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禁錮儀式
應聞微微一頓, 目光在西從身上稍作停留,帶著幾分探究:“你認為我能聯絡上薛歸?”
西從語氣波瀾不驚:“博觀曾說過,他店里的交易從不實名。”
言下之意, 無論買方是誰,只要籌碼足夠,皆可成為座上賓。
薛歸持有數件異常物,已與蜀家、調查局徹底決裂。
然而, 地下交易市場多為蜀家掌控,正規市場則由調查局嚴密監控。
在此般夾縫之中, 薛歸若欲尋求神秘材料的補給,唯有寄希望于兩大勢力之外的中立勢力之上。
而博觀的材料店能在A市非法經營這么久,還不歸屬于蜀家, 無疑是薛歸會優先考慮的。
應聞:“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去找博觀探聽消息?”
西從淡定道:“因為威脅你更容易。”
“……”
應聞覺得自己再和這人多說一句都會被氣吐血, 于是他轉身拿起手機, 冷聲道:
“我可以幫你問博觀,但你要明白, 他的店內不會留下任何客人的聯系方式。所以, 能不能通過他找到薛歸還是未知數。”
“電話溝通風險太大。”西從伸手輕輕按住他的手機,動作看似隨意, 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力度。
他稍稍低頭, 目光從容地盯著應聞:“幫我把他約出來吧。”
“……”
應聞沉默了幾秒, 在博觀和自己之間, 權衡過后,選了自己-
翌日午后。
天空如洗, 清風輕拂, 綠葉間斑駁的陽光灑落,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芬芳, 令人心曠神怡。
博觀將車停在一座宅院門口。
即便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之前還和應聞在此見過幾次面,但今天,他莫名覺得有什么不同。
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隨著他靠近宅門而愈發強烈。
是錯覺嗎?
他走到門前,在電子鎖上輸入了密碼。
大門打開,一片明亮映入眼簾。
巨大的落地窗內,陽光如瀑,灑在柔軟的地毯與沙發上,將室內照得明媚而溫馨,似乎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沙發上,一人慵懶地倚坐著,長腿隨意搭著,手中把玩著一個銀色的打火機,陽光勾勒出他五官的輪廓,熠熠生輝。
察覺到動靜,他漆黑的眸子緩緩抬起,目光淡然地掃了過來。
“請坐。”
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的博觀:“……”
片刻的沉默后,他迅速恢復冷靜,眼睛微瞇,臉上揚起一抹散漫的笑容:“應聞呢?”
“他不在,是我想問您幾個問題。”
“真是遺憾,我們生意人都很忙,沒空陪不用上班的大學生玩問答游戲。”博觀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然而,腳下的地板突然亮起銀光,幾道銀色鎖鏈如靈蛇般竄出,將他牢牢束縛。
符文在地面上流轉,顯然,這是一個早已布下的禁錮儀式。
西從起身,踩著陽光與符文交織的地板緩緩走近。他的步伐閑散,神色更是淡淡,就連將人算計至此,也未見絲毫得意之色。
博觀無聲地笑了。
從踏入宅院看到這個人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天不會順利離開。
他笑的是,原來不論是他自己,還是應聞,都被這人擺了一道。
“你想問什么?”博觀順勢坐在地板上,懶散地支起下巴,手腕上的鎖鏈輕輕作響。
“最近,薛歸有沒有從您這訂購魔藥材料?”西從開門見山。
“有,但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只知道他什么時候來取貨。”
博觀目光若有所指地看著西從,嘴角帶笑:“怎么,你也對一級異常物感興趣了?”
不論是蜀家,還是調查局,想找到薛歸,其實都是為了他身上的一級異常物。
只是,他倒有些意外,沒想到西從也會對一級異常物感興趣。
他以為這是一個只會抱著儀式道具和魔藥材料過日子的人。
西從并未理會他的試探,繼續問道:“是他本人來取貨嗎?”
“有時是他,但更多時候是他的助理,王回。”
“他們是通過什么方式到店的?”
“虛空之門。”
聽到這四個字,西從眉心微微一動:“多久來一次?”
“大概一個月一次吧。”
此話一出,西從頓了頓。
虛空之門的代價是每次消耗一年壽命,一個月開一次的代價也太高了……除非像北宮重光那樣用負擔天平將代價轉移。
難道薛歸手中有負擔天平?
一級異常物共十件,已知去向的有破虛鏡(已被送出)、影襲刀(已歸還北宮重光)、斷息劍(留在北宮重光處)、調查局封印室內的三件、楚卻手中的暗夜提燈、以及薛歸手中的虛空之門與共鳴。
倘若負擔天平亦落入薛歸囊中,那么兩大疑點便浮出水面。
其一,負擔天平的使用并非毫無風險。
薛歸如此頻繁地打開虛空之門,難道不怕遭到負擔天平和虛空之門的聯合反噬嗎?
其二,蜀月和慕少言能將詛咒轉移,應該也是借助了負擔天平。
由此推測,負擔天平極可能藏于蜀月、慕少言或星天外三人之一的手中。
而蜀夜與慕然的變故,恰好發生在星天外離開飛星城之后,這使得星天外成為負擔天平的最大可能持有者。
綜上,負擔天平不太可能為薛歸所有。
那么,薛歸到底是如何規避虛空之門帶來的使用風險?
“他從您這里買了哪些材料?”西從繼續問道。
“黎明花、新月草、骨粉、星露……”
博觀每報出一樣材料,西從的猜測就清晰了一分。
而待他全部說完,西從幾乎已經確定薛歸在用這些材料調配一種魔藥——反轉藥劑。
魔藥配方眾多,如果是別的配方,西從或許無法如此迅速地定位。
但反轉藥劑的配方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與第一只契約生物實驗小鼠,便是因反轉藥劑而分道揚鑣。
反轉藥劑能夠調換壽命,這就是薛歸能肆無忌憚地開啟虛空之門的底氣所在。
也因此,他必須每月到博觀的店內補充快速消耗的魔藥材料。
“他下一次取貨,是什么時候?”西從問道。
“三天后。”
西從垂下眼,若有所思。
必須在這三天之內,想到留下虛空之門的辦法。
然而,薛歸并非易于對付之輩,其警惕性極高。
回想之前炸開領地壁壘時,薛歸都未現身。
可以預見,若三日后他在博觀店內遇見西從,定會立即啟動虛空之門遁走,絕不會給旁人留下絲毫奪取虛空之門的機會。
即便如今日算計博觀般提前布下禁錮儀式,面對虛空之門那無所不至、瞬息傳送的能力,亦難以有效攔截。
這便是薛歸能在蜀家與調查局的圍追堵截中屢屢脫身的關鍵所在。
此時,博觀懶洋洋地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你想知道的我都已告知,現在可以解開這鎖鏈了吧?我對被男大學生捆住玩囚禁play不感興趣。”
西從本欲召回銀色鎖鏈,但博觀的話卻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于是,他瞥向博觀,漆黑的瞳仁里帶著審視的意味:
“梁婉來您店內的那天,發生了什么?”
西從和梁婉是高中同學,深知她并未就讀A大,更非神秘學專業。那么,她究竟是如何讓養了只變異章魚的博觀留在自己店內,還吃了大虧的?
果然,提及梁婉,博觀的配合度大打折扣,顯然不愿多言。
見狀,西從的解決方案簡單而直接。
他從手機中翻出梁婉的聯系方式,舉至博觀眼前,不緊不慢地道:
“還是說,您更想被女大學生玩?”
博觀:???
第92章 身份
博觀唇角微微一扯, 沒好氣地道:
“算了,告訴你也無妨。”
他言簡意賅地概述了當時的情景:“那個女生手里的異常物,著實棘手, 是一本擁有自我意識的日記。”
西從聞言,神色微頓。
他倒是見過這本日記。
最初,那本日記因為無法承受姜盛與梁婉之間畸形的關系,一度產生了離家出走的念頭。
如今看來是因為姜盛已經死了, 它也沒那么急著離開了。
博觀回想著當時的情形,神色漸顯冷淡:“總之, 很棘手,處理起來麻煩得很……”
他突然話鋒一轉,問道:“話說回來,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關系?”
西從簡短回應:“高中同學。”
博觀聞言, 眉宇間閃過一絲戲謔, 口吻中帶著幾分揶揄:“你們的高中真是藏龍臥虎,人才濟濟啊。”
能匯聚梁婉、慕然、鶴不群、應聞等一眾人物……
對了, 還有那個已經離世的姜盛。
博觀并不會刻意去回想每一位顧客的容貌, 畢竟,他的店時常迎來送往著形形色色的奇異訪客, 要記住每個人的面孔, 實屬沒必要。
但得益于梁婉曾帶著電鋸和姜盛的照片闖進他的店里, 博觀也就順理成章地記住姜盛了。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下午, 姜盛拿著十萬現金,要求購買斷魂草。
那是一種即便未經提煉, 其毒性也足以在瞬息間奪人性命的魔藥材料——它能迅速引發呼吸衰竭、心臟驟停。
僅僅微量的攝入, 便足以致命-
在可視門鈴驟然響起之際,梁婉正斜倚在墓碑旁看書。
待她通過屏幕看到來人時, 對方也似有所覺,抬頭看向攝像頭,目光深處是攝人般的漆黑。
梁婉的眉頭輕輕蹙起,聲音冷冽:“你來我家做什么?莫非又想為姜盛掃墓?”
“不。”西從語氣平靜無波,“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借一樣東西。”
“借什么?”
“破虛鏡。”西從話氣不急不緩。
梁婉的瞳孔瞬間縮小,手指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緊握著紙張,隨后,她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我這里沒有你所說的那種東西。”
然而,西從只是慢條斯理地說:“在來此之前,我已經與那位材料店的老板有過一番交談。他雖言辭閃爍,卻也透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梁婉,其實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空氣瞬間凝滯,像被冰封了一般。
片刻的沉默后,大門緩緩開啟,梁婉的臉色陰沉如水,目光冷冽如冰刀:“真是抱歉,我還活得好好的。還是說,你認為我是別人假扮的?”
西從輕輕搖頭,目光始終鎖定在她身上:“無論是醫學手段還是神秘學驗證,你確實是梁婉本人無疑。”
梁婉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你——”
“只不過,你并非這條時間線上的梁婉罷了。”
“……”
西從繼續道:“姜盛失蹤前,與我同桌的才是這條時間線的梁婉。而在他失蹤后,包括我上次來找你時,原來的梁婉,應該已經被姜盛殺死了。”
梁婉的臉色終于有了微妙的變化,她死死地盯著西從,仿佛要將他看穿:“荒謬,這不過是你的無端臆想罷了。”
“荒謬嗎?”西從的目光掠過她身后的草坪,語氣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我想,只要挖開看看,就能發現墓碑之下,不止一具尸體吧?”
國家對火化有嚴格的法律規定,個人未經許可不得進行火化操作,普通家庭設備也無法達到火化所需的高溫,而且焚燒過程會產生有毒氣體和煙霧,沒有專業過濾設備會危害健康,所以自己在家進行火化并不現實,尸體最大可能還保存著。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最終,梁婉冷冷地開口:“進來說吧。”
但西從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似笑非笑:“不必了。我可不想成為被埋在下面的第三具尸體。”
這次與上次截然不同,他已經點破了梁婉最大的秘密,她殺人滅口的念頭絕對強烈。
一旦踏入門內,誰知道里面隱藏著多少未知的危險?
西從對這種自找麻煩的事情毫無興趣。
若非現在讓調查局介入會破壞他后續的計劃,他甚至不會孤身一人前來找梁婉。
見西從已經識破了自己的意圖,梁婉冷笑一聲,也不再偽裝,而是徑直說道:“你自己也有破虛鏡吧?還找我要什么?”
若非如此,這人又如何能發現她的身份有問題?
“關于這個,之前是有的,但被我送人了。”西從道。
“所以,你就覬覦上了我的破虛鏡?”
西從依舊保持云淡風輕:“破虛鏡的使用條件是獻祭親友,姜盛已經成了你的獻祭品,我想你短時間內也難以找到第二個合適的對象。這樣一來,即便破虛鏡在你手中,也無法發揮其效用,不是嗎?”
“我用不了,也不代表我就要拱手讓給你。”
“但給我,總比給調查局好。”
“好在哪里?”
“至少你還有機會再次取回,而一旦這事被調查局得知,恐怕你和它最近的距離,也就是監獄和封印室了。”
“……”
梁婉一時語塞,抿著唇,轉身欲走。西從并未跟隨,只是靜靜地等在門外,耐心等待。
片刻后,梁婉手持一個封印盒返回。顯然,這段時間里她已經冷靜下來,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
“破虛鏡需主動使用方能獲取信息,你究竟是如何想到用它來探查我的身份的?”梁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警惕。
“我沒用破虛鏡探查過你。”
最初發布任務的,是千策。
【待完成任務:被雨淋濕的墓碑】
【最近A市多雨,姜盛的墓碑有些臟了,請帶上濕紙巾為他擦一擦吧】
【任務獎勵:隨機一件儀式道具】
千策甚至擔心他不做任務,給出的獎勵還是他當時急需的儀式道具,而不是拿什么好感度增加這種獎勵來搪塞他。
這足以說明姜盛的死并不簡單。
而能讓千策如此在意的,也只有一級異常物了。
西從目光直視梁婉:“況且,在我告訴你那家店的位置后,你去找過那家店主吧?”
梁婉的眉頭微微皺起,語氣有些防備:“這有什么問題嗎?”
“你去找他,并無不妥。以你對姜盛的重視,這樣的行動完全合情合理。但之后發生的事情,卻頗有蹊蹺。”
梁婉去找博觀的時候,還是一個高中生。
一個沒顯露過神秘學天賦的高中生,是如何讓一個在灰色領域摸爬滾打多年的成年人如鯁在喉,甚至不愿多談的?
哪怕博觀事后堅稱是她的那個日記本太棘手,可西從又不是沒見過那本日記,那本日記要是有那么強的武力值,當初也不會被他找到后毫不抵抗地跟他回教室了。
至于博觀為什么故意這么說,無非也是起著轉移重點,借刀殺人的目的。
“我想,你明明有能力掌握異常物,卻沒選擇神秘學專業,是為了避人耳目吧?”
“……”
原來是在這種地方失算了嗎?看來當時不應該和那個老板動手的,或者當時應該收斂點。
梁婉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西從:“就算你這么說,也只是能解釋你怎么發現我有破虛鏡,但你是怎么猜到姜盛的行動?”
“他找莊泉借了高利貸,去買斷魂草,怎么想都不會是給自己用吧?”
“你就這么確定是用在我身上?”
西從神色從容:“他從借錢到用錢,全程都瞞著你。斷魂草最可能用到誰身上,你覺得呢?”
“……”
這人說話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惱火。
梁婉移開視線:“即便如此,他下毒殺我時,被我反殺的可能性,也比我用破虛鏡跨越時空殺了他的可能性高得多吧?”
正常人哪能想到破虛鏡這一步?
“你當然可以這么說。”西從語氣依舊輕描淡寫,“但如果真是這樣,你一開始完全可以辯稱是正當防衛,而不是在我第一次找上門時,想掩飾自己殺了他的事實。”
姜盛直到現在,對外都是失蹤狀態。
而防衛不適時,是無法被認定為正當防衛。
西從伸手指了指封印盒,語氣淡然:“另外,我帶了封印盒,你直接把破虛鏡拿給我就好。”
梁婉握著封印盒的手一頓-
將破虛鏡交出后,梁婉重重地關上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家伙早就看穿了自己會在封印盒上做的手腳。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草坪上的墓碑上,腦海中回蕩著西從不久前的話語——
“我想,只要挖開看看,就能發現墓碑之下不止一具尸體吧?”
“不用了,我不想成為被埋在下面的第三具尸體。”
這份敏銳讓人感到無比厭惡,卻又無可奈何。
忽然,梁婉回想起西從初次到訪時,看到墓碑時,語氣輕松地說了句——
「為什么不選草坪葬呢?填平坑穴,不用立碑,既環保又隱蔽」
難道從那時起,他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隱藏得也太深了……
明明在高中時,絕大多數時間都表現得平平無奇來著。
等等……高中……
為什么她對西從的印象,只停留在高三最后的幾個月?
之前的記憶,竟然如同被厚重的迷霧籠罩,模糊不清。
即便是一級異常物共鳴,也只能查閱記憶,而無法扭曲記憶啊……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背后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究竟是什么東西?
第93章 談話
在成功獲取了破虛鏡——這一計劃中的關鍵要素后, 西從著手清理起可能阻礙計劃的其他障礙。
他剛踏入校園,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身后響起:“西從!”
他停下腳步,微微側身望去。叫住他的是萬景, 而與萬景同行的,正是楚卻。
楚卻問道:“你接下來有時間嗎?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
“現在嗎?”
楚卻點了點頭,目光瞥向不遠處的學生活動中心,“大概二十分鐘, 或許用不了這么久就能說完。”
西從略一思索,權衡時間安排后點頭答應:“可以。”-
學生活動中心是三層樓的獨立建筑, 各社團占據著不同的教室。
而除社團活動室外,還有一間間專為私密交談設計的談話間。
談話間隔音良好,沒有監控, 關上磨砂玻璃門后, 從外面無法看清里面的情況, 十分隱秘。
楚卻輕推一扇磨砂玻璃門,側身示意西從進入。
門扉合攏, 喧囂被隔絕在外。
“抱歉, 臨時起意,沒能準備什么招待。”
“沒關系, 學長請坐。”
西從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門外, 注意到萬景并未跟來。
他收回視線, 重新看向楚卻, 隨口問道:“萬景學長呢?”
“我想單獨和你談談,只是路上碰巧遇到了他, 就一起走了過來。”楚卻解釋道。
“這樣啊, ”西從點了點頭,神色自若, “那學長想和我聊些什么?”
“之前在秘境里,辰興找過你,對吧?”
西從坦然承認:“是的,但他提出的條件我并沒有接受。”
楚卻凝視著西從,緩緩說道:“他后來也找了我和萬景,而在最后,他取走了大量神秘材料,卻對暗夜提燈視而不見。你知道原因嗎?”
西從回想起竹葉青曾提及的慕少言與連三之間的交易,交易物是暗夜提燈。
而后,連三養的三眼貓妖盜走暗夜提燈,這暗夜提燈順勢落到了當初被三眼貓妖強取豪奪的楚卻手中。
“他可能以為暗夜提燈是慕少言交給學長的,所以有所顧忌吧。”
辰興在深淵之船上提到慕少言時,那種嫌棄與提防的態度表明,他并不打算與慕少言起爭執。
楚卻點了點頭:“這是一方面。”
西從敏銳地察覺到,楚卻的話還未說完,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果然,楚卻稍作停頓后,繼續說道:“另一方面,你知道連三的真實身份嗎?”
這個問題讓西從的眉頭微微一挑。
他回憶起在秘境中看到的那份七年前的報紙,上面關于連三的報道:
三十歲,獨身,無業,經濟窘迫。因為拖欠房租被房東趕走,于是他策劃了一場放火案。
現在回看,疑點重重。
單憑連三在秘境中游刃有余的表現,怎么看都不像是個經濟窘迫的窮困之人。
至于他的真實身份……
西從不緊不慢,云淡風輕地道:“他是蜀家的人吧。”
這是他后來才發覺的。
與連三交易時,對方曾給他一本記錄儲物道具心得的筆記,那個年代的煉金術士,鳳毛麟角。
而蜀家,正是名聲顯赫的煉金術家族。
更重要的是,連三手中擁有蜀家尋找的雪光照。
以蜀家的強硬作風,若有人敢偷他們的東西,必然不會輕易放過。
但蜀家只是派薛歸帶著虛空之門取回雪光照,卻從未提到要追究連三的責任,這份雙標顯然耐人尋味。
楚卻看著西從,緩緩開口:“你猜的沒錯。他本名蜀憐生,是曾經頗負盛名的煉金術士,而七年前,蜀家對外宣布他已死亡。”
此言一出,原本漫不經心聽著的西從,黑眸沉沉,開口道:
“原來如此。”
他已經明白,當初慕少言用暗夜提燈換來的,到底是什么信息了-
七年前,蜀憐生三十歲。
作為頗具盛名的煉金術士,按照慣例,這樣的天才往往會在三十歲之前因種種意外離世。
然而,時至今日,他依舊安然無恙。
他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避開了詛咒?
而這也是那時的慕少言想知道的。
“看來,學長似乎已經知道答案了?”
楚卻神色清冷,回應道:“慕少言前段時間找到我,告訴了我這個方法。”
“方法是什么?”
楚卻盯著西從,一字一句地說道:“生死逆轉。”
生死逆轉……
西從對此并不陌生,不少人用過類似的手段。
比如千策,他的靈魂寄托于破虛鏡之中,而本體則封存于冰系道具內。
再比如星天外,她將靈魂附著于雕像上,本體卻隱匿在一堆骨架中。
又或者北宮重光,他在被千策殺死后,靈魂大概率寄托于斷息劍中……
生死逆轉的核心邏輯,就是通過欺騙外界甚至命運本身,讓“詛咒”誤以為已完成,從而避免真正的死亡。
不過,這種逆天改命的手段并非毫無代價。
每一位施行“生死逆轉”之術的人,必須拋棄原本的身份,切斷與公眾的聯系。
因為一旦重現于眾人面前,詛咒就會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再度降臨。
正因如此,蜀憐生舍棄了自己的姓名與過往,化名連三,隱居在秘境山谷中;千策則偽裝成系統,藏身于西從身邊;而北宮重光,則化名為項行,將自己困鎖于那棟充滿詭異植物的公寓之中。
舍棄原先的一切,方可擺脫命運的糾纏。
但對應到現實,就有些說不通了。
就慕然而言,他今年十八歲,又不是二十八歲,實在沒有必要如此早早地踏上這條路。
再退一步講,即便慕然真的選擇舍棄□□,將靈魂依附于某件異常物品上,以此躲避詛咒,那蜀夜的失蹤又該作何解釋?
蜀夜既無神秘學天賦,也不在詛咒的籠罩之下,他為何同樣下落不明?
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
詛咒或許不會殺死他,但人性會-
對于天才而言,放棄一切的抉擇,尤為艱難。
他們的前半生站在世人仰望的頂點;而后半生卻必須隱姓埋名,茍延殘喘,僅為擺脫那荒謬而無法抗拒的“詛咒”。
誰能甘心?
于是,有些不愿接受命運的安排的人,開始探尋另一條更加激進的道路——“詛咒轉移”。
通過一級異常物負擔天平,使用者可以將“代價”——無論是傷痛、詛咒、負面運勢,甚至生命力消耗——轉移給他人。
在神秘學的世界里,這一點幾乎是人盡皆知的常識。
但選擇承受詛咒的“替代者”,絕不能是隨意抓來的一人。
此人必須具有足夠的誤導性,能讓詛咒產生誤判,以為其已達成目的。
而在眾多選擇中,血親無疑是最為理想的“替代品”-
楚卻的話驗證了西從之前的猜測,但同時也引出了更多令人不解的疑點。
比如,慕少言為什么會主動向楚卻透露如此多的信息?
他和楚卻之間并不熟稔,畢竟楚卻是在調查局實習,而不是在審委會實習。
慕少言這樣的反常行為,究竟意圖為何?
為了索回暗夜提燈嗎?
但暗夜提燈已歸調查局所有,楚卻僅是擁有使用權,并無處分權。
還是試圖拉攏楚卻?
考慮到慕少言身為審委會高層,手握實權,他不太可能主動暴露犯罪動機,僅為了拉攏一個尚未完全嶄露頭角的A大學生。
難道僅僅是為了尋求刺激,想看看同為天才的楚卻會如何應對?
若是如此,為何不簡單地通過匿名郵件將所有信息拋給楚卻?這種方式既不暴露身份,又能引發楚卻的反應,實在沒有必要親自出面接觸。
楚卻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西從身上,打破了沉默:“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你覺得,他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西從思索片刻,問道:“學長在這之后,有沒有和其他人提起過這件事?”
“沒有。”
“只有我嗎?”
“嗯。”
“為什么?”
楚卻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后淡淡說道:“你的天賦很高。”
這與當初慕然選擇聯系蜀月的邏輯如出一轍。
在楚卻的交際圈中,西從天賦卓越,加之兩人曾共同探索秘境,建立了一定的信任基礎。因此,若楚卻需要找人商議此事,西從無疑是首選。
西從聽后,唇角輕扯了一下:“……我現在明白他為什么要告訴學長這些信息了。”
那人看似在與楚卻交流,實則借由楚卻之口,向他傳遞著某種信息。
可謂是將人性的微妙算計得淋漓盡致。
連楚卻會來找他,這一步都預見到了。
第94章 想法
第二日, 上午九時整,陽光正好。
一座巍峨的白色建筑,共計二十層, 其安保措施之嚴密,令人嘆為觀止。這便是審委會的辦公大樓。
西從行至十三樓,目光掠過墻上的值班表,確認要找的人今天上班。
將封印盒放下后, 他敲了敲門,聽見里面傳來一聲“請進”, 才推門而入。
穿著白大褂的男子背對著他,立于寬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身姿挺拔, 與西從初次造訪審委會時所見并無二致, 甚至連他轉身時那一句“好久不見”的神態與語氣, 都一如從前。
“其實,您沒必要通過楚卻學長聯系我, 直接打電話會更方便。”
西從語氣平淡, 面容冷靜。
慕少言輕笑了一聲,唇角微揚:“但直接給你打電話, 你未必會來, 不是嗎?”
薛歸明日有可能去博觀店內, 留給西從籌備計劃的時間極為緊迫。若慕少言循常規途徑邀請, 西從確實不一定會來。
西從抬眼與他對視:“您上次提及,正忙于處理空間縫隙的緊急狀況, 日夜不離審委會。未曾想, 您還能分心關注我的動向。”
慕少言踱步至桌邊,倒了杯水遞給西從, 語調中帶著一絲戲謔:“旁人的舉動或許可以忽視,但你,實在難以讓人置身事外。”
西從接過水杯,卻未飲用,而是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薛歸如何在調查局與蜀家的雙重追捕下銷聲匿跡。”
虛空之門雖強,但每次開啟均需犧牲十條人命作為代價。
為了確保在關鍵時刻能夠順利開啟,就必須不斷地“喂養”這扇虛空之門,也就意味著需要持續不斷地——殺人。
然而,薛歸是如何在兩大勢力的嚴密監視之下,悄無聲息地完成“喂養”行為,而又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
西從視線落在慕少言身上,語調波瀾不驚:“除非,有人幫忙。”
慕少言輕笑一聲,坐回辦公桌后,手指輕敲桌面,似笑非笑地問:“何以見得?”
“蜀夜與慕然失蹤時,調查局曾啟用偵查系異常物,卻未能尋得他們的蹤跡。類似的情況,在追查薛歸的過程中也再次上演。”
調查局偵查系異常物出現失誤的情況少之又少。知曉這些異常物存在,并能有效規避其偵查手段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在這些人中,蜀家顯然不會與盜走他們虛空之門的薛歸為伍。
西從稍作停頓,繼續說道:“但您與薛歸之間,并無直接的利益沖突。”
慕少言慢條斯理道:“你之前不是認為,是不群用了‘黑紙鶴’幫薛歸掩蓋行蹤嗎?”
“掩蓋行蹤的是‘黑紙鶴’,這點無誤。”西從冷靜地回應,“但讓鶴不群依附于‘黑紙鶴’之上的,是您。”
最初,慕然曾不經意間透露——
「雖然學校對外宣稱鶴不群是在海中游泳時遭到鯊魚的襲擊,但他游泳的區域并不是什么禁止游客進入的地方,附近還有很多救生艇和水上救生機器人,可過了這么久,連遺體都沒找到,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其中絕對有古怪」
詭異的是,調查局費盡心思也沒找到的遺體,最終卻是由普通路人在某處海灘偶然發現……
這無疑表明,鶴不群的遺體在一段時間內被人為地隱藏了起來。
若說是慕然所為,時間線根本對不上。鶴不群被蜀月喂鯊魚,下落不明之際,慕然正忙于在宿舍施展招魂儀式,根本沒空去阻止調查員搜尋尸體。
即便假設一切是慕然與蜀月聯手策劃,可若是如此,慕然又怎會連蜀月的聯系方式都不曾掌握?
甚至需要等到鶴不群復生后,才通過他去獲取蜀月的聯絡方式。
“但您,從一開始就有蜀月的聯系方式吧?”
甚至與她合作過不止一次。
不論是前期的招魂儀式,還是之后的詛咒轉移,這些事情的背后,都能看到慕少言的影子。
招魂儀式將鶴不群的靈魂轉移到異常物中,正對應——生死逆轉。
而蜀夜與慕然的離世,則對應著——詛咒轉移。
兩種規避詛咒的方法,他全都試驗過了。
鶴不群或許自以為,是他與慕然提前謀劃的招魂儀式,讓他得以保存靈魂、重獲新生,殊不知——
這實則是蜀月和慕少言的合作實驗。
而當他回歸原本的身體后,又以為自己通過「黑紙鶴」與薛歸交易,薛歸才答應從慕少言處轉移慕然,殊不知……
薛歸真正的交易對象,從一開始就是慕少言。
“薛歸能夠悄無聲息地轉移慕然的尸體,若非得到您的默許,恐怕難以辦到吧?”
畢竟,慕然可是不可或缺的實驗材料,慕少言又怎會不加以嚴密防護?
“您之前都能拿出一級異常物‘暗夜提燈’與人交易,可慕然下落不明后,您卻只象征性地讓調查局調查一下,既沒有動用人脈,也沒有實際行動。這種反常,本身就不合理。”
慕少言用手輕輕托起了腮,但這個動作并非表示他對這些話題感到無趣,相反,他表現得饒有興趣:
“我想聽聽你的‘依據’。”
西從輕描淡寫地說:“您曾提及,天玄珠是調查局掌握的三大異常物之一,這意味著調查局的封印室內藏有三件一級異常物,是嗎?”
“確實如此。”
“那么,這就是我的依據。”
一級異常物共十件,其中破虛鏡(已被送出)、影襲刀(已歸還北宮重光)、斷息劍(留在北宮重光處)、調查局封印室內的三件、楚卻手中的暗夜提燈、疑似在星天外手中的負擔天平,以及薛歸所掌握的虛空之門與共鳴,構成了全部的十件一級異常物。
這些異常物的流向清晰明了——
首先,包括天玄珠在內的三件異常物明確屬于調查局,與審委會無關,且慕少言此前也自述調查局的異常物不會外流。
其次,影襲刀之前一直在千策身上,后被西從交給北宮重光,而斷息劍則一直在北宮重光身上,這兩件異常物與慕少言沒有直接聯系。
再次,負擔天平原先由北宮重光所有,后轉移到千策手中,再之后是如何被星天外得到暫且不知,但可以確定的是,負擔天平在此之前,是不在慕少言手中的。
否則,他無需用暗夜提燈去跟蜀憐生交換生死逆轉之法,直接用負擔天平將詛咒轉移即可。
生死逆轉,無非是他當時未得到負擔天平,退而求其次,為自己找的保底之路而已。
除此之外,兩件破虛鏡,一件被西從親手送走,另一件西從剛從梁婉那取得,至于會不會有第三個人持有破虛鏡?
那這個人也不會是慕少言。
暫且不說這個世界被穿成篩子、人手一件破虛鏡的可能性有多大。
慕少言如果真擁有號稱“全知視角”的破虛鏡,那他根本無需與蜀憐生交易,自己就能掌握生死逆轉的秘密,還不用付出一級異常物“暗夜提燈”作為交換。
最后便是,薛歸手中的“共鳴”和曾屬于蜀家的“虛空之門”。
通篇梳理下來,當下,慕少言手中沒有一件一級異常物,反倒是薛歸一個原本只有三、四級異常物的人,卻不知從哪得到了“共鳴”這件一級異常物,這其中的蹊蹺不言而喻。
既然慕少言曾慷慨地用暗夜提燈與蜀憐生進行交易,那么他手中必然曾有其他的一級異常物作為支撐,否則他不會如此輕易地拿出一件一級異常物作為交換。
然而,在已知的九件一級異常物中,每一件都有其明確的歸屬,唯有“共鳴”,在薛歸之前歸誰所有,一直不明。
此外,蜀家在失去虛空之門和雪光照后,對薛歸的敵意顯露無遺,而慕少言對薛歸的態度卻始終異常平和,這進一步加深了西從的猜測——“共鳴”很可能原本就屬于慕少言,甚至可能是他許可薛歸使用的。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慕少言突然低笑一聲,說道:“非法持有異常物本就是犯罪,如果有人丟了不敢報案,也是情理之中。”
西從從容回應:“但這個罪名是修正案后才新增的。在此之前,您可從未掩飾過自己持有一級異常物的事實。”
連竹葉青都知道慕少言曾拎著暗夜提燈與蜀憐生交易,全秘境的神秘生物恐怕也都有所耳聞,調查局又怎會毫不知情?
說到底,調查局后來提議將“非法持有異常物品罪”入刑,很可能是因為慕少言曾有過販賣一級異常物的驚人之舉。
慕少言輕輕嘆了口氣:“你這么聰明,應該能猜到我找你的原因吧?”
西從神情冷靜,回答得不疾不徐:“因為如果您不找我,我明天就會去找薛歸。”
“答對了。”慕少言微微一笑,“薛歸要是死在你手里,那可就太可惜了。”
薛歸是他用來吸引調查局和蜀家注意力的關鍵棋子。
為了讓薛歸能夠多支撐一段時間,他甚至暫時出借了“共鳴”。
而西從作為一個計劃之外的變數,如果此時對薛歸出手,那么慕少言之前的所有布局都將付諸東流,還會白白損失“共鳴”這一資源。
一級異常物一旦進入調查局的封印室,除非迫不得已,調查局不會讓其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你與小然同窗多年,我們也算是相識已久,不妨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慕少言手指輕旋著鋼筆,對西從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并不擔心西從會暗中錄音,選擇審委會作為會面地點,正是因為此地嚴禁錄音錄像,入場時需上繳所有電子設備。
即便有人違規操作,所得錄音錄像也將被視為非法證據,不予采納。
更何況,擅自在審委會這樣的涉密機關錄音錄像,還將構成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
慕少言深知西從不會做這種自損八百的事,因此他一臉悠閑,語氣輕松地道:
“在高層中,我還是很好說話的,沒對你用暗殺那一套。”
“這只是因為您沒有把握殺死我,所以才決定與我談談,觀望一下我的想法吧。”
“別這么說嘛,我也是很惜才的,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死了多可惜。”慕少言若無其事地道,“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要一件東西。””什么?”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映得西從額前的發絲籠上一層淡光。
他不緊不慢道:
“虛空之門。”
第95章 警報
“真讓我為難啊, 你想要空間系異常物……”
慕少言抬眼看向西從,停頓片刻,才緩緩說道, “雪光照如何?雖然只是二級,但多數情況下也夠用了。”
“雪光照我用不上,”西從的語氣波瀾不驚,“我只要虛空之門。”
慕少言聞言眉梢輕挑, 似笑非笑:“交易不是這么做的,你也知道, 虛空之門若真是能隨意給出去的東西,蜀家也不會恨薛歸恨到這種地步了。”
“我知道。”
西從的回答依舊平靜,語氣里沒有絲毫動搖。
正因如此, 慕少言心中已有了計較——西從非虛空之門不可。
這份執著讓慕少言心生疑惑。
薛歸曾提及, 起初試圖拉攏西從時, 他并未表現出對虛空之門的特殊偏愛,何以如今態度大變?
其實, 慕少言也可以一口拒絕, 不予理會。
但這樣做的后果,無疑是將西從推向對立面。
而一旦西從轉而與調查局合作, 憑他的頭腦和能力, 會給慕少言帶來不小麻煩。
所以, 應該怎么做?
“您為什么會選擇薛歸?”西從忽然開口, 打破沉默。
薛歸絕非循規蹈矩之人,他能背叛蜀家, 自然也可能背叛慕少言。
慕少言微微一怔, 隨即笑道:“他有野心,更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
只是, 命運似乎對他稍顯苛刻。
那是三年前的事。
慕少言受邀前往A大參加神秘學論壇,彼時還在A大攻讀碩士學位的薛歸,被安排做會務工作,對接的正是慕少言。
接機時,薛歸主動介紹自己,言辭從容,毫無怯場。一雙眼睛明亮而銳利。
短暫的初遇,讓慕少言察覺到,薛歸與他,在某些本質上有著驚人的相似——同樣不甘平庸,同樣野心勃勃。
“可惜,”慕少言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他只需要一個不拖后腿的家庭,就能順利許多。但偏偏,他有個蹲監獄的父親。”
這樣的家庭背景,直接斷送了薛歸通過政審,進入審委會或調查局的可能。
他向上攀登的路徑,幾乎被封鎖了大半。
可是,他的野心并沒有被熄滅。
等慕少言再聽到薛歸的消息時,他已經和人合伙開了一間事務所,專接與神秘學相關的委托。
他深諳人性,行事果斷而不乏狠辣。事務所的成功率幾近完美,這也讓他逐漸在神秘學界打出了名聲。后來,連蜀家這樣的顯赫家族都成了他的客戶。
“那后來,他為什么會背叛蜀家?”
慕少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聲音輕描淡寫:“事務所的工作本就處于灰色地帶,沒什么社會地位。再說,得到與此相稱的名聲,也意味著失敗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一次失誤,就能將之前取得的名聲毀于一旦。”
想象一下,這樣的生活若需持續一生,任何人都會感到沉重的壓力吧?
然而,當禁止持有異常物的法令頒布后,不止是壓力,簡直是將路徹底堵死了。
薛歸在A大學專攻異常物管理專業,而事務所的日常工作也離不開異常物的使用。調查局對異常物的嚴格限制,幾乎等同于給事務所判了死刑。
在這種困境下,他還能怎么做呢?
答案其實早已注定:
既然無法適應,那就索性打破規則。
“因此,他主動找到了我,提出了合作的意向。”
慕少言輕抿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他是個聰明人,頭腦確實靈活,盡管我們只在幾年前有過一面之緣,他卻堅信能夠說服我。當然,他這般能說會道,想必也是從前拉委托時鍛煉出來的。”
不僅如此,他還具備不錯的膽量。
換做其他人,可能會擔心計劃泄露給蜀家,從而招致滅頂之災。
但薛歸早已習慣了與風險博弈。
他人生中最安穩的時光,或許就是在A大學勤工儉學的那段日子。
此后數年,他的生活始終如履薄冰,也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好了,言歸正傳吧。”慕少言放下咖啡杯,目光再次聚焦在西從身上,“虛空之門我可以給你,但你必須拿出等值的東西來交換。”
“比如?”西從挑眉,神色游刃有余。
“破虛鏡,加上你在北海的那片領地。”
慕少言語氣隨意地說道,“倒不是我故意壓價,只是破虛鏡雖然與虛空之門同為一級異常物,實用價值卻不高。”
除非你愿意獻祭親友,否則破虛鏡幾乎就是一塊無用的破鏡子。
虛空之門雖然也吃人,但它卻不挑食,只是需求量大些罷了。
相比之下,破虛鏡的局限性就顯得尤為突出——
一個人能有多少親友可以獻祭呢?
“不過,用破虛鏡加上北海的領地來交換,倒也足夠了。”慕少言補充道。
盡管慕少言并不清楚西從打算用虛空之門前往何方,但他深知這個人始終在堅定不移地向前邁進。
不論是秘境領地,還是現實世界,都只是他短暫停泊之處而已。
無論是秘境中曾受他庇護的神秘生物,還是現實中與他有過短暫交集的人,沒有什么可以讓他停下腳步。
這樣的人,所見皆是前方。
他不會回頭-
西從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慕少言的臉上輕輕掠過。
如果虛空之門真的能讓他回到原本的世界,以破虛鏡和北海領地作為交換,這樁交易倒也并非不可接受。
然而,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交易的籌碼,而在于——
虛空之門此刻并不在慕少言之手,而是掌握在薛歸那里。
薛歸此人,行事向來狡黠多變,他背叛蜀家時毫無顧忌,如今雖與慕少言合作,但誰又能保證他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背棄慕少言?
薛歸能為虛空之門出賣蜀家,自然也能因它而背叛慕少言。
“這個交易條件,薛歸本人同意嗎?”
慕少言輕笑一聲:“你要見他本人?”
西從點了點頭。他本就打算直接與薛歸交涉,慕少言的介入只不過是多了一層麻煩的中間環節而已。
慕少言卻忽然道:“那你可能見不到他了。”
“為什么?”
“因為他已經死了。”
慕少言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卻帶著安撫意味的笑容。
“我說過,薛歸要是死在你手里,那就太可惜了。”-
西從瞥了慕少言一眼。
他原以為,慕少言那句“薛歸要是死在你手里,那可就太可惜了”是出于利用薛歸分散調查局和蜀家注意力的考慮。
但現在看來,慕少言真正的意思是,如果薛歸被西從所殺,那么包括虛空之門在內的所有異常物都將落入他人之手,這對慕少言來說,無疑是一大損失。
“所以,您在我找到薛歸之前,先一步殺了他。”
慕少言沒有否認,只是從容地站起身,雙手插兜,走向落地窗。
他站在窗前,陽光灑在他身上,平添幾分溫和的假象。
他緩緩轉身,對西從微笑,仿佛正進行著一場無關緊要的閑聊:“你可曾注意到,這棟樓高達二十層,但關鍵的辦公區域為何偏偏選在了第十三層?”
通常情況下,為了兼顧安全與實用性,重要的辦公場所會被安置在中層區域(6-10層),因為那里建筑結構穩固,便于設備安裝與日常管理。
西從淡淡道:“相對較高的位置更適合需要嚴格保密的部門。”
慕少言輕輕點頭,手指輕觸落地窗的玻璃,繼續說道:“的確如此,并且這樣的樓層還會配備最先進的安保與應急系統。”
話音未落,一陣尖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如利刃刺破空氣。
審委會內部是禁止使用異常物的,因此,警報聲的響起只能說明——有異常物入侵了。
西從順著慕少言的目光望去,原本應該是落地窗的位置,此刻已被一扇關閉的虛空之門所取代。
慕少言身著白大褂,衣擺隨風輕輕搖曳,下方的騷亂聲也被風聲帶至高處。
西從凝視著慕少言,黑眸中掠過一絲冷光。
如果西從不要虛空之門還能將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但他既然要虛空之門,那等調查局找過來時當真是百口莫辯。
“如果調查局將虛空之門帶走,對您來說,豈不是也失去了一個籌碼?”西從以一種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
慕少言側過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因此,你需要在調查局到來之前,將虛空之門帶走。”
然后,西從將成為新的目標,他的名字將和薛歸一樣,出現在蜀家和調查局的聯合通緝名單上。
而這次,慕少言甚至無需付出太多努力,西從就會自然而然地成為吸引調查局和蜀家注意力的新焦點。
西從還比原先的薛歸更耐用。
不需要慕少言再付出「共鳴」為之保駕護航。
“看來,您之前那些所謂的交易條件,不過是試探我對虛空之門的興趣有幾分。”西從眼神平靜。
如果虛空之門對西從來說并非必需品,慕少言自然不會在眾人面前公然展示它。
這一切的前提,都取決于西從是否愿意為了虛空之門而冒險。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不過,您在我抵達審委會之前就殺掉了薛歸,那時您根本無法確定虛空之門對我的重要性。否則,您也不會用破虛鏡和領主之位來試探我。那么,如果我沒有表現出對虛空之門的興趣,您又會如何說服我取代薛歸的位置?”西從提出了疑問。
慕少言微微一笑:“那就等一等吧。我向來很有耐心。”
在等待時機這一點上,他同樣得心應手。
“確實,”西從目光在慕少言身上停留了片刻,“畢竟,您已經將詛咒轉移給了自己的弟弟,現在確實無需太過急躁。”
慕少言微笑著盯著西從的瞳孔,像是沒聽出他話中的諷刺,只是在西從走向虛空之門時,他輕聲道:
“那最后一通電話,并非我為了陷害你而撥打的,是他想打給你的。”
那個時候,慕然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給他打電話呢?
“他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吧?”
“他一定是信任你的智慧吧?”
“他一定覺得只要你愿意,就能改變他的處境。”
“而他唯一不確定的,是你是否愿意伸出援手。”
「如果被附身的不是應聞,你還會幫忙嗎?」
「我只做義務范圍內的事。」
“那么,西從,他在你的義務范圍之內嗎?”
西從站在虛空之門前,任由冷風吹拂著他的發絲。
他站在高處,清晰地看到調查局的專車正迅速駛近。
緊接著,在刺耳的警報聲中,他推開了虛空之門。
第96章 取回
當向何領著一隊調查員急促步入辦公室時, 室內靜謐異常。
除了悠然坐在辦公桌旁品咖啡的慕少言,再無旁人。
那扇引起轟動的虛空之門已然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再見到慕少言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向何幾乎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樓層。
他在調查局工作已有七年,經歷過無數生死攸關的案件,但像今日這樣,一級異常物公然現身審委會大樓, 實為前所未有。
“向何,好久不見。”慕少言的笑容無懈可擊, 語氣輕快,仿佛正置身于一場下午茶聚會,“我們上次相聚, 還是在校友會上吧?”
然而, 向何無心應酬。他迅速示意手下啟動探測儀, 對辦公室進行全面掃描,隨后, 他目光緊緊鎖定在慕少言身上, 直接切入主題:“虛空之門在哪?”
慕少言輕輕放下咖啡杯,笑意不減, 唇角微微一勾:“西從將它帶往何處, 我無從得知。”
“西從?”向何的眉心緊蹙, 眸光微涼, “他先前在這里?”
“正是。”慕少言似笑非笑,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異常。
向何立刻撥通西從的電話, 但等待他的, 只有冰冷的“不在服務區”提示音。
同一時間,陸華在一旁輕輕調整耳機, 隨后貼近向何,低聲匯報:“剛接到報警,西區發現一具尸體,初步確認,死者是薛歸。”
這消息如巨石投湖,激起層層波瀾——顯然,有人為奪虛空之門而殺害薛歸,并故意選擇審委會大樓作為舞臺,公然挑釁。
向何眼簾低垂,掩藏著眼中的寒芒,聲音冷靜而平穩:“無論如何,必須找到西從。”
西從是當事人,必須弄清他的去向。
至于另一位當事人——向何的目光在他身上輕輕掠過。
他并不指望慕少言會老實交代什么。
“向哥,當眾啟動虛空之門,是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陸華在旁提醒。
審委會大樓乃機密要地,此事引發的震動已驚動高層,各方壓力如潮水般涌來。他們時間緊迫,無法從容排查西從的嫌疑。
但向何沒有立即回應。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之前送西從回學校的情景。那時,西從曾流露出對虛空之門的興趣。
種種跡象似乎都在指向西從——他在審委會開啟了虛空之門,然后從容離去,以一種近乎戲謔的態度嘲弄著所有人。
但直覺告訴向何,這種張揚跋扈的行事風格,絕非西從所為。
然而,直覺不能作為證據,辦案必須依靠事實。
眼下,慕少言的證詞和西從與虛空之門一同消失的事實,無一不將嫌疑指向西從。
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向何終于開口:“我會向主管申請,發布通緝令。”
不過一項例行公事般的決定,但話音落下時,他卻感到肩上的壓力驟然加重。
這是風雨欲來的前奏-
一周后。
盡管調查局發布了通緝令,西從卻依舊杳無音訊。
他仿佛憑空從這個世界蒸發了,就像當初不知從哪里突然闖入這個世界一樣。
起初,調查局對各部門施加了不小的壓力,試圖迅速找到他的下落。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通緝令的消息不可避免地泄露到了秘境。
秘境內的神秘生物得知消息后,反應各異,卻都紛紛躁動起來。
那些未曾與西從有過交集的神秘生物懊悔不已,錯失了與他交易珍貴魔藥的機會;而與他有過交易的神秘生物則更加痛心疾首,后悔沒有在西從逗留秘境時多儲備些魔藥以備不時之需。
但它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現實世界,心中盤算著:
既然西從已成為調查局的通緝對象,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么它們在現實世界的行動或許將不再受到他的阻撓。
于是,越來越多的神秘生物開始通過空間縫隙試探性地穿梭,或是干脆趁虛而入。
調查局被這些躁動的神秘生物折騰得焦頭爛額。
為了緩解這一局面,調查局不得不做出妥協,將西從的通緝令從公開渠道撤下,轉而僅在內部網絡中流通,以減少外界的刺激和反應。
這一舉措雖然暫時平息了部分神秘生物的躁動,但問題的根源并未得到根本解決。
于是,他們派遣代表與蜀家進行了一場直接的談判。
談判焦點明確:蜀家人平時也用不上虛空之門,而一旦找回,按照規定,虛空之門必須存放在調查局的異常物里面封印室內。
蜀家對此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然而,這次調查局的態度異常堅決,他們明確指出,之前之所以全力追查薛歸,是因為他公然潛入調查局總部并殺害了一名接線員,這是不可容忍的行為。
而這次西從引發的騷亂卻發生在審委會——雖然同屬官方機構,但“巴掌沒拍在自己臉上,疼痛就沒那么明顯”。
蜀家頗為不滿,但調查局的立場很清晰:他們手頭上還有堆積如山的外勤任務,沒空將人力全部耗在這場博弈中。
蜀家多次催促,但調查局始終堅守立場,最終,蜀家也不再堅持追回虛空之門。
歸根結底,蜀家原本的執念更多是因為被薛歸背叛,面子掛不住,才一心想將虛空之門追回。
但他們明白,雖然虛空之門是一級異常物,平時卻并無實際用處,除非面臨生死存亡的絕境,否則誰也不愿使用這種消耗生命的異常物。
而對于大多數蜀家人而言,這輩子都體會不到需要燃命的絕境。
他們更關心的是家族的經營和繁榮。
如今,秘境內的神秘生物蠢蠢欲動,蜀家制造的儀式道具反倒因此暢銷,甚至供不應求。
在家族宴會上,他們或許會笑著談論薛歸的自食惡果,但更多的是希望這個世界能夠再亂一些,為他們帶來更多的商機-
A大。
慕少言在宿管的帶領下,來到了宿舍門前。
宿管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弟弟都去世這么久了,現在才想起來收拾他的東西?”
慕少言微笑著,語氣平和:“他們宿舍里還有人嗎?”
宿管一邊掏鑰匙一邊回答:“沒人。一個大少爺不住宿舍,一個整天泡在實驗室里,半夜才回來,還有一個……”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接道:“那就不是會在這里久待的人。”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宿舍內的布局映入眼簾。
這是一間朝南的宿舍,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窗簾長長地垂落,隨風輕輕搖曳,整個房間充滿了冬日暖陽的氣息。
宿管推開門后便離開了。
慕少言緩步走入室內,目光掃過四周。
地板干凈整潔,顯然有人定期打掃,但只有一個床位顯示出有人居住的痕跡,其他三個床位的桌面上都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已經許久無人。
“我以前也是睡在這種床位。”
他輕聲自語,手指輕輕拂過一張桌子,指尖沾上了一點灰塵。
他也是A大的學生,曾經也住過這樣的四人寢。
他的目光落在書架上那些熟悉的儀式學教材上,唇角微勾,低聲說道:
“小然也住在這個位置呀。”
修長的手指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教材,他隨意翻了翻。
“連教材都沒變過,真是讓人懷念。”
將教材放回原處后,他拉開了桌下的抽屜。抽屜里整整齊齊地擺著一些常用藥品,整理得一絲不茍。
慕少言正要關上抽屜,目光卻被一個細節吸引了。
那是一張照片的邊角。
他用指尖輕輕鉤住,把它抽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抽屜之前是關上的,相比桌面,抽屜內幾乎沒什么灰塵,用指尖一擦,照片上便干干凈凈。
這是一張高中畢業照。
拍攝時間是去年。
那時候,他們才十七歲吧?慕少言想。
為什么要將這張畢業照壓在最下面呢?
慕少言眼中掠過一道陰影,仿佛窺視到了什么一般,閃動著微妙的光芒。
他將照片重新放回抽屜,轉身走向對面的床位。
另一張桌子上的物品也整理得極為干凈。
他打開衣柜,一股清冽的氣息迎面而來。
左側掛著襯衣和外套,右側疊放著衛衣和褲子,全部是簡約冷淡的黑白款式。
他用指尖碰了碰衣架上掛著的木條,那是用來防潮驅蟲的。
衣柜里沒有任何裝飾或能顯示個人喜好的物品,仿佛只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
他站在衣柜前,長長的影子被夕陽拖得斜長,落在干凈的地板上。
耳邊傳來隱約的人聲和腳步聲,熟悉的校園和宿舍布局讓他的記憶逐漸浮現。
如果沒有那個詛咒,校園對很多人來說,都會是美好的記憶吧。
他其實不是嗜殺的人,很多時候,殺人對他而言,只是手段罷了。
慕少言目光拂落,回想起迄今為止所犯下的種種罪孽深重的行為,而后輕輕地關上衣柜。
就在西從離開后不久,慕少言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意外發現了破虛鏡。
這顯然是西從在敲門前就放下的。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用意,但為了避免此事被調查局利用,慕少言將破虛鏡收入了自己的儲物道具中。
這次來到宿舍,慕少言原本是想在西從留下的東西中找尋一些線索。
不過宿舍內似乎并沒有他想要的信息。
“來都來了,把小然的衣服帶回去吧。”
這樣想著,他走向慕然的衣柜,手搭在門把上,將柜門拉開。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雪白而鋒銳的刀刃從衣柜內襲來,如同一道閃電般刺穿了他的胸膛,直直穿過心臟,又干脆利落地抽離。
持刀的手又準又穩,顯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
周圍的景象如同慢鏡頭一樣向上移去,在跌落的那一瞬間,他憑借著驚人的反應力抓住了身旁的支撐點,身體一側,后背重重地砸在了落滿灰塵的椅背上。
等有東西飄在他身上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剛剛抓住的是抽屜的把手,而那張被他剛剛放回抽屜的畢業照也被順勢帶了出來。
鮮紅的血液灑在照片上,如同點染著時光的紅色顏料,恰好落在了照片中身穿校服的慕然身上。
緊接著,一個身影從衣柜里緩緩走出。
那人有著烏黑漂亮的長發,穿著黑色的皮鞋,纖細白皙的右手上拿著一把小刀。
她瞥了一眼他被穿透的胸膛,就毫無興趣地將視線收回,再次看向慕少言手上的儲物道具。
一直到從儲物道具中取出破虛鏡后,她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用不了,也不代表我就要拱手讓給你」
「但給我,總比給調查局好」
「好在哪里?」
「至少你還有機會再次取回」
那家伙倒是說了句實話,梁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