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社涉及諸多政府機密,社內也并沒有常置監控。
國木田獨步等人把重要的工作文件搬離了偵探社辦公室,暫時借用了一間空宿舍,旁邊放著一臺電腦,隨時監視著辦公室內的動靜。
等到夜色降臨,江戶川亂步的推斷終于成真,臨時加上的所有監視鏡頭毫無預兆地出現扭曲的花紋,最后一片漆黑。
谷崎潤一郎被中島敦馱著飛馳在遠處的大樓頂端——是亂步先生叮囑他們不要靠得太近,避免進入“他”的偵察范圍,甚至有可能能看穿谷崎潤一郎的異能——找到合適的位置后,利用異能力·細雪構建出望遠鏡。
偵探社周圍陷入詭異地靜止,如同禁止進入的死地一般,窗簾向違反風的方向微微飄起,遮擋住屋內的所有情景。
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射過去,一絲若有若無的顏色閃現而過——
“紅色?”國木田獨步重復。
“我和敦反復看了,接近于黑色和紅色之間。”谷崎潤一郎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樣的色澤,但是怎么也想不出來,苦惱道,“不如我們再靠近一點。”
“不,你和敦都撤回。”國木田獨步皺起眉,“我已經聯絡亂步先生,在他決斷之前,暫時按兵不動。”
第二天,江戶川亂步快馬加鞭結束出差趕了回來,眾人慎重地推開門,看到了被打掃得光滑到能溜冰的地板以及一塵不染的整潔辦公桌。
搗亂的太宰治即使被國木田獨步扼住命運的咽喉,像提雞仔一樣提起來,也要用嘶啞的嗓子喊出:
“我就說一定是田螺姑娘,我要找這位美麗的小姐殉情!”
*
時間跳回到此刻。
中原中也坐在窗臺上,納悶地看著與自己幾乎要對上視線的黑發青年。
武裝偵探社叫他江戶川亂步,“中原中也”的腦海里也隱約對他有印象——好像是麻煩又可惡的矮子?
在沙發被叫醒時,中原中也本以為他能看到自己,然而五指張開在他眼前晃了晃,或者與他對話,江戶川亂步都沒有任何反饋,似乎湊得那么近又是一個巧合。
但當他改變位置,江戶川亂步就像捕捉到獵物的貓一樣,振奮地追著他轉移。
剛開始江戶川亂步的視線還會看歪,看向他的領口或者腿部,后來越發精準,甚至能時不時與他對上視線。
中原中也背靠著窗棱,眉毛逐漸蹙起。
這個偵探竟然能不借助視覺就推理出魂靈的存在?
江戶川亂步并不care這個看不見的奇怪生命體怎么想,穩穩坐在中原中也面前:“敦,快幫我拿來些點心,再給我講講你那天戰斗的細節。”
“誒?哦、嗯!”
白發少年中島敦再次描述起那個擾亂戰斗的奇怪存在。
聽到中島敦形容“空氣的壓力突然改變”,中原中也靈光一現,對著江戶川亂步試探性地集中了靈壓。
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壓力,江戶川亂步仿佛像一個警惕的刺猬,瞳孔收縮,對著他爆發了出人意料的殺氣,翡翠綠的眼睛像是結冰了一般——當然,在中原中也眼里仍然稚嫩得很,毫無殺傷力。
是通過靈壓引起的現象判斷的嗎?稍微有點麻煩,畢竟靈壓可不是想消除就消除干凈的。
而且……這個江戶川亂步的體質弱得完全不像異能者,他只是試探著加重一點勢壓,他好像就承受不住了。
中原中也舌尖抵住口腔,開始發愁。
眼前的偵探顯然是個敏感的人類,看神情恐怕正在估測他的危險性,如果他一直不現身,被當成敵人也有可能。
他暫時不想放棄武裝偵探社這個據點,也不想被這種高超的推理能力到處追查——給死神工作添亂就算了,萬一讓江戶川亂步陷入危險才是真的麻煩。
怎么安撫這位偵探先生為好呢。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決定……效仿之前與藍染對決時尸魂界對待黑崎一護的做法。
雖說死神原則上不能透露信息給人類,但……反正大家違反這種邊邊角角的規則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了!露琪亞他們早就已經在黑崎一護的普通人親友團面前暴露得一干二凈了!
換做誰也想不到異能者的能力這么奇特,如果山本總隊長非要較真,他也有應急預案——比如用記憶轉換器或者讓十二番隊處理爛攤子什么的。
總隊長看過檢討書一定會體諒的!
中原中也瞬步在室內轉了一圈,偵探社眾人只覺得微風拂過,隨后隔壁房間的白板忽然出現在辦公室里,一支筆憑空漂浮起來,在上面寫:【冷靜,我沒有惡意。】
筆鋒銳利而張揚,把普通的記號筆揮出了恢弘的氣勢,如同多年練習毛筆字的人一般的握筆姿勢。
江戶川亂步移動到中原中也身旁的位置,手虛空一抬,恰好疊在中原中也的手背上,隨后微微矮身,像在確定他的位置。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這麻煩又可惡的矮子是不是剛剛嘲諷了他的身高?!!
*
通過白板,中原中也簡略地介紹自己:【我是最近剛剛蘇醒的幽靈,想要知道生前的情報所以來到貴社,因為異能所以能觸碰到實體。】
他覺得邏輯很完美。奈何江戶川亂步一眼就看出他在編造身份。
中原中也只好擦掉這段字,重新寫:【我確實是靈魂,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不能告知具體身份,但是我不會干涉橫濱的任何事情,希望貴社能原諒我的闖入。】
國木田·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很怕鬼·獨步:吐魂.jpg
他艱難地保持鎮靜,問道:“你在尋找什么情報?”
不等中原中也寫,江戶川亂步已經推理出來:“是異能特務科的情報或者某個人吧?”
姍姍來遲的福澤諭吉表情更冷峻了。
中原中也只得放棄說謊:【我需要調查橫濱的靈魂分布情況,如果其他方法可以獲取近幾年的死亡情報,我也會接受,并不是對貴社或者異能特務科有企圖。】
貴社和橫濱這樣陌生的稱呼。近幾年。靈魂分布情況。知道異能特務科擁有記錄死亡情報的能力。紅色。時間。路線……
江戶川亂步直勾勾地望向中原中也所在之處。
他的笑容逐漸擴大,同時也有些不滿,大聲批評道:“把自己的信息泄露得這么嚴重,連推理都變得沒有意思了!”
這個恐怖的家伙又猜出什么了。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再次動起筆。
……
經過無聲的商討,雙方勉強達成了交易。
偵探社交付有傷亡記載的大型事件記錄和不涉及機密的橫濱暗道地圖,除了社長以外,江戶川亂步不能向任何人泄露他的身份。
作為回報,中原中也會協助他們完成政府近期有關人體失蹤案件的委托——這些案件發生得很突然,雖然暫時無法排除是異能作案,但是既然多出了幽靈的存在,偵探社便考慮起靈魂殺人的可能。
福澤諭吉似乎仍然在抉擇,但因為江戶川亂步做了擔保,他最后還是允許中原中也繼續把社內當據點,并邀請他簡要談論了協助工作的內容。
偵探社已經做了讓步,連福澤諭吉也以默許的態度,沒有特意點明他的身份,中原中也心情愉快地應下。
偵探社的緊張氛圍終于散去些許。
中原中也挪到看起來最好說話的中島敦旁邊,拿起筆戳了戳他。
白發少年應激般嘩啦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手也反射性開始向攻擊狀態的虎爪轉換,對面的國木田獨步更是身體一僵,完全依靠信念感在繼續高速工作。
【放輕松,還有小聲點。】
中原中也無奈寫道。
【你知道那個偵探喜歡什么嗎?】
中島敦迷茫地看了看這個問題,又看了看正在偷看的江戶川亂步,猶豫地寫了偵探先生提前交代過的幾個點心店的名字。
那個人是小孩子嗎?這不是和草鹿八千流最愛的點心單子完全一樣嘛。
——因為耐心并且很好說話所以經常會被尸魂界限定蘿莉草鹿八千流找上門,脾氣很好偶爾會把她背在肩上任由她時不時摸摸他的頭發并帶她去流魂街到處買零食·八千流還是小鬼當然是選擇原諒她·中原中也如是想。
當然,雖說這些店面分布在全城的東南西北各個角落,但這對精于瞬步和鬼道的他只是小事一樁。
中原中也按照偵探社的情報四處踩點期間,順便把幾處點心店一一打包,踩著偵探社下班的時間,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把四袋子點心扔到江戶川亂步的桌面上。
江戶川亂步計算完中原中也的行動速度,滿意地拆開了零食袋。
一石二鳥,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
中原中也耗費了一天,認真地把偵探社提供的所有資料統合成完整的報告,再加上港口mafia取得的情報,幾乎能覆蓋橫濱全境。
他坐在偵探社為他留出的空辦公桌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雖然被允許能留在社內休息,但是想到中島敦等人警惕到炸毛的樣子,中原中也還是主動離開,回到天臺給自己的同居伙伴奶牛喂了稻草,坐在避風處,頗為惆悵地看著夕陽。
以前全年無休,他還沒感覺什么,但一旦擁有雙休日,就一下理解了現世的人們為什么在周日晚上要死要活的。
明天醒來就要回港口mafia上班了。真不想去啊。
尤其在經歷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后,更不想去了。
即使地圖變得更精確,干部中也仍然下落不明,說不定真的已經不在橫濱。
港口mafia沒道理這么久察覺不到異樣。那個森首領可不是像偵探社一樣好相與的人,再加上mafia的工作性質……
中原中也長長嘆了口氣。
“幽靈先生,你在這里嗎?”
天臺的門忽然被推開,中島敦抱著一團被子,探出頭小心地叫道。
他身后,太宰治推了一把國木田獨步,國木田緊抓著寫著“理想”二字的本子,踉蹌地跌了兩步,背挺得筆直,對著太宰治怒吼幾聲,隨后對著空氣磕磕巴巴說了半天。
站在他們背后的中原中也:……
他們在看哪兒,這人在說什么。
他敲了敲墻,示意幾人轉身。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放在那里,靦腆地笑起來:“亂步先生說你不愿意在辦公室住,天臺風大,這是干凈的被褥,不介意的話請用吧。”
中原中也頗為意外,用手壓住軟綿綿的褥子中央,以表示自己很滿意。
“——太好了。”中島敦松了口氣,露出笑容,隨后忽然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量落在他的頭上,輕柔地摸了摸,臉刷地紅起來,手足無措,“不、不用謝?”
是個好孩子——中原中也熟練地再次拍拍他的腦袋,充分表示自己的贊許。
太宰治見狀,強行按著國木田獨步的肩膀把他轉過去,正臉對著中也。
國木田的肩膀發出了骨骼僵硬的咯噠聲,太宰治立刻體貼地幫搭檔解釋來意:
“是這樣,國木田有些事情想咨詢幽靈先生,但是因為太害怕所以只能由我來代為開口,讓我康康讓我康康!”
他把腦袋探到本子上方看國木田在他慫恿下寫下的內容,無辜且好奇:“提問!你能和所有死亡的人們溝通嗎,已經死的異能者會不會影響橫濱的治安,以及……”
“你說近幾年死亡的魂靈,具體是近多少年?”
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明明是無害的、對未知事物感到好奇的表情,他的某根神經卻忽然感到一陣本能的警惕。
但是中原中也的注意力下一刻就轉移了。
與太宰治話音同時出現的,是撲閃著翅膀飛落的地獄蝶。
他的聯系人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浮現在人類聽不見的虛空中。
“中原先生,好像有人可以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