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給我一滴血14
此時此刻。
“他上來了!他上來了!!”
外頭慌亂的聲音傳入這個房間,那個身為快穿局局長的男人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陸酒也豁然站了起來。
他看著男人的手指在空中一劃,拉出一張全息屏幕,在上面飛快地點了幾下。
這個房間的門上立馬哐哐哐落下幾道機關,將其嚴密包裹守護起來,似乎就連炮彈轟炸也炸不開這道門了。
這個男人卻似乎依舊淡定不下來。
他抬眸盯住陸酒,飛快地說:“我們說好了,我告訴你真相,你配合我們行動!”
陸酒瞇起眼:“我好像沒答應你們,我說的是‘你先說說看’。而且你似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從沒動過你的身體,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只想和那個男人和平相處!”
“——酒酒,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一聲呼喊從身后傳來,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這里,空氣仿佛一下子重了數萬倍!
男人一臉駭然地望向陸酒身后。
陸酒倏地轉過身,對上了落地窗外一雙……巨大的,狹長的眼睛。
它在宇宙之中,在萬千星光中注視他們。
一切在它眼中無所遁形,它的存在,即是壓倒性的力量。
陸酒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這雙眼,連呼吸都屏住了,這雙眼也注視著他,用目光描摹著他。
“……岑蘭宴?”他喃喃出聲。
下一秒,身后傳來一聲——
“呃啊!”
陸酒回過頭,只見那男人不知何時沖向了他,卻被無形的力量攔住,重重砸向后方,身體穿過全息屏砸進了墻面里!
男人的脖子好像被扼住了,正狼狽地用雙手扯著空氣,整張臉漲紅猙獰!
一團光球從外面的下方浮上來,一溜煙穿過玻璃窗鉆進來,發出聲音。
“酒酒!!”
陸酒一聽聲音,又轉過頭去:“111?!”
他伸出手,光球立馬飛到了他的掌心上,急吼吼地問:“你沒事吧?他們沒對你做什么吧?”
“我沒事,你們呢,怎么回事?”
“我和趙覽把獵人局炸了,去負三層找你但沒找到!后來岑蘭宴來了,我就和他一起沖上來了!”
陸酒愕然。
111又說:“酒酒你別聽這個人的鬼話,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他們就是動了你的身體,在每個世界的你身上都放了一段他們自己研制出來的代碼!”
“他們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控制住你,借你的手去殺每個世界的你老攻!他們根本不是所謂的想和你老攻和平共處,他們只是斗不過,所以在你老攻沉睡后才偷偷摸摸動起手腳!”
“逃逸玩家覺醒會影響到你的靈魂就是這個原因,因為不管是他手里的機密代碼,還是你身上的代碼,都是快穿局的半成品,而且是同源半成品!一串代碼被觸發了,另一串代碼跟著受到影響發生紊亂,才會擾亂你的靈魂能量!”
“快穿局本來想神不知鬼不覺完成一切,是逃逸玩家半路殺出來打草驚蛇,才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使他們不得不改變策略!”
陸酒聽得有些糊涂:“那五串機密代碼是半成品??”
那些機密代碼不是小世界的鑰匙嗎?
難道不應該是自小世界誕生起就是完整的?
“酒酒,這個男人是不是跟你說三千世界需要由他們管理,所有小世界的命運都要由他們來守護?這也是謊言,全都是謊言!”
111嗓音嘶啞:“他們最開始對我們也是這么說的,說小世界偶爾會走向混亂,所以才需要我們系統和玩家一起去維護這些世界,維護小世界里每一個小人物的命運,然而這全都是假話!”
“三千世界自誕生起就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每個小世界都隨機誕生于大宇宙中,都擁有自己的命運!”
“是快穿局強行破譯了它們的代碼,企圖一一撬開它們!玩家與系統全都是快穿局手里的斧子,他們找了無數個下力點,每一斧每一鑿都是為了徹底擊碎小世界的外殼,將小世界徹底控制到他們手里!”
“你和你老攻在的那六個世界最難破譯,他們花了很長時間也只破譯出來一部分,那幾串代碼就是半成品!”
陸酒瞠目結舌,而111的嗓音緩慢了下來,每一個字好像都是從牙關里擠出來的。
“快穿局里的這些人……他們每一個都是小世界里的人……他們因為大世界運行中的意外,死后從小世界來到了大世界里,看到了真相,然后就企圖自己成神……他們建立了快穿局,試圖掌控所有世界,擺弄所有人的命運……”
然而神格從不會誕生于這種貪婪的靈魂里。
螞蟻再怎么一只接一只地壘起來,也成不了真正的大山。
從古至今,三千世界曾孕育出各種大大小小的神格,祂們只誕生于愛。
對世界的愛,對生命的愛,對腳下踏著的大地,頭上頂著的天的愛,對牽住手的人,腳下越過的一叢野草的愛。
“酒酒,對不起,我花費了太多時間尋找真相,留下太多痕跡了,想去找你的時候,他們已經找到了我……”
它被清洗了記憶,被載入病毒般的控制程序。
前一秒還在崩潰,下一秒卻已然忘記一切。
111至今都還記得,那種神魂被一同攪碎的痛苦。
它的內心世界轟然崩塌,過去堅信的一切不復存在,在那一刻,它已經死了一遍。
陸酒緩緩收攏五指。
原來如此,原來真相是這樣。
111打起精神:“酒酒,你們必須毀了這里——”
那身為快穿局局長的男人聞言立馬吼出聲:“111你瘋了,你想害死這里所有人嗎?!”
111回懟:“這里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他們都是知道真相后選擇加入這里的,他們全都和你一樣!!”
那男人猩紅著眼盯向陸酒:“陸酒,你也得考慮考慮那些快穿玩家吧?!再怎么樣他們的命運也和我們維系在了一起,這里要是毀了,那些快穿玩家也會立刻集體暴斃!”
111:“只要留下這里的主系統他們就不會死,他們還會自由,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你不要再撒謊了,我早就已經把你們摸透了!!”
“那你呢?!”男人大笑,“111,你是我們創造的,你沒有被放進主系統里,如果只留下主系統,你也會死!”
“死就死啊,有什么好怕的?!”111吼道,“我只是一個系統,死亡對我而言只是關閉程序罷了!被你們消除記憶,被你們肆意操控比死亡可怕多了!”
吼完了,111的聲音迅速平靜下來,盡管還帶著一絲顫抖。
“我不怕死,我是因為酒酒才存在的,我唯一的心愿就是酒酒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陸酒聽著這些話,垂下眼簾。
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浸潤進這個房間里。
那股力量帶著一股溫熱的感覺,從后方擁抱住他,與他雙手相握。
那快穿局局長還在說,這次是對著陸酒說:“陸酒,我說過我要和你做一個交易,你還沒聽到真正的交易內容吧?——只要你不再管這里的事,把岑蘭宴勸回去,把111留下來,你就可以自由,我們不會再碰你們,你們在的那六個世界我們會單獨給分隔開來,給你們獨立空間!”
“還有,還有——”他急切地說著,“靈魂的能量是有限的,即使是神格也會有耗盡的一天,轉世輪回是有盡頭的!就算是吸血鬼,在他們各自的命運里他們最終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死亡!但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你和岑蘭宴的靈魂能量永遠不滅,你們可以永遠轉世輪回,永遠在一起!陸酒,你——”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陸酒忽然抬起了手,他發現陸酒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你在干什么?”他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陸酒,你想做什么?!”
岑蘭宴把力量給了他?!
不對,這兩人融合在了一起?!
金色光暈從掌心升起,包裹住了111。
陸酒啟唇:“雖然你的交易聽起來很不錯,但好像不論是我還是他,都更喜歡像這個世界上的其他所有生命一樣——”
循著春夏秋冬這四季,該落葉歸根時,便落葉歸根。
男人臉色驟變。
然而沒來得及說話,金色的光芒便轟然炸開。
如同超行星爆炸,在一瞬間擊垮了整棟漂浮在大宇宙中的建筑物。
金屬外殼被撕裂,內部空間被擠壓。
那些作惡已久的人驚慌逃竄,在高溫高壓中扭曲,腫脹,化作灰燼。
巨響有聲,大宇宙卻無聲。
小小的“空間站”爆炸起來,甚至還不如流星劃過時留下的令人忍不住仰頭賞望的軌跡來得璀璨。
無數小世界里的任務者抬起頭,他們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然而天空一如既往地清明,只有腦海中的系統們紛紛驚呼起來,告知他們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快穿局消失了,系統陷入癱瘓,任務全部失效。
從這一刻起,他們自由了。
……
……
陸酒的意識恢復清醒時,他已回到了那個一片狼藉的獵人局地下負三層。
離開了快穿局,殘留在他身體中的轉化液再次發揮作用。
但漫布在四肢百骸中的這些液體很快便被凝聚起來,凝成小小一滴高密度血珠,從他的眉心里飛出。
緊接著,又有一滴血珠飛進他的身體,與此同時神格之力運轉,壓下痛楚……就如此輕松而又迅速地完成了一場逆轉化。
111在他的手心里咋咋呼呼:“酒酒,你和你老攻把所有系統都保下來了?!哇你們,不愧是你們!!!”
不遠處,那名蘇醒過來的親王——陸酒終于見到了他的真實模樣,不由有些驚訝——和解決完所有怪物,浴血走出來的趙覽正怪異地看著這一幕。
——光球飄在半空中,絮絮叨叨的這一幕。
陸酒冷靜地對他們說:“……出去之后就忘記掉?”
111猛地剎住嘴。
要是有爪子,這會兒它該捂住自己的嘴了。
親王和趙覽:“…………”
一個光球會說話,這事是說忘就能忘的?
話說你是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的?
陸酒的手被攥住。
緊接著,他被扯進了一個懷里。
這下111連呼吸都憋住了,那親王和趙覽也陷入了更加無語的無語。
陸酒微怔。
熟悉的氣息涌來,包裹住他。
他的心先是跳快了,緊接著又跳重了。
他伸展雙臂,緊緊擁抱住面前這個男人,將臉埋進了這個懷里,啞聲問:“……飛過來的?”
“嗯。”
“……被太陽燒到了吧?”
“一點點,頭發被燒到了,”漫不經心的低沉嗓音自頭頂落下,這個男人還有心情評價一句,“挺熱。”
酸澀剛襲上鼻頭和眼眶,陸酒便破涕而笑。
遠處有凌亂的腳步聲接近,救援人員和調查人員終于闖入這個樓層。
在驚叫聲和忙亂之中,陸酒問這個男人,所以,你當初看到了世界的真相,三千世界為何會是這樣,你又為什么生來就是吸血鬼?
男人說,真相就是沒有原因。就像111說的那樣,所有世界都誕生于隨機之中,有的世界有人擁有獸類特征,有的世界有人會御劍飛行,而這個世界的誕生之初,就是有七只吸血鬼,他們與人類共同延續了一切。
陸酒又問,所以,真的就沒有一丁點的“為什么”?
男人答,沒有,存在即是存在,存在本身并沒有意義。
——那什么有意義?
——相遇。
小草遇到螞蟻,花朵遇到蝴蝶。
青蛙自荷葉上躍起,飛鳥落于枝頭。
三千世界,萬種相遇令生命產生了意義。
陸酒聞言,從男人懷里抬起頭。
他灼灼地望著這個不知相伴過多少輪回的男人,許久,執起對方的手,在那冰冷的手背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是的,相遇。
是相遇令他們的生命煥發出了不一樣的光彩。
自此之后,一切都充滿意義。
第112章 給我一滴血15
王已死了。
快穿局被毀,他身上的寶箱功能失效,身體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只是那張臉依舊血肉模糊。
111之前為了方便行動,附身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此刻二者分離,那小年輕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完全在狀況外。
獵人局局長被爆成碎尸塊,02號隊隊長被吸干了血,現場還有無數被畸態轉化的獵人們的尸體……
救援隊和調查隊趕來這里時,面對這一切頭皮發麻。
按照正常流程,所有人都得留下來接受審問,然而審問大概也需要很長時間,于是調查隊決定先從趙覽、陸酒開始,其余人可以先回去——當然,每個人都得有一名調查人員陪同,直至審訊全部結束。
可這些調查人員很快就發現,陸酒不走,岑蘭宴這尊大佛也不走了。
岑蘭宴不走,那名蘇醒過來的親王也不走了。
……于是最后,這些大佛全都留了下來。
*
陸酒在審訊室里呆了三個小時,期間111一直偷偷摸摸藏在他的袖子里。
審訊室的門總共被打開過六次。
第一次是有人跑進來遞資料。
第二次,有人進來給陸酒送熱牛奶——陸酒受寵若驚,又滿頭問號,問為什么是熱牛奶,對方一臉扭曲地答曰,壓驚。
第三次是正午十二點的時候,有人敲門進來給陸酒送了一盒香噴噴的超豪華黑椒牛仔骨“盒飯”——審訊官都愣住了,見進來的人撂下“盒飯”就要走人,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我的呢”,對方甩下一句“等會兒完事了自己去食堂吃啊,今天加雞腿呢”…………于是陸酒和審訊官大眼瞪小眼。
第四次是一份餐后小甜點,是一只漂漂亮亮可可愛愛的小蛋糕,裱花中間點綴著五顆大草莓,鮮艷可口。
第五次則是水果,他們遞進來一大盆車厘子,顆顆飽滿光潤,審訊官已經開始有點繃不住了。
第六次開門……
審訊官拍桌起身怒吼:“滾啊,有完沒完了,沒看到人吃撐了還送,還要送什么進來,自己嗎?是要把自己都送進來嗎?啊??!”
…………手上拿著一堆紙質資料進來的調查隊領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噴了滿臉,一言難盡地望著自己的屬下。
于是,陸酒干巴巴地欣賞了一出領導和藹問候暴躁屬下是不是最近垃圾食品吃太多上火了的情景劇。
踏出這間審訊室時,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兩點。
他被指引到了一間休息室,岑蘭宴和那親王正在這里優雅喝茶。
聽到開門聲,兩人全都抬起眼看過來。
倒是悠閑啊。
陸酒嘴角一抽:“趙覽還沒回來?”
“他已經走了,要去處理他妹妹的尸體,”那親王好奇地打量他,盡管在獵人局的地下時,他已經仔仔細細看過陸酒的臉,“原來你年輕時候長這樣。”
陸酒挑起眉梢:“好久不見了,江鷺。”
在和岑蘭宴共享記憶之后,他的記憶也全都回來了。
是的,早在五百多年前他們就認識了,這個親王名叫江鷺,當年是自己選擇用十字架自殺的。
陸酒那時候已經七十多歲,白發蒼蒼。他幼時出生在A城這個地方,后來為了拼搏踏出故鄉,遇到了滿世界尋找他的岑蘭宴。
相守大半生,他感覺到死期將近,想回老家來看看,岑蘭宴便陪他回來了。
在這里,他們遇到了江鷺和他年老的妻子。
陸酒依稀記得那時候他們四個人之間發生過一段對話。
江鷺聽聞人類真的有輪回,非常驚訝,他雖然也已經活了幾百年,但從未見過輪回后的同一個人。
陸酒當時回答:“因為那個人可能這一世出生在這里,下一世就出生在那里了吧。世界這么大,隔個幾百年還要遇到同一個人沒那么簡單。”
“也是,”江鷺探究地望向岑蘭宴,問,“所以,你是怎么遇到每一世的他的?”
陸酒聞言,不由也跟著看向身旁的男人。
男人剛飲一口茶,聞言放下茶盞,給出了一個簡單至極的回答:“找。”
“……就硬找?”
男人露出一抹淡笑:“不然還能有捷徑?”
“即使有心靈感應,你也只能知道他已經轉世輪回。想要找到他,只能到人世中去,到人群里去。”
陸酒聽著這個男人以一種平靜的語氣陳述著某些或許曾發生過數千次,數萬次的事。
“一日找不到,就用一月。一月找不到,就用一年。一年找不到,就用十年、百年。”
岑蘭宴頓了頓。
他掀起眼簾,望向江鷺。
“你的人生這么長,還在意這眨眼時間嗎?”
江鷺的妻子已經悄悄落淚。
江鷺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沉默片刻,又問:“那輪回是永生永世無窮無盡的嗎?會不會哪一世之后……就再也沒有輪回了?”
空氣寂靜了下來。
陸酒最開始看著岑蘭宴,后來則挪開了目光。
他低頭看著茶杯中的茶水,茶水上層飄浮不動的茶葉,感覺這一刻即使是輕輕一陣風吹來,都能讓他的心打顫。
良久,他聽到了男人的回答。
“會。”
“……那再也找不到了……怎么辦?”
“不怎么辦。”
“走到盡頭再也走不動的那一天,我和他就會再次見面了。”
……
后來,江鷺做出了一個特殊的選擇。
他無法接受那種在沒有盡頭的時間長河里尋找一個不確定是否能找到的人的絕望。
血族也會有死期,許許多多的血族最后都會選擇自我了結。
與其“走到盡頭再也走不動的那天”,懷著絕望而自殺,他寧愿現在就終結自己的性命,至少能給他一種能和妻子一起轉世輪回的美好錯覺。
但與此同時,若是他的妻子真的會轉世輪回,他也確實想要再次的相遇。
岑蘭宴對此的評價幾近于“既要又要”,江鷺攤開手,接受了這樣刻薄的評價。
他選擇將命運交給老天。
那天,他挑了一個漂亮的十字架,交給他的妻子。
他們選了一處沉眠之地,讓陸酒和岑蘭宴在他們死后將他們葬在一起。
然后,他張開雙臂,以迎接擁抱的姿勢,迎接手持那把十字架的妻子。
從此之后,他的妻子是否真的會輪回,他又是否還能從地下蘇醒,他們是否還有機會相遇……就交給命運來抉擇。
……
回到此刻。
陸酒走到了岑蘭宴的身邊,開玩笑道:“那時候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蘇醒吧?”
好好地睡在地下,結果被人類用挖掘機從地下挖了出來。
再被抬到獵人局關起來,成了一個大型血包。
湊巧當年他們沉眠那地方還和岑蘭宴后來買下的那座城堡距離極近,好端端的老婆賜來的“死”,被人刻意歪曲成是岑蘭宴干的。
江鷺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要不是茵茵不喜歡血腥,我一定不會讓他們死得那么輕松。”
語罷,他又針對起岑蘭宴來。
“你也不厚道,不經過我同意就隔空改變了我的血液,我就說怎么睡著睡著感覺有點不對勁呢,你是始祖級了不起?就這么對低階層血族為所欲為?就不能直接點,蕩了那地方那群人?”
——當年與他們認識沒多久,江鷺就感知到了岑蘭宴的等級。
當然了,“始祖級”也不過是這個男人的偽裝。
岑蘭宴優雅地用茶蓋撇著茶葉,回答道: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到處都有監控,做什么都會留下痕跡,血族也要上法庭。”
“哈,麻煩你清醒點,你是始祖級,你想走有誰攔得住你?”
岑蘭宴抬起眼,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我是有妻子的人。”
哪能這么罔顧法律一走了之,還要不要結婚了。
陸酒:“…………”
江鷺:“…………那你現在扒了人家員工的皮就很遵守法律了嗎?”
岑蘭宴垂下眼:“事情總有輕重緩急。”
江鷺腦門上頂著一個“輕”字,一個“緩”字,皮笑肉不笑起來。
陸酒開始頭大,一把拽起岑蘭宴飛快地說:“你要什么時候才接受審訊?要是還得等很久那就先回城堡算了,今天飯都還沒吃吧就喝這么多水別喝了!”
“嗯,是該回去吃飯了,”男人放下茶杯點點頭,乖乖握住陸酒的手,“肚子餓了。”
“飯”的頭頂上再次冒出了十二個點。
*
休息室外,兩名調查隊監督人員坐在小板凳上,頭一下一下地往下點著,瞌睡正濃。
忽然,門哐一聲被打開。
他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眼睛一眨,兩道身影已經飛了出去,引起一路驚呼聲。
“草,誰出去了,是哪兩個?!”
他們立馬回過頭去看休息室,江鷺正在里頭冷笑。
“啊,出去的是岑蘭宴和陸酒!”其中一個監督人員立刻起身跑出去,“等等我啊!我得跟你們一起走!”
前頭傳來陸酒的喊聲。
“他慢不了,頭會被太陽燒禿的,你慢慢來,我們在城堡等你!!”
第113章 給我一滴血16
城堡。
這里門窗緊閉,黑魆魆一片。
印臨正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兩個小弟跟著他打轉,拼命寬慰他。
“沒事的沒事的,岑蘭宴已經醒了,陸酒一定會沒事的,臨哥你別擔心了!”
印臨剎住腳步就罵:“你們聽到他走之前怎么說我的嗎,問我就這么讓陸酒走了?!陸酒什么性格他不知道,那是我能攔住的?!”
語罷就又開始瘋狂踱步。
另一個小弟又勸:“你知道他們夫夫倆就這性格……誒臨哥你瞪我干嘛,你還惦記著陸酒呢?我說人家是夫夫你不高興?嗐,人家擺明了都跟岑蘭宴在一起上千年了——誒臨哥你別揍我呀!”
“我印臨沒有惦記人妻的愛好——”
哐——噼里啪啦!
一聲玻璃窗被撞碎的聲音。
三人停下碎語,扭頭瞪去,只見斜對面的一塊窗簾布一陣向內飄揚,陽光一閃而過,兩道身影就著碎玻璃滾在了臨窗的沙發上,與之同時響起的,是一聲溫軟細語的抱怨。
“干嘛要這樣進來?玻璃扎著不疼?”
“沒有頭皮疼。”
“……不會真被燒禿了吧?!”
底下那人撐起身體,正要抬起手檢查身上那人的頭發,就被捏起下巴,堵住了嘴。
印臨和倆小弟:“………………”
印臨:“咳哼!!!”
那兩人停下。
唇雖沒分開,但兩雙眼睛朝這里瞅來。
印臨陰陽怪氣地笑:“看來是真沒事了,連周圍有沒有人都沒檢查過就迫不及待開始——喂我話沒說完呢!!”
那兩人已經飛出窗去,消失了蹤影。
印臨氣得尖牙都長了出來,恨不得啃點什么瀉出那股邪火,倆小弟立馬圍上去。
“看,這不是沒事嘛!”
“就是就是,大家都好好的,臨哥別氣啦!”
……
陸酒再一次被帶到了陽光底下。
他的第一反應是一把猛抱住男人的腦袋,護住那岌岌可危的一頭秀發。
“酒酒,你這樣我看不見了。”男人戲謔地說。
陸酒:“……誰讓你非要飛來飛去的,好好走路不行嗎?!”
一陣低低的笑聲響起,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穿梭入西塔那熟悉的房間,倒在了大床上。
背貼上柔軟的床墊。
陸酒松開手,小心翼翼地撥開男人的發絲,檢查起那底下的頭皮。
男人撇開頭。
“干嘛,別動!”
“沒禿,就算真的被燒禿了,也很快就能長出來,”男人低下頭來,與他鼻尖相錯,吻上他的唇,說著調侃他的話,“你的丈夫不會變丑。”
“……”陸酒,“你確實是醒了。”
如果說之前的岑蘭宴還有種陷在夢境里的迷幻,那此刻的這家伙就真的是清醒后的完全體了,一顰一笑,每一言每一語都是熟悉的味道。
岑蘭宴彎唇,伸手捧起他的臉,深入地吻起來。
陸酒也閉上眼睛,認真地回應。
這漫長而溫柔的吻,像是在確認他們都還好好地在這里,好好地在彼此身邊。
吻了好一會兒,岑蘭宴輕聲說:“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險。”
“以后也不會再有人騷擾我們啦,”陸酒含糊地回答,“和平年代,我有什么險好犯的。”
岑蘭宴的唇與他分開。
男人看著他:“也會有綁架、詐騙、搶劫。”
陸酒挑起眉:“詐騙?我看起來像是會被詐騙的人嗎?搶劫犯要來劫我那得有一顆金剛腦袋吧,不然不得被我爆頭?綁架也一樣,我看起來有這么柔弱嗎,說到底我有多少錢值得他們這么大動干戈?”
岑蘭宴驀地笑了一下,緩緩吐出三個字。
“我有錢。”
“………………”
陸酒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和這家伙大眼瞪小眼。
“……你有錢關我屁事,”他皮笑肉不笑,“那綁架犯詐騙犯搶劫犯干嘛不去搞你?”
“會進行這類犯罪的大多是人類,而人類一般不會選擇直接對上血族,同類才是他們的目標,”岑蘭宴輕輕撫著他的發絲,溫柔地說,“與此同時,酒酒,我的財產就是你的財產。”
“……我該歡呼一下嗎,給你大大地mua一口?不是,我看你整天在這城堡里發呆,你去哪里賺的錢?”
“只要活得夠長,錢就只會多起來,不會少下去。”
“……”
可惡。
這可惡的男人還在說著:“十年前印臨來到這座城市,需要住處,他過去是資產管理師,我和他做了一筆交易。他可以長期住在這里,可以使用除這個房間以外的任何地方,條件是暫時幫我管理我的錢,讓它們增值。”
“…………別告訴我他經營的那幾家酒吧其實都是你的。”
“遠遠不止那些。”
來了來了,那句經典的臺詞又到嘴邊了。
——萬惡的資本家!!!
岑蘭宴瞧著他那齜牙咧嘴的模樣,頗有興味,瞧著瞧著就又吻下來了。
陸酒話還沒說完,掙扎著道:“不是,那,印臨知道你是始祖級吸血鬼嗎?”
“他不知道。對這個時代而言,始祖級存在于傳說中就夠了。”
男人冰涼的手探進了他的衣擺里。
“嘶……那你給了他城堡的使用權,有給他亂發門禁卡的權限嗎?他當初可是沒經過你同意就把門禁卡直接送給我了!”
當時他心情還超詭異來著。
“他知道你是我的愛人,給你門禁卡不是理所當然?”
“你覺得他不敢送給別人?”
“他不敢。酒酒,你是在故意分散注意力嗎?”男人抬起頭,疑惑地問。
“不是,我是覺得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陸酒的衣服已經被扯得起不到什么蔽體作用了,人也被又親又摸搞得氣喘吁吁,臉頰緋紅。
“什么東西?”岑蘭宴直起身體。
話音剛落下,一團光球顫顫悠悠從陸酒的袖子里飄出來。
岑蘭宴:“……”
陸酒:“……”
111小聲逼逼:“……我沒找到合適的出來時機!你們沒給我空隙!”
它顫顫悠悠往門的方向飛。
陸酒正嘴角抽搐,岑蘭宴意味不明地瞟著它,忽然打了一個響指。
下一秒,光球直線墜地,發出一聲:“嗷——汪汪汪!”
陸酒豁然撐起身體,震驚地看見——地上出現了一只白毛小博美!!
小博美狗臉懵逼,呆立一秒就跳了起來:“汪汪汪!!我怎么變狗了汪!!”
陸酒也:“它怎么變狗了?!!”
岑蘭宴的指尖飄出一縷黑線。
男人漫不經心地說著:“快穿局剩下來的那堆系統已經全部被我掌控,我的力量理論上可以改變它的外貌,所以試了試。它以后要跟在你身邊,不能一直是一團會說話的光球。”
陸酒和111:“…………”一只會說話的狗好像也不太行吧?!
岑蘭宴看向陸酒:“你的身體里有我的力量,你也可以改變它的模樣,不喜歡小狗可以換成別的。”
111:“?!!”還想把它變成啥?!
它的內心吶喊被陸酒喊了出來——
“還想把它變成什么啊!!!…………怎么變的你教教我。”
111小狗激動地跳起來,聞言摔倒在地:“嗷嗷汪?!”
……
在這對狗男男,不是,這對夫夫的悉心教導和認真學習之下,111繼變成博美之后,又變成了一只柯基,一只玄鳳,一只大白兔……和一只小橘貓。
最后是怎么停下的呢?
是它的主人終于玩夠了。
“我知道了,我掌握了,我會了!”
“那就先到此為止吧。”
“但是復雜程度高的生物形象好像還是有點捏不太出來……”
“等之后再練習吧,”男人直白地說,“酒酒,我餓了。”
“咳……那111你先出去玩吧?等晚點我再下來找你練練。要是遇到人你就先裝一下貓,唔,或者直接開口說話告訴他們你是我朋友也行?我感覺印臨他們接受度挺高的,之后我也會跟他們解釋……話說你是不是不會開門?”
他的主人正要赤條條地下來,111悲憤起跳,用爪子扒拉下門把手,一勾,門就開了。
它飛快鉆出去,后腳一踢將門關上,房間里兩人的說話聲變得很悶。
“它是不是生氣了?”
“它可能不喜歡橘貓。”
“你說得對,它以前見到三花最興奮。”
“晚點讓它自己挑形象吧。”
……
111悲憤地邁著四只小爪子,走在走廊上。
它喜歡三花不代表它想變成三花!它喜歡小貓也不代表它想變成小貓!它喜歡的東西可多著呢,它又不是要變成它們——
……可它要變成什么呢?
111的腳步慢下來,歪起腦袋,耳朵一抖一抖。
……如果讓它自己選,它想成為什么?
復雜程度高的生物形象難捏,但不是不能捏,等酒酒練得什么都可以捏了……它要成為什么樣的111呢?
系統從沒有實體形象問題,這個陌生的選擇題令111迷惑起來,暢想起來。
從未設想過的未來鋪陳在腳下,它抬起爪子,猶猶豫豫卻不知道該往哪里邁。
“……哪來的貓?”
前方,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個聲音嚇了111一跳。
它定睛一看,自己已來到樓梯口,印臨正在幾層臺階之下,直勾勾地盯著它。
“喵……”111的毛豎起來,條件反射就開了口,“我、我是酒酒的朋友喵!”
印臨一臉不可思議:“哈,你剛剛說人話了?你說什么?!”
“我說——”
111忽然再一次變身。
毛茸茸的四只爪子變成了修長的裹著衣服布料的雙腿和雙手。
身軀拉長,抬頭挺胸。
在印臨震驚的目光之下,111變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翩翩少年,他愣愣地看向自己人一樣的雙手,看向自己人一樣的雙腿。
——不再是附別人的身,這、這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111的神情從茫然到疑惑,從疑惑到恍然,從恍然,到確定。
他的愿望,好像從未如此清明。
他興奮地抬起頭,嗓音清脆高揚地對印臨說:“我說——我是酒酒的朋友!我叫幺幺!”
……
遠處房間里的聲音已變得遙遠。
“……人可真難捏啊,不過好像終于捏成功了,111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人了吧?”
“酒酒。”
“知道知道,別催了,我來啦……唔……晚點讓他自己再調整一下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