?小王子坐在塔頂,像只被綁住的籠中鳥,唯有一個人能走向塔頂,服侍他,把這只擁有恐怖力量的鳥兒握在手心直到鳥兒放棄掙扎,可能有人以為你喜歡這種童話,特意幫你徹底斷絕的信息,好讓你只能任他擺布了呢?”
中原中也不爽地咂舌:“如果這么想給我端咖啡,不如直接來應聘好不好?”
六道骸笑而不語。
他得寸進尺地雙手按在中原中也的椅子扶手上,藍紫色的長發(fā)發(fā)辮落在中原中也頸間,手指輕佻地捏住中也臉上防護用的平光金絲眼鏡,摘了下來:“真是冷淡,我可是在幫你。”
中原中也微微蹙眉,藍眸對上六道骸高深莫測的眼睛,知道他不會再說些什么了,頷首:“我要去一趟彭格列總部,一起嗎?”
“我暫時沒時間像彭格列那么悠閑,他恐怕也正在煩惱著吧,去的時候,替我向云雀問好。”
霧氣散去,秘書如同提線木偶,向外走去。
中原中也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去車庫取了跑車,戴上不離身的禮帽,直奔彭格列總部。
“中也大人,您來找boss嗎?”
庫洛姆如今已經成長為一位冷淡有氣勢的女性,但是看到熟人,仍然會用往常般溫柔的語調對話。
“嗯,我想問些關于指環(huán)的事情。”
庫洛姆猶豫了一下:“其實……boss現在正因為這件事困擾,您直接去他的辦公室吧。”
中原中也疑惑地挑眉。
他熟門熟路拐到阿綱的門口,還沒有進去,就聽到云雀恭彌低沉又冷峻的聲音:“沢田綱吉,最初你選擇銷毀彭格列戒指的時候,應該已經預料到這樣的局面了。”
“云雀前輩。”
屬于阿綱特有的溫柔聲音傳來。
“我并沒有制止你們收集指環(huán),只是認為現在貿然和密魯菲奧雷接洽太過危險,要知道他們如今體量膨脹到詭異的程度……啊,中也,請進來吧。”
沢田綱吉注意到門口停下的一縷影子,中原中也的到來讓他有種松口氣的感覺,主動停下話頭,讓中原中也進來。
中原中也打量著沢田綱吉。
他穿著得體的黑色西裝,已經非常有里世界教父的樣子。
但不同于過去,即使不再使用死氣丸,他的棕色眼睛也仍然顯得沉靜而銳利,不施以笑容時,讓人覺得淡漠而深不可測。
阿綱比上次見的時候顯得更加疲憊了。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直接問了出來:“你最近在忙什么,看起來像是好幾天沒有睡覺了。”
沢田綱吉苦笑:“我在想怎么和云雀前輩解釋……”
“上半年,密魯菲奧雷兼并了一個組織,那個組織保存著大空彩虹之子的奶嘴。”云雀恭彌不太耐煩地打斷阿綱鋪墊的話,“最近他們擴張的速度極快,幾乎吃掉了一半的零散組織,想必戒指的存貨并不少。”
“所以云雀前輩想去和他們……額,洽談。”
沢田綱吉委婉地把搶劫換成了更好聽的詞。
中原中也聽懂他的言下之意,笑出了聲。
他越過云雀恭彌,不顧云雀的黑臉和冷氣,把自己已經批好的文件遞給了沢田綱吉:“我們確實有和他們合作研究指環(huán)的計劃,阿綱,你怎么想?”
沢田綱吉捏著眉心:“那個名叫白蘭·杰索的首領很危險,他們甚至已經打起彭格列一些支部的主意,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有很糟糕的事情要發(fā)生了一樣。”
“所謂超直感……嗎。”
云雀恭彌輕輕說了句無聊。
中原中也沉吟:“不過彩虹之子的大空確實是很敏感的存在,如果你需要我?guī)湍阕咭惶耍铱梢砸越渲笧榻杩谌タ纯础!?br />
“不,這件事中也你不要繼續(xù)插手。從此之后的事情與Mafia的勢力劃分牽涉極深,按照你的原則,已經不該再介入了。”
沢田綱吉卻不容拒絕地說。
中原中也看著他,耳邊莫名閃過六道骸意義不明的話,眸光沉了下來:“這一點上我聽你的。但是如果和彩虹之子有關的話,哪怕是要去阻止Mafia的戰(zhàn)斗,我也會去的。”
沢田綱吉苦笑著點頭。
相比云雀恭彌,中也確實好說話很多,他帶著求助的意味看向中原中也,又看向云雀:“云雀前輩……我阻止你實在事出有因,有另外非常重要的工作,我希望你能答應。”
中原中也抱臂,看著云雀和阿綱氣勢非凡地對峙。
最后,不出所料云雀恭彌——或許可以稱之為,向目光誠懇的十代目妥協(xié)了。雖說本人絕對不會承認。
“接下來就不是我能聽的了吧。”中原中也拍了一下手,打散了房間里有些凝滯的氛圍,“你們是想要先聊完再出來吃午餐,還是先吃午餐再繼續(xù)加班?”
云雀恭彌抬頭看了眼時間,用行動表示了他的決定——直接向門外走。孤高的浮云就算是經過十年也不會群聚。
沢田綱吉摸摸鼻子:“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吃飯就不往外……”
很顯然,能和云雀恭彌依靠打架維持十年友誼的中原中也也不是什么聽話的主。
或者說,他知道阿綱留下來絕對不會好好吃飯。
他和獄寺、山本他們都不贊成阿綱這么折騰自己的身體,但只有身為合作組織的總裁,他才能這么理直氣壯抓走首領,并且不會因為被扣下以下犯上的帽子底氣不足。
中原中也繞過辦公桌,直接用重力異能把阿綱提了起來,扣著他西裝袖下方的手腕,強勢地拉著人向外走去。
阿綱肩膀耷拉了下來。
經過門外顧問的會客室,在里面喝咖啡的里包恩甚至朝中原中也微笑示意,對這么一個外人揪走首領的事沒有發(fā)表什么評價。
沢田綱吉只能嘆氣,快要走出首領辦公室區(qū),才調整好腳步,變成和中也并肩而行,吐槽道:“你和云雀前輩相處久了越來越聽不進人話了,中也。”
“我會把你的夸獎轉告恭彌的。”
沢田綱吉又說:“要是讓其他部下看到,說不定彭格列和你的集團要鬧出外交事故的。”
中原中也回答:“所以你現在不是整理好儀容儀表了嗎,看起來已經不像我把他們的首領劫持走了。”
“你真是……”
阿綱說著說著,也終于繃不住,微微翹起嘴角。
最近密魯菲奧雷亂七八糟的行動讓他的工作量翻倍,如果可以他還是會選擇留在辦公室,但……不得不說,中原中也這樣的做法確實給他一絲喘息的空隙。
在中原中也給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后,沢田綱吉才坐進去。
他經常搭乘中原中也的車,中也愛車,且極為挑剔,每輛的性能、造型和舒適度都極佳。車里沒有任何令人想皺眉的味道。
開得久一點的車,還會染上中也的氣息,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像是天高氣爽時清朗的風穿過落日森林的味道,讓他覺得安心又眷戀。
沢田綱吉情不自禁伸了個懶腰,問他:“去哪里吃飯?”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你真把我當成司機小弟了嗎?自己挑好喜歡的告訴我。”
他把平板扔過去,自己則啟動了跑車,一手敲著方向盤,另一手打開了空調和音樂播放器。
沢田綱吉笑容擴大了一點,選定一個西餐店,偏過身,斜躺著,好讓自己能一直看著中原中也開車時沉穩(wěn)的側臉。
“中也,你最近見過骸嗎?”他的聲音和藍調音樂同時響起。
“今天剛見過。”
“幫我轉告他,不要太冒險。”
“你們啊,天天都讓我傳話還打啞謎……嘖,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踩緊油門,疾馳。
跨海大橋兩側一片蔚藍,他把空調被從后面扔到阿綱身上:“前面恐怕會堵車,睡一會吧。”
“誒,我還以為我挑了最近的……”
中原中也無奈:“你自己選的時候倒是看看路啊。”
藍調悠然中帶著些悲傷的曲調在空間中緩緩流淌。
阿綱無辜地笑了一下,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棕色的頭發(fā)看起來十分柔軟,修長的身體微微蜷縮,那股首領的銳氣頓時消散得徹底,像是無害的超大只棕色兔子。
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他是這幾年掌控彭格列的年輕教父,手下還統(tǒng)領著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守護者們。
良久,中原中也的嗓音響起,像是低緩磁性的提琴,讓沢田綱吉覺得耳膜都在酥麻地共振,慵懶得要命:“密魯菲奧雷的發(fā)展這么棘手嗎?”
“他的壯大速度快到反常,完美避開了很多必走的彎路……巴利安上次對我抱怨,說他們簡直像提前知道了很多情報一樣。”沢田綱吉閉著眼,回答,“不過不用擔心,風前輩還有彩虹之子的事情我會多留心,我會保護大家……痛。”
他的額頭上被中原中也敲了一記,睜開眼,茫然地看著中原中也。
“你怎么統(tǒng)治彭格列我管不著,但一旦彩虹之子被卷入,我可以勉為其難成為你的戰(zhàn)斗力。”
沢田綱吉琥珀般的眼眸溫柔地看著中原中也:“西西里之后說不定會變成戰(zhàn)場,中也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可以抽身。Mafia的事情就交給Mafia吧,我不會讓你有后顧之憂的。”
中原中也目視前方,哼了一聲:“那你倒是最開始就別和我認識啊。”
沢田綱吉輕笑出來,笑容又逐漸變成嘆息。
“中也,我有點困了。”他的腦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蹭了一點,如果讓別人看到了,說不定會覺得他在撒嬌。
“你確實該累了。”中原中也回答,“我早就告訴過你,別總想著一個人解決一切。”
前方確實堵了車。
中原中也在擁堵的道路上緩慢跟隨車流向前,帶著黑色皮質薄手套的手探過去,虛掩住沢田綱吉的雙眼:“堵車會很久,我也會開得很慢,你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質地柔軟的黑色手套在眼前停留了幾秒,確認沢田綱吉確實閉上眼睛才退開。
只不過退開時,他的手很順便地劃過沢田綱吉的臉龐,幫他把礙事的碎發(fā)清到耳側便于他側躺,冰涼又輕柔的指尖若有若無地碰到側臉薄薄的皮膚,讓習慣保持警覺的大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斷斷續(xù)續(xù)產生一連串異樣的麻木感——像是中了細微的電流,但只要習慣,也并不讓人難受,反而有些像情人間的摩挲,舒服得讓沢田綱吉想輕輕顫抖。
“又讓你保護我了。”
“首領偶爾任性一下也沒關系。”
透過擋光板投下的陰影,沢田綱吉看到中原中也游刃有余的笑容。
他不止一次見過對方這樣的笑容。
印象最深的那次……是他下命令毀掉彭格列指環(huán)后、因為壓力太大幾天沒有睡好覺的下午。
中原中也一腳踹開了他辦公室的門,在部下驚恐的目光中把他押到車的副駕駛上,自說自話要他陪他去一個完全沒聽說過的偏僻飯館吃飯。
那個地方很遠,那條路很長,一路上放著中原中也并不常聽的舒緩催眠的音樂。
他躺在放成仰角的副駕駛座上,什么也不要考慮,沒有任何工作和責任,只有和唯一的守護者低聲地低聲的交談。
中也很強,強到連云雀前輩都認可,強到里包恩都放任對他這種莽撞的行為。
那天晚上,沢田綱吉喝了點酒,理智告訴他該回去了,嘴巴卻控制不住地問中也:“怎么辦,我們還能走得更遠嗎?”
中原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怎么不可以,當然可以,我有重力火焰,帶你上天都可以。”
說完這句話,他就給他的冤種守護者們群發(fā)了一條短訊“我要帶走你們首領”,然后一轟油門,沿著環(huán)海公路,直接通宵開到了西西里的邊緣。
沢田綱吉剛開始怕里包恩他們擔心,后來這股憂慮就在漫天星斗中融化了。
西西里夜晚浪漫的海風順著大開的窗戶把清涼灌進車廂,遠方的船鳴、路邊的樹,環(huán)海公路盤山蜿蜒前行,除了安靜浮動的燈光與轉彎的反光鏡,整條道路都只屬于他們二人。
沢田綱吉把身子探出車窗,迎著風啊啊啊大喊,扭頭看到中原中也曲肘靠在車窗上,另一只手控著方向盤,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
修身的黑色長款西裝被中也扔到后座,中也扯開襯衣的兩三顆扣子,大剌剌露出鎖骨,系著寶石領結的領口松垮地掛在其上,熏風吹拂他散亂的劉海,他干脆把皮筋拉了下來,讓剛及肩的漂亮赭色卷發(fā)全部落了下來。
即使這么晚,沙灘上仍然有一兩對模糊的人影,坐在海岸線上的石板長凳上擁吻。
停車時,沢田綱吉擁抱了中原中也,抱完又覺得自己太夸張,不好意思又懊惱地往前走得更深,腳踝沒入海水,假裝認真地去看海浪。
看了一會,他真的有點入迷。
想到很久前因為擔憂自己來意大利水土不服試圖打破文化隔閡而狂看的電影情節(jié),他偏頭問中也:“隼人說你吸煙。”
中原中也無語:“他連這種事都要給你匯報嗎……只有遇到味道不錯的煙,我偶爾才會試試,上次還是和你親愛的嵐守吃飯,都幾個月前的事了……嘖,車上不一定有,你等我找找。”
他踩著沙子走出去,又走回來,神情驚奇地晃著一包煙——是紅酒味的:“運氣倒是不錯,還剩幾根。”
沢田綱吉笑容純良:“開車不喝酒,中也就別吸了。”
“……你小子這幾年就腹黑的能力長了嗎。”中原中也扔給他,尾音嫌棄地拉長,“我沒打算和你搶。”
沢田綱吉雙手穩(wěn)穩(wěn)接住。
中原中也在旁邊看他點煙,被他生疏的動作弄得嗤地笑出來,直接奪過打火機,用手遮著風,示意他低頭,順便不留情面地嘲諷:“下次你還是用你的大空火焰點火吧。”
“我覺得中也的重力火焰更適合。”
沢田綱吉說罷,為了堵住中原中也下一句話,急忙咬著煙,湊了過去。
中原中也嘁了一聲。
藍色與明黃色交織的火舌竄起,又熄滅。
夜色下黑暗的海岸邊,煙尾亮起一點紅色火光。
裊娜升起的煙中帶著香醇的紅酒味,沢田綱吉想,不愧是中也收藏的煙,連味道也立刻讓人想到他,細膩又熱烈到醉人。
他上頭一般來了一口,還沒感受完就被煙熏得咳嗽起來。
中也在身旁哈哈大笑,沢田綱吉咳得快要說不出話,摸摸鼻子,久違地像過去的廢柴綱一樣尷尬地微紅著臉,抱怨道:“你不會要一直笑、咳咳咳……吧。”
回應他的是中也更猖狂的笑聲。
兩個人在海邊坐了一晚上,晨光熹微時,被彭格列的車隊包圍。
面容成熟、充滿攻擊性的銀發(fā)男人——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微微蹙眉,沖下來,對著沢田綱吉上看下看確定沒事,才橫眉冷對瞪著中原中也——滿眼寫著你是不是圖謀不軌,比如想威脅十代目要加入彭格列搶奪左右手的地位?
……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
自從初中第一次見面,獄寺隼人和中原中也至今為止已經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將近十年,除了互相diss對方的愛好和品味,有一半都是獄寺隼人在擅自腦補然后為十代目的左右手地位而戰(zhàn)。
——誰在和你爭那種東西啊!十年了都不知道朋友這個詞怎么寫嗎?當然他中原中也是絕對不會先說出這個詞的!
總之,如果不是知道獄寺隼人在其他人面前絕對不是這種小屁孩一樣不沉穩(wěn)的樣子,中原中也一定會向沢田綱吉建議讓他換一個靠譜且腦洞正常的守護者。
兩個嵐屬性的脾氣但凡開口就要懟個三百回合,沢田綱吉雙手放在兩個人的肩頭,獄寺隼人立刻了息聲,中原中也也沒反抗。
沢田綱吉要回去了,中原中也卻決定停在那里多看一會,等著太陽徹底從海平面上升起。
他背對著大海,向坐在車里落下車窗的阿綱揮手。
乍現的金色光芒襯托著他明艷的橘發(fā),在深藍色海浪之上,宛如西西里一團永不熄滅的光。
沢田綱吉若有所思對獄寺隼人笑:“看來我比中也更早一點看到日出了。”
獄寺隼人也聽懂了他的玩笑——雖說他知道中原中也是可信的,但是仍然因為中原中也那條亂來的短訊腦補了很多陰謀論——無奈地翹了翹嘴角:“十代目,辛苦了,你真的要這么決定嗎?”
……
沢田綱吉重新審視了一遍手中中原中也留下的文件,點點頭。
他目送著中原中也的車離開了彭格列家族,才想起這一輛就是上次他們一起向海邊飆車的那一輛。
明日,金燦燦的光芒千絲萬縷想必也仍然會從海岸線上抽出,吞沒黑暗吧。
歡愉地奔赴清晨的人們之中,中也應該是光明下的一員,坐在敞開車門的駕駛座上,單腿支撐著地面,悠閑地喝著果汁,享用他的早餐。
沢田綱吉把中也的文件壓在了柜子最低,拿出了另一份已經簽好名的文件遞給了下午被他叫到辦公室的獄寺隼人。
“終止和ARED集團的所有合作?”獄寺隼人驚訝地念出聲。
“中也的情報網雖說不會特意去招惹Mafia,但也不至于連意大利Mafia變動的大事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似乎被封鎖了。我聽說他最近見過骸,說不定是骸故意的。”沢田綱吉想著自家霧守的脾氣,不禁頭疼,“做得這么明顯,是特意不想讓中也摻和吧。”
“中原中也雖說脾氣不行,但實力確實不差,您真的不打算讓他加入嗎?”
和他半斤八兩的你就不要說他了吧。
沢田綱吉一瞬間露出智慧的豆豆眼,隨后一笑:“中也的Mafia原則你也知道,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要求他因為我們奮不顧身。”
或者說……他想看中也貫徹這樣的原則,就好像能看到自己至今仍然困惑的道路究竟通向何方。
“……切,也是。”獄寺隼人不爽的表情一閃而過,最后變成肅穆,毫不猶豫地躬身,“我明白了,就算中原中也或者其他任何人不參與,我都會為十代目赴湯蹈火,絕對要讓那個令人火大的家族付出代價。”
*
ARED集團的高層人數并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中原中也在游歷中認識、追隨著中原中也加入的朋友。
這個集團除了做匣武器和戒指的生意外,也有傳統(tǒng)的海運線路,在不同國家之間維持著資金運轉。
和沢田綱吉分別后,意大利的戰(zhàn)況變得越發(fā)復雜,中原中也甚至聽到了彭格列總部被襲擊的消息。
他留心著阿綱的情況,確認對方仍然活蹦亂跳在積極備戰(zhàn),并且已知最強戰(zhàn)力云雀恭彌也在彭格列出沒之后,才在對方的催促下,保護著部下和重要資產——特別是最初和云雀一起儲備的指環(huán)和匣武器——撤出了西西里。
期間,他和風取得了聯(lián)絡。
聽聞對方正在隔海相望的國家進行白道的工作,中也又拉著他聊了很久,掛斷之后,無聲地嘲笑瞎緊張的自己——最強的武道大師,連中原中也和他戰(zhàn)斗都不敢托大,更別說其他人。
西西里大樓明顯冷清很多。
中原中也急匆匆地安置部下,又分心去尋找阿綱委托的彭格列相關者。
也許是忙碌的日子總過得特別快,在他摸不著頭腦地給阿綱拜托的人們在指定地點設置好安全屋后,才后知后覺意識到沢田綱吉已經與他失聯(lián)有幾日。
本集團的建筑被卷進Mafia斗爭的受損報告仍然在源源不斷地發(fā)來。
忽然生發(fā)的不詳預感讓中原中也當晚就坐著飛機回到了西西里。
公司大廈的頂層不知為何亮著燈,他腦海中細數著此時可能來訪的客人,一邊期待著阿綱正坐在里面,無奈又狡黠地笑著請求他去幫忙拆毀那可恨的家族,一邊嘭地一聲踹開了門。
事到如今,也該拜托他了吧,只要阿綱的表情有任何一絲這樣的意思,哪怕不對他講述彭格列多么困難,中原中也大概都會直接應允。
然而椅子轉動,或許是那惹人煩的燈光的原因,中原中也眼前恍惚了一下,才看清那里坐著的人。
黑發(fā)黑眸,黃色小鳥飛在空中,喊他:“中也,中也!”
云雀恭彌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個是壞消息,風一夜之間下落不明,疑似死亡。
另一個……也是壞消息。
沢田綱吉沒有兌現他的承諾。
在和密魯菲奧雷首領談判時,所有人的目睹之下,彭格列十代目被槍擊,確認死亡。
……
云雀恭彌親自來傳遞消息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那就是在中原中也失去理智的時候,把他拽到地下訓練場打得暗無天日。
看著在焦躁中露出好幾次破綻、被打得嘴角出血的中原中也坐在地上狼狽地喘著氣,云雀恭彌收回了云之火焰和匣武器,手指上的戒指瞬間破裂,仿佛對這些消息沒有波動般問他:“冷靜下來了嗎?”
中原中也攥緊了手,身后披著的質地極好的黑色長西裝落了地。
云雀恭彌在他身前彎下腰,抓著他的領口,讓他的眼眸中只能倒映出自己:“接下來我要去日本,中原中也,你會和我一起去。”
中原中也死死咬著牙:“我的人手保存得都還完整,就算……”
云雀接下他的話:“就算帶他們去送死也綽綽有余嗎?”
鈷藍色的眸子狠狠瞪向他。
“骸說的沒錯,遇到你師父的事情,你的大腦就會變得不清楚。但是不管現在你多想復仇,憑你一個人是無法殺死白蘭的。”
“白蘭·杰索……”中原中也咬牙重復著這個就在兩三個月之前還被他們笑談中隨口提及的名字。
“沢田綱吉要我?guī)У脑捨乙呀泿У搅恕!?br />
中原中也瞳孔縮了縮。
“阿綱……讓你帶的話?”
云雀恭彌不理睬他的疑問,打著哈欠回去了。中原中也蹭地站起來:“喂!云雀恭彌!你給我等等!阿綱已經預料到這樣的情況了?你們到底在計劃什么?!”
“哼,我怎么可能和草食動物群聚。”云雀轉過身,狹長的丹鳳眼看著他,忽而勾起一抹笑,“還要戰(zhàn)斗嗎?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失蹤了數日。
彼時,意大利的彭格列總部已經被密魯菲奧雷轟炸。
獄寺隼人奉沢田綱吉遺愿,護送他的棺材返回日本。
私人飛機剛剛起飛離地,就忽然猛烈地震動了一下。
獄寺隼人渾身戾氣地戴上指環(huán),死死盯著尚未關閉的機艙門,身體擋在沢田綱吉的棺前,命令道:“如果有任何問題,把我和侵入者一起放下,你們帶著十代目的身體回日本。”
他的部下急切道:“獄寺大人?!但是……”
“連你都要以命相搏的話,你還準備讓什么去保護你家十代目和彭格列?”
一道狂放的聲音與那個人的身影一起出現在機艙口。
直升機向上加速,赭發(fā)、招牌的禮帽、黑色長西裝外套,青年踏進來,示意松了一口氣的駕駛員關上艙門,錯開獄寺隼人的視線,望著他身后雕刻精致的棺材。
獄寺隼人攥緊了拳頭,他明知道這件事與中原中也無關,但是仍然忍不住責備般嘲諷出聲:“你為什么跟過來,你不是不摻和Mafia事情嗎?”
如果早點來的話,也許就能阻止十代目去密魯菲奧雷家族了。
如果早點來的話……強大如你中原中也,一定不會讓十代目死去。
中原中也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手中暗紅色火焰浮現,把死死不肯讓路的獄寺隼人丟到一旁,坐在沢田綱吉的棺旁,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平攤在棺木上方。
“就在前不久,我的部下被截擊了,至于被誰,想必你也很清楚。”
中原中也幽深的鈷藍色雙眼對上獄寺隼人的眼睛。
“這是復仇。復仇從來不講原則,只有要被我殺死的人而已。”
第64章 幼崽·少年·總裁
中原中也主動找上了六道骸——或者說, 是六道骸一直想方設法阻撓中原中也直接與密魯菲奧雷對上,并提出了“折中”的方法。
六道骸的輪回眼與中原中也的火焰相性很差。
但如果中原中也完全接受六道骸的幻術侵入, 不主動抵消,也許沒有比中原中也更適合隱匿的容器。
這并不是場容易的實驗,連六道骸都沒有想到,他們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取得成功。
可能是因為中原中也的情緒——按照六道骸的話——也許已經在爆發(fā)的邊緣,只要白蘭出現在他的面前,恐怕他拼死也要把對方撕碎,這種執(zhí)念超乎想象地被地獄指環(huán)認可, 才讓一切進展的這么順利。
六道骸甚至覺得中原中也以這種異常的狀態(tài),還能在云雀恭彌離開后冷靜下來盡快解散公司、隱秘地幫助彭格列安排后事, 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了。
往日六道骸總是笑談讓中也和他訂立契約,但事到如今,六道骸卻一反常態(tài),繞著圈子確認了幾遍, 才將三叉戟刺中中原中也的肩頭。
即使擁有多枚地獄指環(huán), 想要制作如此的復雜幻術也并不容易——畢竟六道骸現在在做的,幾乎等于將中原中也的靈魂從身體中剝離, 再把他的意識附著在有幻覺上, 身體則交由六道骸控制。
六道骸故意用了力, 看著中原中也變得蒼白卻平靜到有幾分怪異的臉。
他早就將中原中也即將附著的有幻覺“身體”定位在了庫洛姆的霧守辦公室, 便于中原中也掩人耳目地跟隨彭格列活動。
如今幻術已經生效,中原中也自然不會給予他任何期待的反應。
他有些遺憾地撫上中原中也成熟銳氣的臉龐:“kufufu, 中原中也, 曾經口口聲聲想讓我放棄仇恨的你, 如今卻為了仇恨變成我的傀儡,這樣的感覺如何?”
中原中也往日散發(fā)著光亮的藍眸逐漸失去了光彩, 空洞地望著六道骸,唇色也變得淺淡,被六道骸裹著皮質手套的拇指碾過,用絕對會讓他炸毛的方式摩挲著下巴和敏感的耳后,也只是呆板地站在那里。
唯有身體殘余的應激本能,讓青年如紅酒般濃烈漂亮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縷病態(tài)的紅暈。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能比風更重要。更何況還有我的朋友。”
找到六道骸的時候,中原中也對他說。
“我要親自對那個人復仇。”
一旦六道骸的潛入破壞計劃不成功,眼前的中也就會成為備選方案,如那些實驗員所愿,變成殺戮的火種,掀起火焰,燃盡一切。
中原中也……如今的你也是出于對他的計劃的信任,才主動找到他的嗎?
是信任他的計劃一定會成功,還是信任他……必定會為了結束一切,打碎你這個軀殼,用重力火焰與白蘭·杰索拼死一搏?
六道骸笑容變淡了些,半晌,捏著“中原中也”的下巴,微微抬起。
“你不要忘了,我們的道路相悖,我向來喜歡看你吃癟,這具身體接下來應該如何使用,就只由我一個人決定了。”
*
沢田綱吉與伙伴們先后穿越到了十年后。
在這個十年后的世界,彩虹之子全部死亡,彭格列戒指被毀,勢力也分崩離析。
他們最首要的敵人就是密魯菲奧雷家族,這個家族是由杰索家族與大空彩虹之子統(tǒng)領的基里奧內羅家族合并后的新勢力,前者成為了白魔咒的主力,后者的成員大多加入了黑魔咒,是駐守在日本的主力。
根據十年后的獄寺隼人留下的訊息,沢田綱吉等人來到彭格列在并盛的分部,開始聚集守護者,學習使用十年后戒指與指環(huán)的戰(zhàn)斗方式,準備去殺死關鍵人物——管理密魯菲奧雷家族日本分部的入江正一,找到回到過去的方法。
——計劃是這樣的計劃。
但事實是,年僅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們在這個時刻面臨生命危險的未來,不管是戰(zhàn)斗力上還是精神上都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在外出時遇到日本分部、黑魔咒A級隊長的伽馬時,山本武和獄寺隼人被重傷昏迷。
如果不是十年后的云雀恭彌及時出現,恐怕不等他們找到入江正一就要先折在未來了。
回到基地之后,所有人都顯得很沉重,只有碧安琪和風太的到來讓醫(yī)療室的氛圍變得輕松了些。
云雀恭彌懶得理會年幼十代目的心情,講述情報的過程中發(fā)現旁聽人數不斷增加,身上冷氣越來越重,終于忍不住對沢田綱吉舉起拐子,威脅道:“你們還要群聚到什么時候?我的心情很不愉快,果然還是咬殺你……”
“恭彌,和自家boss的久別重逢,用這種態(tài)度可是會讓人傷心吧。”
醫(yī)務室的門被再次推開,一道張揚的聲線滿是調侃地止住了云雀的動作。
黑色西裝馬甲和黑色長披風,圓禮帽,橘發(fā)的男人戴著黑色薄手套的手抓著門框,望著沢田綱吉,勾起嘴角。
“讓阿綱知道了,說不定要說你拗不過十年后的他,才故意欺負十幾歲的小孩。”
云雀恭彌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人,原本頓在空中的浮萍拐毫不猶豫地向沢田綱吉落了下去——甚至比最開始的力道增加了。
沢田綱吉哀嚎著被錘倒在地。
超直感讓他莫名覺得眼前的橘發(fā)男人是故意說這樣的話來逗弄云雀,一時無語和喜悅交織在一起,阿綱心情復雜地大聲叫了他的名字:“中也……是十年后的中也嗎?”
“喲,是我。”
中原中也的黑皮鞋停在沢田綱吉的面前。
他彎下腰時,柔軟的黑色長披風落了下來,像是把沢田綱吉圈在某個無人知悉的保護圈里,伸出手。
沢田綱吉下意識地道謝,握住他的手。
然而就在他借力站直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中原中也雖然笑容燦爛,但卻莫名泛著冷意,鈷藍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無端讓他覺得……很悲傷。
剛剛站定,他就被中原中也輕輕抱了抱。
中原中也向后退了兩步,笑容陡然變得日常而溫柔,胸前漂亮的寶石領結閃爍了一下:“好久不見了,阿綱。”
沢田綱吉又想,雖然他從來沒有想象過,但眼前的人確實符合所有對十年后中也的印象。
他的氣勢收斂了幾分,無端讓人覺得更加危險,成熟而熱烈,鮮明得像是油畫。
如果說過去的中也像是一縷無拘無束的清風,那現在的中也先生,就像危險的颶風,里面藏著刀刃,只要膽敢侵入他劃出的那個保護圈,就時刻準備著切斷敵人的喉嚨。
也許他們未來的關系比想象中還要好。
沢田綱吉看著中原中也眼中明顯的懷念,有些手足無措地抓了抓自己柔軟的后發(f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讓對方開心一點。
感覺到他的不自在,中原中也話鋒一轉,對著阿綱上下比劃了一下,感嘆道:“我都快忘了,你也有這么矮的時候啊。”
沢田綱吉:“……誒?”
“閑話已經說夠了嗎?”云雀恭彌站在兩人身后,臉色發(fā)黑,看起來像是隨時能把醫(yī)務室的墻敲碎,“你竟然和他合作了。”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為了防止給你添麻煩,我可是特意在外面多呆了幾天,所以這次就不要計較了。”中原中也對茫然的沢田綱吉遞去安撫的眼神,視線逐漸凝聚在里包恩身上,嘴里卻游刃有余回答著云雀,“而且,也不全是他的主意。”
如果不是六道骸一直妨礙他尋找密魯菲奧雷的老巢,他現在說不定已經親自去殺穿了密魯菲奧雷宰了那個殺害彩虹之子的白蘭·杰索,阻止這些莫名其妙的穿越,也不用這些無辜的孩子被送到十年后受苦了。
中原中也漫不經心地想。
云雀恭彌瞇起眼睛。
醫(yī)務室里擠滿的人還有中原中也身體傳來的幻術氣息都讓他無比想咬殺,如果不是清楚骸和中也的計劃不適合在此處暴露,他說不定會直接砸了這間令人不爽的房子。
他沉默片刻,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云雀恭彌一走,房間里凝滯的氛圍一下消散了。
中原中也聳肩,越過大喘了一口氣的阿綱,走到里包恩面前,半跪下來,雙手托著里包恩的手:“沒想到你也一起來了,身體還好嗎?”
“強尼二給我訂做了特別的防護服,可以隔離七的三次方射線,勉勉強強吧。”
“再見到你很高興,里包恩。”中原中也微微垂眸,語氣很是輕松,但他背對著眾人,只有里包恩能看到他鄭重到嚴肅的表情,“我會保護好你和拉爾的。”
里包恩壓了壓帽檐,點點頭,難得出言安慰道:“啊,我可是世界第一殺手,不用緊張。”
他再次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風確實收了個好徒弟。多虧了他,阿綱現在又多了一個不錯的同伴。
里包恩黝黑的眼睛探究著看著中原中也,露出一絲笑容。
既然如此,他也勉為其難在這段時間繼續(xù)代為看管這個看起來在謀劃著什么大事的十年后的中也吧。
……
中原中也為眾人帶來了極多信息。
他從頭到尾跟進了云雀恭彌收集戒指和匣武器的進程,還大剌剌坐在阿綱辦公室旁聽了一些有關彭格列勢力的事,也耗費大量人馬調查過密魯菲奧雷的家族。
開完會,他還見到了過去的一平,許久沒見的沖天辮小女孩滿臉高興地撲到他的懷里,眷戀地蹭了蹭:“師兄!”
她沒有說更多的話,只是直到晚上都不愿意離開他的懷抱。中原中也也樂得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腦袋,偶爾出神地在想至今為止音訊斷絕的骸的事情。
晚飯后,一平很早就露出困倦的表情,中原中也坐在床邊,像過去一樣陪著她直到睡著,半夢半醒時,一平抓著他的手指,像小大人一樣問:“師兄,我想師父了。”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差點被喉嚨里堵塞的感覺拽得喘不過氣來,反手握緊了她的手,低聲說:“我會帶他回來的。”
“師兄也要回來。”一平用輕輕的童音又說,“我喜歡師父,也喜歡師兄,大家都要平安無事。”
中原中也無言地摸摸她的臉頰,把被子蓋好,合上門。
沢田綱吉不知道什么時候等在門外,站在黑暗的走廊盡頭叫他:“中也……先生,你不留在基地里休息嗎?”
“我去恭彌那里。”中原中也吐槽著,“有的事情不給他說清楚,那家伙可是很會鬧脾氣的。”
沢田綱吉有些黑線地無視了“鬧脾氣”這樣充滿童趣的詞,亦步亦趨跟上來,跟著中也一起慢慢向地下的方向走。
中原中也對他的情緒一目了然:“有什么想問的就直說吧。”
他在阿綱嚇一跳的表情中,伸手揉揉他的頭發(fā):“不用這么拘束,我們在未來可是經常去海邊看風景的關系。”
他主動說到了未來,阿綱溫順的棕色眼睛頓時閃爍起來:“其實也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中也先生也加入了彭格列嗎?”
“不。我只是你們的合作商。”中原中也說著,手上的力度加重了點,惡趣味地聽著阿綱嘶了一口氣,“只不過被你使喚得很慘。”
沢田綱吉很難想象自己去使喚誰,一邊不可置信一邊下意識道歉:“誒?我嗎?抱、抱歉……?”
中原中也噗地笑出聲:“雖然你是代人受過,不過我收下了。”
“那個。”沢田綱吉惴惴不安地偏過頭,偷瞄中原中也的表情,“你愿意說說未來的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怕中原中也拒絕,他立刻給自己打補丁:“如果很費事或者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聽說了一些傳聞,總覺得……”
“總覺得不像你自己,對嗎?”中原中也接話。
十年前的沢田綱吉看起來一驚一乍的,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中原中也又想笑了:“我說了,我們很熟。對于朋友,這點了解總還是要有的吧。”
中原中也的嗓音常年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但說到朋友兩個字,卻念得異常認真。
他的身上仿佛與生俱來某種飄逸的氣質,即使在被暗黑填滿的地下長廊,也莫名能走出一種在海邊漫步的感覺,時間變得緩慢而寧靜。
這還是沢田綱吉第一次聽到別人對未來的自己這么明確的定位,這讓他忍不住想象,未來的自己是否經常和中也先生像這樣講話,所以中也先生的語氣才會這么自然。
沢田綱吉情不自禁閉了閉眼睛。他忽然感到十足的安心,又有點害羞,扭扭捏捏地沒有接上話。
中原中也停在云雀恭彌和彭格列基地的聯(lián)通處,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繼續(xù)和阿綱完成這個對話:“十年后的你經歷過很多事,如果你想聽,我可以一一講給你——關于未來的你,到底是個多厲害的家伙。”
他的鈷藍色眼睛像是黑夜中仍然不朽的寶石,耐心地、溫和地注視著沢田綱吉的眼睛。
“但是在那之前,你要聽好了,阿綱,所謂未來只是某種假設而已,不管別人怎么說‘十年后的你’,你都不要感到壓力,也不用害怕,你只管去憑借你的心做決定,到底選擇哪一個未來,只有你能夠決定。”
他的手虛握成拳,輕輕碰了一下少年的心口處,輕笑了一下。
“哪怕不是成為首領,不是Mafia,甚至不是任何符合常規(guī)的人設,只有你是阿綱,我們就會在你身邊。”
沢田綱吉怔怔地向他的方向伸出手。
來到十年后,他見過很多小伙伴的成年版,只是他還沒有閑暇和任何人以這種方式聊過。
唯有中也先生。
讓他覺得……未來的自己,一定深深依賴著會為了安慰自己而認真說出這番話的、可靠的中也先生吧。
沢田綱吉金棕色的眼睛沉淀在只有微光的夜里,纖細又堅定。
“中也、中也先生!”
他對著中原中也的背影高聲喊道。
“那有什么我可以幫到你的地方嗎?”
“噓,吵醒恭彌可是很恐怖的。”中原中也連忙回過頭,食指豎在唇前,若有若無的笑,“我還不至于,我們都不會輕易死去,你也相信我就可以了。”
沢田綱吉離開的時候,身影比來時要活潑很多。
中原中也靠著墻望著他:“阿綱已經走了,算不上群聚,你還不出來嗎?”
云雀恭彌的身影浮現在黑暗中:“你想在這里當好老師嗎?”
“阿綱壓力太大的時候,我就會去幫助他,我還以為這是默認的事情。”中原中也斜看過去,“倒是你,這么晚不睡,是終于想好告訴我你們暗自籌劃了什么嗎?所有人莫名其妙的行動現在都讓我很火大,就算我信任你們,你也了解我不可能真的坐以待斃。”
“否則你也不會把自己的身體變成骸的新容器了。”
云雀恭彌手中紫色火焰閃過,浮萍拐眨眼出現,緩慢卻力道極重地直接嵌在中原中也的臉側,居高臨下地看著被他逼到墻與手臂間的中原中也:“你們不會以為用你的身體徹底釋放火焰就可以殺死白蘭·杰索了吧?”
“哇哦。”中原中也學云雀恭彌的語氣,“你比我想象中知道得還多。就算我說是,現在你也阻攔不下來了。”
云雀恭彌不理會他活躍氣氛一樣的挑釁:“中原中也,急著找死的話,現在我就可以殺了你。你如今的身體,能操縱的火焰應該遠少于真正的身體,簡直像草食動物一樣不堪一擊。”
“這說明那邊成功的概率就更大了。我也是認真考慮過的,比起依賴十年前的小孩子,大人還是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比較好……雖說你不一定會贊成這個理論就是了。”
可能是在黑暗里站久了,中原中也逐漸感覺到了疲倦。
他打了個哈欠,眼睛中泛著困意,像是蒙著一層汽,伸手推開云雀恭彌的阻攔,向他的基地走去。
但沒走出去多遠,云雀恭彌也停了下來,抱臂淡定地看著中原中也僵硬地停下腳步。
中原中也按了按太陽穴,心中罵了幾句六道骸,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梗著脖子扭過頭。
“我說,恭彌。”
“……”
“你也有霧屬性對吧?”
“……”
“找到庫洛姆之前。”中原中也的視線順著云雀恭彌的手向下,看向青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戴著的戒指,試圖分辨出這是哪種屬性的,尷尬道,“暫時還要……拜托你了……”
他聽到云雀恭彌明顯的嘲笑聲。
中原中也:##
硬了,拳頭硬了。
……
中原中也醒來時,聽到外面下雨了。
他的身體就像剛修過的機械一樣,想啟動火焰,就感到一陣酸澀。
這種情況,只可能是六道骸那邊動用了過多的力量。
果然他和霧屬性的火焰合不來,果然回來還是把骸打一頓吧。
想到這里,理智回籠。
跟著回籠的還有他為了得到霧屬性的火焰和云雀恭彌一起拆得凄慘的訓練室,以及黑暗的室內,恭彌俯下身,饒有興趣地將火焰渡到他的唇際,注視著他怎么用靛藍色的火焰檢查與修補自身。
——這是他們戰(zhàn)斗賭約的一部分,中原中也愿賭服輸,臭著臉像雜耍一樣被云雀當成研究對象圍觀。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把被子又蓋回自己的腦袋上。
如果遇到這種意外情況,要靠吞噬一定量火焰來維持活性——六道骸這混蛋最好不是故意設置成這樣耍他玩。
云雀已經和他的副官草壁哲矢去了隔壁基地,最近他的工作是訓練阿綱,聽說對方成功完成了繼承式,火焰也逐漸接近十年后的他,中原中也換了和服,幫忙去驗貨。
畢竟……守護者們大多不會同首領戰(zhàn)斗,所以和阿綱切磋最多、最了解他的招數的反而是中原中也以及守護者中的例外云雀恭彌。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訓練場里。
中原中也“……”地看著拉爾·米爾奇拽著疲憊不堪的沢田綱吉對著他的腦袋左右開弓試圖把這困死的倒霉孩子叫醒繼續(xù)訓練。
在從敵人手里活下來之前,也許先從自己人的迫害里活下來比較好。
——想到未來沢田綱吉笑容僵硬拿著守護者們破壞過頭的賬單的樣子,中原中也同情地想。
他和拉爾·米爾奇有過幾面之緣。
拉爾是半成品的彩虹之子,又和雨屬性的彩虹之子可樂尼洛是連風見了都要感嘆一句的喜聞樂見的戀人未滿,見狀,中原中也主動出言解救了沢田綱吉,勉強給孩子爭取來了一小時的睡眠時間,并把身體明顯不適的拉爾打發(fā)去休息。
給毫無睡相的年輕友人披上毛毯之后,中原中也在他身旁席地而坐,看著沢田綱吉的臉出神。
他知道阿綱那個神奇的超直感,有時在決策上能發(fā)揮出近乎預言的效果。
……那么,阿綱。這些孩子的穿越,甚至這過于突兀的死亡,真的超出你的預料了嗎?
沢田綱吉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臉上殘留著的痛感被用什么清涼的藥膏貼住,誰的手指逡巡著,不太恰當地比喻,就像誰在撫摸心愛的小狗。
阿綱瞇縫著眼睛,頂著強光看著那人背光的臉頰,前一日聊天時還溫柔的藍眸現在卻凜冽肅殺,其中填滿的殺意,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
“……你醒了?”中原中也愣了愣,眨眼間收斂了情緒。
沢田綱吉撐著地面坐起來,發(fā)現自己身上明顯的傷都被簡單上了繃帶:“又給你添麻煩了,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無所謂道:“沒關系,也不是第一次了。”
沢田綱吉嗆了一下,咳嗽半天,稚嫩的臉上露出無奈又信賴的笑:“總感覺最近每次醒來都能看到中也先生呢。”
中原中也揚了揚唇,揉亂了他的頭發(fā):“所以,你現在是在研究高純度的大空火焰?有什么頭緒嗎?”
沢田綱吉有些愧疚地低下頭。
“別露出這副表情了。”中原中也攬著他的肩膀,帶著他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腕,“這里不是有一個最佳的陪練嗎?”
“誒?”
“他說不定算準了我會來給你劇透吧。”中原中也腳跟微合,瞬息成勢,身上雙重嵐火焰和重力火焰融合在掌心,“關于未來的你的戰(zhàn)斗方式,就用身體來記住吧。”
*
中原中也取代拉爾·米爾奇成為了沢田綱吉的教官——雖說拉爾堅持表示她的身體可以,但中原中也更強勢地把她按坐在訓練場邊緣。
兩人對峙時節(jié)節(jié)攀升的氣勢讓夾在中間的沢田綱吉瑟瑟發(fā)抖,并且小聲感嘆:“中也先生還有這么強硬的一面啊……”
簡直像聽不進去人話一樣!就算他是被拉爾斯巴達訓練的對象也有些同情此時被重力火焰固定在墻角的拉爾了!
——by沢田綱吉的內心獨白。
不論如何,中原中也最后一句“你想親自去復仇的話,現在就別這么糟蹋自己的身體”終于讓拉爾妥協(xié)了。
畢竟和中原中也的對戰(zhàn)確實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
身為獨特火焰的實驗體,以及身為阿綱的好友,沒有人比中原中也更了解如何引導他駕馭火焰。
拉爾在一旁指導戰(zhàn)術并輔助,中原中也和阿綱戰(zhàn)斗一天。
他至今的體術已經登峰造極,每次打到最后,阿綱都已經達到身體極限累得昏睡過去,他便又多了項任務,帶阿綱去餐廳吃飯,然后好笑地看著少年身體一歪一歪,一腦袋砸進滾燙的碗里,然后嗷嗷叫著跳起來找水龍頭。
唯一的插曲就是有時阿綱會提前醒過來,醒來時發(fā)現自己非常丟人現眼地被中原中也毫不在意地公主抱著走在路上,幾乎像蒸熟了一般跳到地上,開口破了音:“我已經是初中生了!!還是男生!!下次不要用這種方式帶我走直接叫醒我就可以了啊!!”
中原中也無所謂,下次從善如流改成背著。
倒是阿綱自己先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的話似乎說得有些傷人——特別還是不辭辛苦陪自己訓練的中也——像是沮喪的大型兔子,小聲道歉。
中原中也挑眉,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提到餐桌旁,拍皮球一樣拍拍他的腦袋。
“……但也請不要像對待寵物一樣做這種動作了中也先生!”
沢田綱吉抗議著,把詭異的目光投向里包恩。
——總覺得他是在為未來的自己還債,中也居然說未來的他一肚子黑水,所以說自己到底被里包恩培養(yǎng)成什么樣的人了?!
里包恩注意到他的目光,毫不留情地給了一錘子:“情緒都寫在臉上了,蠢綱,作為boss還遠遠不夠呢。”
中原中也的心聲一瞬間和阿綱重合了。
……我/這家伙將來變得腹黑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吧!
*
中原中也的到來某種程度上緩解了很大的壓力。
對未來的人而言,他是相當強大的戰(zhàn)力,對于阿綱、獄寺隼人而言,他是整個基地里最擅長交流和安慰人的年長者。
就連京子和小春也會專門來詢問他對于昨天飯菜的評價——畢竟中原中也每次都會非常親和地夸獎她們,并且答應幫她們間接打探其他人的看法。
他在一平生病的時候攔住小春,自己出遠門拿藥,基地上有日常的小事需要搭把手的時候,也絕對不吝惜時間幫忙,意外聽到里包恩和阿綱在談論獄寺隼人的問題,還特意去把自己從只言片語中了解到的獄寺的戰(zhàn)斗情報整理好,拜托阿綱轉交。
——并在第二天圍觀獄寺隼人耳根發(fā)紅、臉色發(fā)黑,堵在他的路上嘟嘟囔囔扔下一句感謝的話然后落荒而逃。
這個場面著實有趣,特別是對照那個和他素來爭吵不斷的十年后獄寺,中原中也險些笑出聲,遺憾沒能記錄這副名畫。
孩子們都在飛快地成長著,吃飯時的交談也變得活潑了幾分,并且很快,十年后的笹川了平帶回了十年前的庫洛姆。
她與密魯菲奧雷的人狹路相逢發(fā)生了對戰(zhàn),來到基地后便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中原中也去探望了幾次,也沒有從她身上找到六道骸的訊息。
他只能未雨綢繆委托云雀恭彌:“要第一時間教庫洛姆學會使用彭格列戒指的方法。”
云雀恭彌冷眼看他:“又是骸的主意?”
中原中也輕輕放下庫洛姆的手——今天引渡火焰的嘗試也失敗了——搖搖頭:“庫洛姆來了,骸不知道會不會被調換。”
他平靜地和云雀恭彌對視:“也許很快就到我的戲份了。”
話雖如此。
連中原中也也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這么快。
就在中原中也與沢田綱吉像往常一樣結束訓練去吃午飯時,強尼二忽然神色焦急地來匯報:“庫洛姆的身體狀況忽然開始下降,幻術做的內臟也正在消失。”
阿綱等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過去,所有人都下意識跟著跑去控制室,以至于誰也沒注意到中原中也忽然慢下的腳步。
他向前走了幾步,體內的火焰也仿佛被人抽干,木在原地。
中原中也搖晃著靠在門框上,手指扣緊了墻壁,垂著腦袋,赭色的劉海蓋住了雙眸,讓人看不清神色,直到連最后一絲支撐身體的力氣也沒有了。
眾人跑出去好遠,沢田綱吉才意識到缺了一抹顏色。
他左右看了看,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也跟著停了下來,疑惑地跟著他原地轉身。
然后少年們看到,只走到餐廳門口的赭發(fā)青年半邊身體靠著墻壁,宛如電視接觸不良的屏幕,斷斷續(xù)續(xù)地閃爍著。
那雙平直向前望的鈷藍眼眸逐漸失去了光澤,皮膚之下不詳的暗紅若隱若現,兩種顏色攪和在一起,看起來像是經歷了某種損害極大的戰(zhàn)斗,即將被暗紅色突破這個軀殼、揉碎了一般。
“中也先生!!”“中原中也?!”
余音沒有落下,青年唇邊帶上了一個奇異的弧度,翕動著不知說了什么,向前倒了下去。
“庫洛姆。”
走廊另一端的醫(yī)務室中,云雀恭彌托著庫洛姆的后腦與戴著彭格列指環(huán)的手,重復道。
“骸把這個指環(huán)交給你,就說明你有能力掌控它,你也好,中原中也也好,現在還不到死的時候。點燃霧的火焰,見到那個人,那樣……想必你也會知道怎么樣才能‘奪回’中原中也。”
與此同時,意大利。
“kufufufu……被擺了一道嗎?”
利用容器潛入密魯菲奧雷的六道骸捂上血流不止的輪回眼,匣武器滾落身前。
他抬頭,看著白蘭·杰索攬著明明早已被他藏匿好的“中原中也”的身體。
白發(fā)青年輕佻把玩著中原中也的橘色發(fā)絲,湊到他的臉頰邊近乎零距離地貼了貼,像是玩著一個大型人偶。
“我原本還以為中也君會單槍匹馬闖進來,為此專門做了不少捕獲的道具,嗯,雖說結果上是一樣的,不過確實也有這樣的可能性呢。”
——甚至連復仇者監(jiān)獄的位置都準備好了。不過這個就不用那么好心地告知骸君了。
白蘭甜膩地笑著:“多謝你了,骸君,把這么完好的中也君送到我面前,為了感謝你,我就考慮立刻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戰(zhàn)斗,畢竟……沒有彭格列指環(huán)的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呢。”
“順帶一提。”他從身后抱著中原中也,親昵地將下巴壓在他的肩膀上,故意賣萌地歪頭,“我在這里設置了結界一樣的東西,骸君恐怕沒辦法回到你的其他容器身上了,就在這里和我、還有我可愛的中也君說再見吧。”
“拜拜~”
第65章 幼崽·少年·總裁
白蘭·杰索擁有能窺探平行世界的能力。
托這一能力的福, 他利用來自平行世界的龐大知識和未來的信息,拉動了匣武器和指環(huán)的研究, 并且輕而易舉掌握并破解了敵人的能力。
當然,也包括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是個非常有趣的存在,他并不存在于全部的平行世界。
而在一些他存在的平行世界中,他在實驗中早夭。
有的平行世界中,年幼的他被其他Mafia家族撿走,被制作成秘密武器甚至戰(zhàn)斗工具。這些“中原中也”重力火焰往往很暴虐,在一場場戰(zhàn)斗中壓榨力量, 哪怕被六道骸帶走,也會在重力火焰的侵蝕中變得狀態(tài)極差。
可以說, 被彩虹之子風或者較少的溫和派撿到的中原中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是唯幾能讓白蘭·杰索滿意的可能性。
這個世界有名為七的三次方的基石,分別是七個瑪雷指環(huán)、七個彩虹之子的奶嘴以及七個彭格列指環(huán)。
然而中原中也確實極為特殊的例外。
他的火焰甚至能干擾十年后火箭筒的作用,白蘭甚至見過他被傳送到其他世界再也沒有回來的例子。
一旦利用得當, 說不定可以成為統(tǒng)治世界游戲中一枚新的棋子。
中原中也的戰(zhàn)斗力很強, 但也并不是全無弱點,只要殺死他的師父、朋友與部眾讓他失去理智, 很多中原中也都會自投羅網, 親自來到他面前, 試圖殺死他。
——偶爾, 中原中也也會像這樣和六道骸達成一致,訂立契約, 由六道骸利用幻術引導中原中也釋放火焰。
但這些中原中也要不沒辦法很好地控制暴走的火焰, 要不身體過早破碎, 要不就無法發(fā)揮全部力量。
“可中也君的數量又實在珍貴,這種一次性的招數研究次數有限, 真是讓我有些頭疼啊,這次我打算徐徐圖之,你覺得怎么樣?尤尼。”
白蘭捏著棉花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沙發(fā)上的兩個人:中原中也和年幼的大空彩虹之子尤尼。
中原中也一動不動,尤尼則呆板地點點頭。
白蘭彎著甜蜜的笑:“尤尼應該也會喜歡中也君吧……啊!你們說不定還見過一兩面,既然如此,這段空閑的時間,尤尼如果感到寂寞的話,就來陪陪中也君吧~”
這幅場景落在別人眼里,著實有幾分詭異的恐怖感,白蘭卻不以為意。
他走到兩人坐著的沙發(fā)之后,雙手各自攬著尤尼和中原中也的肩膀,腦袋鉆到他們之間,對著不存在的照相機wink了一下,才心滿意足地召來了切爾貝羅:“等尤尼想去休息了,你們就送中也回房間吧,我要去找小正聊天啦。”
切爾貝羅應聲,門神一樣守在門口。
沒有人注意到,尤尼的小拇指不自然地輕輕動了一下,與并肩而坐的中原中也的指尖幾乎挨在一起。
隨后她站起身,用毫無波瀾的聲調說:“我要回房間休息。”
白魔咒的人像是押送犯人一樣站在她兩側,切爾貝羅則引著中原中也向他的“房間”走。
那是一個實驗室一樣的地方。
赭發(fā)青年失去焦距的瞳孔中倒映著微光,目不斜視地依次經過各種復雜的儀器,躺在最終末的純白床上,闔上眼睛,沉入到一片黑暗中。
他的腕關節(jié)處自動升起一道道圓環(huán),將無知無覺的青年牢牢束縛其上,圓環(huán)經過密魯菲奧雷最優(yōu)秀的工程師設計,連接著特殊的電裝置和化學輸送管道,不停歇向中央計算機上傳輸著測試數據。
白蘭·杰索曾經把平行世界的某個自己強行帶過來,抹消意志,制作成雷屬性的火焰傀儡,成為他壓軸用的雷之六吊花,如今他又如法炮制,用同樣的方式解析著中原中也。
就像六道骸之前曾經半真半假地告誡中原中也的那樣。
“……就算他真的會留下你,你可能會像過去一樣接受那些殘酷丑惡的試驗,直到某一天,抹消你的意志,利用你殺死彭格列。哪怕封印核心的火焰,讓你沉眠,這種痛苦也會追隨你直到最后一秒。中原中也,你理解自己要做什么嗎?”
中原中也當然知道。
他是這個獨一無二重力火焰的源頭與載體,一旦開啟便會永無止盡地燃燒。
但也正因為如此……只要有一縷火焰在,他就有一息尚存。
他可以成為骸最好的監(jiān)視器,也可以成為他最大的武器。
如果真如云雀恭彌和六道骸所言,十年后的他們拼盡全力也無法戰(zhàn)勝白蘭,那這一身他曾經無比痛恨的火焰、最初被賦予的價值,就全部向密魯菲奧雷獻上吧。
*
在云雀恭彌的引導下,庫洛姆成功引出了霧之火焰,但是她太虛弱了,根本不足以支撐構建中原中也的身體。
沢田綱吉這才意識到,最初見到中原中也開始心底那一抹詭異的感覺,竟然是由于“中原中也”是由幻術與火焰構建而成。
庫洛姆無法維持他的形態(tài),也無法喚回他的意識,只能把中也的火焰收入云雀帶來的匣子中。
基地一片死寂。
為了保護大家,為了讓所有人安全回到十年前,為了幫助身體每況愈下的拉爾和庫洛姆,為了本可以置身事外但卻因為與六道骸聯(lián)手至今下落不明的中也——
沢田綱吉最終決定,參加潛入襲擊密魯菲奧雷日本基地的作戰(zhàn)。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們最終來到日本基地的管理者入江正一面前,才發(fā)現他竟然是他們的盟友。為了讓十年前的孩子們快速適應戰(zhàn)斗,他與十年后的沢田綱吉以及云雀恭彌聯(lián)合布下了這場局。
在沢田綱吉焦急詢問中原中也的下落時,入江正一還沒有答話,一個膩人的男聲響起。
白發(fā)青年的身影從通訊裝置中投影了出來,他戳著自己的臉頰,代替入江正一做出回答:“如果是ARED集團的boss中原中也的話,他正存放在密魯菲奧雷的意大利總部。”
獄寺隼人皺眉重復著這個詞:“存放?”
白蘭神秘地笑了一下:“我有好好把他保護在科技培養(yǎng)室中,只可惜他的意識全無,連我都暫時沒辦法讓他聽從命令呢,恐怕也沒辦法和大家打個招呼了。”
沢田綱吉瞳孔縮了縮。
“就是這樣,怎么樣?彭格列的大家?以七的三次方和中也醬為獎品,來玩一場游戲吧。”
……
被眾人擔憂著的中原中也躺在密魯菲奧雷的科技培養(yǎng)室中。
他覺得自己沉在一片汪洋里,思考被阻滯,偶爾能聽到外面的交流聲,卻很難分清他們說了什么。
他能做到的,也是他唯一要做到的,是在每次外出時,不讓自己的視線漏過任何一個經過的人,用最細微的火焰順著實驗器材流向所有終端。
透過他的眼睛看著這一切吧,骸。
把這些信息送給據說有希望能戰(zhàn)勝一切的孩子們吧,骸。
……在終結之日,放他去肆無忌憚地戰(zhàn)斗一場吧,骸。
“中也先生。”
那片汪洋很深,觸目便是黑暗,但是不知道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中原中也忽然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他掙扎了好久,從勉強回憶起,他認識這道聲音,或者說,他來密魯菲奧雷的第二個目的,就是為了她——彩虹之子的小公主,大空奶嘴的第三代繼承人,原基里奧內羅家族首領、現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二把手尤尼。
“中也先生,我在這里。”
一縷暗紅色的火焰從他身上逸散出去,順著少女聲音的指引,最終落入一團填滿灰白絮狀火焰的奶嘴之中。
那是死去的風的奶嘴。
“中也先生,謝謝您來找我。白蘭當初想要控制我的時候,我的靈魂逃到平行世界避難,如今彭格列家族和密魯菲奧雷家族正在進行戰(zhàn)斗,沢田先生他們會輸,所以我必須要出面拒絕這個結果,你會和我一起去嗎?”
暗紅色的火焰輕晃,仿佛無聲無息地點點頭。
于是在沢田綱吉方與白蘭方的真六吊花CHOICE戰(zhàn)的末尾,尤尼出現在戰(zhàn)斗場地中。
她不僅否認了“彭格列失敗”這一比賽結果,而且?guī)е胁屎缰拥哪套欤驔g田綱吉求援。
其中一枚,正是中原中也藏匿自身火焰的嵐屬性奶嘴。
沢田綱吉將奶嘴攏在手中,有些著急:“那中也現在獨自一人被關在密魯菲奧雷,不是很危險嗎?”
尤尼稚嫩的臉龐上顯出遠超年齡的悲傷神情。
“中也先生留在密魯菲奧雷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確定我的安危,二在是別無他法時殺死白蘭。”
大空的少女陳述著自己的猜測。
“他所在的地方是密魯菲奧雷的中樞,根據他傳遞給我的信息,里面似乎還有白蘭的秘密武器。他正在嘗試用火焰通過實驗導管反向覆蓋整個家族,一旦成功,中也先生說不定會主動啟動實驗室的開關,釋放他的火焰,直到破壞一切吧。”
沢田綱吉忽然產生了不詳的預感:“……那中也自己會怎么樣?”
“火焰是人體的一部分,一旦開啟,就無法結束。”尤尼沒能說出“中也先生也許一開始就計劃同歸于盡”,她安靜片刻,向沢田綱吉深深鞠躬,“沢田先生,可以拜托你,拯救中也先生嗎?”
沢田綱吉重重點了點頭。
決戰(zhàn)前夕,尤尼憑借她的預言能力安排了與真六吊花戰(zhàn)斗的成員,所有人都緊張地檢查著武器,在天微亮時,像往常一樣笑著道別,四散準備迎敵。
但是他們慢了一步。
在死斗開始之前,中原中也引燃了火焰。
漫天的暗紅暴露了所有密魯菲奧雷成員的位置,幾個瞬息,就把距離最近的六吊花都碾得匣武器近乎破裂。
白蘭·杰索曾經在見識過數次中原中也使用火焰的樣子,雖然厲害,但早就被他破解,無法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
但是直到不得不使用瑪雷戒指抵御時,白蘭才后知后覺發(fā)現,這一次的暗紅色火焰比任何一個平行世界都兇猛詭異。
他甚至來不及用雷之守護者的能力吸收所有人的火焰,便因為使用了自身的大空火焰,引發(fā)了其他大空屬性的共鳴。
大空彩虹之子尤尼、大空彭格列戒指持有者沢田綱吉以及大空瑪雷戒指持有者白蘭三人,被大空火焰的共鳴隔離在一個半圓形的堅固屏障。
尤尼看著仿佛永遠不會燃盡的暗紅色火焰,最后一絲恐懼化為了堅決。
她捧起手中的奶嘴,以大空火焰為引子,點燃自己的生命之焰,全心全意注入眾多奶嘴中。
“沢田先生。”少女笑著流出了眼淚,“我會喚醒彩虹之子的大家。”
中也先生已經努力為他們爭取時間,甚至打亂了白蘭的計劃。
她也要……再努力一點。
……
…………
“中也,你確定要把你的分部開到意大利嗎?”
中原中也記得,約莫幾年前,遠沒有如今成熟的沢田綱吉曾在被六道骸嘲諷之后,悶悶不樂地跑到他最高層的辦公室。
剛一屁股坐在大沙發(fā)上,秘書就敲門走進來,原本毫無形象的教父先生立刻嚴肅地坐穩(wěn),在中原中也的嗤笑聲中露出應對外人的招牌的冷淡神情。
秘書被震懾得一愣一愣地離開了,確定不會再有人進來,沢田綱吉才放松下來,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大概是在想如果這么松懈的一幕被里包恩看到會被如何制裁——托著下巴繼續(xù)同中原中也說話。
中原中也辦公室中的沙發(fā)十分柔軟,讓已經習慣端著教父架子的阿綱忍不住放飛自我,在上面小小翻滾兩下。
中原中也抬了抬眼皮:“骸和你說什么了嗎?”
“為什么這方面你總是猜這么準。”沢田綱吉耷拉下肩膀。
“畢竟你很喜歡露出這種擔憂的表情。”中原中也不受影響地簽著名,“而且會在你面前調侃我的事的,也只有骸了吧。”
沢田綱吉無辜地望天。
六道骸不僅說中也有擴張到意大利的計劃,還嘲諷這就像“小學生為了找朋友玩而特意搬家”——這個還是不讓中也知道為好。
他斟酌著說:“你不是有遠離Mafia的原則嗎?”
中原中也隨意彎起唇角:“然后?”
“總感覺……”沢田綱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fā),神情越來越糾結,“中也,你是為了我們才來意大利嗎?”
中原中也的手頓了頓:“是這樣又如何?”
“如果中也是因為我表示過什么而特意遷就我來到意大利……我果然覺得有點愧疚。”沢田綱吉快要從撓頭發(fā)改成揪頭發(fā),滿臉苦惱,認真地小聲說,“這些生意你也不是一定要做的。”
“這兩年以來,中也好像改變了。”他最后總結,“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事。”
最開始見到時,中也那么瀟灑,哪怕能和云雀從并盛東殺到并盛西,他也總是覺得中也隨時可以逍遙地離開。
他沒有多少牽掛,也沒有多少擔憂,比誰都要自由地飛去遠方。
沢田綱吉至今為止始終在評判著自己成為Mafia教父的正確性。
讓置身黑暗的他成為牽絆住中也的東西,真的可以嗎?
那時候,中也他還能一直露出那像風一樣的快活神態(tài)嗎?
他不舍得讓中也離開,但又希望他去實現這場彭格列的大家已經做不成的夢。
中原中也撂了筆,抓著車鑰匙站起身:“好事壞事,總得試試才知道。”
“阿綱。”他躬身戳了戳沢田綱吉的臉,像在戳一只理不清頭緒就來撒嬌的兔子,“西西里有我想要追求的東西,所以我就來了,這就是我的原則。”
密魯菲奧雷也有他要追求的東西。
在白蘭·杰索自信地將中原中也當成新世界的見證人留在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作戰(zhàn)基地,帶領真六吊花去迎擊沢田綱吉時,中原中也主動啟動了所有壓抑他的開關。
猛烈的調幅引發(fā)了火焰的暴走,一寸寸掙脫他的皮膚,化成地獄,幾息之間,就將附近許許多多密魯菲奧雷的核心成員、那個空殼雷之守護者和所有器械碾碎。
暗紅色的火焰在漫長的戰(zhàn)斗前夕,仿佛一場永不消散的煙火。
中原中也聽說,人在將死時會看到走馬燈,看過去所有快樂的時刻,好讓靈魂安息。
他似乎聽到骸的聲音,阿綱的聲音,云雀要咬殺他的聲音,最后是風的聲音。
他一時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還以為自己仍然是那個年幼的小孩,剛剛逃出實驗室,掙脫痛苦,向風的方向走,努力向他伸出手。
祈禱著……他最重要的師父,從死亡中奇跡般蘇醒,像過去一樣牽著他走到風中。
六道骸微微握緊了三叉戟,清晰地感覺到契約另一端的容器一寸寸毀壞,直到最后一縷火焰浮現在了尤尼懷抱的奶嘴中。
尤尼熊熊燃燒的生命火焰之下,暗紅色的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樣跳躍出來,層層疊疊,直到徹底覆蓋了大空火焰。
白蘭·杰索戲謔的表情也有了一瞬間的破裂。
眨眼之間,尤尼抱著恢復顏色甚至生長出一部分彩虹之子特征的奶嘴跌坐在地上。有人代替她付出了充足的生命火焰,所以她并沒有犧牲并消失。
尤尼失聲喊了出來:“中也先生?!”
……
中原中也從隱匿在奶嘴中的那一刻就知道,尤尼會獻祭她的生命火焰來復活彩虹之子。
他也知道,尤尼擁有預言能力,但就像白蘭一樣,涉及到擁有異質火焰的他,這個能力會失去一部分準確性。
于是中原中也改變了計劃。
他原本只是打算殺死白蘭·杰索和他的黨羽,但現在又多了一項工作:保護對彩虹之子很重要的大空少女尤尼。
尤尼現在也不過十幾歲,她年幼到還沒有看過世界上很多風景,她擁有敏感而纖細的身體與心靈,像每個孩子一樣害怕死亡。
中原中也覺得這樣的事,果然還是不應該交給一個小女孩來完成。
赭發(fā)青年的虛影浮現在火焰中,掃視過周圍神情驚異又焦急的朋友們。
他無聲地對骸微笑說了句抱歉,又摸摸少女墨綠色的頭發(fā),將僅剩的火焰也全部投入進去。
他是火焰的源頭。他就是火焰本身。
從最初故意被白蘭找到,他就一直在利用白蘭處最先進的實驗器材將身體壓榨到極限,釋放出難以想象的超量火焰。
多到足夠沖破身體,多到足夠碾碎敵人,當然也多到足夠幫助尤尼實現愿望。
濃烈的暗紅色逐漸變得淺淡,化成了無痕跡的清風,最后眷戀地落在風的明紅色奶嘴之上。
尤尼沒有死去,或者說她的作用僅僅是開啟這場復活盛宴,剩余的所有生命火焰,全部來自中原中也。
不向任何人訴說,不向任何人道別,中原中也就像沢田綱吉印象中那個誰也捉不住的逍遙的少年,一點點遠離了名為“人”的概念。
中原中也困得睜不開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么形態(tài),也可能已經死去,但不論如何,他相信阿綱一定會戰(zhàn)勝白蘭,而他會以注定的死亡換回了風與其他人和平的結局。
所以……師父,他很想讓您知道,他沒有一絲后悔,說是得償所愿也未嘗不可。
曾經他想變成一縷風。
但在西西里看了好多次海之后,他就又想,為了能夠再次與您與一平與朋友們舉杯慶祝月夜的他自己——
這具容器,就此支離破碎也算自由。
第66章 幼崽·少年·總裁
【十五歲】
中原中也坐在疾馳的火車上方, 看著變換的風景發(fā)呆。
未來的戰(zhàn)斗塵埃落定后,十年前的白蘭·杰索立刻被彭格列等同盟家族抓捕并監(jiān)禁在這輛火車的終點站。
白蘭……世界上至今為止的第一個讓他想要打破不殺人的準則的人。
他的腦海中重復播放著未來的記憶, 電話響了好幾遍,他皺了皺鼻子,最后還是委屈地接了起來。
風一如既往溫柔沉靜的聲音,問他:“中也,你在哪里?”
“……”
“你的朋友很擔心你。”風沒有責怪他的沉默,而是平和地說,“他也想和你通電話, 我希望你可以和他聊完之后再做決定。”
“師父……”
話出口時,中原中也才發(fā)現自己的嗓子這么干澀, 他壓下喉嚨里難受的感覺,把自己蜷縮起來,耳朵依靠在微微發(fā)熱的手機屏幕上。
“您為什么這么確定我會改變主意?”
風帶著一絲無奈的喟嘆:“因為我知道你和阿綱都是好孩子。也許將來你會變成不一樣的人,但絕不是像現在一樣不成熟地、思慮不周地, 為了我或者其他任何人而強迫自己改變方向。”
“中也,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么嗎?你是屬于你自己的,為了看清自己的心, 你要為了自己而思考。”
風頓了頓, 聲音繾綣而包容。
“但如果有一天, 你遇到實在令你百思不得其解的挫折, 那么你永遠還有一條退路,你盡管逃過來, 直到再次找到答案。”
喉嚨里那股堵塞的感覺再次浮上來, 中原中也帶著小小的鼻音, 輕輕“嗯”了一聲。
剛剛掛斷與風的電話,另一個號碼就立刻呼入, 少年音急切地傳過來:“中也!你還好嗎?”
中原中也回答:“我當然很好,你回來之后有好好休息嗎,阿綱?”
沢田綱吉估計沒有想到他會問這么日常的問題,措手不及:“還好?吃飯的時候直接昏睡過去……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中也,你現在是不是離開迪諾先生的家族了?”
“是啊。”
沢田綱吉有點焦慮:“中也,你聽我說,這個世界的尤尼說你們得到的未來記憶并沒有包括善后的事,實際上十年后的骸偷偷調換了你的身體,你并沒有死。”
中原中也哼了一聲:“雖然我想過他會不會做這樣的事……這家伙居然真有膽子這么偷天換日啊。回去之后我會記得揍他一頓的。”
沢田綱吉一急之下直接獻祭自家守護者:“那你現在會回來嗎?就算是揍骸也、咳咳咳、也不是不可以……?他剛剛還附身庫洛姆來找你。”
中原中也差點沒繃住嚴肅的表情。
見他態(tài)度軟化,沢田綱吉加快了語速:“你的最后一縷意識在風先生的奶嘴里沉睡,尤尼召集彩虹之子幫你治療身體,風先生正帶著你的火焰四處收集設備,你肯定會恢復的。”
“嗯,原來是這樣。”中原中也的神色柔和,聲音有一點孩子氣的開心,“師父還是找到我了。”
“風先生還有大家都很擔心你,所以、所以、我是想說……”沢田綱吉抓耳撓腮,執(zhí)著又有點可憐兮兮地請求著,“中也,你不要去那一邊,可以嗎?”
中原中也手臂向后,支撐起身體。
火車的前方,金紅色的太陽從蒼翠的山巒重疊間緩緩升起。
中原中也望著太陽。
可能因為日光并不灼眼,淡淡的光暈讓景色變得溫柔,讓他也有些怔忪:“我并沒有難過,阿綱,那個我只是回到最初來的地方而已。”
“和師父在一起的話,去哪里都可以。”
“既然這樣,那……”
“可我想問你,阿綱,經歷過這樣的未來,你還要和我繼續(xù)來往,直到關系密不可分,讓我們有再次陷入兩難的可能性嗎?”
沢田綱吉沉默了很久。
火車即將經過山間的橋,橋的那一側就是仇恨所在之處。
汽笛聲轟鳴后,阿綱用素來溫柔堅定的語調說:“我想要保護中也,和我未來會成為什么沒有關系。”
“因為中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中也能選擇讓你發(fā)自內心快樂的選項,哪怕道路不同,哪怕你現在不能贊同我,我都會努力阻止你!”
中原中也反問:“為什么你會覺得我不快樂?那個恐怖的超直感嗎?”
“誒?是因為……”沢田綱吉再次被他問住,氣勢也瞬間弱了下去,“我并不是有什么大言不慚想要教訓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這是未來的中也先生教給他的道理。
他覺得……也應該說給他的朋友中也聽。
中原中也聽著沢田綱吉把解釋得結結巴巴,忍了忍,還是笑出了聲。
他站直看著天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手撐著車頂翻了下去。
從此再沒有渡過那座橋。
*
中原中也開始提前建立自己的公司,聚攏部下。
他一邊打理產業(yè),一邊與彭格列的年輕守護者和首領一起學習、畢業(yè),在他們正式接管彭格列后,直接注冊了西西里的分部。
仍然是Mafia互不干涉原則,仍然與彭格列明面上的白道公司逐漸有經濟往來。
在已知的信息下,彭格列和中原中也的ARED集團飛快發(fā)展起來。
很多事情都發(fā)生了改變。
最大的變化就是,科技發(fā)展速度遠不如被白蘭干涉的未來。
除了云雀恭彌對此十分不滿之外,其他人的壓力都小了很多。畢竟科技意味著新型武器和戰(zhàn)斗方式,只有循序漸進才能讓各方勢力平穩(wěn)地前進。
中原中也的西西里大廈建好之后,沢田綱吉不請自來。
既然他來了,守護者們自然不會缺席,慶祝會就顯得格外熱鬧。
彼時已經蓄了長發(fā)、穿著冷色修身禮裙的庫洛姆在布置成典禮現場的大廳幫忙照看關系相熟的朋友們,藍紫色的及肩長發(fā)蓬松而柔順。
少女模樣的一平與穿著少年款西裝的藍波腦袋湊在一起快樂地吃著蛋糕。
見沢田綱吉徑直走進中原中也的辦公室,藍波也嬉笑著想跟上去,庫洛姆快步跟上他,還是沒阻止他推開門。
“哈哈哈哈,藍波大人駕到!”
坐在中心處辦公室的赭發(fā)青年抬起頭。
青年的臉龐還沒有褪去最后一絲青澀,又已經充滿身為集團掌權者的成熟與強勢氣勢,手中搖晃著香檳的高腳杯,嘴角掛著醉人的笑意。
為了應付滿屋子危險的彭格列拆遷大隊,他往日隨意挽著的赭發(fā)特意變換成位置較高的干練短馬尾,卷曲的赭發(fā)隨著扭頭的動作掠過空中,黑色長外套被他掛在椅背上,他僅穿著帶著寶石領帶的白色單襯衫與裁剪精致的短西裝,襯托出精瘦的線條分明的腰線。
在他身側,沢田綱吉正微微俯身,似乎在說什么悄悄話。
他的唇與中原中也的側臉離得極近,特意將酒杯端到前方,與中原中也碰杯,金色的酒液在杯中搖晃,乍一看,讓人以為他即將要借著酒杯的遮擋在中原中也臉上落下輕吻一樣。
見藍波進來了,沢田綱吉站直身體。
庫洛姆抱著藍波,有些苦惱地對中原中也歉意地頷首,一平從她身后探出頭,很禮貌地打招呼:“師兄,阿綱先生,夜安。”
沢田綱吉淺笑著,姿勢很紳士地欠身向旁讓了一步,以表示這里一切由中也做主——只不過他順手拿走了中原中也的帽子拿在手中把玩。
中原中也白了沢田綱吉一眼,拉開抽屜拿出幾個紅包,示意庫洛姆還有兩個小孩走近,分別交給他們,藍眸中劃過笑意:“庫洛姆的是雙份,記得把其中一份轉交給骸。慶祝開業(yè),見者有份。”
庫洛姆推拒不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會轉告骸大人的。”
阿綱在一旁看熱鬧:“我聽說這是長輩給晚輩的禮物,骸他知道這件事嗎?”
正在收紅包的庫洛姆很快聯(lián)想到他的言下之意,紅包遮擋之下,少女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謝謝boss,我也會轉告骸大人的。”
“喂,你自己往肚子里灌墨水就算了,不要帶著庫洛姆一起學壞。”
中原中也郁悶地伸腿給了沢田綱吉一腳,被他靈敏躲開,嘖了一聲。
“不管怎么樣,今天麻煩你來幫我一起照看一平了。”他摸著一平手感很好的雙丸子頭,無奈地對庫洛姆說,“你也去吃點東西,和大家一起玩吧,我讓廚房加了你喜歡的菜。”
庫洛姆愣了愣,臉上露出一抹親近的笑,打破了少女周身淡漠的氣場,看起來甜絲絲的,乖巧又溫柔:“我知道了,中也大人,也請您好好休息。”
目送她一左一右牽著一平和藍波走出去,中原中也轉臉,看到阿綱金棕色的眸子噙著笑:“中也照顧庫洛姆的樣子讓人覺得很安心呢。”
中原中也心生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沢田綱吉露出大空般包容而純潔的笑:“什么也沒有。”
……才怪。
過了幾天,中原中也看著大剌剌霸占自己辦公室沙發(fā)的山本武和獄寺隼人,心中開始數著日子決定找時間去和阿綱打一架練練手。
——他要說多少遍,這里才不是你們彭格列的編外據點!聽到了嗎!不是!
*
中原中也和彭格列一起上完了初中,并在高中讀到一半時提前畢業(yè)。
因為他逐漸展現出極強的運動能力和反射弧,中原中也經常被山本武和笹川了平抓去當棒球部和拳擊部的臨時部員,也經常和兩人一起晨練或者晚練。
久而久之,空閑的時間,中原中也也開始經常約了平或者山本一起去看些比賽,或者喝點小酒。
于是意大利的街道上,西西里最近風頭正盛的新型集團總裁、彭格列的知名劍豪以及體術大師高喊著極限地還沒有喝夠、再來一杯啊你們這群沒出息的家伙、啊哈哈哈哈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我現在就召喚匣武器讓它下點酒,然后搖搖晃晃地走到中原中也名下酒店里睡得不知道時間之類的場景,偶爾也會出現。
在快要結束的工作中看著手表驚呼“快要來不及了”,把時雨金時打扮成棒球筒,把拳擊手套塞進書包里,把西裝換成應援T恤,原地訂機票走人,三個人一起有些鬼鬼祟祟地貓在角落里給喜歡的隊員打call之類的……也不是不能發(fā)生。
畢竟三個興趣挺相投的人甚至為了交流自己入手的武道大賽拳擊大賽棒球總決賽珍貴的特等座票,專門拉了一個聊天群。
某天,沢田綱吉意外得知了這件事,也終于知道有人大半夜心血來潮想來場跨市汽車旅行、另外兩人欣然同意、結果在車里愉快地聊了一夜導致第二天差點在會議上睡著的罪魁禍首是誰了。
沢田綱吉對此有六點想說:……
但他并沒有阻止自家守護者的不務正業(yè)。
他們?yōu)榕砀窳猩釛壛撕芏啵兄性幸策@個媒介,誘拐他們去嘗試一些曾經放棄的愛好,在忙碌的Mafia生涯中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沢田綱吉覺得是好事。
連他自己都喜歡與中也閑聊放松的感覺。
中也開車載著他離開彭格列,他看著鐵門在身后合上,像是小孩子離家出走一樣狡黠地笑起來。
于是……
在中原中也把公司挪到西西里之前,幾人因為分散在世界各地,聯(lián)系也并不那么頻繁。
但是在沢田綱吉的縱容甚至帶頭之下——
來到西西里之后……很明顯,彭格列的某些人簡直就像多了一個喝茶聊天的地方一樣頻繁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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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綱吉你最好不是覺得他們留在彭格列本部會瘋狂拆家所以才把他們趕到這里來處理合作事項!
……
獄寺隼人在距離彭格列總部很近的地方置辦了住宅。
但作為十代目最忠心的左右手、彭格列的勞模,他卻不怎么喜歡回家。
中原中也是意外得知這件事的。
他被部下叫去試新的機車,風馳電掣回來的路上,余光瞥見從沒剩幾盞燈的彭格列總部走出來的獄寺隼人。
獄寺隼人可以說是彭格列里和中原中也吵架最多的人了。
中原中也心血來潮請大家吃飯要吵,給受傷的獄寺隼人送藥要吵,給阿綱講題要吵,陪阿綱訓練要吵,他決定提前畢業(yè)回歐洲的時候還要吵。
那時候阿綱眼眶都要紅了,但是仍然認真給他準備了送別會,中原中也正想說他之后會去意大利找他們,結果獄寺隼人率先開團:“你居然敢讓十代目傷心!”
山本在一旁以一貫的天然黑拱火:“可是獄寺也很難過吧?昨天我路過商店還看到你在門口打轉,是想給中也挑禮物嗎?”
“…………誰誰誰誰要給這家伙挑禮物!!只不過是湊巧經過!湊巧看到一個東西!湊巧買下來但是又難看又用不到只能勉為其難給橘子頭混蛋了!!”
獄寺隼人惡狠狠地說完,把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塞進中原中也的懷里,殺氣兇猛得仿佛在塞炸彈。
山本武仍然不留余力地拆穿對方:“啊,獄寺是不好意思了嗎,抱歉抱歉,我是不是不應該把你的驚喜說出來?”
“山、本、武!你想感受炸彈的威力嗎?”獄寺隼人陰森森地掏出了他的武器。
沢田綱吉從忍笑變成驚恐沖上去制止:“等等,你們兩個不要在教室里打架啊??”
留下中原中也抱著禮物,無奈地看著站在包圍圈中像是竭力掩飾什么一般吵吵嚷嚷的獄寺隼人。
沢田綱吉在一旁露出了“我快要聾了”的表情。
中原中也獨自拆開了禮盒,發(fā)現里面是一個面具。
……咦,說起來,他好像確實對獄寺隼人隨口提過他做一些灰色地帶的任務喜歡戴面具來遮擋特征?
這家伙……傲嬌也有個限度。
中原中也無奈地嘆了口氣,過去幫阿綱制止了即將升級為械斗的吵架現場,把面具戴到臉上試了試,問獄寺隼人:“感覺怎么樣?”
沢田綱吉:……哇,上面還有骷髏和十字架的裝飾,不愧是隼人選的禮物。
獄寺隼人:“喂!日本不是有句話叫當面拆開禮物是無禮之舉?你怎么直接打開了?”
“你那么說肯定會讓人覺得好奇吧。”
中原中也懟回去,撓了撓臉頰,輕咳一聲。
即使仗著面具遮掩,不經常對獄寺隼人說好話的他也覺得耳根發(fā)燙。
“總之謝啦,還挺帥氣的。”
獄寺隼人差點把嘴邊用來潤喉的茶全部噴出來。
他呆滯幾秒,再次像炮仗一樣炸起來:“都說了不是禮物!!只是今天出門的時候隨手拿到放在書包里忘記拿出來了看大家都送禮物為了十代目我才不得不拿出來而已!”
笹川了平繼續(xù)拆臺:“你就是極限地舍不得中也吧章魚頭!我昨天還看到你拿著盒子停在中也家門口,結果正要敲門,看到庫洛姆走過去之后就立刻逃跑了。”
“哈?你在那里說什么傻話啊草坪頭?!誰會逃跑啊!!”
沢田綱吉同情地拍拍獄寺隼人的肩頭。
……并盛是只有那一條街嗎,這不是被大家從頭到尾圍觀了嘛。
但不管怎么說,身為首領,也身為好友,沢田綱吉也把自家左右手的行為看得很清楚。
比如剛剛繼承彭格列的時候,獄寺隼人被外來的殺手埋伏受傷。
他向來喜歡自己死撐著不告訴別人,但這次卻碰到了路過的中原中也,直接出手幫他解決了剩下的敵人,然后把人扛去夏馬魯的醫(yī)務室治療,后面似乎還給獄寺隼人帶去風先生特制的藥。
為此獄寺和他大吵三天,拼命想證明就算他自己有能力解決對方,結果被中原中也一句話噎住:“這和你的實力無關吧,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傷,還放任你獨自對抗敵人?”
為了這句話,獄寺又炸毛了,直到沢田綱吉看不下去調停——或者說,給完全不擅長表達謝意的傲嬌左右手找個臺階下,唱一句紅臉:“總之中也,謝謝你幫了隼人,還差點讓你被牽扯進麻煩里了。”
獄寺隼人被說得沉默了一下,嘟嘟囔囔地粗著嗓子說:“我只是因為十代目心地善良所以才這么說的……給我聽著,哼,就是說,那個,咳,謝謝……我說完了你們笑夠了沒有?!”
比如中原中也跟著他們一起去野外求生,他和獄寺隼人分到了一組,吵嘴吵了一路,手上卻非常麻利默契地聯(lián)手捕了魚和兔子,支著小小一堆篝火,倒也算平和地一起渡過一個晚上。
沢田綱吉被看起來完全不像本地產物的熊追殺到他們的營地附近時,正好聽到兩人吵到口干舌燥不得不停戰(zhàn),難得心平氣和地交談著。
兩人用如出一轍的姿勢枕著手臂,躺在漫天星空下的青草坡,中原中也在講他曾經游歷世界的趣事,獄寺則說了三兩句有關他來并盛之前輾轉過的地方。
他說得平淡又簡單,中也卻仍然細心地對方的心情,感嘆:“你也吃了不少苦啊。”
“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才……”
“我知道我知道。”中原中也無語地打斷他,咬著一根草閉上眼睛,“你已經遇到了阿綱他們了,你覺得自己足夠幸運,那就已經夠了不是嗎,我才不會對別人的想法指手畫腳。”
他說著說著,若有所思地笑起來:“而且我贊同你,并盛果然是個神奇的地方。”
獄寺隼人安靜了片刻,嘁了一聲:“……你也是。”
“嗯?”
獄寺隼人也頗為神秘地笑了:“什么也沒有。”
再比如中也叫他們一起吃飯,明明獄寺隼人一副品嘗到美味吃得很香的樣子,但是中原中也問的時候,仍然會極度苛刻地點評,然后滿臉得逞地看著中原中也跳腳。
沢田綱吉在一旁滿頭黑線:如果隼人知道自己這副神情像極了六道骸面對中原中也的樣子,今天晚上恐怕都吵不完了。
還有其他很多場合,獄寺隼人都要和中原中也爭一爭,上到學習成績下到記住沢田綱吉爆衫的次數……別因為自己贏了這種事而得意洋洋啊!你的十代目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
雖說獄寺隼人并不承認,但沢田綱吉卻能感覺出來,獄寺隼人其實還是挺喜歡和中原中也一起玩鬧的。
可能是因為中也不會像山本一樣懟得他沒話說,可能是因為中也總是會習慣性照顧身邊的人,也有可能中也脾氣很好又看得透徹,不會因為獄寺口不擇言的傲嬌脾氣就排斥他,反而會好勝心發(fā)作,和他越發(fā)熱鬧地打成一團……
總之,隼人和中也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活潑。
這幾年來,隼人的性格沉穩(wěn)很多,但卻透著說不出的憂郁,一旦離開沢田綱吉的身邊,離開彭格列的同伴,就會變得冷淡切充滿攻擊性。
沢田綱吉面上不顯,但卻也期待著回到意大利的中原中也能給隼人帶來一些變數。
于是,在這個非常平凡的夜晚,中原中也騎著機車掠過獄寺隼人,又漂移了回來。
赭發(fā)青年斜著車,單腿支撐著地面,手紳士地按在禮帽頂上,向上微微提了提,頷首示意。
“獄寺隼人,真是巧合啊,我前幾天還和阿綱聊到你,看你現在很閑的樣子,不如陪我吃點夜宵吧?”
獄寺隼人口中咬著一根煙,還在思考今晚如何打發(fā)時間,白霧裊娜地模糊了他的臉龐,他有些意外地看著中原中也。
年少時驟然扯斷的關聯(lián)又猝不及防地接上,他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啞低沉:“好久不見,中原中也,今天你看起來還是這么悠閑過頭啊。”
……
…………
【十九歲】
密魯菲奧雷家族正式成立的時候,中原中也差點直接去砸了他們的本部。
沢田綱吉一再保證如今的白蘭·杰索早已不同于十年后記憶中的樣子,一旁的尤尼也拉著中原中也的手,深藍色的大眼睛認真看著中原中也:“我保證白蘭不會像未來一樣,中也先生,如果他有任何異動,我一定會最先讓你知道。”
白蘭·杰索在一旁郁悶:“小尤尼,這樣說自己的合作者不好吧。”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已經擺脫了未來的軌跡,但一看到白蘭的臉就心頭火起。
他面無表情地拖著白蘭·杰索走進訓練場,尤尼在外面憂心忡忡聽了很久,門重新打開,模樣凄慘的白蘭·杰索半死不活地面朝地倒了下來,手指向前,如同懸疑小說兇案現場的被害人一樣一筆一劃地寫:“救……命……”
中原中也抬起一只腳,作勢要直接踩到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上:“我知道你沒有使全力,別在那里裝模作樣了。”
白蘭扭過頭,微微笑了一下。
中原中也冷漠地無視了他,與尤尼說了兩句,就讓她趕緊拖著丟人現眼的合作者離開自己的視線。
饒是如此,中原中也仍然覺得生氣。
此前他聽說白蘭·杰索已經與阿綱和好,還幫助他們打破了彩虹之子的詛咒,中原中也覺得又氣又無奈,最后選擇眼不見心不煩,就當白蘭是個死人,只要他可能到并盛的場合,中原中也就立刻遠行逼開。
但這混蛋首領……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重新讓密魯菲奧雷開張。
最可氣的是,阿綱居然幫忙隱瞞。
沢田綱吉在發(fā)現中原中也很久沒有去彭格列、以彭格列首領的名義去辦公室拜訪的時候又被前臺笑著拒絕,就知道對方現在已經極度惱火了。
看來這次不像過去一樣……只要放置一下,對方就會自己消氣,然后主動上門懟他一頓就結束了呢。
吃了閉門羹的教父禮儀十足地對前臺迎賓員微笑搖頭,遂來到中原中也的停車場,蹲守到昏昏欲睡,才看到特征明顯的赭發(fā)藍眼的中也滿臉不爽地沖他走過來。
黑西裝在他身后飄揚,沢田綱吉的眼睛中劃過流星一般的亮光。
中原中也一開始就透過窗玻璃看到了沢田綱吉——畢竟棕發(fā)青年站在那么顯眼的地方,金棕色的眼睛時不時抬起,明顯是在故意示弱。
中原中也本可以走地下車庫換車離開的。
但秘書送完文件臨走時說:“中也大人,我把傘放在門口,今晚預報會下雨,請您路上注意安全。”
中原中也:“……好。”
他拿著傘面無表情坐電梯去了地下車庫,但并沒有出電梯,又按了一層的按鍵,黑著臉去找沢田綱吉了。
室外停車場里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設計繁復的暖燈,沢田綱吉倚著車,站在朦朦朧朧的光影中,專注地看著中原中也。
這讓中原中也莫名想到關于“歸來”和“等待”的詞匯,他無端覺得,阿綱似乎也同樣享受著這樣的樂趣——在他心愛的車旁等候,催促著他快點到他身邊去,一起開車駛入西西里安靜的夜色中,送他回家。
那雙澄澈如天空的眼睛中浮現出喜悅的笑意:“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呢。”
中原中也覺得惱火頓時消了一半,不爽地彈了個舌:“如果讓你的守護者知道我讓你在下面吹風等我還差點被雨淋,恐怕明天我的大樓就要炸了吧。”
“咦?要下雨了嗎?”
中原中也斜他:“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沢田綱吉神情無辜地攤手:“真的只是湊巧。”
中原中也嘆了一大口氣。
“如果下次再敢隱瞞我的話,絕對揍飛你。”
“是是——”
沢田綱吉心想中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哄,快速坐到自己的專屬副駕上,舒服地躺好,享受起以“恢復與ARED集團友好關系”為借口的短暫休假。
特別是在這樣擁有熏人晚風的春夜,順著河堤,聽著遠方不知誰在拉著悠長的弦樂。
“中也,我們回彭格列的時候會經過附近新開的商業(yè)街嗎?”
“也許吧。”
“武說你們上次在那里一家店吃了漢堡很好吃,說那里有點像并盛過去的商業(yè)街。”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打著方向盤換了個方向:“你晚上沒有吃飯?”
沢田綱吉誠實地搖頭。
“……算了,正好我也沒有吃,一起去吧。”
到了那家據說很好吃的店,還沒推門而入,沢田綱吉忽然聽到里面?zhèn)鱽砹顺臭[聲。
“十代目呢?不是說十代目來這里吃飯了嗎?”
“極限地不知道!中也發(fā)短訊是這么說的!”
“大家也是中也叫過來的嗎?”
“……”
中原中也落后沢田綱吉兩步,站在下方的臺階下,奇怪地看著突兀停下來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看著門玻璃中倒映出自己不自覺彎起的嘴角,微微睜大的棕色眼瞳,不用看就能想象出等待著自己的是何等溫暖的場景。
他長長呼吸了一口氣,推開了帶著風鈴的門。
他的守護者們驚喜地走過,腳步聲凌亂,中原中也將黑色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在身后同服務員確定訂座位的信息。
“十代目!”“阿綱居然也會跑來偷懶”“今天要喝酒嗎?”“boss,藍波好像迷路了,我去找他一下”……
好像暫時掙脫了某些身份,往過去跑。
……
不到一小時后,沢田綱吉嘴角抽搐著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
笹川了平和中原中也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說什么,獄寺隼人怕他們打擾微笑享用漢堡的沢田綱吉,上前警告他們不要喝得太上頭,結果路上被山本絆了一下,下意識揮出的一拳落在了藍波身上。
藍波沉默,藍波忍耐,藍波開始大哭著拿出十年后火箭筒,結果被跑過來試圖安慰他的庫洛姆影響視野,直接把十年后火箭筒套到了身旁的中原中也身上。
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一邊覺得這一幕真是熟悉,一邊和大家一起沉默地看著煙霧中出現的身影。
赭發(fā)少年臉上的憤怒與不可置信還沒有消散,就變成懵逼。
他覺得眼前這些人微妙地有些眼熟,但身上仍然反射性泛起暗紅色的光芒,眼神極為危險地掃視:“你們是什么人?!蘭波去哪里了呢?”
山本武疑惑但從善如流地指指藍波。
藍波還在大哭:“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蠢獄我要炸飛你!!”
“哈?那就看看到底誰炸飛誰啊,你這個蠢牛!”
沢田綱吉:“…………”
他忍了忍,沒忍住因為不符合教父形象而隱藏許久的吐槽之力:
“藍波啊!咱們以后這種場合禁止攜帶十年后火箭筒行不行啊!!
第67章 幼崽·少年·總裁
年幼的中原中也發(fā)現自己回不去那個熱鬧的家了。
眼前這個陌生的黑色長發(fā)男人不僅冒充藍波, 還在中原中也躡手躡腳想要溜出去尋找并盛和沢田家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把他抓回去。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著這個男人面帶微笑地給他穿上了一身玩偶睡衣,號碼偏大, 宛如一個麻袋套著他。
他終于確定了——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奈奈媽媽說絕對不能跟著走的冒充熟人作案的人販子啊!
*
離家出走反而被不明人販子拐賣,中原中也很sad。
在之后一星期的時間中,他開始花式和蘭波開始了硬核躲貓貓。
——他試圖從陽臺、窗戶和正門溜出去,蘭波則在橫濱各處把他找回來。
但久而久之,中原中也發(fā)現,蘭波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
蘭波會抱著他一起看書, 會給他溫好牛奶,自己打掃房間, 會牽著他的手出來看這個奇怪的城市、一個大坑組成的街道以及港口的船只。
走累了,中原中也就迷迷瞪瞪地趴在蘭波的肩頭,手中不自覺攥著蘭波黑色波浪般的發(fā)尾,小腦袋枕在他的肩頭, 輕輕蹭了蹭。
……
蘭波覺得幼崽態(tài)的中原中也像只隨時炸毛的野生小橘貓。
但凡移開視線, 他就可能嗖地竄出家門,被蘭波拽著后領, 還手腳并用喵嗚喵嗚地拼命向前伸爪子。
拽不過蘭波, 就跨下小貓批臉, 郁悶地被他提回家, 徑直鉆到沙發(fā)窩或者是被窩里,藍眼睛瞪地圓溜溜, 氣呼呼地看著蘭波。
——當然, 蘭波并不知道, 如果不是沢田奈奈教導過小中也不能用魔術(其實是異能)隨便傷害別人,兩個人可能已經爆發(fā)過戰(zhàn)斗了。
不過蘭波也不覺得不耐煩。
這只幼崽小小一團, 熟悉之后,終于肯讓他擼上一把。
他會很懂事地幫忙端盤子,出門的時候,大眼睛好奇地左顧右盼,但軟乎乎的手認真地牽著蘭波的一根手指,好像生怕他走丟了。
再熟悉之后,中原中也就放得更開了。
吃飯的時候,他會晃著腳給蘭波講他的家人們。
有時蘭波回來得晚,橘色團子會開著玄幻的燈,滿臉憂愁地蹲坐在玄幻的矮樓梯上,雙手捧著嬰兒肥的小臉蛋,看到門打開,眼睛一下變得亮晶晶,像是橘色的大型犬一樣沖到他腿邊繞來繞去:“今天回來得真晚啊,蘭波。”
中也的年齡這么小,卻好像很快就理解了這個世界有多么危險,所以次次都要守在門口,好第一時間看到蘭波。
蘭波有些觸動地把他抱在懷中,小孩子的體溫讓他覺得心房處變得暖烘烘的,忍不住將腦袋埋在他的頸窩,像是吸貓一樣狠狠吸了一口。
小中也癢得咯咯笑了出來。
他用手心不輕不重推開蘭波的腦袋,從他的懷里跳下去,指著浴室,一本正經:“我已經給你準備好洗漱的東西了。”
說罷,滿眼期待地眼巴巴地仰著頭。
蘭波摸摸他的腦袋:“謝謝你。”
中原中也的嘴角得意得壓不下去,卻還故作謙虛,叉腰背過身:“哼哼,這有什么難的。”
蘭波忽而心生感嘆。
中也不管怎么樣都是中也。
都是可愛的,鮮活的,溫暖的。
知道這樣的孩子每天都會在家中等待自己,他似乎連港口的冰涼海風也能繼續(xù)忍受了。
*
和小中也磨合了一段時間,蘭波才發(fā)現原來養(yǎng)成一只幼崽有這么多講究。
要給他挑選合適的學校,給他買舒適的衣服,營養(yǎng)也要保持均衡好讓中也再長高點。
所幸中原中也的身體很健康,如果他是再多生病幾次,蘭波可能會更加憂愁。
他工作越發(fā)勤快,之前一直運營的線路也逐漸有了起色。
蘭波建立了一家以情報和運輸為主要業(yè)務的小型組織——雖說是組織,但成員其實也只有蘭波和中也兩人。
在來這里之前,幼崽的中也還在其他地方住過。
發(fā)覺自己似乎回不去那個家,他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夜晚坐在陽臺,把兩條小短腿翹到外面,雙手抓著欄桿看月亮。
蘭波在他身旁坐下:“中也又在想家嗎?”
中原中也咬了咬嘴唇。
他忽然伸手,牽住了蘭波的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鄭重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不會讓你擔心的,蘭波,我會努力長大,阿綱說,大人會有能力實現自己的愿望。”
小橘團子雖然說的內容很成熟,一扭頭,表情卻可憐兮兮的,鼻尖紅通通,眼睛里也濕潤得仿佛馬上就會哭出來,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會的吧。”
蘭波忍不住把他抱到懷里,蹭蹭他蓬松的赭色卷發(fā),無比確定地說:“一定會的。”
他見過未來中也的樣子。這個小小的生命之苗如今已經會主動向周圍釋放著熱量,未來一定會變成不可思議的奇景。
而身為撫養(yǎng)者的他,將會是這孩子最近距離分享這份奇景的人。
他感到心向神往。
蘭波的眼神奇異,柔軟到不可思議,在橘毛上虛虛落下一吻。
小孩害羞般抓緊他的衣領,腦袋埋進他的懷里。
時間緩慢又飛快地流逝著。
中原中也上學第一天,就有了全班老大的氣質,時不時還能在柜子里發(fā)現兩三封情書。
蘭波和他自身的武力值足夠將他保護在危險之外,他下課之后帶著眾多朋友在操場上踢球,或者一起去打電玩吃零食,如果蘭波加班,他就提前回家做飯。
蘭波曾經把一份書信交給中原中也,信上燃燒著暗紅色的火焰,中原中也試探著用異能接觸后,書信自動展開了。
那是一封極長的信。
寫信者無微不至地為他講述了他在橫濱可能面臨的一切危險,并詳盡認真地闡述應該如何應對每一個問題。
隨后是幾套手繪的體術練習指南——可以看得出主人的畫工非常一般,但主打一個簡單易懂,還周到地考慮到使用重力異能和不使用重力異能的情況。
蘭波說,這是未來的他所留下的。
中原中也本能地相信了這個說法,甚至隱隱覺得,也許未來的自己才是與奈奈等人真正有關系的人。
他想,或許成長為那樣的人,他就能再次和奈奈、和阿綱哥哥他們相遇。
中原中也于是認真地把他們的合影裝在精致漂亮的像框中,就像被奈奈媽媽溫柔地注視著一般,動力十足地開始按照信中的方法刻苦練習起來。
他的身體本就強悍,重力異能更是強勢,蘭波看了他的訓練,也認為這幾套都非常適合中原中也的情況——想必一定是那個人精心挑選,才為他選擇了這些最優(yōu)的方案吧。
在信的最后,那個人又加了一頁信紙。
他寫蘭波下落不明的身份,讓他保持一定警惕。
他寫橫濱Mafia似乎遲早會有一場大戰(zhàn),教他注意安全,遠離麻煩。
他寫自己很容易換季感冒,讓他也珍惜身體。
他祝年幼的自己——“如果未來能再見,真希望那時候你已經健康快樂地長大了啊。”
中原中也不明白那是種什么感覺,他的眼眶發(fā)酸,心里發(fā)軟,在書房坐了許久,珍重地把信收了起來。
*
蘭波的生意知名度提升后,他開始忙不過來,幾經挑選之下,二人公司擴大為三人公司。
新來的成員名叫織田作之助。
據蘭波說,他們是在書店正好看中了僅剩一本的小說,經過協(xié)商,約定了時間交換借閱,交換時恰巧發(fā)現與對方的閱讀興趣意外相投,又很快發(fā)現雙方都是異能者,而織田作之助正在迷茫不知道尋找什么工作,蘭波便向他發(fā)出邀請。
中原中也是在給蘭波送遺落在家的資料時第一次見到織田作之助的。
那時織田作之助仍然是少年模樣,面無表情、雙手背后,站在倉庫的門口,像是一尊門神。
中原中也背著他的牛仔斜挎包,穿著帥氣的T恤運動褲和夾克外套,威風凜凜走到他面前,抬起藍色貓眼,煞有介事地打量他:“你就是新人嗎?”
織田作之助:……啊,好可愛,這就是蘭波先生的弟弟嗎。
他點點頭:“是的,boss弟弟,我叫織田作之助,是新來的保安兼運輸員。”簡單來說就是做體力活的。
中原中也眼睛刷地亮了,臉頰上泛著一絲紅暈,覺得這個名頭真是帥氣,挺起胸膛:“沒錯,我就是boss……的弟弟中原中也!唔,你很不錯,以后你可以叫我中也大人。”
織田作之助:“好的,中也大人。”
“蘭波呢?”中原中也踮著腳往里看。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雙手夾在他的腋窩下,在他的驚呼中把他抱了起來:“boss在最里面,這里機器很多,如果你想進去,我可以陪你一起。”
中原中也掙扎了一下,批評道:“下次抱我之前你要經過我的同意,明白嗎?像這樣區(qū)區(qū)飛起來我自己也能做到。”
織田作之助從善如流:“原來如此,我會改正的,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點點頭,心胸寬廣的他一秒鐘忘記了小弟的冒犯,看到蘭波走過來,用力揮揮手,十分有成就感地炫耀:“我把所有你需要的東西都帶來了。”
蘭波微笑著接了過去,織田作之助則平靜地贊賞:“中也大人這么年幼就能工作了,真是了不起。”
中原中也被夸得飄飄然,瞬間就接受了這名非常上道的新人。
重力異能開啟,在織田作之助詫異的目光中,赭發(fā)小團子像是貓貓一樣順著他的胳膊一溜煙坐在他的肩頭,很親和地說:“那是當然。”
蘭波也露出思索的神情:“織田,你擅長照顧小孩子嗎?”
織田作之助頭頂的呆毛歪了一下:“我沒有做過,不過如果是boss的要求,我可以試試。”
“最近我正好要出門一趟,本來還以為要把中也一個人留在家里……那就麻煩你一段時間了。還有,叫我蘭波就可以了。”
蘭波也并不覺得把年幼的小孩托付給橫濱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部下有什么不妥——不過以中原中也與生俱來的強悍異能以及突飛猛進的體術來看,不妥的一般會是動歪心思的人——交代道。
中原中也插嘴:“我一個人也沒問題。”
蘭波順勢把他抱走——他已經習慣了把中原中也當成一個又軟又暖和的幼崽熱水袋來使用,原本空茫的表情變得舒服又安心,看起來倒是比中原中也還要不舍:“唉,這段時間會變得很冷吧。”
中原中也安慰地摸摸他的長發(fā)。
織田作之助目不斜視地回答:“我明白了,蘭波先生。”
……
中原中也擁有了新的玩伴——以及新的保姆、新的陪練、以及新的載具(?)。
還沒有長高前,他仗著有重力異能,總是威風凜凜地坐在或者站在織田作之助肩頭,伸直手指指揮他去超市貨架上拿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者去看放得很高的玩具展臺。
織田作之助顯然比蘭波更擅長做飯,只不過他的愛好讓中原中也無法茍同。
在中原中也被咖喱辣出眼淚一邊喝水一邊不服輸地繼續(xù)吃之后,這份東西從此禁止在蘭波和中也家出現。
除此之外,他的體術也極佳,熟悉之后,中原中也給他看了自己的訓練計劃,他甚至還幫忙提出一些改進意見。
織田作之助素來一個人行動,久而久之,中原中也便想起叫他一起過節(jié)。
他們穿著和服,像每個普通市民一樣站在海岸線邊,吃著慶典買來的棉花糖,去看煙花秀。
如果新年時湊到一起,中原中也就在旁邊眼巴巴看著織田作之助和蘭波把買來的酒堆在地上隨意淺酌,自己只能往嘴里塞著烤橘子和汽水解饞。
電視上的漫才節(jié)目還有不連續(xù)的交談中,中也的腦袋小雞啄米似地一點一點,趴在桌上睡著了,織田作之助和蘭波相視一笑,放下酒杯,把他抱回房間休息。
中原中也有一陣愛上了看電影,織田作之助也抱著參考學習的想法和他一起去看,看完之后他心中琢磨著,扭頭猝不及防看到中也眼睛濕漉漉的,好像快感動哭了似的,注意到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少年慌張地扭過頭去,兇巴巴:“你看什么!”
織田作之助鎮(zhèn)定:“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中原中也炸毛:“……你在騙誰呢!你明明就是在看我吧!!月亮在你的另一邊!!”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把腦袋扭向月亮的那一側。
中原中也:“別這么刻意啊……真是的!”
蘭波有時會加入他們,但大多數時候只是穿著很厚的衣服在一旁圍觀,中原中也叫他,他就湊過來,三個腦袋聚在一起,研究中也的同學借給他的拼圖和積木。
中原中也第一次借別人的機車開,興高采烈地拍開織田作之助的家門:“小織小織,快出來,我騎車帶你去兜風!”
織田作之助覺得以兩人的身高差,他坐在后座有點別扭,不過他還是答應了像是撒歡的小狗一樣滿眼放光炫耀的中也,坐在他的后座上,順著橫濱最長的那條路,一氣開到山邊。
風猛烈而清涼,他看著純白的云朵與金色太陽揉成一團,街邊的粉嫩櫻花與藍色路牌飛快向后掠,紅色的磚地一往無前地歡騰跳入青山,耳邊盡是不吵鬧的人聲。
他想,原來這就是中也眼中的世界。
赭發(fā)少年穿著運動風的黑色背心,與松垮帥氣的夾克外套,風吹來時,隱約露出勁瘦的腰,活力四射得站在哪里都能吸引人的目光。
這是他在橫濱至今為止見到的最具有小說特質的人,他看著中也倒著走,笑容意氣飛揚,一邊左顧右盼一邊迫不及待地向自己揮手,就覺得前面即將有什么故事發(fā)生。
而他無聊又貧瘠的生活懷抱著僅有的夢想,忽然在這一刻也有了些動筆的欲望。
除了有時過分天然有時又莫名天然黑之外,中原中也對織田作之助很滿意,還給他取了一堆昵稱,普通的“織田”,親近一點的“小織”“作之助”,甚至有時還會特意在“織田”兩個音節(jié)之間夾了一個停頓的促音——只不過最后一個因為太過童稚,后來被中原中也放棄了。
中原中也喊熟人的名字時,聲音總是格外高昂,有時性子一急,就是一連串地叫,織田作之助對此有些不解:“好像從沒有聽過這種叫法。”
中原中也理所當然:“昵稱而已,你也可以給我起。”
兩雙藍眸無言對視,織田作之助點點頭,毫無破綻地開始走神。
昵稱啊……總感覺是很世俗的“朋友”會做的事情。
說起來,中原中也還總是鼓勵他多去看書,熱心地提出幫他看草稿,還會不斷夸獎他,催促他去投稿,比織田作之助自己都要上心。
但織田作之助對他的幫助表示感謝時,中原中也反而會不好意思地扭開臉,耳朵有點紅:“也、也不用這么正式地道謝,我只是隨便說了兩句話而已,畢竟你的小說真的很好看。”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但他思考了一天,在第二天早上見到中原中也時,主動打招呼:“中也,早上好。”
中原中也歪頭。
直覺系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區(qū)別,但似乎又想不出來,便和往日一樣提著書包神采奕奕地跳到他旁邊,看著鐘表,拉著織田作之助的手腕往地鐵站沖:“——啊!講座快要遲到了!這可是我打聽到的知名小說家,票很難約的快一點啦織田!”
*
在中原中也初中時,蘭波和織田作之助的生意出了意外,兩人都出于一些原因秉持著(盡量)不殺人的原則,因而效率也落于下風。
中原中也當機立斷,壓縮所有非必要在校時間,開始參與蘭波的工作。
盡管三人行事不算囂張——即使在港口Mafia最殘暴的階段,也只是以個人名義幫助一些遭受迫害和追殺的人,或者織田作之助收養(yǎng)了幾個孤兒——但漸漸的,空間操縱師與重力使者以及追隨兩人的神秘保鏢的名號仍然在那片街區(qū)流傳,甚至有政府人員找到他們提出合作。
整體來說,事情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然而,就在中原中也十五歲那年,蘭波的記憶毫無預兆地蘇醒了。
他一夜之間想起來關于自己的一切。
關于他曾經是諜報員的事,他與親友來日本調查軍用實驗的事,以及……
關于他為了對抗反目的親友,用異能力讀取了人造異能特異點,引發(fā)爆炸炸出擂缽街,結合這些年間中原中也出于信任無意中暴露的信息,他驚愕地發(fā)覺中也體內很可能正是那個被他讀取的、被稱為“荒霸吐”的異能特異點……這件事。
中原中也只是覺得蘭波這段時間神思不屬。
他以為業(yè)務出了問題——最近他們正打算擴張工作范圍——然而問來問去,蘭波卻忽然露出慘淡到冷漠的神情
他最終向中原中也承認了自己的記憶,說到最后——蘭波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那副混亂的神情仿佛在說他在猶豫還要不要執(zhí)行數年前的任務了一樣。
中原中也臉色變得很差,受傷和不可置信的復雜神情在他青澀的臉龐上風云變幻。
他握緊的拳頭,問:“那怎么辦,你要殺了我嗎?”
蘭波沒有第一時刻給出回答。
中原中也怒極反笑,重重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怒氣沖沖地想摔門而去,然而沒走兩部,他的周身就幻化出一片粉色煙霧。
中原中也只覺得頭暈目眩仿佛穿越了一條回廊,再睜開眼時,很多莫名有些眼熟的人各自舉著武器對著他,氣氛一觸即發(fā)。
在即將反擊之前,中原中也發(fā)現了異樣。
他鈷藍色的瞳孔縮緊,身上的異能也變得淺淡些許,驚詫地叫出了聲:“阿……綱?”
盡管記憶已經模糊,但他曾經無數次翻看幼年的合照。眼前站著的,不正是照片上的人們嗎?
*
蘭波獨自在屋里站了很久,被逐漸升騰起的刻骨寒冷刺得打了個冷戰(zhàn)。
他看著從聚會現場穿越而來、口中還留著酒香的赭發(fā)青年——十九歲的中原中也,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中原中也也露出頭疼的表情,過去的記憶忽然攻擊了他:“你是……蘭波?”
蘭波點點頭,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他忘記原本想說的話,沉默之間,腦海里飛快過著開場白,可是最先浮現上來的卻是無關緊要的責備。
——“你一直在欺騙我,其實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關系,也完全沒有所謂時間循環(huán)之類的情節(jié)。”
但蘭波這幾天也不止一次回想過兩人的相遇,直到此時他才發(fā)現,中原中也根本沒有明確說過什么,只是因為對話時蘭波自己總會自信地接話并腦補,導致對方以為他已經理解了現狀,反而沒有對一些細節(jié)深入解釋。
這場烏龍事件持續(xù)了這么多年,蘭波不知道應該生氣自己被利用,還是哭笑不得自己獲得了這段奇妙的關系。
中原中也看著神情發(fā)生微小變換的黑發(fā)青年,嘆了口氣:“你想必有很多想說的,不管怎么樣,先坐下來聊聊吧。”
……
中原中也改變了,或者說成熟了。
他已經完全不同于蘭波記憶中的那個形象,頭發(fā)蓄得長了些,在腦后挽起,只穿了白襯衫與短西裝外套,領口解開了好幾顆紐扣,看著很是休閑。
如果說原本的少年中也銳利而跳脫,如同深海的魚隨心所欲,卻沒有一張網能捕捉到他,那么現在的他張揚與傲氣依舊,卻已經隱藏鋒芒,有幾分穩(wěn)重與深沉。
他的眼神看著更加堅定強韌,就仿佛……已經開始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
蘭波并沒有隱瞞什么,平鋪直敘地對他說明了自己恢復的記憶。
中原中也也十分錯愕,甚至莫名有一陣后怕:幸好蘭波是在與幼年的自己相處這么久才恢復記憶,如果雙方沒有任何熟稔與關愛,恐怕自己來時,只能看到其中一方的尸體了吧。
“那你現在想怎么做。”中原中也直白地問道。
蘭波愣了愣,又給自己戴了個手套,苦笑:“你還真是和中也一模一樣啊。”
“畢竟是某種程度上的同一個人……而且,你沒有直接下手,說明你也沒有想好吧。”
蘭波表情有了一絲波瀾,又搖搖頭:“我知道我應該做什么。”
“應該啊……”
中原中也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
“說起來,你已經養(yǎng)育了年幼的我六七年。我們的恩惠相抵,不,說不定你給我們的人情略勝一籌。畢竟對于從橫濱這塊地方拯救年幼的孩子的人,要這個孩子奉上多大的回報都無可厚非,哪怕是未來和生命。”
“中也的意思是,讓我們戰(zhàn)斗嗎?”
中原中也哼笑道:“如果是年輕幾歲的我,可能確實會秉持放任主義的心態(tài),讓你和過去的我自己解決爭議。但是現在的我沒過去那么好說話了。”
蘭波的肌肉收緊,身體下意識警惕起來。
他覺得這種戰(zhàn)斗的預兆會將他帶回熟悉的過去,變回那個精密冷酷的超越者,收下荒霸吐這份最強大的力量,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
他本覺得這才是身為諜報員的他應該的選擇,然而視線不自覺地對焦在中原中也身后的布景上,赭發(fā)幼崽在地板上、沙發(fā)上還有走廊上只穿著白色堆襪奔跑的幻影仿佛浮現在眼前,他養(yǎng)大的孩子笑容晶亮,把風箏舉到他面前,問他——“蘭波!今天港口風很大,好好休息一次,和我出來玩吧!”
一旦想到他們要在這間房屋中戰(zhàn)斗,他心中的嚴寒就開始向著四肢蔓延,讓他冷得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回答。
中原中也無聲地觀察著蘭波氣勢上的變化,發(fā)現他沒有立刻動手,心中便有了幾分了然。
現在的蘭波,已經無法像他描述的那個諜報員蘭波一樣殺死中原中也了。
幾年的時光讓他失去了公正判斷的能力。他早就不是看在他這個異世界來客的救命之恩上才繼續(xù)撫養(yǎng)小中也。他已經與小中也擁有了更深的關聯(lián),他無法放棄他了。
中原中也的笑容變得柔和許多,他假裝沒有察覺到什么,喚回他的注意力:“這幾年我從很多人的身上學到了一點,那就是既然最開始決定救下你和那個孩子,那我會承擔起一切責任。”
就像風為了尋找能夠拯救他的方法而重新環(huán)游世界。
就像阿綱明明可以利用他,卻仍然將他排除在很多烏七八糟的Mafia事件之外。
年輕的集團掌權人逼視著蘭波,藍眸中光亮攝人:“如果你想要戰(zhàn)斗,就和我戰(zhàn)斗吧,蘭波。”
……
…………
蘭波以“你并不是荒霸吐本身,也并非我的目標”拒絕了中原中也,離開了家,漫無目的地上街游逛。
不知不覺走到港口,他看到織田作之助在指揮運貨,才想起今天他為了和中原中也攤牌,給兩人請了一天的假。
蘭波怔住了。
請了一天的假……他簡直就像在說他們只是鬧了一個小矛盾,明天就會恢復正常回港口繼續(xù)經營他們的生意一樣,就好像確定事情并不會發(fā)生多大的變化一樣。
為什么?
織田作之助遠遠看到蘭波站在海岸口發(fā)呆,他四處張望,沒有看到中原中也,把工作交給了雇傭的員工,走近。
“蘭波先生,有什么事情嗎?”
這兩年以來留起胡子、長相越發(fā)成熟的紅發(fā)青年奇怪地請假的上司打了個招呼。
蘭波看著他的臉,腦海中莫名其妙又播放起中原中也的吐槽:“小織怎么比我長得這么快?”
他微微晃了晃腦袋,把無關的想法晃出去,對織田作之助說:“織田君,現在有空嗎?我想去你和中也總愛去的咖喱店吃點午飯。”
織田作之助無言地看看身后忙碌的流水線,無言地點點頭。
包容任性的上司,哪怕為此翹班,也是一個合格的部下應該做的。
*
中原中也并沒有獨自呆在家里,確定蘭波不會回來,便也打算出門逛逛——畢竟看他在這里停留這么久,想必這次又是一次不短的旅行了。
不過好歹有……有那個白蘭在,這個混蛋雖然麻煩,但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阿綱找到他幫忙,想必很快就能結束這場意外的調換。
橫濱的街道看著并不嶄新,從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傳來了硝煙味,讓已經在西西里住習慣的中原中也一時間有點不適。
他聽蘭波說了一些年幼自己的情況,其中還意外提到了“羊”的后續(xù)。
據說“羊”的首領白瀨某次意外遇到了年幼的自己,很驚喜地貼上來邀請他,還向他展示過去中原中也贈予他的東西。
蘭波知道后,告訴他另一個中也確實提到過資助某個孤兒組織,再加上中原中也看到過這個未成年社團里過得很艱難的孩子們,一時共情,便在他們性命受到威脅時出手相助過好幾次。
也許是“羊”的故意宣傳,中原中也有了“羊背后的保護者”的名頭,那時恰巧織田作之助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兩人對這群手無縛雞之力在擂缽街求生的孩子們都心軟,只要他們做得不過分,也就縱容了。
這個未成年組織的一部分孩子借由他們公司的名義與政府牽線,送去了孤兒院,還有一部分堅持留下來,要不是定期來他們庇護的地盤上打工,要不就是和白瀨一起利用簡單的武器聚堆相互守衛(wèi)著生存。
中原中也年幼不懂事,蘭波卻清楚地看穿了他們的想法,無非覺得中原中也異能力強大,能幫扶他們,才這么積極地表示想追隨中也,時不時去學校找他一起玩,想要潛移默化讓他融入這個團體。
蘭波后來讓織田作之助去接送中也了很長一段時間。
織田作之助面上不提,看得卻也很透,得到命令之后就主動帶著中也一起去訓練,中原中也這種直覺很強又熱鬧好動的性格當然更樂意跟著強大且更親近自在的織田作之助一起變強,自然而然就和上門套近乎的孩子們疏遠了。
這些孩子們此路不通,只得老老實實放棄,問中原中也要了最普通的搬運之類的工作,至少維持著最基本的關系,也算是能長期呆在中也的地盤上保證自身安全。
為了不那么顯眼,中原中也借了年幼自己輕便的休閑裝,戴了頂帽子,順著海岸線一路向前走。
他本來只是基于職業(yè)病考察蘭波的公司的現狀,但是卻不知不覺走出很遠。
就在一年前,據說一個醫(yī)生繼承了港口Mafia和眼前的五棟黑色大樓。
因為與彭格列相熟,所以中原中也下意識對它們感到好奇。
不過差不多也到此為止了。
中原中也飛快張望一圈,還沒轉身,就被人叫住了。
“——那邊的你,躲夠了沒有。”
側面的幽暗街道中,一個男人踩碎了煙頭,手槍對準中原中也的眉心:“把武器都扔掉,然后走過來。你以為看到這些后還能再隨便走掉嗎?”
中原中也目露驚奇。
他在西西里當了一年彭格列尊貴的合作者,已經很久沒人敢這么懟到他臉上說話了。
讓我康康是哪個不長心地在大言不慚.jpg
不過他并不想惹麻煩,百無聊賴地收回目光,敷衍地舉起雙手表示自己只是路過沒有惡意。
空氣中傳來輕微的上膛聲,中原中也微微嘆氣,轉身就想甩脫他們離開,但在男人殺氣騰騰的聲音中,突兀地穿插進一個帶著冷靜的年輕聲線。
“喂,那邊的你——”
中原中也饒有興趣地回頭,順勢躲開子彈,眼睛適應了里側的黑暗,發(fā)現那個叫住自己的青年向外邁了一步,從陰影那側走到陽光之下。
與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黑發(fā)青年懈怠的神情忽然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猛地睜開了碧綠色的眼眸,一瞬間異樣的光芒要從這雙無機質的眼瞳中溢出來。
他身后還跟著幾個持槍的人,見狀,毫不猶豫地向中原中也和黑發(fā)青年的身上開槍——子彈全是朝著非要害去的,目的只是封住他們的活動。
中原中也微微張嘴,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黑發(fā)青年的表情著實奇怪。
他好像認識他,但又不像是敵人,最重要的是,他背對著那些槍彈,毫不猶豫地向中原中也走來,原本只是射向他手臂的子彈頓時歪向他的胸膛。
電光火石之間,中原中也飛快向前邁步,兩次轉身與劈手,一手把子彈劈在地上,另一只手揪住青年的衣領,對目瞪口呆的幾個人頷首:“抱歉,這個人我暫時借用一下,如果你們不介意,弄清楚事情后我會還回來的。”
“居然徒手……”那人震撼地說。
但顯然,他們并不打算就此善罷甘休。
很快,紅外線點從三個方向瞄準了他與青年,中原中也垂眸,唇角揚起一個不屑的笑,屈膝,助力,像是矯健靈敏的豹子,又如同一陣小小的颶風,眨眼間就飄到了遠處。
一扭頭,看到手中提著的青年眨巴著貓眼石一樣的祖母綠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缺失了感情一樣,透出一種刺人的冷清,表情卻像得到氣球的小孩子一樣,不合理地興奮著:“你不是‘中原中也’吧?”
第68章 幼崽·少年·總裁
……還以為他認識自己呢。
中原中也覺得這個人有點自來熟。
他放下黑發(fā)青年的衣領, 就當自己日行一善,左右看看沒有追兵, 便轉身想走:“看來你很健康,那我就不多奉陪了。”
黑發(fā)青年卻極為任性地直接抓住中原中也的衣角:“你不能走……不如說你現在不會丟下我離開的。”
“哈?”
黑發(fā)青年的語氣極為肯定,然后張開了嘴巴——中原中也要說,他的語速甚至比震驚的沢田綱吉吐槽的語速還要快。
接下來的十分鐘,中原中也聽到了青年對自己的推理,上到公司組織關系,下到親人朋友。
他剛開始還覺得是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在開玩笑, 可越聽就越驚訝——他竟然只憑一個照面就把中也在另一個世界的身份猜出五六分。
直到青年毫不顧及地開始推理他的人際關系時,中原中也皺起眉, 殺意浮現出來:“你怎么知道?”
黑發(fā)青年并沒有被他恐嚇到,反而喘了口氣,得意洋洋地問:“怎么樣,現在你決定和我繼續(xù)交談了吧。”
“在問別人的名字之前, 先告訴我你叫什么?”
“江戶川亂步。”黑發(fā)青年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誰,你不是‘中原中也’, 又是‘中原中也’, 對不對?”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你的特征太明顯了, 不過你并沒有和另一個你一樣使用異能, 嗯,是害怕暴露你們的關系嗎?”
“你怎么知道是另一個……”
“這不是一眼就看出來的嗎。”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 “你是來給我送上一片新的拼圖, 新的玩具的使者吧?只是推理出你的身份這點考驗, 我當然輕輕松松就能通過。”
“我本來還覺得森先生布置給我的工作太無聊了,感謝你讓我第一次失策了, 雖說這個城市幾乎沒有能威脅到你的東西,但我很快就會找到的,到時候,你就心甘情愿親手奉上……”
中原中也眉頭蹙得更緊,看著越說越興奮的江戶川亂步。
不對勁,這個人很不對勁。
他的聰慧和白蘭那種從平行世界得到眾多信息的精明并不相同,像是天生智商遠遠超越常人。
所以才讓他的舉動也這么……超越常人嗎?
對初次見面并且展露出強大實力的中原中也口出狂言,不懂得收斂,也不懂得看人眼色,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因此遭受暴打,簡直就是在平等地冒犯所有人。
明明聰明到甚至能解讀出他的衣服來源,卻連他此時擺在臉上的明顯不滿都看不出來……
“我當然看出來了。”江戶川亂步說。
中原中也眉心一跳:“哈?你會讀心術嗎,恐怖的家伙。”
“我和你一樣大——并且比你高。”江戶川亂步糾正道。
中原中也吧唧捏碎了手旁的石塊。
他從兩人掩人耳目的天臺死角站直,表情逐漸冷淡下去:“既然如此,那就請你接下來自便吧。我今天的見義勇為也到此為止了。”
江戶川亂步歪頭:“你難道對和另一個你在橫濱共事的人的身份不感興趣嗎?你們發(fā)生了什么矛盾吧?”
這毫不掩飾的疑問,簡直就像自以為是地確定中原中也不會離開,然后將自己的話當成絕對不會錯的箴言,發(fā)出這樣的挑釁一樣。
為了昭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把別人的心當便宜的玩物,撕開也無所謂……中原中也覺得不適。
中原中也開始不耐煩起來,他沒有再看江戶川亂步,加快步伐直接從屋頂跳了下去,臨走前揚聲道:“那你就在這里慢慢推理,恕不奉陪。”
中原中也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江戶川亂步也的說話聲漸漸變小。
他的臉龐因為失去笑容而變得無動于衷,冷漠到氣勢可怖。
他看著還在半空中的太陽,鼓著臉頰,挪到墻角,抱著膝蓋蹲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通訊耳機中時不時響起一點聲音。
太陽被云層吞得只剩晚霞,昏黃的余光逐漸冷落了這個墻角。
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噴嚏,摸摸口袋,發(fā)現最后的點心也吃完了。
輕微凌亂的腳步聲從下方的樓梯傳來,狙擊槍的紅點巡視半圈,精準落在他額頭上——剛剛離開的那幾個追捕他的人踹門而入,圍住他。
江戶川亂步沒有理睬對準自己的槍口,而是大喊道:“炫酷帽子君——”
“啊啊啊麻煩死了煩人的小鬼!”
提高聲音呼喚的那一刻,江戶川亂步果然看到了從旁側殺回來的中原中也。
——畢竟江戶川亂步特意給部下通信,讓他們留下訊息引導敵人找到他的位置,同時讓這個時間段肯定還在外面游蕩的帽子君意識到他一直留在天臺沒有離開,并且讓帽子君知道,江戶川亂步是被Mafia當作獵物盯上的。
以帽子君的性格,肯定會忍不住回來確認一眼吧。
江戶川亂步帶著果不出所料的笑容,一副請君入甕的姿態(tài),完全不在意對面走來的中原中也多么惱火,得意地證明著自己推理的正確性:“——我就說你會回來的。”
嘭——
一閃而過的一縷紅色纏繞著一道極快的身影突破了敵人。
中原中也閃現擋在江戶川亂步面前,三指指縫處夾住子彈,銳利的眼眸殺氣騰騰地緩緩抬起,掄起拳風,直接把幾個敵人全部拍昏到地上。
隨后,中原中也轉過身。
江戶川亂步也整理好衣服,昂著下巴,等待著中原中也對他完美的時間控制獻上驚嘆的目光和稱贊。
然而中原中也大步逼近,高舉起拳頭,惡狠狠地照著江戶川亂步的頭頂來了一拳。
搭配上他身上未散的殺氣,腦力派但是戰(zhàn)五渣的江戶川亂步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抱頭直接蹲在地上,疼得只剩下嘶氣聲,滿眼不可思議。
他在港口Mafia呆這么久,還從沒有人這么對他。
江戶川亂步急速呼了一口氣,強忍著疼痛仰起頭,正想對中原中也再來一長串推理并利用信息威脅一番,讓他知道自己身為港口Mafia干部的厲害,卻看到中原中也神情恐怖地打斷他:“區(qū)區(qū)一個連槍口都躲不開的小屁孩,拿自己的安危玩這種游戲讓你很滿足嗎?”
“……誒?”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領口,拉得他身體向上,向前栽了一步,與中原中也幾乎臉貼臉,對上那雙在幽暗的黃昏仍然熠熠閃光的仿佛在看白癡一樣的藍眸。
江戶川亂步讓他忽然想到利用自己假死布局的未來的阿綱,可阿綱事出有因,中原中也沒辦法給他一拳,所以比阿綱更離譜的江戶川亂步就代為受過好了。
“你這個——以擺弄別人為樂的幼稚混蛋!真以為自己很厲害的話,就別把自己的命當成隨便能放棄的不值錢的東西!”
……
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半在聽中原中也開炮,一半飛向了遠方,
命是很值錢的東西嗎?
他自從被所有能工作的地方都辭退,在街上游蕩時被森醫(yī)生帶走,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或者說,根本不需要考慮,答案當然是否。
他曾經試圖像警校教導的那樣,加入所謂正義的一方,但他因此丟掉了職位、丟掉了錢財,那些野蠻的人形生物會背叛理性,在欺騙他讓他以為自己可以獲得充饑的食物和短期住宿后,又用暴力傷害他。
于是他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的人形生物都是分族群的。
他自己是一群,其余的人形生物,因為生來殘缺得各不相同,又分成無數群。
世界的莫名其妙讓他感到恐懼,大人們出于某種隱情總是對真相閉口不言,但唯獨江戶川亂步無法參透也無法學會這種隱情;人們又在他說出事實時,露出看怪物一般的神情,然后奮力驅逐他,說他生來就不正常,說他古怪幼稚,滿嘴都是刺傷人挑撥人的胡言亂語。
江戶川亂步最初不知道如何應對,后來他餓得要命的時候,看走馬燈一樣回憶起父母的教導。父母說他是正常人,那么不正常的,一定是喜歡相互欺騙的大人們。他開始學會不再多言,沒有任何人能理解他,至今為止唯一接納他的,除了父母,只有森先生。
森先生告訴他,人們并非與亂步一樣看穿一切,卻因為隱情保持沉默。江戶川亂步是唯一擁有這份能力的天才,天才永遠無法融入白癡們。
森先生說,亂步,和我一起來到這個城市的黑暗里,一起加入港口Mafia吧。
只有在港口Mafia,惡意比善意放大了百倍,既然江戶川亂步是個無法共情的異樣的存在,那就干脆不要愚人所謂的善與愛,不要耗費心力去求得感情與牽絆,也無需耗費心力求得別人理解,只要站在足以冷眼旁觀的高位,做最適合他的事情,體驗、然后玩弄最適合他的惡意就好了。
此處的黑暗、血腥與殺戮就是能最大限度供他取樂的地方,也是唯一能最大限度讓他不被庸人們評價的地方。
這個世界是江戶川亂步的棋子,也只有他一個下棋的人,棋子的生命也許有吧,但那價值也只體現在可以被他計算而已。
至于江戶川亂步自己的……森先生要求他做的每一件事,致命的危險永遠懸在頭上,他于是明白了,下棋本身帶來的樂趣才擁有最高的價值,高于生命,無論是誰的。森先生是對的,江戶川亂步曾經不知所措而恐慌地生活著,那樣的生命著實無趣、茫然、令人生厭。
反正他是唯一的江戶川亂步,世界上僅剩的會思考的人,他的謀算從不會出錯——所謂死的“概率,只要推理足夠精密讓它永不發(fā)生,那就是0%。
中原中也還說了什么,江戶川亂步已經聽不清了。
被對方粗暴的拳頭砸得暈暈乎乎,他想,一定要在暈倒之前向中原中也抱怨才行。
中原中也正罵著,看到江戶川眼睛一閉,失去了意識。
中原中也:“………………”
他嘴角一抽,扛著這個弱得可以的家伙,避開敵人耳目向遠處跑去。
剛來橫濱就惹上了這么大一個麻煩,他很sad。
而且這劇情……是否有些似曾相識。
坐在病房里等亂步蘇醒的中原中也陷入沉思,隨后陷入尷尬。
這個人最好不要醒來告訴自己他失憶了。
江戶川亂步再次醒來時,就看到中原中也這樣的神情。
他毫無波瀾地說:“我失憶了。”
中原中也“噗”地把茶水全噴了出來。
*
中原中也從沒有見過如江戶川亂步一樣難搞的病人。
醫(yī)生對中原中也列舉他的“罪狀”:營養(yǎng)不良,身體偏瘦,可能是貧血或者失眠引發(fā)的精力不佳,他甚至建議他帶江戶川亂步深入檢查一下,這并不像一個普通的挑食小孩會有的癥狀。
在這種情況下,江戶川亂步僅僅住進來一天,就使喚他買了三次零食和飲料。
如果不是良心提醒著他是他親手把這人砸進醫(yī)院,他要負責任,中原中也聽著江戶川亂步時不時故意在他面前展示一般推理每個醫(yī)生護士的身份,絕對當場翻臉走人。
這么一想,真是無比懷念總是讓病房(物理)保持安靜的恭彌。
只不過……
在江戶川亂步第四次開口時,中原中也一動不動,并把水端到他面前,自己決定道:“今晚喝粥,除此之外你的所有零食都取消了。”
江戶川亂步和他瞪視,很不服氣:“我為什么要聽你的命令?”
“因為我是替你跑腿的倒霉蛋。”中原中也伸手彈了他腦袋一下,看著鬧起脾氣的亂步,頭疼道,“你的胃不好吧……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戶川亂步臉上明晃晃寫著“區(qū)區(qū)中原中也怎么能看出來我的胃不好”。
中原中也暴躁起來:“這不是很顯然的嗎?我又不是瞎了連這種事都看不出來!”
江戶川亂步睜開碧綠的眸子,似乎在判斷他的話的正確性,又閉上,慢吞吞:“……哦。”
“你是學過一點醫(yī)術吧?”江戶川亂步繼續(xù)輸出,“唔,難道你的朋友也有這方面的毛病?所以你有診斷經驗。”
“診斷經驗說不上,但確實認識一個作息不規(guī)律還總是用便利店食物敷衍自己的笨蛋。”
獄寺的胃確實不太好,特別是見過碧安琪正臉后的那兩三天,他給阿綱說了之后,阿綱就拜托他遇到了多說說獄寺。
……誰能說動這位越長大越任性的大爺啊!
但中原中也和風的理念一致,看不過獄寺天天這么拼命糟蹋身體,到最后就變成中原中也破費請他吃飯,或者直接把他叫到自家食堂或者辦公室一起吃新鮮的熱食。
獄寺隼人這個傲嬌,在他辦公室里蹭吃蹭喝,后來甚至還會午休,第二天卻回到彭格列在一邊感謝十代目的關心一邊表示自己不需要——你該感謝的人是你的新飼養(yǎng)員中原中也大人好嗎?!算起來他也是集團初代目!每天好心喊你吃飯他不要面子的嗎!
中原中也也對沢田綱吉抱怨。
阿綱像是兩個秤砣中間的杠桿一樣,從獄寺的工資里提了一部分當成伙食費來寬慰中也:“你也不是不知道隼人的脾氣,和他最說得來的就是你了,拜托!我真的很擔心隼人的身體!你也是這樣吧!”
已經在腹黑boss的道路上絕塵狂奔的阿綱眼睛閃亮地盯著中也,中原中也受不了,收下錢之后,看著聲稱“錢都交了不能讓十代目破費”然后來得越發(fā)勤快,不忙的時候就愛躺在他的定制長沙發(fā)上閉著眼睛小憩的獄寺隼人,長嘆一口氣。
……看在對方愜意得眉心都舒展開了的份上,今天讓他好好休息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中原中也不再去管獄寺,整個辦公室只剩輕微的呼吸聲還有寫字的沙沙聲,瓜蹲在他的手邊時不時蹭蹭,倒也還算和諧。
中原中也沒察覺到自己的神色因為回憶故人變得柔和了一點,對江戶川亂步的態(tài)度也好了幾分,嘟囔道:“就算我沒有從醫(yī)的經驗,但凡多留心肯定也能注意到的吧?你是不是太自說自話,所以沒聽清別人在關心你?”
畢竟以他一面之緣就感受到的這位江戶川亂步的本事,一直自說自話推理導致朋友同事完全插不上話并且也不聽進去他們說話看起來完全有可能。
江戶川亂步抱著枕頭玩的動作停了停,半張臉埋在枕頭里:“也就是說你在關心我?”
中原中也:“……”
他現在真的非常好奇誰養(yǎng)出這么個問題兒童了。
不過亂步這話的言下之意聽起來似乎有點慘,仿佛在說真的沒什么人在意他的身體健康一樣,中原中也沒否認:“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總之既然我把你帶到醫(yī)院,你就當我不喜歡半途而廢,送佛送到西好了。”
江戶川亂步不說話了。
在中原中也端著飯店打包來的湯過來時,他面露抗拒:“我不喜歡,從沒有人管過我吃零食!”
中原中也的藍眸在黑夜中顯得幽深:“你喝不喝?”
感受到威脅的江戶川亂步:“……”
他委屈地喝了下去,然后捂住肚子。
中原中也的拳頭蠢蠢欲動:“怎么了?”
中原中也帶來的飯很香,也都是容易消化的食材,江戶川亂步摸著暖烘烘的胃,碳水消化之后開始犯困,貓貓一樣舒展著身體,重復道:“……反正亂步大人不喜歡。”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
連獄寺隼人還會在誤以為中原中也睡著之后超別扭地偷偷說一聲“謝謝”或者“我欠你一個人情”,江戶川亂步這是油鹽不進啊。
“不準拿我和別人比較。”江戶川亂步又從被子里冒頭,盯著他,“我的理由才沒有那么笨。”
中原中也好笑地抱臂:“你的理由是什么?”
“因為零食和汽水很好吃!”
“哦。”中原中也懶得管他,“我建議你明天出院之前再去看看牙。”
江戶川亂步第一次露出驚慌的神情,把自己懟在被子里,化成一個球。
……
江戶川亂步見證了森鷗外殺死前任首領。
跟隨森鷗外工作一年之后,他又接受了森鷗外下發(fā)的任務。
靠近港口處,有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組織,其中的兩名異能者與一名能力不明的保鏢很值得招攬,其中一名收養(yǎng)了孤兒,一名是擁有強大異能并且庇護著“羊”的學生。
江戶川亂步是故意找上中原中也的。
他一眼就看出“羊”的情況和這三人集團的關系,本想先在“羊”的身上做手腳,打擊其中破綻最多的中原中也,再以收養(yǎng)孤兒的那位為突破點,尋找吸納他們的方法,或者按照森先生的話“打動他們”……但計劃到了第一步,就出現了意外。
眼前的“中原中也”并不是可以被威脅的人,他甚至不是他原本要找的“中原中也”。
江戶川亂步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有見過如此失誤的意外情況,與此同時他感到無比新的興奮——順著這個中原中也,他仿佛看到了某種可能性。
因為太過興奮,他一時忘記了收斂,直接放棄了原本的計劃,在部下驚慌的勸阻聲中甩掉所有跟隨著,引著對他覬覦很久的敵人們到了中原中也的必經之路上。
不過,接下來要怎么辦呢?這個中原中也似乎比另一個還要難打動。
世界第一的犯罪師難得有些苦惱。
醫(yī)生說他隨時可以出院,但江戶川亂步嚷嚷著頭好暈,中原中也想到他的身體狀況,便遷就著推輪椅帶他出門。
江戶川亂步口袋里空空如也,所以:“中也請我吃飯。”
中原中也向他展示自己的拳頭:“我已經請你一天了,你如果不想挨揍,就給我心懷感激地好好說這句話。”
江戶川亂步看著中原中也的臉,發(fā)現他竟然認真在考慮給自己一拳的事,不情不愿地說:“我想吃冰淇淋。”
“你這不是也完全沒加敬語嗎……還有,少吃點這些東西,你們國家的飲食習慣真的很奇怪。”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仿佛中了仙人跳,但罪魁禍首的江戶川亂步又踩在他即將不能容忍的那一條線上,時刻提醒他自己是怎么住院,讓他沒辦法一氣之下離開。
……罷了,等今天辦理出院再說吧。
畢竟這個人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連笑也變得比昨天顯得發(fā)自內心。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大概是被阿綱影響了,才會覺得這小子看起來有幾分可憐,耐著脾氣留下來。
反正在蘭波想明白以前,他回去也是尷尬,不如觀察一下江戶川亂步,對方明擺著認識年輕的自己,說不定會透露什么消息,也算為年輕的自己做一點事。
中原中也搖搖頭,推著江戶川亂步走進商場,剛剛經過面包店,他在周圍人看醫(yī)學奇跡的目光中直接站了起來:“我想、”
中原中也經過一天已經太熟悉他的風格,手中附著著力,又把他按了回去:“不,你不想。”
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坐在輪椅上,被他帶進了面食的店。
“饅頭、拉面,有沒有熱一點的茶?嗯,給我來一瓶葡萄芬達,給他上茶。”
江戶川亂步用Mafia干部の黑暗眼神注視著中原中也:“我也要喝芬達。”
中原中也連意大利最強家族的最強守護者都敢硬剛三百回合,根本不把他這幽暗眼神放在眼里,手伸過去直接截住了葡萄芬達,拉開瓶蓋時帶起清脆的氣聲。
他露齒一笑,舒爽地灌了一大口,藍眸光彩熠熠:“想得美。”
……
江戶川亂步氣得噸了半壺的茶,發(fā)現夾心饅頭味道很好,連吃好幾個,出門的時候一遇冷風直打嗝。
中原中也在他身后笑得肚子疼,半晌在江戶川亂步憤憤不平的目光中止住:“抱歉抱歉……啊,一不小心道歉了orz接下來你想去哪里?”
江戶川亂步愣了愣,碧綠色的貓眼對著中原中也糾結地上看下看,慢慢地指著來時經過的公園:“那……去那里。”
一整個下午,中原中也無語地看著江戶川亂步毫無違和感地混入了小孩子堆。
這個理論上的成年人搶了人家的滑滑梯,害得小孩哭著回去找媽媽,然后攥著橙色的貓貓氣球蹲在射擊游戲旁邊指揮:“往左往左,三點鐘方向有敵人,投雷!bang——!!!你輸啦哈哈哈哈!”
玩射擊游戲的小孩被江戶川亂步在耳邊突然放大的“bang”聲嚇跑了,在老板決定用槍制裁江戶川亂步以前,中原中也扯著他的領子把他扯走了。
江戶川亂步一定要坐旋轉木馬里的馬車,中原中也坐在前面的馬上,他坐在后面的南瓜車里,身上披著小斗篷,把貓貓氣球像是放風箏一樣拉在后面。
排隊等著坐馬車的情侶和小孩越來越多,售票員的目光變得越來越詭異,中原中也受不了,再次把江戶川亂步提走了。
玩得半下午,跑累的江戶川亂步終于消停下來,拖著小椅子拖到噴泉旁邊,雙腳踩在椅子的邊緣,抱著腿蹲坐在上面,蜷縮起來像一個黑色毛團,一眨不眨看著噴泉里的金魚浮上來,吃人們投給它的魚食。
清澈的水光倒映在他冷清到透徹的綠眸中,仿佛那是一汪綠色的潭水。
中原中也買了可麗餅回來,看到他出神的樣子,也不知道那個聰明的小腦袋瓜在想些什么。
他沒有打擾江戶川,手肘輕輕碰了碰江戶川亂步的手臂,示意他接過可麗餅。
亂步接過去,對中原中也說:“你看,又是一群不會思考的東西。”
中原中也又遞過去一張紙,按在他的嘴角上示意他擦掉奶油:“真不好意思我也是不會思考的其中之一。”
“中也稍微有點不一樣。”江戶川亂步喃喃著說,“你和‘人’不一樣。”
“……你是在罵我還是在夸我?”中原中也眼皮跳了跳。
“另一個你的身體中藏著一只怪物,我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也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吧。”
“?”
江戶川亂步偏過頭,讓中原中也走近,隨后趴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向四周看,他們兩人在一側,其他的大人小孩在另一側。
“因為格格不入,所以會被驅逐,而像笨蛋一樣活著的他們卻把這一切當成理所應當。”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你是這么想的啊。”
他捏了一把魚食撒進去,吸引來好幾條魚苗:“我不清楚什么樣才算同類,但我已經有了更在意的東西,也不在乎被無關的人排斥……我可不會勸你說什么世界很美好,不過也許哪一天你遇到了,說不定就會覺得就算是污濁之中,還是會有值得喜愛的自由。”
江戶川亂步看著神情專注的中原中也,他的側臉柔和,就好像真的愿意憐愛這些渺小的生物一樣。
……也就是說,這個中原中也找到了嗎?
他的追求,他的自由。
所以他才會和另一個尚在迷茫的年幼的中原中也露出不同的眼神。
他不禁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衣角:“……真狡猾。”
“你說什么?”
“我說……”
江戶川亂步的話音未落,公園另一側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中原中也反射性警惕起來,眼尖地發(fā)現是一群穿著黑西裝目標明確的成年男性,身上幾個位置明顯放著槍,立刻扛起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掙扎了一下:“你為什么要躲?”
“哈……?”中原中也邊抄近路離開邊回答:“你沒看到那些Mafia已經追到這里了嗎?明明我注意隱藏蹤跡了,難道是有追蹤的異能嗎……江戶川,你不是推理能力很厲害嘛,快點推理一下我們應該往哪里跑才能甩開他們?”
江戶川亂步:“現在才承認我的厲害,以為這樣就能討我歡心嗎?”
“誰要討你歡心。”
“那我為什么要用這么厲害的能力告訴你。”
“……哪里來的喋喋不休的麻煩的小鬼。你說不說?想挨揍的話,我現在就把你扔下去。”
江戶川亂步:“哼。”
中原中也簡直匪夷所思——被追殺的人是誰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當然,他不是說自己是太監(jiān)。
他也有點子反骨在身上,故意把江戶川亂步往上面掂了掂,重力火焰運作,直接順著房屋的外接樓梯躍入高空。
在空中飄著的感覺有些窒息,特別是低頭就能看到橫濱無序的燈火和車流,冷空氣塞進喉嚨里,江戶川亂步不舒服地動著身體,但就算臉色已經變得有點不適,仍然倔強地較勁。
中原中也太陽穴突突地跳,他深吸一口氣保持平靜:“好,假設現在是我需要你的能力,而不是你需要我的保護……厲害的江戶川亂步,你不想在這些人面前丟人地吐出來吧。”
江戶川亂步:“……”
他不情不愿地說:“對面沒什么追蹤異能……不過你往左邊吧。”
“過了那個大廈就跳下去,速度慢一點!你還帶著我呢!要像慢速小鳥滑翔一樣,我早就想試試看了……然后往向右跳過三個陽臺,沒錯,就是這樣直走,哇,這里月亮看起來很不錯。”
中原中也也不熟悉橫濱的路,完全聽著他的指揮提著江戶川亂步的領子在高樓之上兜風。
江戶川亂步只覺得地面越來越遠,橫濱越來越遠,追逐他的人們也逐漸變成螻蟻,越來越看不到,只剩下蔚藍色的天幕在他身側飛舞,他就像身邊的人一樣,像鳥兒一樣掙脫了什么,漫無目的地自在地飛。
中原中也奔跑的期間好奇:“所以這些人為什么抓你?是不是因為你隨口把別人老底扒完了?”
之前他出于照顧病號的心理并沒有追問,但既然再次被追上,攪和進來的他也需要知道些內情——雖說眼前這些人看起來并不像江戶川亂步的對手,但也不能總是給“自己”惹麻煩。
“哦,當然,我只要知道基本信息,你不用講那么詳細,我不愛探聽別人的八卦,特別是和Mafia相關的。”
江戶川亂步當然清楚。
他知道中原中也不喜歡Mafia,也秉持著不干涉的原則,只要知道他的身份,中原中也會說不定會直接把他丟下去。
于是江戶川亂步說:“當然因為我是港口Mafia最強的干部,他們以為我失蹤了才追來的。”
中原中也:……?
第69章 幼崽·少年·總裁
江戶川亂步話音剛落, 中原中也的腳步騰地停在一堆集裝箱上。
他:“……那你剛剛是在干什么,用推理能力重創(chuàng)你的隊友嗎?”
“因為剛剛那樣子很有趣。”江戶川亂步回答, “有趣就這樣做了。”
中原中也先是遲疑地掂量著這個弱得過頭的身體,在江戶川亂步不滿的指責聲中,直接把人放在矮一點的箱子之上,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來,細細打量著他的臉。
可能因為今天一直在惱火,突然知道這個身份,中原中也竟然也沒有多生氣, 反而在心中肯定了自己另一個猜測——
這個江戶川亂步,完全不懂得人情。
他對中原中也止步的動作沒有任何意外, 顯然已經推理出中原中也對Mafia的負面看法,但明知如此,江戶川亂步仍然這么平常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而這份坦然……并不是因為知道中原中也不會傷害他或者放棄救他,只是因為他只想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至于誰會在乎, 誰會受傷, 別人會如何理解他的意思,會不會把善意抹消變成仇恨, 他不理解, 也不在意。
就像剛才, 他無視中原中也毫不掩飾的不滿情緒一樣。
完完全全的問題小鬼啊……看起來心智并不大, 絕對是被Mafia扭曲心靈了吧。
……畢竟不是所有教父都是阿綱,也不是所有守護者都是山本或者了平這樣的保父天團。
中原中也反而平靜了:“這種事你早說啊, 搞得像是我故意劫持他們的干部一樣。既然如此, 那就就此告別吧,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帶個信給他們, 讓他們到這里找你。”
江戶川亂步繃著臉和他四目相對:“我已經讓他們先回去了。”
中原中也無所謂道:“這樣,看起來你更喜歡自己走路,橫濱的風景不錯,祝你觀光愉快。”
說罷,他開始四處張望,想跳下集裝箱戴好帽子走人時,江戶川亂步再次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有重力異能傍身,說不定會直接被他拽得倒栽下去——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帶著江戶川亂步一起掉下去。
中原中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力量,暗紅色在灰色的小巷中浮動,他的身體停滯于空中,站在比江戶川亂步略高一些的位置,轉過來,藍眸居高臨下看著江戶川亂步:“還有別的事?”
“中也現在也不能走哦。”
江戶川亂步從口袋中變魔術一樣拿出昨天留下的最后一袋果凍,拆包裝故意發(fā)出了很大的聲音,慢騰騰地放進嘴里。
中原中也無動于衷:“怎么,因為我們看到了彼此的臉,你想對另一個我不利?”
江戶川亂步慢慢地吃了兩口,發(fā)現中原中也并不打算像之前一樣阻止他,飛快吞了下去,腮幫子鼓起來:“這種計劃太笨了,我才不會去做呢。我聽說,中原中也和阿爾蒂爾·蘭波曾經尋找過改變時間的辦法,后來無功而返就放棄了……他們是為了見到你吧。”
中原中也倒是沒聽蘭波說過這個,微微挑眉。
江戶川亂步嘀咕著:“森先生覺得這是可能打動他們的方法,但是你一出現,就把所有計劃都破壞了。”
中原中也聳肩,尾音是懶洋洋的氣聲:“是嗎?真是遺憾。”
江戶川亂步的手仍然死死攥著中原中也的衣角。
他睜開綠眼睛,在黑夜中,像是極為敏感而冷漠的黑貓——但因為果凍的甜香揮之不去,讓這副場景增添幾分怪異的黏人感:“我會很難辦的,炫酷帽子君,如果任務失敗回去就會被批評,我討厭被森先生批評,所以我找要找到新的辦法讓你陪我一起回去。”
看著他的神情,中原中也仿佛理解了為什么他說自己是最強的Mafia干部。
這樣的推理能力賦予警方會成就一個天才偵探,如果出現在黑暗中,那就是……
“世界第一的犯罪師非常不屑用這種方法,但森先生說,這樣是最簡單的。”
江戶川亂步的身后隱藏著濃稠的黑暗,他再次收緊了手,明明力氣完全不如中原中也,明明知道智謀在如此近距離的絕對武力之下也許無法發(fā)揮出更大的優(yōu)勢,卻像是盡力對抗著什么一樣,固執(zhí)地想把中原中也從空中拉回到他身旁。
他微微張開嘴,又閉上,來回重復了好幾次。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始終沒有再如平常一樣瞇成一條縫的綠色眼眸。
如果將之比作琉璃,現在這雙眼睛,中原中也連戳都不需要戳一下,它就會碎裂開來。
中原中也一時覺得好笑。
他不知道江戶川亂步想說什么,但恐怕是一些深諳人情卻完全不需要動用腦力的話——也就是說,完全不符合這位犯罪師對自己智商的認知和優(yōu)越感——哪怕只是說出來這一句不想說的話,都讓他委屈成這個樣子嗎?
中原中也抱臂,也不急著走了,好整以暇地等著他說出來。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更不開心了,他像是賭氣的小動物,跳出來兩個字:“師父。”
“你的師父他……”
話音未落,江戶川亂步的身體僵住了,或者說被某種極度沉重的壓力固定住了。
中原中也冰冷地審視著江戶川亂步。
彩虹之子早就解咒,遠在另一個世界的江戶川亂步也不應該有什么能威脅到他的地方,既然如此,江戶川亂步為什么還要……
“你想要故意激怒我……?”中原中也有些詫異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江戶川亂步倏地炸毛,用力否認:“怎么可能!?”
中原中也卻擰眉思索,無視了他的抗議,凜冽漂亮的眼睛因為某種江戶川亂步無法讀懂的情緒閃爍著:“不,就算我的推理能力完全不如你,也能感覺到,能把激將法用得這么拙劣的……”
“你是什么感知能力超強的笨蛋嗎!誰會靠感覺行動啊!”江戶川亂步提高聲音反駁。
“這樣的人是真的存在的。”中原中也想到阿綱的超直感,撇撇嘴,“話說我從昨天就想說了,你其實不知道這種行為對別人意味著什么吧?”
江戶川亂步不屑:“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中原中也忍不住拍拍他的腦袋,吐槽道:“那么厲害的犯罪師先生,給你一句忠告,不要在敵友不明的時候為了炫耀自己聰明的頭腦隨便說這種讓人上火的話,畢竟我還不想下次再過來的時候聽到你的死訊。”
“……為什么?”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莫名有些錯愕。
夕陽從中原中也身后落了下來,他的輪廓被光影柔化,讓江戶川亂步覺得,他好像連語氣也變得柔和了一點。
明明中原中也和以前遇到的所有人一樣好懂,甚至更加情緒化,更容易被激怒,為什么這時候他卻能這么敏銳地冷靜下來,還對他釋放出某種不熟悉的情感。
區(qū)區(qū)直覺系的中也,到底看穿了什么連江戶川亂步自己都看不穿的真相嗎?
中原中也沒聽懂:“哈?什么為什么?”
江戶川亂步難得有耐心和別人解釋——可能因為他確實產生了一絲好奇:“你剛剛是在夸獎我,并且希望我不要死亡,是這么一回事吧?”
中原中也:“……?”
他開始后悔自己多話了:“我只是隨口說一句話吧?普通來講誰會擅自對日常對話做這么多余還羞恥的解讀啊!又不是在拍電影……而且你如果真的想這么理解就不要多問了,聰明人之間不是都會有這種默契的嗎!”
江戶川亂步窮追不舍:“中也也不是聰明人吧。”
“重點在這里嗎??別趁機罵我啊混蛋小子!”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推理方面可能確實比不上你……但是連道別語都接不住的人有什么資格號稱聰明人啊,嘁。”
道別、嗎?
江戶川亂步知道“道別”的意思,它們意味著明天會與這個人重逢。
昨晚中原中也在病房中陪護他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晚安。”
江戶川亂步睡得很早,第二天,他舒服地窩在床上,吃到了他買來的美味早餐。
江戶川亂步循著中原中也的目光,看著被夕陽映照得蔓延起溫暖橙色的眼眸,雖說有些惡狠狠、但并沒有刺傷人的東西,就像他的力量給人的感覺一樣。哪怕一拳頭砸在他的腦袋上,也只是讓亂步覺得他是出于世俗意義上的“好意”。
中原中也苦惱地揉了揉頭發(fā):“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好好說原因的話,我可以考慮再帶你一程。”
江戶川亂步看他。
他看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哼了一聲,理直氣壯:“我迷路了。”
中原中也像聽到什么離譜的消息:“……你說什么?”
“我、說!”
明明平時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眾多部下為自己開路,但沐浴著中原中也這樣的目光,江戶川亂步卻忽然覺得耳朵有點發(fā)熱。
他不滿地拽了一下中原中也,氣呼呼地:“我不認識回去的路!你要送我回去!”
中原中也眼神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在以為對方是AI白蘭的時候突然得知對方擁有了阿綱尚在廢柴綱時期的屬性,他憋了憋,沒忍住,笑出聲來。
江戶川亂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忽然松開手,自己費勁地順著集裝箱爬下去,途中被自己絆倒,差點直接滾下去。
中原中也笑到一半,連忙俯沖下去,接住了他。
被公主抱著的江戶川亂步氣惱道:“你還要笑到什么時候!”
“哈哈哈你再等等我,這兩天難得有這么心情愉快的時候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算了,這次我不和你這問題小鬼計較。如果你有心,你就記我一個人情,以后別隨便給‘我’添亂。”
暗紅色的光芒順著中原中也的懷抱裹在江戶川亂步的周身。
亂步也不覺得尷尬,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就當乘坐免費交通工具,在極有安全感的重力火焰保護范圍內,被中原中也抱著,向港口Mafia跑去。
中原中也腳程極快,江戶川亂步看著被紫金色晚霞親吻的城市,被他放下時,還愣了一下,仰頭看著高聳的五棟黑色大樓。
“已經到了啊。”他輕聲說。
中原中也解放雙手,顯得很是輕松:“好了,這次就是徹底再見了。”
江戶川亂步琢磨著他的話,腦海里思緒轉了一圈,得出了一個邏輯自洽的結論,心情化成一個充滿著甜味的笑:“我明白了,那么中也,再見。”
這家伙明白了什么,總感覺讓人有點不安。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著江戶川亂步。
雖說沒看出端倪,他也仍然應景地揮了揮手:“祝你以后能把你聰明的腦子用到更合適的地方。”
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
他摸索著中午中原中也給他買的糖放進嘴里,看著港口Mafia里跑出來的部下,咬碎了糖球,定定地看著他們。
部下惶恐地問他:“江戶川大人,您終于回來了,首領要找您。”
還有人看著中原中也的背影:“那位是……”
是不出所料的言論。
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越過他們向前走,卻走了神。
他想,他忘記讓中也叫他的名字了,他不喜歡別人叫自己江戶川。
中原中也避嫌似地走得飛快,背對著他,唯有風送來他零星的自言自語:“嘖,我最近真的對Mafia寬容很多了,回頭果然還是給阿綱抱怨然后中止三個月的合作好了……”
江戶川亂步忍不住停下來,又向那側看了一眼。
波光粼粼的深藍海,已經沒有了赭色的身影。
……
“……亂步。”
“亂步。”
森鷗外叫了好幾聲,江戶川亂步才從神游中回過神來。
首領托著下巴,紫眸顯得深沉而冰涼,神情卻饒有興趣:“這兩天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嗎?亂步?身為干部卻在這種時候隨意跑出去,我可是很擔心你的哦。”
沒有說謊。
森先生確實擔心著他。
一部分是擔心他的安危,一部分是擔心他是否會離開。
江戶川亂步有時候并不能理解森先生的憂慮。
兩人最開始相遇,是江戶川亂步被堵在街尾險些被毆打,他的異能力愛麗絲從天而降,把江戶川亂步帶回了地下診所。
他自說自話邀請江戶川亂步留下來,亂步也需要住所和食物,所以他留下來,跟著森先生看了很久各色各樣的病人。
森先生說,他們是掌控橫濱的旗子。
江戶川亂步又覺得,每個人都像是玩具,或者零食,或者說是制成了玩偶模樣的零食。
他們無論有多么暴戾恣睢的內心,都會被更加冷硬的武器和異能擰斷雙臂和雙腿,亂步聽到骨頭的聲音,就像吃掉餅干發(fā)出咔嚓一聲。
骯臟的鮮血落在病床上,就像櫻桃的波子汽水灑在地上,江戶川亂步捏著玻璃珠放在眼前,無聊地打量幾眼,然后吃著零食對森先生說他“看到”的情報。
他們似乎漸漸出名了——這也是森先生告訴他的——中立的地下醫(yī)生與神秘的觀測者。
江戶川亂步不喜歡這個稱呼,于是森先生在治療病人期間,幫他想到一個更合適的名字——“犯罪師”。
要加上世界第一。
亂步最初只是在診所里活動,后來森先生打上了港口Mafia的主意,便時不時帶著亂步出門。
但他不允許江戶川亂步主動露面,或者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能力。
江戶川亂步被管得不開心,找森鷗外抱怨,森先生會把玩著手術刀坐在他的面前,慢條斯理地說:“懷璧其罪。”
“亂步君,你沒有發(fā)現嗎?人類討厭被一眼看破真相,討厭暴露‘心底的秘密’。被看穿內心,他們會恐懼你,厭惡你,折磨你,讓你不復存在。”
他的嘴角微揚,紫眸卻陰冷,鏗地將手術刀垂直深深扎入桌板上:“即使是我也不例外。”
“亂步君,你要記住這一點,然后在不需要的時候保持緘默,掩蓋起不必要的鋒芒。不合時宜的揭露者只會被排除出棋局,這就是大人的法則。”
江戶川亂步“學會”了這個道理——以敬畏心。
森先生說,像他這樣的人就算在橫濱這樣的異能都市也是被所有人反感的異端,只有污濁之處才能容納這樣格格不入的人,離開Mafia的話,他一定會傷害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直到反目成仇。
這樣的事情已經被他反復試驗了無數次,江戶川亂步承認他的正確性。
Mafia可以接觸最多的陰謀,解開最多的謎題,他感到興奮,被利用也無所謂,他在這里確實做著最合意的事。
而且,任性妄為,喪失人情,不懂得社會規(guī)范,不會壓抑自己,對生命無法抱有同情的他……始終無法否認森先生擁有他無法理解的另一種強大。他敬畏森先生言辭與命令中的力量,要聽從他,才能讓自己的才能發(fā)揮到極致。
江戶川亂步曾經有一些部下,第一次見面時還會笑著,后來卻在他無意中說出什么時,露出了與那些人如出一轍的神情,變成一模一樣的玩偶。
就好像食物鏈底端的人天生對食物鏈上當的人的疏遠與逃避,好像他們不開口,就能隱瞞江戶川亂步。
“那么亂步,說說看,這兩日你調查中原中也,有什么發(fā)現?”
江戶川亂步發(fā)現,原來世界上存在這一種不屬于港口Mafia卻能夠包容他的情感。
他無法理解,但卻第一次使用了被他棄之如敝屐的本能,覺得那是令人心曠神怡的、令他極為舒適的情感。
他想靠近,想在他身邊坐下來,就像白天一樣抱著腿曬太陽吃冰棒,想說什么話都可以,頂多也只是被那個人嘖嘖稱奇,或者認真應答。
他的氣質讓亂步感到新奇,橫濱沒有人是這樣的,最重要的是,不斷被推理出各種各樣的事,對方似乎也不會變成狂怒的野獸,不會作出千篇一律的符號化的回應。
他強大到不會為黑暗和針鋒相對所傷,不會露出畏懼或者憎惡的神情,不會打壓他,也不是可以被他傷害的脆弱的一員。他不是港口Mafia,他生長在廣闊的、并非污濁的光明里,這樣的情緒,到底是什么呢?
江戶川亂步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雀躍。
“中原中也不會被我們拉攏。”他回答,“那個人討厭Mafia,而且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改變了吧。”
“哦?”
森鷗外有些驚訝。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亂步對人的判斷是從如此主觀的角度開始的。
接下來,江戶川亂步一股腦倒完了自己對蘭波和織田作之助的觀察。
簡而言之,搞定中原中也可以附贈蘭波,搞定蘭波的產業(yè)可以招攬織田作之助,但亂步可以肯定中原中也討厭Mafia。
森鷗外:“……”
他破有深意地看著江戶川亂步,半晌,哭喪著臉去找異能力愛麗絲貼貼:“這可真是難辦啊……”
“——如果你沒有隱瞞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的話。”
森鷗外若無其事地補充。
江戶川亂步的神色如常,森鷗外卻十分熟悉他的樣子——孩子長大了,不僅有自己的想法,還開始謀私。
他最初就知道招攬?zhí)m波不容易,派亂步出場也只是想用強大的異能者組織磨練一下他,但到了這個程度,亂步的動向就顯得重要多了。
森鷗外暗含深意地敲打道:“亂步,你能夠在一瞬間觀察、記憶并且看透真相,像你這樣聰明的孩子,知道以什么樣的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最為合適嗎?”
江戶川亂步宛如反射性地低下頭。
人心對他而言是最大的變數,一旦相信情誼、承諾,就會落入陷阱。
而Mafia是以利息和算計相互綁定的集團,森先生身為組織之長,也身為組織的奴隸,會以最大的合理性安排所有人,而亂步就是發(fā)揮合理性的腦,是最、被、需、要、的,也是最難以割舍的、最需要Mafia這片沃土的。
……他明白的,森先生想要提醒他什么。這真真假假的關懷與教導,或許其中也有一絲真實呢?
森鷗外輕笑:“那就請繼續(xù)你的工作吧,想必你很快就能告訴我結果。”
*
第二天,蘭波回到家,擺了茶水正襟危坐,似乎有話要對一日未歸的中原中也說。
中原中也正準備對峙時,忽然聽到門被敲響,一個不速之客大大咧咧走了進來。
中原中也:“……”
再見原來是這么個意思嗎。
第70章 幼崽·少年·總裁
江戶川亂步不看氛圍的特點完美體現在了這場對話中。
當蘭波和中原中也委婉地表示他們有重要的事需要先解決時, 江戶川亂步摸著下巴思索片刻,劈里啪啦一通推理, 直接把”蘭波恢復記憶、與中原中也發(fā)生沖突”等說了七七八八。
——雖說還沒有推理出兩人的矛盾源頭正是多年前造成擂缽街的那場爆炸,但至少已經把蘭波的心路歷程分析得有始有終。
江戶川亂步一口氣說完,灌了兩口水,抱著雙臂,表情像是在說“現在還有什么沒解決的嗎?”。
中原中也:“……”
蘭波:“……”
原本肅穆的談話氛圍全部消失了。
兩人相顧無言,江戶川亂步卻不尷尬。
他咬著指甲,自顧自陷入沉思:“蘭波的記憶雖然恢復了, 但是還在尋找著什么,我需要更多的信息來繼續(xù)推理……”
蘭波也總算知道眼前黑發(fā)青年在推理方面天賦異稟。
他猶豫起來。
就在兩天前, 織田作之助邀請他去咖喱店邊吃飯邊聊天——蘭波終于知道中也為什么后來路過那里的時候死活不愿意進去吃飯了。
兩人雖說很熟,但并沒有促膝長談的經驗,所幸那個辣得要命的咖喱調和了氣氛。
蘭波一邊抹著生理性眼淚一邊喝了好幾杯織田作之助遞來的水,問:“你最近見到中也了嗎?”
織田作之助歪頭:“沒有……蘭波先生是和中也鬧別扭了嗎?”
蘭波無奈:“稍微有一點、不、也可以說是很嚴肅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作出認真傾聽的動作。
蘭波晃了晃神, 可能是因為織田作之助也是兼職的小說家, 讓他覺得能傾吐這件奇異的事,他情不自禁地說:“織田君, 我才發(fā)現我和中也之間原來只是陌生人。”
織田作之助:“我和中也還有蘭波先生原本也是陌生人。”
蘭波露出剛睡醒的動物一樣茫然的表情, 隨后遲疑著點點頭:“這樣說也沒有錯……如果僅僅是陌生人就算了, 我們之間可能存在著某種……并不善的關系。”
織田作之助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你們是敵人嗎”咽了回去。
話到此處, 蘭波的煩惱已經很明顯了。
他和中也過去有什么隱患,然后爆發(fā)了嗎?
而且蘭波對他這么坦誠, 簡直就是在說希望織田作之助得知真相并能選擇幫助一方——并且很顯然, 蘭波知道他會選擇哪一方。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也嚴肅起來:“抱歉, 我并沒有類似的經驗,如果只是想尋求我的建議的話, 我可能無法幫上忙。”
“是嘛。”蘭波搖頭,“我并非想要一個答案,只是……”
他為了爭奪異能特異點與親友戰(zhàn)斗之后,他重傷失憶,親友到底去了哪里?他曾經隸屬的組織如今對他們是何態(tài)度?
蘭波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但也許唯有將中也收入他的亞空間,讀取他的信息,才能得到真相——也就是說,殺死中也。
蘭波知道中也信任他。
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蘭波可能都無法說出這句話,但他相信,中也信任他。
信任到何種程度呢?
中也一直敬仰著“未來的自己”,對“未來的自己”在信中教授的體術、商業(yè)等等的知識也確信無疑,蘭波知道信上耶一定寫著這樣的話——“警惕蘭波,直到他恢復記憶,一切真相大白”。
如此信任這封信的中原中也,卻已經會與蘭波一起靠著沙發(fā)看電視,期間腦袋一沉,枕在蘭波的肩膀上毫無防備地睡著。
毯子搭在身上,仰著腦袋微微張開嘴巴,稚氣未脫的臉,脆弱易折的脖頸。
蘭波恢復記憶之后,有無數機會能出手,讓即使怒火沖天也仍然本能地露出破綻與依賴的中也,變成他操縱的傀儡。
可偏偏是如此信任他的中也,偏偏是讓他感受到靈魂的光輝的中也。
織田作之助看著再次陷入沉思的蘭波,想了想,去二樓拿下來一本書稿。
“這是?”
織田作之助有些不好意思——盡管他的神情毫無波瀾:“是中也給我提供靈感之后,我寫的一些不入流的手稿,但是我想你應該看一看。”
“這是第一人稱的小說,如果不是中也鼓勵,我可能永遠不會嘗試。我覺得這是中也的神奇之處,大家都會情不自禁信服他的話。”織田作之助誠實地說,“如果能夠幫上你和中也,也算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吧。”
蘭波琢磨著這句俗語。
織田作之助感受到他的疑惑,但他并沒有解釋,只是說:“我跟著他看橫濱,覺得即使身處這樣的城市,也可以實現愿望。”
那是一本半自傳性質的小說,也可以說,是小男孩的童話故事。
它講憧憬著未來的少年,講陽光燦爛的小鎮(zhèn),講橫濱藍到深不見底的天空之下的港口,還有會載著少年與他親愛的家人出行的船。
他的城市是黑暗的雜色,他的鄰居是追逐著什么卻無論如何追逐不到的野犬,但只要進入他的視線,萬物都會被他的心情感染,變成如油畫般色彩斑斕。
更早與他相處的你,阿爾蒂爾·蘭波。
你又感受到什么,才愿意長久駐留在他身旁好得到一絲溫暖呢?
……
蘭波的視線掠過中原中也,最后竟然回答了江戶川亂步的問題:“我在尋找我的親友,他是……年輕的中也的同類。”
中原中也聞言,詫異地重復這個詞:“同類?”
他一時無言,心情復雜地笑了笑:“那個中也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開心吧。”
江戶川亂步已經飛快開始了推理:“原來如此,和中也一樣的存在……”
他從口袋中拿出數頁文件,目光交錯著掃視,看上去平平無奇毫無關聯(lián)的信息在他眼中飛快串聯(lián),宛如錯綜復雜的蜘蛛網。
江戶川亂步一錘定音:“蘭波,你的親友未必真的已經死亡。”
蘭波的神情驟然驚訝,江戶川亂步卻不受影響地繼續(xù)冥思苦想:“中也,你的能力完全釋放,破壞程度是多高?”
中原中也不確定道:“至少可以炸掉一個我的世界最大的Mafia基地和其中所有精英級人員。”
江戶川亂步點點頭:“那就對了。根據我的推理,你的親友全力以赴戰(zhàn)斗的情況下,絕對可以制造出超越擂缽街如今面積的廢墟,加上一些國內外的活動痕跡……那位親友君可能還活著,并且潛伏在某個地方等待時機,也就是說,你還有中也認識的所有人都可能受到牽連。”
“如果你們兩個現在劍拔弩張的氛圍只是像其他笨蛋人類一樣口是心非地冷戰(zhàn),并不真的打算讓對方死的話,最好現在就開始合作尋找擊敗你的親友的方式。”
蘭波:“……”
雖然蘭波確實已經不想要殺死對方,雖然他確實對魏爾倫沒有死感到震驚,但是江戶川亂步就這么直接說出來,在最短的時間直接給予他最大的信息量,饒是蘭波也一時反應不過來。
……所以他前兩天離家出走、徹夜思考、通讀中也那本小說的意義是什么?
這樣以茶話會的形式總結現狀未免太敷衍了點吧。
天然如蘭波也破天荒地有了想吐槽的情緒。
見蘭波面色不好,中原中也按住江戶川亂步的肩膀,身體不動聲色移過去,做出了維護的姿態(tài)。
江戶川亂步的大腦正在瘋狂運轉,沉浸在推理中的他向來旁若無人——哪怕旁邊是敵人,他恐怕也不會注意到敵人洶涌的殺意。
被中原中也突然搭過來的手驚了一下,江戶川亂步蹭地坐直,機械般的綠眸恢復了一點人類的溫度,終于給現實分出一絲注意力。
他翡翠般的眼睛在蘭波和中原中也之間看了又看,依次露出了輕飄飄、貓貓疑惑、貓貓恍然大悟的表情。
中也在維護他。
江戶川亂步得出了這個結論,嘴角彎起,像是吃到最喜歡的奶糖的黑色小熊。
蘭波當然也注意到中原中也對峙般的動作。
他因為沮喪與困惑而變得更加無精打采:“我不會對江戶川先生做什么的,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中原中也低聲說了句“抱歉”——他畢竟和蘭波算不上熟悉,護著江戶川亂步主要是感激對方特意上門幫忙,也不希望這種身份麻煩的角色在這里出岔子……咦?
中原中也微微挑眉。
江戶川亂步從出現開始就表現得過于自然,自然地把中原中也和蘭波拉入他的節(jié)奏中——這未必是江戶川亂步故意的,但他那獨一無二的推理能力和解讀的謎題足夠吸引所有人的心神。
以至于中原中也差點忘記了……這位Mafia干部親自拜訪,目的是什么?
中原中也揣摩著江戶川亂步的意圖,下一秒,發(fā)現對方就像是小孩子來小伙伴家做客一樣,毫不介意地往嘴里放了一塊點心,不禁有些黑線……你是一點防備也沒有嗎?身為戰(zhàn)五渣卻不帶守衛(wèi)闖入異能者的家,果然之前所有的話都白說了。
中原中也嘆氣,他正視著江戶川亂步,直白地問道:“感謝的話之后再說……江戶川,你為我們謀劃的交換條件是什么?”
江戶川亂步臉上快樂的表情戛然而止。
他盯著發(fā)問的中原中也,寶石般仿佛洞穿人心的眼眸定住,一聲不吭。
中原中也:“?”怎么又突然生氣了,他做什么惹惱這位了?
蘭波還在一旁心事重重地發(fā)呆,中原中也與亂步一言不合都安靜下來,場面頓時一片緘默。
江戶川亂步像抬杠一樣瞪著中原中也,發(fā)現對方完全沒有理解到他的想法,不僅氣惱地……又吃了一塊糕點。
“如果讓你加入Mafia,你會拒絕的吧……所以森先生的條件是,你們要和港口Mafia合作。”江戶川亂步最終想到森先生的叮囑,懨懨地說,“加入我們的寶石業(yè)務線。”
中原中也卻連想都沒想,飛快地搖搖頭。
“我姑且也是個商人,很清楚寶石生意這種暴利的生意背后恐怕要流不少血,而且你們開發(fā)這條線路,除了金錢輸送,恐怕還會有搭上不少武器和交通線,到時候想要再剪斷這層關系就難了,蘭波的組織吃不下如此膨脹的利益,也沒必要如此深陷進去。”
“抱歉。”
江戶川亂步看著中原中也誠懇但堅決的藍眸。
“但我是不會接受的。”
江戶川亂步在聽到森鷗外對他說出“寶石線”三個字后,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這很符合森鷗外和港口Mafia的利益,中原中也這樣強大的異能者也很適合寶石生意,他們可以不用不再去做原本麻煩又薄利的工作,把他們的異能用到更有意思的地方去。
無論是從效率上還是從互惠互利上,都是一個不錯的計劃。
江戶川亂步當然知道中原中也的顧慮,但他明知森先生的建議大概率會被拒絕,卻仍然說了出來,目的只是……暗戳戳試探。
江戶川亂步第一次想試著套用這種無聊的模板,用最不熟練的方式得到對方的親口回答,艱澀地想嘗試世俗的人們會用的笨拙的方法,通過所謂“交流”獲悉對方心情的方式。
但是……等等。
在中原中也眼中,他說的并不是一個不乏為中原中也考慮的兩全其美的方案,而是一個最完美的……犯罪計劃?
江戶川亂步一下跨下臉來:“……中也你是笨蛋嗎?你是個大笨蛋嗎??”
中原中也眉心狂跳,話中充滿脅迫:“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把自己的額頭對準槍口,也不要把你的腦袋放在我的拳頭下面然后挑釁我——像你這種幼稚的小鬼可能不懂,生命可是很重要的。”
說著作勢讓把江戶川亂步提起來。
“中也才是笨蛋!橫濱、不、世界上我見過的最笨的、連直覺系都能用錯地方的傻瓜!”
江戶川亂步不服輸地和他斗牛一樣互相瞪視,中間眼酸得快要流下幾滴生理性眼淚,還是瞪得大大的。
中原中也不想和小孩慪氣——盡管昨天他就知道兩人年齡相仿——先敗下陣來:“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啊?”
“就算說出來你也不會理解的吧。”江戶川亂步嘴唇抿起,轉身想走。
如果作為談判而言,這種場景真是讓人嚴肅不起來,難道說前陣子藍波和一平總是來辦公室玩,才讓他生出這種哄小孩的耐心?
中原中也走神了一秒,嘆了口氣。
他活動著手指骨節(jié),發(fā)出放松的喀噠聲,輕輕一勾,就把江戶川亂步拽了回來,穩(wěn)穩(wěn)按在自己對面,然后自己撐著桌子慵懶地坐下來,撐著下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那就慢慢地說,我會坐在這里認真聽的,就算你說到晚上也會等你的。”
江戶川亂步坐在對面,被重力火焰固定住,像是被按住洗澡的貓一樣掙扎著。
中原中也看不下去,熟練地塞過去一杯飲料,順便拍醒神游天外的蘭波:“看樣子今天要和這家伙打持久戰(zhàn)了,蘭波,能拜托你叫些飯菜回家嗎?”
蘭波也覺得再這樣呆下去很奇怪。
——畢竟原本是涉及生死和兩人未來關系的大事,現在卻像幼兒園過家家一樣三分鐘解決,然后變成兩個人吵架的怪異場景。
今天事情的進度條拉得太快,給他一種吃了人參果但沒嘗到味道,或者跋山涉水跑在米其林三星飯店里只吃了一道涼拌黃瓜,有一種吃了、但沒完全吃、還被人攆著走的十分懊惱的不正式感。
他恍恍惚惚地站起來,決定果然還是自己再出門靜靜思考吧:“好,我去買菜。”
江戶川亂步還在炸毛:“誰要在這里吃飯,你們的點心也不好吃!”
中原中也:“……?”
他有點想戳江戶川亂步的腦殼:“你是來這里吃點心的嗎!剛剛的氣勢去哪里去了?不要在這里撒嬌,蘭波都看不下去了。”
江戶川亂步更不樂意了:“他明明是被你趕走的。”
“如果你想的話,我把他叫回來也可以。”中原中也慢條斯理。
“不要。”江戶川亂步抱著手臂原地繞半圈,背對著中原中也,一副堅決不合作的姿態(tài),“我不和笨蛋講話。”
中原中也又開始覺得這幅場景眼熟了。
這不就是藍波和一平吵架,吵不過就把屁股對著一平,一邊哼哼一邊偷瞄一平看她有沒有道歉的意愿,然后發(fā)現一平氣哼哼地走了,于是忍著淚花委屈地和遇到的所有人告狀——特別是作為一平長輩的他和作為藍波長輩的阿綱。
雖說中也總覺得藍波著實太吵,但這時候想起來,卻覺得平靜下來。
他于是起身去給兩人倒水。
江戶川亂步確實覺得委屈,但他沒回頭,而是在腦海中一直測算“加入寶石線”能給中也帶來的好處,從而在內心確信中原中也有錯在先,所以也不知道中原中也的沉默其實是在暗自腹誹他。
他只覺得在他心中人設是熱鬧笨蛋的中也此時太過安靜,居然讓世界第一的他都感到一絲不安,想回頭看,但自尊心阻止了他。
兩人僵持了一段時間,還是優(yōu)秀の總裁中原中也打破了沉默。
中原中也把水推過去:“如果你不愿意說,那就算了。”
“只不過,”他斟酌著詞句,趨近于成熟的低啞聲線,頗有幾分無奈的包容,“你特意來一趟,確實幫我們解決了不少麻煩,所以在離開之前,至少讓我為你的好意道一次謝吧。”
“還有抱歉,我確實做了些先入為主的判斷。”中原中也抓了抓發(fā)尾,“不論出于何種立場,我都有責任讓你知道你幫了我們多大的忙。”
聲音在空氣中彌散,像是剛剛蒸熟的飯,暖融融的蒸汽并不燙人,讓人觸碰到,就愜意地想閉上眼小憩。
江戶川亂步慢慢睜開了眼睛。
啊。沒錯。就是這個。
那種讓人想要躺在他身邊睡覺的安心的感覺,他無法理解的世界里的人們通常稱它為好意。
江戶川亂步像小烏龜一樣慢慢轉身,慢慢拿起水杯捧在雙手之間,嘟囔著:“那你居然質疑我的方案。”
中原中也正想遷就著道個歉吧,就又聽他說:“不就是想換一條業(yè)務線嘛,修改這種地方不是輕輕松松……”
黑發(fā)青年胡亂把桌上果盤里最后的點心塞進嘴里,然后拿起了桌旁的備忘錄和筆。
他的氣勢明顯改變了。
中原中也看著江戶川亂步以驚人到恐怖的專注力盯著紙面思考了片刻,隨后抄起筆,龍飛鳳舞地從最頂端向下寫到最末,整個屋子仿佛只剩下他在思考,在捕捉哪怕只是葉子落下的聲音。
他寫了很多,指尖捻起,啪地懟到中原中也眼前:“這樣總行了吧,如果連這樣都做不出決斷,那你還有那個蘭波還是乖乖聽從森先生比較好。”
中原中也接過紙,驚訝地看向他:“你……”
江戶川亂步的話像雨點一樣砸過來:“拉攏到三名異能力者,哪怕只是普通的合作者,森先生在這筆買賣中也不會吃虧。但我寫的這些說到底都只是邊角料,哪里有寶石經營厲害,真是……”
“謝謝你。”中原中也打斷了他的話,再次認真道,“這樣已經足夠多了,你的這份誠意,我會盡可能回報的。”
江戶川亂步兇巴巴看著他,尾音囂張地上揚:“回報?”
森先生說,人太過聰明,就會招來別人的畏懼與憎惡,唯有適當的弱勢讓對方覺得有利可圖,相互利用,才是維持穩(wěn)固關系的最優(yōu)解。
江戶川亂步有時候也想,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多麻煩的規(guī)則,但所有事情卻又按照他所想的發(fā)生,也許他們都是虛假的,所以才會如此矛盾。
既然是虛假的世界,那不如利用中也送來的這塊意外的拼圖,把他們粉碎吧。
像森先生一樣利用中也這塊拼圖打通另一個世界的橋梁,讓他看看這個世界的真相——這確實是對江戶川亂步而言最好的回報。
“……一年的粗點心。”
江戶川亂步胸口了一下,最后在中原中也疑惑的淺笑中,露出忍耐著的表情,憤憤不平地指著中原中也。
“亂步大人可是已經讓步很多了!!所以給我一年不限量的粗點心,否則你就等著Mafia的報復吧!!!”
*
蘭波的親友名叫保羅·魏爾倫,他確實還活著,并且隨時可能返回橫濱。
根據江戶川亂步的補充調查,他們的戰(zhàn)斗毀滅性程度甚至能超過擂缽街。
森鷗外站在落地窗前,神情無悲無喜:“所以這就是你這幾日帶著我的新命令調查的結論?出手相助的結果只是換來這個三人集團參與港口Mafia并非核心的交易線,你認為是合理的嗎,亂步君?”
江戶川亂步緊抿嘴唇,站在辦公桌之前。
他想到過,森鷗外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那一瞬間不自然的表情連中原中也都察覺到了,但他問時,江戶川亂步只是瞇著眼睛,笑著:“你在說什么?”
中原中也遲疑著搖搖頭:“不,沒什么……不過晚上留在這里吃飯吧。”
直覺系的中也真的很恐怖。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出來,卻知道亂步不想回到港口Mafia來面對森鷗外莫測的臉。
江戶川亂步始終不愿意承認,但確實是一部分真相——他知道森鷗外有意培養(yǎng)他,如稱呼那樣將他視為弟子,也清楚森鷗外仍然在控制著他,卻總是有一絲塌陷的情緒,叫他下意識放棄思考這一部分。
他此前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叫做什么,但是現在卻隱隱明白了。
容身之所……普通的人們,會用這個詞來形容港口Mafia之于他的關系。
這里或許確實適合他——江戶川亂步不得不承認,盡管他討厭臟污,討厭血,但他可以在這個黑暗世界肆意玩弄著規(guī)則,不用考慮任何人,不用害怕惡意。
但中也是不一樣的。
想要比在森先生面前更加幼稚地邀功,得到更多的夸獎,想要看到他的笑,躺在他的沙發(fā)上無憂無慮地吃著糖睡覺,哪怕推理到天翻地覆中也也不會露出厭惡的眼神……如果說港口Mafia能成為容身之處,那這樣的心情,又是什么呢?
江戶川亂步嘴唇翕動,聲音大了點,說出了在心中重復了兩遍的話:“慢慢蠶食。”
森鷗外意外地回過頭,看著站在明暗交界線的江戶川亂步。黑發(fā)青年的祖母綠眼眸從來都是自我到理所當然,天真到殘酷,但窗戶中流淌的光落在他的眼尾,讓他莫名擁有了一點光。
不多,但足夠讓置身黑暗的森鷗外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們的成長總是在眨眼之間。
江戶川亂步終于說出了這樣并非完全倚靠超凡智力的話——盡管他的情緒暴露得太明顯,森鷗外一看就知道他并非真心這么想——但這讓森鷗外覺得驚喜,與此同時,又讓他感到憂心。
能讓亂步在區(qū)區(qū)數日產生如此大的變化,那個人是否有一天也會驅使江戶川亂步做出其他脫軌的事?
……不論是那個人還是亂步,無論如何不能為其他組織所用。
森鷗外思考時,眸中一片死寂,充滿壓迫感的黑暗全部聚攏在他身后,江戶川亂步的手心莫名沁出了汗,身體也變得有點僵硬。
兩人對視良久,江戶川亂步小聲說:“森先生,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
森鷗外輕嘆,氣勢漸漸松了下來,平靜地點點頭:“那就按照你所計劃的做吧,亂步。”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感嘆:“看來交到了很優(yōu)秀的朋友啊。”
看著江戶川亂步的背影頓了頓,又離開,森鷗外搖搖頭。
果然還是個孩子,只要稍微威懾,就露出這樣被嚇到的表情。
不過,能讓亂步繞著彎這樣“拉攏”的人才卻不會加入港口Mafia,讓森鷗外覺得異常可惜。
但是卷入這種超越者級別的異能力完全不利于Mafia,不能與之為敵,又沒有更合適的辦法,亂步給出的方案確實是唯一可行的。
簡直如同最近新成立的武裝偵探社一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只能祈禱雙方死戰(zhàn)之后兩敗俱傷,他看看能否撿到合適的漏子了。
在森鷗外的祈禱中,江戶川亂步等人的設計下。
魏爾倫循著中原中也的情報,來到了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