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狼!是喪尸狼!”
營地內又是一陣騷亂,許多人看不太清楚,瞇著眼睛也遮擋不住他們的恐懼。
狼?
姜曙微低下頭與其對視,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里沒有看到屬于狼的野性, 它動了動耳朵,濕漉漉的鼻尖蹭上她的小腿, 就如同那個晚上一樣。
正是這個舉動,讓她無比肯定,面前這只狗,就是之前與自己有著一面之緣的那只小狗。
不知為什么,它帶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她和它不止見過一次。但姜曙微敢確定,自己沒有更多的相關回憶。
她將那種感覺暫時忽視,四周都是喪尸,十分危險,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
其他喪尸已經在逐漸靠近,她握緊手中刀, 戒備起來。
小鄭不敢下車,聲音顫抖:“曙微姐,你看出什么沒有?那是喪尸,喪尸狼嗎?怎么處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道:“是狗。”
狼與狗最容易區分的位置就是尾巴, 灰狼的尾巴下垂, 狗的尾巴上揚。而這只突然冒出來的不明生物,一條深灰色的大尾巴搖來搖去, 像是與主人久別重逢一般。
于是如同它所期待的那樣, 一只手摸上了它的頭頂。
一人一狗的互動無比自然,營地內拿著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崗哨說:“不是狼,是那個水系異能者的狗。”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不關心狗是怎么來的,只要還沒有聽說動物有感染喪尸病毒的先例,他們就還能欺騙自己,大自然并沒有想消滅所有人類。
見到姜曙微毫發無損地站在原地,連躲都沒躲,吉普車內的隊員又重新從車上下來。
既然警報解除,自然還是要盡快把這些喪尸殺完,在這里拖著也不是辦法。
現場逐漸演變成一面倒的屠殺。
小隊里沒有異能的隊員紛紛揮舞著武器砍殺喪尸,而陳樹則頂著其他人羨慕嫉妒的目光,斜倚著車門,靜靜看著狂野亂舞的食人花。
食人花如同吃零食一般,一口一個喪尸腦袋,發出清脆的咀嚼聲。
附近堆了一圈失去了頭的喪尸,外邊的喪尸進不來,食人花夠不著,陳樹這才踏上一只喪尸的身體,跨了出去。
正當他帶著食人花又往喪尸堆里鉆時,食人花吧唧吧唧嘴,打了個嗝。
它們……吃飽了?
他有心催動異能讓食人花繼續,可無論他怎么做,只收到食人花“拒絕”的反饋。
剛才還吃得興起的食人花,此時閉緊了嘴巴,甚至有一朵在他幾次三番的刺激下,周邊葉片慢慢變黃,隱隱有要枯萎的趨勢。
這下他懂了它們想要表達什么了。
“別催,再催就死給你看。”
***
姜曙微還惦記著營地門口那些越積越多的污血。
揮刀又砍掉幾個喪尸的頭,她揉了揉太陽穴,意識到異能消耗得有些過了。
兩次與盧建的雷系異能聯合發起攻擊,帶給了她一個錯誤的概念,導致她一直以為這樣的操作帶給異能的消耗是一次性的。
直到食人花攻擊喪尸時,她的異能一直在同步被消耗,這才讓她警覺起來,在自己快要支撐不住時,切斷了能量供應。
比第一次使用異能時帶來的副作用更嚴重一些,眼前的景色已經開始出現重影,可她還是再一次催動異能,去觀察地面下的情況。
已經有很多污血滲入地下,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深色的粘稠液體,似乎都被什么屏障阻隔起來,在距離地下水相當一段距離處,停止繼續滲透。
可能是中間有著高密度的巖石層。意識到這一點,她緊繃著的肩膀也松懈下來。
等她將注意力從地下轉移回自己周圍,卻發現自己身邊幾乎形成一圈真空地帶。
——那只小狗在她周圍上躥下跳,左一爪子,右一爪子,那些喪尸竟然完全無法向她靠近。
一只喪尸努力地向她撲來,小狗猶如一支深灰色的利箭激射而來,鋒利的爪子揮下,立刻將喪尸的脖子撓出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
隨后后腿在喪尸臉上一蹬,“咔”地一聲,喪尸脖子應聲而斷,連它的毛都沒扯掉一根,就已然飲恨西北了。
小牧羊犬身姿矯健,完全沒有那天跛著腳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守衛戰,以一種所有人都身心疲憊的狀態下結束。
小隊的出勤計劃被理所當然地取消,隊內成員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營地,沉默著接受例行檢查。
小狗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在姜曙微身后,排在隊伍當中。
“你的狗?”來檢查的崗哨看起來有些面生,他看起來自帶一股文弱的書生氣,看起來像是被臨時拉過來幫忙的。掃了一眼乖巧蹲在地上的小狗,一句為難的話都沒有說。
姜曙微沉默。
崗哨只當她默認了,仔細查過身上無傷口,留下一句“記得準備好遛狗繩”,就繞過她直接去檢查下一個。
姜曙微彎腰把狗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小牧羊犬身上的臟污立刻弄臟了她的衣服。它看起來有些不安地抬起一只爪子,被姜曙微按住:“老實點,給你清理一下。”
她從背包里取出一瓶水,用異能操控著將小牧羊犬身上的臟污清理干凈。
只用異能單純控制水流所造成的消耗,對她來說已經幾乎可以忽略,洗起狗來倒也不費什么事。
一團又一團透明潔凈的清水變得渾濁骯臟,小狗的毛發被洗凈,姜曙微控制著異能將它身上多余的水分吸走,它立刻又變得蓬松柔軟起來。
“曙微姐,這是什么狗啊?”
小鄭在她身邊蹲下,想伸手摸摸,卻被小狗避開。
“這狗真帥!看著有點像藍色德牧……難道是哪家高端繁育基地跑出來的?這得是精品藍色德牧了……”
隊員也忍不住發出狗狗們無法抗拒的聲音:“嘬嘬嘬嘬嘬嘬——”
小狗直接對著這人“汪”了一聲,表情看起來兇巴巴的。
姜曙微輕撫著小牧羊犬的頭頂,用手指梳理著它漂亮的毛發,不確定道:“應該是藍灣牧羊犬吧。”
雖然她的理智在告訴她,藍灣牧羊犬極其稀有,哪怕在2095年的今天,藍灣牧羊犬已經有長達84年的繁育歷史,它們的總數仍舊很少。
這樣價格動輒上百萬的稀有品種狗狗,怎么會就這樣隨隨便便出現?
可憑借她對于這個品種狗狗的喜愛,她有80%的把握,確定這只小牧羊犬就是藍灣牧羊犬。
摸著摸著,姜曙微有些疑惑地比了比小牧羊犬的大小。
剛才在營地外面,好像看著比現在大一圈?
她壓了壓小狗蓬松的毛,忍不住問其他人,卻只收到否定答復。
甚至有人見她一直來回擺弄狗毛,還提醒她,這樣做狗狗會不舒服。
小牧羊犬閉著眼,乖乖地任她撫摸,尾巴一搖一搖,看起來相當享受,愜意的小模樣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小鄭還不死心,趁機伸手給小牧羊犬撓了撓下巴,它只睜開眼看了看,晃晃頭把手甩掉。
“噫,還認主呢!”幾個隊友不信邪,伸手去摸小牧羊犬的頭頂,惹得它有些煩躁地甩頭,沖著這幾只手齜牙,喉間發出威脅的咕嚕聲,隨即頭頂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記。
它一秒收起威脅的表情,轉而委委屈屈地“嗷嗚嗷嗚”叫,那幾人這才悻悻收回手,一個說:“你這狗還怪小氣的,摸摸怎么啦。”
一群人都過完狗癮,已經又是一個多小時以后了。姜曙微從包里取出一條登山繩,一端打了個圈,往小狗頭上套去。
小狗有些抗拒,躲了兩下,姜曙微直接輕拍它頭頂,誘哄道:“乖,得先牽上繩子,才能跟我回家。”
小牧羊犬抬起頭,小聲“嗷嗚”,似乎是在說“不用繩子,我也不會咬人”,但隨后搖著尾巴蹭了蹭姜曙微的小腿,在地上端坐著,不再躲避了。
姜曙微順利將繩圈套在小狗脖子上,略微收緊,留下幾指寬的余量,使繩圈不會勒到它的脖子,也不會輕易松脫。
過長的登山繩中段垂在地面上,小牧羊犬抬起一只前爪,不停地扒拉那段繩子,看起來還不是很適應。
它長得像一只小狼,通體毛發是深灰色,眼睛有點像哈士奇,耳朵尖尖的,立在頭頂,哪怕看起來年紀不大,也算比較威風。
姜曙微牽著它回集裝箱區時回頭率格外的高,她忍不住越走越快,一路飛奔回到住處,小牧羊犬傻乎乎地跟在新主人身后連蹦帶跳,好在集裝箱區沒什么人,倒是安靜得很。
姜曙微把繩子隨意系在門把手上,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還沒給小狗起名字。
她有些不太確定地問:“要不,你就叫大黑?”
第18章
小牧羊犬動作一僵。
它動了動耳朵, 似乎是對自己聽到的感到不可置信,急切地在原地“嗷嗚”、“嗷嗚”直叫。
姜曙微卻誤會了它的意思,道:“這樣啊, 好,那就叫你大黑啦。”
小牧羊犬不吭聲了。
它用那雙藍汪汪的大眼睛控訴地看著她,確認她沒有要重新認真起名的意圖后,轉身,給她留下一個毛茸茸的后背。
她輕笑一聲,自己先進了屋。
既然要養狗, 自然得給它準備食水和窩,以后有條件了還可以帶點狗玩具回來。
這么想著,她從箱子里翻出兩個閑置的小鐵盆,又取出一塊一直沒舍得用的毯子,打算再找點東西壘個窩出來。
抱著毯子、小鐵盆,和兩塊真空包裝的風干牛肉,推門。
“當啷——”
兩個小鐵盆自毯子上滑落, 掉在地上,發出金屬的撞擊聲。
可她沒有彎腰撿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蹲坐在她面前的男人。
——小牧羊犬不見了,而拴著狗的登山繩,此時正栓在這人的脖子上。
姜曙微眨眨眼, 深吸一口氣, 退回房間門,再次打開。
眼前的男人沒有消失, 仍舊蹲坐在原地。
深灰色的頭發, 如出一轍的藍色眼睛,繩圈那明顯是出自她手的結, 似乎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
姜曙微只感到無比崩潰。
懷著最后一絲僥幸,她環視一圈,沒有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這位……”她略過稱呼,道,“這是什么惡作劇嗎?”
對面的男人蹲在地上不敢動作,小心翼翼地觀察姜曙微的表情,但此時的氛圍太明顯不過,他甚至不用問,都知道自己搞砸了。
現在變回去,還來得及嗎?
她還能當自己是一只普通的牧羊犬嗎?
“曙微,你……你,你們……”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沉默,姜曙微木著臉,緩慢轉頭看向出聲的方向。
殷沁的目光落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上——他一邊耳朵上打著黑色耳釘,脖子上是姜曙微剛剛用來栓狗的繩子,赤.裸著上半身,只穿了一條灰色運動衛褲,席地而坐。
玩這么大嗎? ? ?
她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清清嗓子,僵硬道:“……你們,繼續,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
姜曙微心中警鈴大作:“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殷沁飛快離開,就好像有鬼在追。
“嘶……”姜曙微有點上火,盯著罪魁禍首,問,“你會說話嗎?”
男人點頭:“會。”
這聲音倒是和他的長相挺相配。
姜曙微打量著眼前這人,他頭發凌亂,長相很占優勢,算是酷哥那一掛。眼睛自帶眼線,正是之前很流行的“犬系男友”臉,配上現在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估計隨便拍個視頻發到網上,也能幾十萬贊起步。
長相不錯,可惜人品不太行。姜曙微在心中暗自搖頭,想,別以為是帥哥就可以為所欲為,不誠實的人到哪里都走不長遠!
她問:“你是人?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對方低下頭,露出一個有些受傷的神情:“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當然記得。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晚上,她加完班,站在公司門口打車。
一個賣烤腸的三輪車剛收了攤,慢慢悠悠地準備回家。
她喊住小販,買了一根烤腸,烤腸已經被晚風吹涼了,一口咬下卻只覺得發膩。自小的教育讓她不能輕易浪費糧食,拎著剩下的烤腸,有些無聊地翻著手機。
只有app們的推送靜靜躺在通知欄,通訊軟件一片安靜。她點開朋友圈,里面是不同國家的定位,和照片上快樂的笑臉。
每一個人都過著充實而又精彩的生活,有朋友、家人、愛人的陪伴。而她,回到家后是漆黑的房間,要自己拖著疲憊的身體弄點吃的,洗漱休息,等待第二天重復前一天的生活。
寂寞就像黑暗,試圖侵襲她、裹挾她。
突地,小腿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
低下頭,是一只臟兮兮的黑色小狗,撞了她之后暈暈乎乎地后退幾步,隨后蹲坐在地上甩甩頭,眼巴巴地盯著她手里的烤腸看。
它的毛發不太干凈,似乎才在哪里打了滾,臟兮兮的,像一個沒人要的破玩偶。
原來是蹭吃的小流浪。
姜曙微失笑,將烤腸從簽子上取下,遞到它面前。
小流浪抬眼看著她,黝黑的眼睛映著路燈,亮閃閃的。它下意識地想蹭蹭姜曙微的手,但似乎怕弄臟她,又嗚咽一聲,仰頭叼住烤腸,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網約車路邊停下,打起了雙閃,姜曙微見到軟件上小汽車的標志與自己的位置重合,有些不舍地向小流浪揮揮手,道:“拜拜啦,下次還給你買吃的!”
她上了車,車子很快重新起步離開,但她隔著車窗看到小流浪追著車跑了幾步,隨即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眼睛卻緊緊盯著車的方向。
小流浪似乎一條前腿有點跛。
它……想跟她回家。只因為一根已經涼掉的烤腸。
它看起來過得不太好,腿腳又不好,殘疾小狗自己在城市中真的能活下去嗎?
她不確定。
可她的工作繁忙,沒有能力保證給狗狗足夠的陪伴,住的房子也是租的,房東最初要求過,禁止在租屋養寵物……
“記得你,又怎樣?”
是,她是想養狗,可她想要的是那天晚上,那只餓著肚子蹭食,看起來照顧不好自己,很需要陪伴的那條小狗,而不是他這樣不知道懷著怎樣的心思靠近自己的“狗”。
心頭涌起不知名的怒意,好像自己當初的心軟、愧疚,都只是對方謀劃后想要達到的效果,好像那天之后,買了狗糧藏在公司門口附近的舉動都是笑話。
不欲多說,姜曙微冷著臉扭頭就走,卻聽見身后啪嘰一聲,小牧羊犬變成幼崽時期的模樣,邁著小短腿在她身后追逐,被一塊凸起絆倒,摔在地上。索性直接趴在地上,開始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它哭什么!
明明被辜負的是自己,可身體先大腦一步行動,轉身蹲在小狗面前。
她惡狠狠地拎起毛茸茸的后頸皮,手上的動作是不自覺的輕柔。
小狗臉上的表情開始反復變幻,它先是把眼淚眨出去,努力板起臉,片刻之后破功,又開始委屈巴巴地掉眼淚。
像是割裂的兩種情緒在拉鋸,姜曙微皺起眉,又重新把小狗放在地上。
“……”怎么這會兒看起來跟真的小狗沒什么區別?她有些不客氣地想,變成犬形態之后像失了智一樣,也難怪自己被他騙。
小牧羊犬掛著傻兮兮的表情,偏著頭看她,見她不說話,又分散了注意力,叼住她的褲腳。
但是不能白浪費這么多感情,收點利息應該是沒問題的。
她伸出手,小狗立刻伸頭去蹭。指尖接觸到細軟的毛發,她再也抵抗不住,順從自己的欲望,兩只手左右開弓,捏捏耳朵,撓撓下巴,摸摸尾巴,拋棄一切雜念,認真擼狗。
小狗被揉得發懵,睜著圓圓的藍眼睛,眼神無辜又茫然,小聲“嗷嗚嗷嗚”地叫。
“騙子。”手上過足了癮,姜曙微最后又揪了它耳朵一下,把繩圈從它脖子上解下來,道,“你自己走吧,我這兒可容不下你。”
原本寫滿快樂的藍色眼睛瞬間暗淡下去,小狗似乎終于認清現實,尾巴垂下,從幼崽大小變回初見時的大小,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了。
明明對方不再糾纏,可它真的聽話離開,姜曙微心中那股邪火反而越燒越旺。
過度使用異能的后遺癥終于來襲,頭開始一陣一陣地疼,她撿起地上那孤零零的兩個小鐵盆,推開門,躺下休息。
修長的指尖按壓著太陽穴,片刻后似乎沒有緩解,一手將束發的皮筋扯下,十指插入漆黑的發絲,不輕不重地按壓著其它穴位。
“曙微姐——!”頭疼剛有所減輕,門外傳來牧藝靈的聲音,“你的狗跑了,我幫你逮回來了!”
第19章
姜曙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起身走出去。
牧藝靈提起掉在地上的繩圈,給小牧羊犬套上,起身道:“曙微姐, 小狗都是這樣,一開始會比較皮, 你得多跟它說說話, 多訓練才行。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她風風火火地離開,留下姜曙微和小牧羊犬面面相覷。
牧藝靈走得太快, 姜曙微沒能來得及說出剛才發生的事,有點頭疼地嘆了口氣。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要養,因此在別人詢問時, 默認了他們的猜測。
現在在別人眼中,小牧羊犬是她在末世前一直養著的小狗,現在千辛萬苦找過來,和主人團聚。
這讓別人在感動之余, 也很快接受了小牧羊犬的存在。
但若是她突然遺棄,估計免不了又要被指指點點。
最重要的是,這“遺棄”的原因,說出去估計也沒什么人會相信。
……到底怎么辦?
姜曙微找了個地方坐下,情緒復雜, 腦海里天人交戰, 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手里突然拱入一個毛茸茸的團子,小牧羊犬似乎發現她內心動搖, 試圖憑借自身優勢俘獲她的心。
姜曙微下意識一下一下地梳理著它的毛發,內心的天平稍稍向小狗的一方傾斜些許。
留下吧。心中的一個聲音勸她,如果它真的有什么別的心思,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方便觀察,看看它不惜扮可憐碰瓷也要想辦法留在她身邊到底是圖什么。
她忍不住反駁:可是就算要留下,它到底算狗還是算人?不方便不說,它吃什么?住哪里?
最重要的,如果它真的有壞心,離得近不是更方便動手?
小狗躺倒在地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討好地看著她,低聲嗚咽。
誰聽了這種聲音能忍住不把狗抱起來狠狠吸兩口呢。
姜曙微板著臉摸了一會兒,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還是覺得此狗必不可留。
別人或許會覺得她是個不合格不稱職的主人,那就讓他們說去吧,這種時候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
她站起身,剛要邁步,小牧羊犬便一扭身,再次攔在她面前,“嗷嗚嗷嗚”地急切叫了兩聲,見她還是沒有聽懂,下一秒,再一次變成人型。
他聲音急切:“你先別急著趕我走,聽我解釋!”
姜曙微垂眸看他兩秒,終于點了點頭:“行,你解釋吧。”
男人扯了扯自己頸間的繩子,一時間有點不知道從什么開始說起。他能感覺到姜曙微對自己的態度轉變,或許他不該急著在她面前變為人型,但他真的沒有惡意……
憋了半晌,男人結結巴巴地說:“之,之前你,咳,有人告訴我說,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需要建立在真誠的基礎上,我不想欺騙你,所以才想把我的秘密分享給你……”
沒想到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趕自己走。
姜曙微一哽,轉念一想,如果養了一年,在她徹底接受了小牧羊犬之后才發現這件事,確實更加難以接受。
見她表情有所緩和,男人緊張的心情稍稍平復,趁機把自己要說的話都說完:“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汪嶼,如果你還是擔心我會對你不利,可以跟我簽主仆契約。”
有了這個契約,姜曙微不僅不用再擔心他使壞,還可以對他下命令,不論是什么,他都會盡力完成。
最重要的是,在他犬形態時,他們也不會再有溝通障礙。
姜曙微對契約有點心動。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確實能解決她心里所有的顧慮,還能讓汪嶼或者說小牧羊犬成為自己可靠的隊友。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不用舍棄小牧羊犬毛茸茸的尾巴和肚皮,簡直一箭雙雕。
汪嶼見到她滿意的神色,默默握住自己脖頸間的繩子,把掛在高處的另一端取下,遞給姜曙微。
姜曙微下意識接過,在握住繩子的一瞬間,突然感受到一股能量順著繩子涌進自己的身體,面前汪嶼的雙眸中似乎也有綠芒一閃而逝。
那光芒消散過快,就好像錯覺一般,沒有再出現過。
姜曙微沒有精力去探究汪嶼的眼睛,她的注意力基本全都在剛才身體產生的異樣上。她從沒接觸過什么主仆契約,但就剛才的感覺而言,倒像是身體里什么原本灰暗的東西忽然重新亮了起來,仔細感應,那種感覺又很快變得模糊,讓她抓不住、看不清。
這真的是所謂的“主仆契約”嗎?
她低下頭,看向已經重新變回小牧羊犬的汪嶼,想要先驗證一下“契約”的真實性。
應該怎么做?
姜曙微有點犯難,索性道:“坐下,握手。”
小狗乖乖照做。
“轉圈。”
繼續照做。
這也沒有難度啊,姜曙微仔細想想,道:“后空翻。”
話音剛落,就見小狗目光中似乎有些無奈,但還是乖乖照做。
它稍稍低下身子,緊接著前腿離地,后腿猛地一蹬,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轉,隨后穩穩落地,樣子還有點小驕傲。
姜曙微捧場地鼓掌,順手從口袋掏出了一根風干牛肉干。
這是她珍藏起來的存糧,一直沒舍得吃,剛才拿出來本來是想作為小牧羊犬的見面禮的。
塑封真空包裝完全透明,能清晰看出里面的風干牛肉干狀態還十分良好,小心撕開后,牛肉干的味道一下子暴露在空氣中,香氣撲鼻。
姜曙微看了眼小牧羊犬有點發直的眼神,把牛肉干緩緩塞進自己嘴里。
真香。
**
她到底還是無法抵抗那雙濕漉漉的藍色眼睛,從另一端撕下一部分,分給小牧羊犬。
看它就著自己的手吧唧吧唧地吃得香,姜曙微內心也有一點困惑。
身為“汪嶼”時,他看起來更像個人,舉手投足都沒有什么太強烈的違和感,也能正常交流;但是變成牧羊犬時,它看起來又狗里狗氣的,如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小狗和汪嶼是同一個個體。
她拍拍小藍灣狗頭,開始琢磨汪嶼以后的吃穿住到底怎么解決。
靠她養顯然不太現實,她自己有時候都吃不飽,更別說再負擔一個小飯桶了。
她緩和了預期,循循善誘:“是你自己非要留下的,好狗狗不能給主人添麻煩,知道嗎?”
小牧羊犬“汪”了一聲,眼神清澈。
姜曙微道:“咱家里也不富裕,所以吃的你要自己想辦法。我會托人給你在營地里辦一個身份證明,以后你就要靠自己工作賺吃的養活自己了。”
至于住,一般來說,在營地有了身份的人都能分到住處,至于能住到什么地方,就全看營地是否重視。
但他這個黑戶,為了隱蔽,估計也就是安排在集裝箱區或者小木屋那邊。
一人一狗很快達成共識,只在命名上起了點爭執。
小牧羊犬強烈反對“大黑”這個名字,因為覺得太土,希望姜曙微能直接管自己叫汪嶼。
可他的人類形態也得叫汪嶼,被姜曙微以這樣做自己會被罵為由拒絕,改名叫“旺財”。
之后的抗議全部被無情鎮壓,反而還被姜曙微壓著又上上下下蹂躪一番,最后暈頭轉向地趴在地上。
姜曙微擼夠了小狗,琢磨著待會兒帶它一起去訓練。
正在思考接下來的安排時,原本沒有聚焦的目光漸漸被一抹鮮嫩的綠色吸引。
從種下西瓜籽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多天,掐指一算也該是發芽的時候了。
她饒有興趣地湊近一看,果然發現那平平無奇的小土包上冒出了極小的幾個嫩芽。
雖然它的葉子還非常小,但它的存在,讓姜曙微松了口氣。
那流言果然是假的!
她們幾個外行,從來沒種過地,除了除了會定時往小土包上澆點水,更多的,也不知道該怎么照顧。
但就是這樣,西瓜籽都能成功發芽,俏生生地挺立在土壤里。
長得最快的幼苗已經展開了兩片圓圓的葉子,在微風中輕微晃動,十分可愛。
姜曙微記得,在下種當天,這個位置放的是最飽滿的一粒西瓜籽,它如她所期待的那樣,果然長勢最為喜人。
再仔細看去,發芽的西瓜籽基本上都是她平時在照料的那幾粒,只有一個嫩芽在那片西瓜籽范圍之外,看著葉子小小的,生機明顯弱了很多。
感動之余,姜曙微不禁有些納悶。
為什么她種下的種子發芽率這么高,蘇琪和牧藝靈兩人的加起來卻只有一顆幼苗,這難道是巧合嗎?
小藍灣看著姜曙微蹲在原地盯著綠葉發呆,湊過來偷偷伸出爪子想要碰碰西瓜葉子,被她眼疾手快地攔下:“別動!”
她捏著小狗前爪,仔細回憶自己和朋友們的照料方式有什么區別,想來想去,只鎖定了一個原因。
她們基本上每天都會同時澆水,水的分量也差不多,種子都離得不遠,應當不存在什么土質差別……
那么,唯一的可能,也許與她的異能相關。
牧藝靈和蘇琪給西瓜籽澆水時,都是用碗裝水,盡量均勻地淋灑在地上。她想借機多練習異能的操控,于是用異能控制著水,模擬雨滴,給這片西瓜籽下“小雨”。
既然她用異能控制水,搭配雷電、木系異能都會有不一樣的收獲,說不準這次西瓜籽發芽也與她的異能有關。
姜曙微思考片刻,決定晚上與牧藝靈商量,自己同時負責她和牧藝靈的西瓜籽,看看還有沒有機會長出更多芽。
如果發芽的真相真的與她的異能有關,那么這些西瓜籽只要還沒有腐爛,就都有發芽的機會。
如果以后人類解決了喪尸這個心腹大患,總歸是要重建家園的。喪尸是一時之禍,解決食物來源才是人類永恒的課題,未來的第一大發展方向絕對會是農業。
她和同事們雖然來自研究院,可她們擅長的都是計算機方向,在末世的初期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除了農業本身,與農業將會相伴相生的另一主攻方向應該是機械方向,小到輔助農業生產的設備,大到修建房屋建筑的機器,可見機械也將會是未來一大熱門。
然而姜曙微三人在機械方面的經驗,也僅限于本科時期上過的選修課。如果能找到資料還好,若是沒有資料,她們估計也只能做出結構簡單的工具。
她的目標,是有朝一日可以找個合適的基地,然后在這個基地里,與自己的好朋友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而不是人到中年,還在擔心自己失業沒飯吃。
她們現在種西瓜,就是在為未來提前積攢經驗。若能種出點門道來,以后在基地里做個種植專家,也不會多么被動。
姜曙微掏出一個本子,將自己的所有猜測都寫下,想了想,在空白處附上西瓜苗的畫像,仔細對比過后,滿意地將本子重新收起。
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姜曙微抬頭,見到傅才瑾領著一個壯漢往這邊走。
那壯漢皮膚挺黑,身高看著得有一米九以上,渾身肌肉結實有力,帶給人十足的壓迫感。傅才瑾走在他旁邊,原本三分的書生氣也被襯托得放大到了十分。
小牧羊犬擺出警戒的姿態,隨后頭頂被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
“怎么了?”
“給你找了個教練,幫你提高一下身體素質。”
兩人在姜曙微面前站定,傅才瑾道:“我聽牧藝靈說,你們需要下一階段的訓練計劃,就找了專業人士來幫忙。認識一下,這位是王修竹,我跟曹書達找了好些借口才要來的人,末世之前是武術教練。”
姜曙微對面前的人有印象,這正是她手里那把唐刀的原主人。
她帶著歉意沖對方笑笑,道:“實在是抱歉,最近還沒有找到新的武器,占用您的唐刀這么久。”
壯漢爽朗一笑:“不用急,這次來也是給你送武器來了。”
他取出一把刀,遞給姜曙微:“你試試趁不趁手,這把是你要的,鋼材硬度正好60,做工一流,質量不錯,殺喪尸不在話下。”
這把刀的刀鞘看上去樸實無華,姜曙微鄭重接過,覺得至少重量還挺合適。
拔刀出鞘,揮了兩下也覺得不錯,只是現在面前沒有喪尸,刀刃看著挺鋒利,使用起來感覺如何,就不太清楚了。
整體來說,姜曙微還是很滿意的。
她取下一直掛在腰側的那把唐刀,歸還給王修竹:“物歸原主。”
王修竹也沒推脫,接過唐刀后將刀抽出,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遍,十分滿意地將刀歸鞘:“你把它保養得很好。”
他還擔心自己的刀會落到不愛惜的人手里,吃飯都不香了。這下親眼見過,一顆心總算回到肚子里,態度也更加和善:“咱們還是先聊正事吧。”
將傅才瑾趕走,王修竹隨意地往地上一坐,正色道:“我之前觀察過你們。簡單來說,你們之前的訓練方案沒有問題,但是太基礎,也太保守了。”
“如果是末世前,你們的進步速度真的很快,”王修竹客觀分析,“短短三個月,你們從那種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員變成了現在這樣,可以跟隨隊伍殺一天喪尸,還能活著回來的外勤小隊隊員。如果在我們館里,你們會是我最優秀的學員。”
“但現在是末世,很遺憾,你們的進步速度還不太夠。”
王修竹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相反,他語氣誠懇:“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現在的喪尸,有進化的跡象。很可能再過半個月,你們在外面面對的敵人就不是現在這種水平了。”
姜曙微點頭:“我推測傅博也可能是注意到了,才會一直想要讓我們避免出任務。但我們需要自保能力,唯有提升自身水平才能在末世活下來。”
她們正是想能在末世中站得直,而不是在誰的庇護下、在誰的羽翼之下茍活,這才會一直堅持冒著危險四處奔波。
只有自身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才能在未來處于挑選棲身之所的位置,而不是處于懇求組織將自己納入羽翼之下的尷尬地位。
王修竹十分認同,看來他們能夠完全達成一致:“我會帶你們展開新的訓練計劃,這計劃會更加辛苦,同時需要你們離開原來的隊伍,重新獨立出來組建一支新的小隊,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姜曙微慎重考慮片刻,問:“隊伍現在有暫定的人選嗎?”
“目前已經定下來的只有我和傅才瑾,他會專門擠出時間和我們一起訓練。如果你同意,就會成為我們的第三個成員。至于其他人——”王修竹無辜攤手,“還沒找好,愿意參加訓練的都可以加入小隊,大概這樣吧。”
也就是說,只要愿意參加訓練,殷沁、牧藝靈、蘇琪都可以加入。
具體情況還得跟她們本人商量。
兩人就這么說定,王修竹看了看天色,覺得時間還早,索性道:“為了給你們制定更合理的訓練計劃,我得先了解你的運動水平。”
他的運動測試種類多樣,除去體能測試之外,還有關節活動限度之類,顯然是直接沿用了之前在武館用到的測試體系。
姜曙微被他要求著,又是做高抬腿、又是開合跳深蹲,被折騰得不輕,一整套下來已經累得有點喘不上氣,只覺得整個人身體都被掏空,疲憊得就好像被困在倉庫里殺了七八十只喪尸一樣。
不過好在有這么一次摸底,她對自己的體能也有了較為具體的認識。在生死線徘徊還真是鍛煉人,她現在也是今非昔比了,哪怕是武館教練,估計也得對自己刮目相看。
姜曙微擰開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下幾口,緩解了嗓子的干痛之后,轉而小口喝水,一邊喝水一邊等著王修竹的反應。
卻沒想到,王修竹點頭道:“嗯,跟我預想的差不多,體能一般,動作靈活性不太行,爆發一般,還有很大進步空間。”
姜曙微一噎,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
王修竹試圖委婉:“沒關系,別氣餒,畢竟你以前也不怎么運動,能有現在這個水平已經很不錯了。”
姜曙微忍不住問:“那您覺得,怎樣的體能算''還好''?”
王修竹有點為難地看了看她,道:“我們專業人士體能至少是可以跑完一個全馬的,''還好''的話,怎么說也能跑個半馬吧。”
全程馬拉松大概42公里,半程馬拉松也得21公里,姜曙微默默回想自己平時的體能訓練,一般繞著集裝箱區跑個十圈,滿打滿算超不過十公里,她就得停下來休息一會了。
按照這樣的標準,她確實不太行。
第20章
好不容易把王修竹送走, 姜曙微精疲力盡地回到屋里,卸去最后一絲力氣,倒在床上。
太累了,這輩子沒這么累過。
姜曙微勉強抬一抬胳膊,胳膊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氣,連握緊拳頭的勁兒都沒了。
她的目光發直, 腦子里混混沌沌,像起了大霧。
右手手背被什么毛茸茸的東西蹭來蹭去,隨后有什么濕濕涼涼的東西碰到她的手指,她慢了半拍扭過頭,視線落在那對尖尖的耳朵上,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養了只狗狗。
腦子不受控制地開始思考,藍灣牧羊犬,值多少錢來著? ……剛培育出的那兩年,好像可以開到240萬的高價,到了現在,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好像也值十幾萬……能變成人的會不會更貴? ……既然能變成藍灣牧羊犬,那能不能變成邊境牧羊犬?畢竟黑白配色似乎更帥一點。
最后所有的雜念消失,一個新的問題出現:如果汪嶼能變成邊牧,會看起來更聰明嗎?
“汪!”
小牧羊犬略帶不滿的聲音響起, 她這才發現自己迷迷瞪瞪地, 居然把想法都說了出來。
她艱難地翻了個身,一手輕輕揪住它的耳朵, 輕聲問道:“能變嗎?”
小牧羊犬甩頭,將那只手甩下來,用牙齒輕輕叼住,用她的手指磨牙。
姜曙微用肩膀發力,帶動手臂移動,將手抽出,順手在狗毛上蹭掉口水。隨后又一次揪住它的耳朵,湊到耳邊,惡魔低語:“……能,變,嗎?”
小牧羊犬抗議地叫了幾聲,掙扎著從姜曙微手里逃開,尾巴甩過來糊了她一臉。它頂開虛掩著的門,一溜煙從門縫鉆了出去。
姜曙微正有些擔心,剛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發現被撐大了的門縫處,有一條深灰色的尾巴輕輕拍擊地面。
沒走遠。
姜曙微大腦還在猶豫要不要讓它進屋,但身體已經順勢重新躺下,還給自己蓋了個被子。被子帶來令人安心的溫度,姜曙微就這么盯著規律搖晃的尾巴,沉沉睡去。
屋外的小牧羊犬用前爪撓了撓地上的土,聽著屋內的呼吸聲很快變得均勻,這才探頭向屋里看了一眼。
白天看起來冷漠疏離的人,此刻有著恬靜的睡顏,似乎在睡夢中才終于卸下了防備。
只是眼下的黑眼圈有些重,昭示著主人過去不規律的生活習慣。
小牧羊犬沒有盯著看太久,跟著也忍不住打了個無聲的哈欠。它伸出一只爪爪幫忙虛掩上門,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動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隨后就在門口蹲住。
陽光照下來,給小動物鍍了一層金邊。
***
與此同時,在營地另一處,傅才瑾正帶著一隊人施工。
他手里拿著幾張紙,施工示意圖上是密密麻麻的標注,哪怕他已經爛熟于心,仍舊會在下指令前再次確認數據無誤。
有賴于姜曙微的幫助,選打井點只花費了極短的時間,參與施工的眾人早就期待著這一天,所有人都干勁滿滿。
土系異能者和金屬系異能者已經在一側做好了準備,等待動工的指令。
幾個身材壯實的漢子拿著鐵鍬,在畫著白圈的位置鏟土。他們絲毫不留力氣,每一鏟下去,都能帶出許多土。其余的人來回往返,忙著搬運石磚和水泥,熱鬧的景象引來許多營地居民圍觀。
“停下!快停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趕來,為首的人手里拿著一根木棍,一看就來者不善,圍觀的人連忙作鳥獸散,都躲得遠遠的繼續看熱鬧。
領頭的人正是崔甜甜。
傅才瑾雖然不認識她,但對這些人都有個印象。尤其是站在她旁邊狐假虎威的男人。
這人叫劉佑,上一次在他們定打井點時就多加阻攔,又是威脅,又是撒潑,傅才瑾看見他就覺得鬧心。這人以往在水異能者小團體中都只能站在邊緣處,此刻站在崔甜甜身邊,面上表情更加驕傲自負,一句“這下我看你們怎么辦”都快刻在臉上了。
鏟土的一人遲疑著停下手上的動作,跑過來問:“怎么辦?要停手嗎?”
對于普通居民來說,水異能者是不能得罪的存在,但對于傅才瑾來說不一樣。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目光輕飄飄掃過來找茬的幾人,說:“沒事兒,不耽誤你們動工。去吧。”
那人于是不再多問,折回去繼續一下一下地賣力鏟土。
眼見著那坑越來越深,劉佑憋不住了:“聽不懂人話是怎么著?說了停手!別特么挖了!演給誰看呢?”
無人理會,甚至有個人偷偷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劉佑暴怒:“你看什么看?!甜甜姐,你看他們!連你的話他們都敢不聽了,以后,以后還想不想喝水了?”
崔甜甜還不至于傻到這份上,這話太過不加掩飾地打著她的名號去惹眾怒,聽得她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雖然很不想被劉佑當槍使,但事關自己在營地里的地位,她還是走到傅才瑾面前,先將他打量一番,然后端著架子道:“傅博士,這不合適吧?”
傅才瑾頭皮發麻,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戲癮如此之大。
一個上演狐假虎威,一個跑來跟他玩“大佬之間的交鋒”,他們倒是很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但他傅才瑾但凡多看一眼,都會不由自主地替他們感到尷尬。
這么大人了,怎么還愛玩過家家呢?
他面無表情道:“上次我已經說過了,這口井是曹書達安排,讓我們在營地里打的。營地對水資源的需求量在日益增長,現在水異能者的產出已經跟不上了。這井,非打不可。”
他看看崔甜甜鐵青的臉色,好心道:“這才是第一口井,如果未來人口繼續增加,可能還會有第二口、第三口井。”
崔甜甜用一種很凌厲的眼神望向他的雙眼,說:“每一個水系異能者,都勤勤懇懇,每天按量完成自己的任務。你們有什么資格,用這玩意兒取代我們?”
她身后的一眾水系異能者紛紛露出了同樣的表情,傅才瑾一眼望去,只覺得這些人的表情非常一致,有點像他曾經看見別人在玩的一款游戲,《憤怒的小鳥》。
他第一次沒有因為和別人雞同鴨講感到無語,反而有點想笑。
他耐著性子解釋:“沒有人說你們不敬業啊,我說的是,''產能跟不上了''。”
劉佑身邊一人像是勘破了什么秘密,他一拍腿站了出來:“我知道了,營地不滿我們把多余的水出售,對吧?想用這種方式逼我們把每天能召喚出來的所有水全都上交給營地,對吧?我們水系異能者不是營地豢養的家畜,我們也有人權的!!”
傅才瑾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有的人壓根不在意你說了些什么,他們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和地位有沒有受到威脅。
雞同鴨講,白費力氣。
一個年輕的聲音自他身邊響起,陰陽怪氣道:“不是我說,你們水系異能者,召喚的水都到腦子里去啦?你們晃晃腦袋,能不能聽得到腦袋里的水聲?我真懷疑你們是怎么活到現在的,又是怎么覺醒的異能。難不成水系異能專挑腦子里進了水的人覺醒?”
“咳咳。”
那年輕人意識到自己口誤,連忙找補:“啊,當然,姜曙微不算在內哈,她腦子里沒有這么多水。”
旁邊人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只有水系異能者們十分配合地紛紛露出了更加憤怒的表情。
“墻倒眾人推是吧?這水井還沒挖好呢,你們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了?當初怎么不硬氣點,干脆別來領我們的水了呀!”
“嘿,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大姨一叉腰,挺身而出,道,“當初安排你們每天供水的可是營地,你們供那點水,一點力氣都不費,好處卻是領了不少。大家看在水的份兒上對你們多加包容,可你們呢?你們看誰不順眼就克扣誰的水,上回人家小劉出勤犧牲了,剩下無依無靠的娘倆辛苦討生活,你們可倒好,兩個人領水只給一人份!”
這一番話勾起了吃瓜群眾的不滿,大家早就對這群人多有怨言,此時也紛紛開口,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起來:“上次我想多買一瓶水,可他倒好,要拿我孩子手里的方便面換!那可是我一家一天的口糧啊!”
“就是就是,他們還缺斤短兩,上次我排半天隊,非說我對他們態度不好,不睜開眼睛看人,非要少發我500毫升的水!”那人指指自己的眼睛,“我天生就眼睛小,哪兒有不睜開眼睛看人?!”
崔甜甜氣得手指發抖,話都說不出來:“你,你們……”
“吵什么吵?!這里是營地,不是菜市場!”
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從人群后方擠進來,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在陽光下散發著高調的金色光芒,兩條大花臂看得人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