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正文完
「那么, 西從,他在你的義務范圍內嗎」
慕少言問出這話的時候,西從并沒有回答。
因為也沒什么好回答的。
他并非有意忽視慕然的最后一通電話, 只是那時他正身處另一條時間軌跡,根本無從接聽。
這是既定且無法撼動的事實。
過去無法改變,他只看當下——慕少言通過楚卻,以微妙的方式向他發出了會面的邀請。
為何慕少言不直接撥打電話?西從略作思索, 心中浮現出三種可能:
其一,慕少言不想給他拒絕的機會。
其二, 電話交談會明確會面地點,而這樣模糊的方式讓他只能主動前往慕少言的上班地點——審委會。
其三,慕少言不想留下主動聯系自己的證據。
這三種可能一旦理清, 答案便呼之欲出。
慕少言此番大費周章, 絕非為了閑聊懷舊。
上一次他如此謹慎地抹去痕跡, 還是在處理慕然之時。
慕然的結局,西從親眼目睹。
正因如此, 在這次會面之前, 西從做了周密的準備。
他特意帶上了原本為薛歸準備的破虛鏡,并核對了審委會執勤表上的時間與人員安排, 從儲物道具中取出裝有破虛鏡的封印盒, 將其置于慕少言辦公室的門口, 隨后才輕輕叩響了那扇門扉。
至于門關上后, 是否有人會趁機取走封印盒?
答案是否定的。
雖時隔久遠,但或許仍有人記得, 初至審委會之時, 宋遠因發現慕少言冒充自己面試西從而將他逐出辦公室的情景。
而執勤表亦顯示,審委會實行單人值勤制度。
固定時段, 唯有一人值守。
再者,若慕少言欲撇清嫌疑,他必會提前布局,確保在第十三層不會出現可能成為目擊證人的第三人。
故而,西從不擔心破虛鏡會被旁人取走。
他之所以帶上破虛鏡,也不是因為破虛鏡本身,而是因為破虛鏡的前所有人——梁婉。
從梁婉對她那本日記的極度占有欲便可知,她絕非容忍他人染指自己之物之人。
西從從她手中拿到破虛鏡時,亦曾許下歸還之諾。
若西從突然失去消息,梁婉必然會追查他的行蹤,推測他最后接觸過的人是誰。
她會思考:若西從未私吞破虛鏡,他最有可能將其交付給誰?
隨后,梁婉會用她自己的方法去驗證。
高中生梁婉自然無法與已是審委會高層的慕少言抗衡,畢竟在閱歷、經驗和能力上皆相去甚遠。
然而,如今這位能讓博觀忌憚不已的梁婉卻未必不能做到。
西從不清楚梁婉在另一條時間線是如何獲得破虛鏡的,但他知道——
「破虛鏡,非天驕不可駕馭」
千策曾言,他和北宮重光一起發現的破虛鏡,然而,破虛鏡只對北宮重光低頭,只誠服于北宮重光。
直至北宮重光隕落,破虛鏡才轉而接納千策。
而梁婉能獲得破虛鏡的認可,足以證明她的實力不俗,至少在第一梯隊,具備與慕少言一較高下的能力。
當然,此般布局亦非萬無一失,譬如慕少言能在秘境中縱橫馳騁,令神秘生物聞風喪膽,他究竟掌握著多少保命手段,西從無從知曉。
這不是在某一個瞬間便能洞悉、一蹴而就便能解決的問題。
但西從不需要去解決他。
能否從慕少言手中奪回破虛鏡,是梁婉需要考慮的問題。
正如對于慕然與慕少言之間的糾葛,西從始終保持沉默——
慕然不是蜀夜,他天賦出眾,心思縝密。
能在宿舍向西從提出那般問題,足以表明他對慕少言的計劃并非一無所知。
他或許是因詛咒轉移而死,亦可能故意為之,將計就計,謀求生死逆轉之法。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西從從不糾結于此。他該做的事,已經全部完成。
此刻,他佇立于公交車站之下,望著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嬉笑打鬧,他們有人撐著透明的雨傘,有人撐著黑色的雨傘、有人撐著印花的傘,不管傘面如何,濺起的雨滴都輕盈靈動。
西從沒有傘。
他靜靜地等待著公交車的到來。
雨天的公交車總是格外難等,或許還會異常擁擠。
他明白,這次不會再有人驟然停車、搖下車窗、側臉含笑、輕聲邀他上車。
但他亦知曉,這次駛來的公交車,將載他回家。
正文完-
“原來虛空之門真的發揮了作用啊!
我感慨萬千,目光從標有“正文完”的字樣上移開,轉向了我的學妹——這篇中篇小說的創作者。
“你想好給這本書起個什么名字了嗎?”我好奇地問道。
學妹輕輕垂下眼眸,將垂落的黑發別到耳后,聲音淡淡:“就叫全員惡人吧。”
我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其他人或許符合這個定義……可主角不是惡人啊!
西從雖稱不上什么道德楷模,但他的行為動機和方式都不至于歸為“惡人”之列。
學妹卻似乎并不認同我的看法,她抬起頭,不喜歡地道:“說不定,那家伙根本不是人類。”
“……這種設定還是不要了吧。”我一陣頭皮發麻,連忙擺手。
如果最后主角連人籍都被剝奪,那看完整本書的我,會覺得這作者也太恨自己筆下的角色了。
學妹輕笑了一聲,卻沒有正面回應,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總之,不管之后怎么發展,結尾停在這里就挺好的,再往下寫可能就變成恐怖小說了!蔽也唤Φ馈
然而,學妹卻對我的話產生了興趣,她盯著我,問道:
“為什么?”
我翻到小說的最后一頁,指著西從通過虛空之門回到原來世界的段落,認真地說:
“就是這里,雖然虛空之門被西從帶走了,但破虛鏡還在,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通過破虛鏡來到這個世界?”
學妹平靜地解釋道:“前文中已經說過了,破虛鏡只能穿越時間,不能隨意穿越到其他世界。只有虛空之門才能做到后者!
我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前文中也提到過,通過破虛鏡前往別的時間線,也有可能找到虛空之門。之前西從和北宮重光不就找到了嗎?只是當時是百年前,那時開啟虛空之門只會讓西從回到百年前的原先世界,所以他才要回到現實世界,找到他所在時間線的虛空之門。”
我開玩笑地補充道:“可如果是不在乎時間線的人,只要持有破虛鏡和虛空之門,豈不是能進到任意世界?”
“學長看得倒是挺仔細!睂W妹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語氣輕柔而緩慢。
她身穿純黑色的衣服,映襯著白皙的肌膚,笑起來時仿佛盛滿了光芒,讓稍顯昏暗的房間都明亮了幾分。
我不由得紅了臉,趕緊移開視線:“也沒什么,就是隨便看看!
我們是在文學社團中認識的,當時我就注意到她很特別,所以主動提出要幫她校對小說內容。
學妹容貌端麗,不乏追求者。
但她從未接受過任何人的告白,聽說她之前有個很喜歡的男生,但沒能走到一起。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是輔導員打來的電話,讓我去辦公室整理畢業生信息登記表。
本來這種活是不會落到我頭上的,但之前的兼職輔導員請假了,而我本科期間干過兼職輔導員,又正好保研本校,所以就被導員拜托了。
來到辦公室后,導員囑托了幾句就去開會了,留我一人在這里整理畢業生信息登記表。
說是整理,其實就是檢查信息有無填錯的地方。
說起來,學妹也是今年畢業。
正想著,我翻到了學妹的登記表。
填過登記表的人都知道,在姓名下一欄便是曾用名。大部分人這一欄都是填“無”。
我沒想到學妹原來改過名字,而她的曾用名竟然是“梁婉”。
把自己的名字寫進小說,還真是少見。
但仔細一想,她筆下的梁婉和她本人有著許多微妙的相似之處。
比如,她們都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比如,她們都喜歡寫作;比如,她們都有一個喜歡過但沒有結果的男生;再比如……她們都對西從抱有同樣復雜的警惕和懷疑。
會有作者忌憚自己筆下的人物嗎?
還是說,西從真的存在呢?
這么一想,一陣毛骨悚然的惡寒從背脊竄過。
在小說中,千策發給西從的第一個任務便是與梁婉相關。
而且,千策找上西從的時間,正是在梁婉囚禁姜盛之后。
而按照前文中西從的分析,姜盛正是在被囚禁期間,用提前準備好的斷魂草毒殺了梁婉,卻又被通過破虛鏡來到這里的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梁婉所殺。
兩相對照,正好說明了梁婉持有破虛鏡的時間正是千策同樣持有破虛鏡的時候。
也就是說,從那時起,時間線上就存在著兩件破虛鏡。
原文中提到過——這種情況下,可能會引發蝴蝶效應。
而同樣是在那之后,林復的助理向林復匯報了一個消息:
經過調查,近期各省市均發生了多起靈異事件,這樣的現象不是偶然……雖然「非自然生物潮」帶來了一時的不穩定,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它也為市場注入了新的活力。
這種非自然生物潮是由誰引起的?
算算時間,正是梁婉通過破虛鏡到來的時候吧……
微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室內,輕輕翻動起置于我面前的畢業登記表。
但我的思緒早已飄遠,竟沒有察覺有人悄無聲息地站在我的身后。
直到一聲略帶焦急的呼喚打破了靜謐——是導員發現了昏迷的我,而學妹提到要把我送去醫務室-
我沒有被學妹帶去醫務室,而是被帶到了她家。
這里很大,單是草坪就有2000多平,空氣中彌漫著雨后泥土特有的清新與濕潤。
黑暗中,我被隨意地放在草地上。
剛下過雨的泥土濕漉漉的,滲出一絲涼意。
我的指尖無意間碰到了一抹冰冷而光滑的物體,宛如鏡面,透出一股寒意。
剎那間,一種異樣的感受從指尖傳來——我的血液似乎被那鏡面吸走了一部分。但很快,它便厭惡地將血液吐了出來。
應該是我的血不符合它的標準吧。
小說中提到過,破虛鏡極為挑剔,只接受持有者親友的血液。
但學妹很快帶來了一扇門,這扇門并不挑食。
它將破虛鏡吐出的血液吞噬得干干凈凈。
于是,挑食的破虛鏡、不挑食的虛空之門,以及作為養料的我,一同被學妹掩埋于這片草坪之下-
一則報道。
近日,A大一名研一男生失蹤,家屬已報警求助,目前尚無任何線索。
校方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正在積極配合警方,全力跟進調查。
據悉,此次事件與二十年前的一起離奇失蹤案情節頗為相似。
當年,一名高三學生在失蹤一年后突然現身,事件原因至今成謎。社會各界希望這次失蹤的男生也能早日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