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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真心

    跟皇帝剛登基的?前兩年相比,今年的?中秋夜宴舉辦得格外盛大,不僅各宮主?殿掛上了漂亮的?燈籠,連御花園都掛上了燈籠與彩綢。

    拂衣與歲庭衡慢悠悠跟在眾人后面,其他人也有意無意與他們錯開?而行,很快他們身邊除了伺候的?宮人,便再不見其他。

    “殿下,你拿的?什么?”拂衣見歲庭衡手里拎著一個看不出?是兔還是狗的?丑燈籠,她正想問這是哪個匠人做的?丑東西,就聽?到歲庭衡開?口了。

    “這是……我扎的?兔子燈。”歲庭衡大約也知道?自?己親手扎的?燈不太漂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燈往身后藏了藏。

    “殿下居然?會做燈?”拂衣驚喜地瞪大眼睛,繞到歲庭衡身后看他手里的?燈:“可以給?我看看嗎?”

    歲庭衡輕笑一聲,把燈柄遞到拂衣手中。

    燈籠雖做得有些丑,但每個地方都被打磨得很光滑,找不到丁點扎手的?地方。燈的?底部用很小的?字寫著“花好?月圓,歲歲平安”。

    “這兔子多看上幾眼,覺得還挺可愛。”拂衣扭頭看歲庭衡,橘紅的?燭火照在她臉上,連她整個人都暖洋洋的?:“殿下能不能把這盞燈送給?我?”

    見拂衣竟然?不嫌棄自?己做的?燈,歲庭衡緊繃的?神情放松下來:“明年我再做一盞更好?看的?燈給?你。”

    “好?。”拂衣提著燈,“那我明年想要一只小貓燈。”

    “小心,前面路滑。”歲庭衡見前方有臺階,伸出?手把拂衣的?手輕輕包裹進掌心。

    兩人的?袖袍籠在一起?,誰也沒?有松開?對方的?手。

    “外面一定很熱鬧。”歲庭衡望向宮外。

    “殿下現在還是待在宮里比較好?。”拂衣離歲庭衡更加近了,踮著腳在他耳邊小聲道?:“歲瑞璟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我懷疑曾氏放棄了他這個選擇。”

    “也許她不想把皇叔牽連進來。”歲庭衡與拂衣慢慢并?肩前行:“曾氏身份不明,皇叔是她的?親子,她對皇叔總有幾分母子情分。”

    寧郡王府一片風平浪靜,也不知是歲瑞璟越來越擅長隱忍,還是壓根就不清楚跟他在茶樓見面的?人,就是曾氏。

    一路上燈火輝煌,路過九曲回廊湖心橋時?,拂衣與歲庭衡看到了湖心八角亭里坐著的?歲瑞璟。

    兩人極有默契地轉過身,準備離開?。

    哐當。

    亭中歲瑞璟打翻了酒壺,他看著橋上華麗的?宮燈,朝拂衣與歲庭衡離去的?背影嗤笑一聲:“金桂飄香,月圓花好?,太子殿下竟如此不想見到我這個皇叔?”

    “皇叔月下獨酌,雅興正好?,侄兒不忍打擾。”歲庭衡回頭看他。

    “是不忍打擾,還是不想打擾?”歲瑞璟目光落在拂衣身上。

    “郡王何必明知故問?”拂衣不怒反笑:“臣女與殿下乃未婚夫妻,在這種花好?月圓之夜,自?然?是想賞賞花,看看月。您若是有三分知趣,就不該問這個問題。您看看整個皇宮,有誰像您一樣?沒?有眼色,跑出?來打擾我們嗎?”

    “俗話說得好?,壞人好?事?,天打雷劈。”拂衣揚起?自?己與歲庭衡交握在一起?的?手:“您說說您,哪有這樣?當人長輩的??”

    十指交扣,神情纏綿。

    歲瑞璟神情有些恍惚,他與云拂衣不該走到這一步的?。

    若是當年母妃沒?有陷害云家,沒?有派人追殺云家,若他能早一些發現母妃的?所?作所?為,不曾為盧家的?勢力心動,跟云拂衣站在一起?的?人,會不會是他?

    明明是他早早地遇見了拂衣,守護著她長大,最后他卻成了拂衣心中的?仇人,而他曾經?看不起?的?人,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大隆未來的?帝王。

    命運何其可笑。

    他想問云拂衣,她對他是不是從未有過男女之情。可是當他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冷漠與厭惡時?,他什么都問不出?口了。

    “你們走吧。”他冷笑:“成王敗寇,本王無話可說。”

    “有些人是這樣?的?。”拂衣在歲庭衡耳邊小聲嘀咕:“自?以為深情,感動了自?己不說,還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情深,倒顯得被他惦記的?人冷漠無情了。”

    拂衣不吃歲瑞璟這一套,拉著歲庭衡就走:“我們得走遠點,免得晦氣?沾我們身上了。”

    本來心里還有些泛酸的?歲庭衡,見拂衣對歲瑞璟避之不及的?模樣?,頓時?心不酸了,眉不皺了,一派大氣?端莊的?模樣?:“拂衣說得對。”

    “生活又不是寫話本。”見歲庭衡附和自?己的?話,拂衣罵更起?勁了:“話本里的?人物,好?像只要打著愛的?旗號,就可以殺人放火,做盡一切傷人的?事?。好?像全天下就只有他才有一份真心,只有他的?那點心意感人,別人的?生死都比不上他那點破情意。”

    “當年我們一家被趕出京時?,他連面都沒?露過,可能是怕跟我們一家接觸,會惹怒先帝,毀了他的?太子夢。”

    “我不信所謂的難言之隱。”拂衣停下腳步,凝神看著歲庭衡:“當年什么都沒?有的?你,能為了我去跪求先帝,被他用茶盞砸得頭破血流,而他連我的朋友都不敢見。”

    “歲瑞璟那樣?的?真心,狗都嫌棄。”拂衣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若我當年沒?有所?謂的?旺紫薇星命格,歲瑞璟能搭理我?”

    因?利益而接近,因?權勢而分離,就別提什么心意情分了,實在讓人覺得惡心。

    “如果他成了皇帝,恐怕早就廣納各大世家女子為妃。也許某日想起?了我,就把我召回京城,以我父母性命相逼,把我強納進宮,然?后讓我天天受曾氏的?折騰。”夜風一吹,拂衣忍不住打個寒顫:“曾氏本就討厭我,等我進了后宮,她折騰我還不跟玩兒似的?,還有我的?那些好?友們……”

    越說越覺得可怕,拂衣緊緊摟住歲庭衡的胳膊:“殿下,幸好?是陛下登基,幸好?你是太子。”

    “我不會讓你落入那種境地。”歲庭衡把拂衣緊緊擁進懷里,閉上滿是寒意與殺氣?的?眼睛:“永遠都不會。”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會想辦法殺了歲瑞璟,即使與歲瑞璟同歸于盡,也不會讓拂衣成為籠中囚鳥。

    “殿下,你抱得有點緊。”拂衣反手摟住他的?腰,輕輕拍著他的?后背:“這是我在胡說八道?,都是假的?。我們云家人都是寧折不彎的?性格,就算歲瑞璟做了皇帝,也不會陷入那樣?的?境地。”

    歲瑞璟若真敢把她弄進宮,恐怕晚上睡覺都要睜一只眼睛。她可不是嬌滴滴的?嬌嬌兒,有的?是力氣?與手段。

    “那你會怎么做?”

    “嗯,讓我想想。”拂衣把下巴擱在歲庭衡的?肩膀上,打趣道?:“殺皇帝宰曾氏,然?后與你們理王府內外勾結,奪下江山,立下從龍之功。”

    “嗯,好?主?意。”歲庭衡笑了:“在事?情還沒?成功之前,我還能做你的?地下情人。”

    “嘶。”拂衣倒吸一口涼氣?,她掙開?歲庭衡的?懷抱,捧著他的?臉道?:“殿下,你好?野的?心思。”

    “嗯,我想做你的?野男人,心思若不野一點怎么能行?”歲庭衡俯身在拂衣耳邊道?:“孤只想與拂衣在一起?,哪怕是做你的?外室。”

    啊啊啊啊啊!

    是誰,究竟是誰帶壞了她家高潔出?塵的?太子殿下!

    她家殿下怎么會說這種虎狼之詞!

    “難道?是我長得不夠好?看,不能讓……”

    “殿下。”拂衣捂住歲庭衡的?嘴巴,偷偷瞅了眼不遠處的?宮侍們,紅著耳朵道?:“我向來沒?臉沒?皮,倒沒?什么干系。這話要是傳出?去,你的?臉可就要丟光了。”

    歲庭衡在拂衣掌心輕輕一吻,握住她的?手腕溫柔笑道?:“若能得拂衣三分真心,我要那臉面有何用?”

    他自?小受盡欺辱,狼狽落魄的?模樣?,被無數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即使現在有再多的?人夸贊他高貴優雅,難道?當年那些毫無尊嚴與顏面的?時?光就可以不存在嗎?

    他其實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他只是想以最好?的?名聲出?現在她的?耳中,以最好?的?面貌出?現在她的?眼前。

    若他們注定無緣,當別人在她面前提及他時?,能夠夸一夸他,至少他在她的?心里,能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他不敢求得太多,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讓他終于放出?了心中欲望的?深淵。

    幸好?,她凝望了他的?深淵,與他相擁。

    在拂衣面前,顏面與自?尊,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殿下的?臉面已經?沒?了。”拂衣笑著再次牽住歲庭衡的?手。

    歲庭衡怔怔看著她,心中懷著無限期望。

    “我對殿下的?真心早就不止三分。”拂衣晃了晃手中的?丑兔燈:“所?以殿下的?顏面現在屬于我,你在外面要好?好?保護屬于我的?顏面。”

    “嗯。”歲庭衡啞著嗓子點頭:“以后這些話我不在外面說,只對你說。”

    拂衣耳尖再次紅了,她眼神飄到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那、那也行。”

    誰家好?姑娘能拒絕一個甘愿為自?己付出?所?有的?美男子呢?

    她又不是戒男色的?修行人士。

    “現在這里沒?有別人。”歲庭衡把拂衣拉進懷里,在她耳邊呢喃道?:“拂衣,等到明年開?春,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第72章 邪門

    成親?

    成親不是你和我玩,我跟你玩的小事。

    拂衣在?歲庭衡的眼中看到了忐忑、希冀以及不安。

    見拂衣沒有說?話,歲庭衡的眼神漸漸黯淡,他舍不得拂衣有半分為難:“成親的事也不用急,我們都還很年輕,緩……”

    “開春以后天氣暖和。”拂衣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具體日子讓陛下?與家父去?商量,我們才不要廢這些神……”

    后面拂衣說?了什么,歲庭衡已經?聽不見,他握住拂衣的手,怕弄疼她又趕緊把手松開一點點:“你……真?的愿意?”

    “殿下?,在?我們家接下?納彩禮時,就代表我愿意了。”拂衣沒想到太子會如此患得患失,她把他松開的手緊緊抓住:“殿下?儀表堂堂,容貌俊美,文武雙全,不知多少人心儀殿下?。”

    “這些人里?,也包括你嗎?”

    “當然。”拂衣舉起兩?人交握的手:“若非心儀,又怎么能?攜手?”

    夜風吹得燈籠搖搖晃晃,歲庭衡的心比燈籠搖晃得還要厲害。

    在?他記憶里?,拂衣就算與歲瑞璟同行,也從未牽過手。

    他對拂衣而言,果然是最特別的。

    “太子殿下?與云郡主感情真?好。”遠處幾位女眷看到太子與拂衣相攜走在?一起,心情有些復雜。

    陛下?僅有太子一子,太子的地位自然是固若金湯。滿朝上下?雖沒明言,但膝下?有適齡女兒或是孫女的,誰不想要太子妃的位置?

    不過是礙于陛下?與皇后都沒有開口,他們也不好上趕著,免得落下?賣女求榮的惡名。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辦完冠禮,他們正準備試探陛下?與皇后的意思,太子反而率先看上云家的女兒了。

    事情剛傳出來的那幾日,各大名門世家,輾轉反側好幾夜也沒想明白,太子那般高潔的人物,怎能?偏偏就看上紈绔女了?

    是他們世家的姑娘才華不夠好,還是容貌不夠出眾?

    又或者?說?太子殿下?克己復禮了二十載,就喜歡云拂衣這種?張揚無忌的姑娘?

    太子年輕,喜好上有些奇怪便罷了,為何陛下?與皇后也由著他?

    太子妃,未來的國母,何等重要的位置,陛下?與皇后也太過草率了。

    尤其是今日皇后頻頻抬舉云拂衣的地位,宗室的人也對云拂衣格外尊敬,只差沒明著告訴所有人,皇家就是要給云拂衣做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云拂衣才是皇家丟失多年的公主,而太子只是無關輕重的上門女婿。

    “是啊,太子殿下?與云郡主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一個穿著湖藍裙衫的女子道?:“不像有些人,與夫君感情淡漠,甚至為了權勢地位,討好自家夫君的心上人。”

    此言一出,不想招惹是非的人匆匆離開。

    “盧姐姐,不必把這種?故意挑撥的話放在?心上。”林小五對盧似月道?:“她姓陳,幾個月前?她兄長與誠忠公孫子王延河調戲民女,被拂衣發現以后,就揍了他們一頓。這位陳姑娘一直為她兄長打?抱不平,所以有事沒事就陰陽怪氣兩?句。”

    “她家是兩?年前?調任進京的,沒經?歷過拂衣收拾人的場景,膽子也比其他人大些。”歲安盈怕盧似月多想,誤會了拂衣,便主動提及一些過往:“拂衣與寧郡王之間,并沒有外人所傳的那般親密。只不過是拂衣常被先帝召進宮小住,寧郡王又是唯一住在?宮里?的皇子,兩?人交集才漸漸多起來。”

    她們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寧郡王面對她們時的傲慢:“曾氏最受先帝寵愛,寧郡王也就成了先帝最寵愛的兒子,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成為……”

    歲安盈沒有明言,盧似月卻明白她未出口的話,苦笑一聲:“盧氏一族曾經?也是這樣想的。”

    家族里?以為歲瑞璟是下?一任帝王,所以在?曾氏有意為歲瑞璟選妃時,就迫不及待把她許配給了他。

    可惜命運跟曾貴妃母子,跟盧氏家族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兩?王毫無預兆地造反,曾氏葬身火海,被所有人遺忘的理?王榮登大寶。

    跟歲瑞璟有婚約的她,就成了家族的犧牲品,放在?她身上的羨慕目光變成了同情和嘲笑,京城里?的盧氏族人也都紛紛遠離她,不敢與她有半點牽扯。

    她來京城后受到的第一份善意是拂衣給的,是拂衣讓她知道?女子也能?多姿多彩的活著,而非為了一樁婚姻,便把自己終生埋葬。

    “陳姑娘雖未婚嫁,對別人的家事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盧似月半點也不惱,她望著陳姑娘,面上甚至還露出了笑容:“人家夫妻關系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干系,難不成關系不好,你還能去別人家做妾?”

    “你?!”陳姑娘沒料到盧似月不去?恨云拂衣,反而與她過不去?:“你一個被家族厭棄,被夫君冷待的女人,竟然敢羞辱我?!”

    “姑娘好大的嗓門,整個園子就只聽見你的聲音了。”

    在?場的幾位姑娘回頭,看到說?話的人是云拂衣后,與陳姑娘站在一起的兩名少女,齊齊往旁邊挪開了幾步。

    陳姑娘見拂衣出現,又看到她身后還站著太子殿下?,面色似紅似白,半天沒敢說?話。

    她的兩?位朋友屈膝行禮:“拜見太子殿下?,見過云郡主。”

    “不必多禮。”歲庭衡抬了抬手,隨后便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他是拂衣的隨侍,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姑娘如此快人快語,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你!”見云拂衣壓根不記得自己是誰,陳姑娘面色變來變去?,色厲內荏道?:“云拂衣,不要以為你有了太子撐腰,我就會怕你。”

    “姑娘說?的是什么話,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我最是憐香惜玉?”拂衣彎腰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在?手上拋上拋下?:“姑娘能?來參加宮宴,想必也是知情知趣懂規矩的女子,怎么連禮儀都忘了?”

    陳姑娘抿著嘴沒說?話。

    “盧姐姐乃郡王妃,我是郡主,按品階來說?,我們都是從一品。”拂衣把石頭放到石桌上,單手握拳:“按照規矩禮節,你應該屈膝向我們請安問好。”

    說?完,她揚起拳頭砸向桌上的石頭。

    砰!

    石頭被她一拳捶得四分五裂,她掌心向下?,碎裂的石頭被她碾成了粉末,風一吹,粉末飛揚在?空中,一部分拂過陳姑娘的面頰,落在?了她的繡花鞋上。

    “小女子無禮。”陳姑娘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石板路上:“見過郡王妃,見過云郡主。”

    “哎,姑娘怎能?行此大禮。”拂衣吹了吹手背上的灰,上前?扶起陳姑娘:“地上涼,姑娘的心意我收下?,不過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

    她掏出手帕,溫柔的替陳姑娘擦拭臉上沾著的灰塵:“姑娘年輕直率,我很是喜歡,若是下?次再有此行為……”

    陳姑娘的兩?位好友咽了咽口水,頭也不敢抬。

    “不、不會有下?次了。”陳姑娘牙齒輕輕打?顫,甚至不敢看云拂衣的眼睛。

    “乖。”拂衣輕笑一聲,扶正陳姑娘鬢邊有些歪斜的步搖:“世人對女子本就苛刻,我們身為女子,更不該拿其他女兒家的不幸說?笑,你說?對不對?”

    陳姑娘腦子里?亂哄哄的,不知是被拂衣嚇的,還是被她這番話羞的,小聲道?:“對。”

    “跟朋友玩去?吧。”拂衣看了眼旁邊一聲不敢吭的兩?位姑娘:“秋夜涼,注意不要受寒。”

    “我們馬上就走。”兩?位朋友拉著陳姑娘就走,直到確定云拂衣看不見她們以后,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道?:“上次就跟說?了,不要去?招惹云拂衣,你怎么敢的?”

    陳姑娘沒說?話。

    “那次本來就是我哥跟你哥他們做得不對。”另一位姑娘也開口了,她是誠忠公的孫女,也就是王延河的妹妹:“那晚的事情祖父查得很清楚,確實是我哥哥他們拿賣花女取樂,云郡主才出手教訓了他們。”

    “就連我爹也說?云郡主揍得好。”她嘆了口氣:“你方才的話說?得過分了些,寧郡王妃……也是苦命人。”

    外面把嶺北盧氏夸得再好聽,大家也知道?寧郡王妃是盧氏遺棄的犧牲品。

    如果不是云拂衣主動親近盧氏,恐怕整個京城都沒人敢與盧氏交好。

    陳姑娘有些慌亂:“不是說?老王妃很喜歡她?”

    “老王妃多年不管事,怎么可能?突然喜歡寧郡王的王妃。”王姑娘是國公府小姐,自然更了解京城的事:“不過是看在?云拂衣的面子上,才出來護住她,不讓她受寧郡王連累。”

    如此種?種?,但凡云拂衣是個男人,寧郡王妃恐怕早就移情別戀,又怎么會因為一個寧郡王與云拂衣起嫌隙。

    “你嚇完小姑娘就走?”歲安盈見拂衣把陳姑娘打?發走,就準備急著離開,調侃道?:“不跟我們一起去?猜燈謎?”

    拂衣回頭看了眼在?樹下?等自己的歲庭衡,笑道?:“我家殿下?還在?等我,先走了。”

    “嘖嘖嘖。”歲安盈望著拂衣遠去?的背影:“美色惑人啊。”

    林小五捂著嘴笑。

    “今晚拂衣不陪你,你居然不生氣?”歲安盈有些意外。

    林小五笑瞇瞇地摸了摸發髻上的珠釵:“男人嘛,是要花心思哄一哄。”

    今天一早拂衣就派人給她送來了釵環首飾,昨日皇后娘娘也給她家送了賞,她有什么不樂意的,她恨不能?天天都過節。

    見拂衣很快就回來,歲庭衡嘴角上揚,執起她的手,為她擦拭手背:“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不多陪陪你的朋友?”

    “今晚我只想陪殿下?。”

    月色下?,歲庭衡神情溫柔。拂衣突然攬住他的脖頸,在?他下?巴處輕輕一吻,仿佛微風拂過。

    歲庭衡渾身僵直,仿佛成了夜里?的望妻石。

    “以后每年的中秋月圓夜,我都會陪著你。”

    此時此刻,某個小院里?。

    “主子,劉壽昌已經?五天沒有出過公主府大門了,我們還要蹲守嗎?”

    那劉壽昌不是天天都在?外面晃蕩嗎,怎么他 們需要他的時候,他反而就不出門了?

    真?是邪門!

    第73章 心不誠

    手下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帷帽人的命令,開口勸道:“主子,劉壽昌只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與其在他身上下苦功夫,不如借寧郡王的手除去太?子。”

    “你突然提起歲瑞璟,是懷疑我舍不得?讓寧郡王涉險?”帷帽人冷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以為我沒有想?過?”

    手下見她動怒,連忙解釋道:“主子,屬下絕無此意。屬下只是擔心?王上對您不滿,降罪于您。王上的請罪書已經在路上,還安排了兩位王孫來隆國為質,他們大概有三日就能抵達京城,我們應該早做安排。”

    “王兄當真窩囊,離巖與隆國任何證據都沒拿出來,他就急著下跪求饒了!”帷帽人既恨國君軟弱無能,又對南胥的處境無可奈何:“來的兩位王孫是哪位王子的子女??”

    “一位是南淮王孫的親弟弟,另一位是二王子的幼女?。”手下無奈:“隆國把四?方館看管得?刀槍不入,我們的人傳不進消息,南淮王孫恐怕還不知道此事。”

    “讓守在康陽公主府跟寧郡王府外面的人撤回來。”帷帽人語氣冷漠:“我懷疑已經有人發?現了你們的蹤跡。”

    “不可能,這?次派出去的人,在隆國京城生活了二三十年,就連他的枕邊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手下以為帷帽人舍不得?利用寧郡王:“請主子放心?,他們在皇城根下生活了二三十年,絕對不可能有人查出他們的身份。”

    這?也?是他們最后的底牌。

    “不必多言,立刻把人召回去。”帷帽人道:“劉壽昌這?種愛玩鬧的紈绔子弟,接連五日不出門實在怪異,不管隆國有沒有察覺到,我們都要小心?為上。”

    “是。”灰衣人領命退出屋子,喬裝打扮一番,挑起院子里的擔子才出門。

    誰知他剛走出院門,就被?一個書生模樣打扮的男人叫住:“大哥,你賣的什么?”

    灰衣人看了眼擔子:“郎君,我賣的燒餅。”

    “燒餅?”書生掀開罩著擔子的麻布:“多少錢一個?”

    “兩文錢一個,五文錢三個。”灰衣人放下擔子,露出熱情的笑:“郎君,您要幾個?”

    “我租的院子就在你家旁邊,看在我們是鄰居的份上,十文錢你賣我七個。”書生的官話不太?標準,十與四?說得?有些含糊:“這?會兒都下午了,你這?餅再不賣出去,到了明天就更難賣了,看在我們是鄰居的份上,我才照顧你的生意。”

    灰衣人見書生一邊挑燒餅毛病,一邊偷偷扯下塊燒餅塞嘴里,占足了便宜的窮酸嘴臉,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好,歡迎您下次也?來照顧我的生意。”

    “哎,這?個不要啊。”書生指著自己揪過一塊的餅:“給我挑大的。”

    “好。”灰衣人摸了摸腰間,強忍心?中怒火,彎腰給書生裝餅。

    “二毛,快出來拿餅,我們今晚的飯有著落了!”書生朝身后的院子喊了一聲,順手把揪了一塊的燒餅揣手上:“這?個餅缺了一塊,左右也?賣不出去,你干脆送給我,明日我跟朋友替你宣傳宣傳,讓他們都來買你的餅。”

    灰衣人看了眼安靜無人的巷子,再次把手摸向腰間。

    “公子,我來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打開院門,手里捧著一個巨大的粗陶碗:“今晚我們吃什么?”

    他看到站在書生面前的灰衣人后,腳步頓了頓,隨即飛快跑到書生身旁,低著頭沒有說話。

    灰衣人松開放在腰間的手,把七個燒餅扔進少年手里的碗中,挑起燒餅擔子就走。

    走到巷口處時,他又聽到了書生的抱怨。

    “這?餅真硬,難怪還剩下那么多沒賣出去。二毛啊,你趕緊去燒壺熱水,這?餅只能泡著吃。”

    灰衣人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抱怨不斷的書生。

    真吵。

    還是死人好,至少不會張嘴。

    “二毛,你在發?什么呆?”書生回到院子,見二毛捧著碗呆愣著,艱難地啃著又硬又綿的燒餅:“快去燒水。”

    “好的,公子。”二毛回過神,見王公子已經把燒餅啃了一半:“公子,你不是說這?個餅難吃嗎?”

    “雖然難吃,但?是便宜。”王公子對著胸口捶了兩拳,把堵在喉嚨的餅咽下去:“我來京城的這?些天,還是第一次買到這?么便宜的燒餅。”

    二毛捧著碗沒說話,也?許對方本來就不是賣燒餅的。

    “太?子殿下,康陽公主府與寧郡王府的探子已經開始撤離,我們的人一直盯著,還沒發?現聯絡他們的人。”

    “不急。”歲庭衡正在紙上描彩燈的花樣:“幕后之人對我們隆朝很了解,也?很?謹慎小心?。”

    紙上畫著各種各樣的小貓,他心?情好極了,直到最后一只小貓畫好,才放下畫筆:“秋闈在即,還有很?多從全國各地趕來參加明年春闈的舉子,注意不要讓人鉆了空子。”

    “是,末將領命。”禁衛軍統領偷偷看了眼畫紙上的各種貓,心?下納罕,宸璽宮又沒養貓,太?子殿下為何畫這?么多貓?

    “太子殿下,陛下召見。”

    歲庭衡洗干凈手,對伺候的太?監道:“不要動桌上的畫,孤回來自己收。”

    “是,殿下。”

    莫聞笑而不語,自從云郡主說她想?要一盞小貓燈后,太?子殿下已經畫了三天的貓了。

    歲庭衡趕到御書房,見禮部與戶部的官員都在,他先是對云望歸等人頷首示意后,才向上首的皇帝行禮。

    “吾兒不必多禮,今日南胥的使?臣前來請罪,所以才叫你來一起聽聽。”皇帝讓宮侍在自己右手邊擺了一把金椅,把南胥國主親手寫?的請罪書遞給他:“來,坐著聽。”

    “謝父皇。”歲庭衡在金椅上落座,把這?封寫?滿求生欲的請罪書看了一遍,微微有了些好奇:“以南胥的明珠請罪?”

    不知是什么明珠,若是漂亮,可以用來給拂衣打首飾。

    “把南胥使?臣召上來。”皇帝也?很?好奇,南胥價值連城的明珠是什么。

    南胥使?臣進殿時,樣子比以前還要謙卑:“南胥小臣,拜見上國尊貴的皇帝陛下,參見尊貴的太?子殿下。”

    皇帝開門見山道:“朕見南胥國主信中提及什么南胥雙明珠,不知是什么東西?”

    “請尊貴的陛下稍等,小臣這?就把這?對明珠呈上來。”他轉身看了眼守在殿外的護衛:“請陛下放行。”

    皇帝抬了抬下巴,禁衛軍放了一對男女?進殿,這?對男女?身著華府,面戴薄紗,下跪行大禮。

    “尊貴的陛下,他們是南胥王室最出色的兩位王孫。男子獻給貴國女?子為婿,女?子獻給太?子殿下為妾。”使?臣笑得?諂媚,示意兩位王孫把面紗取下來。

    待面紗落下,兩位王孫的面容確實不俗,男的俊美,女?子嬌柔。

    只不過在南胥使?臣說出“女?子獻給太?子殿下為妾”時,眾人就看到太?子殿下的目光,拼命地望向了云望歸。

    歲庭衡:“……”

    岳父明鑒,這?事跟他沒關系!

    云望歸微微垂著眸,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放肆!”向來優雅矜貴的歲庭衡,一改往日的風淡云輕,語帶冷意:“孤乃大隆儲君,早與云郡主定下婚約,你們南胥卻?給孤送什么美人,孤看你們是居心?不良,意圖毀孤名譽!”

    南胥使?臣:啊?!

    他們也?沒聽說太?子婚前要為太?子妃守身如玉啊,怎么就毀他名譽了?

    “太?子殿下誤會了,鄙國王孫女?常聽太?子美名,早就對殿下心?馳神往,所以才跋涉千山萬水來到您身邊,只求能伺候殿下。”使?臣不相信隆國太?子會對他們王孫女?的美貌無動于衷。

    “喜歡吾兒的人能擠滿整個皇城,難道各個都要到吾兒身邊伺候?”皇帝有些不耐:“先說說你們的明珠在哪里?”

    明珠都沒獻給他,還想?先塞兩個吃白飯的來,想?得?倒是挺美。

    南胥使?臣硬著頭皮道:“回陛下,兩位王孫……便是鄙國最亮眼的明珠。”

    皇帝沉默許久,瞇眼看著南胥使?臣,看得?使?臣汗流浹背。

    歲庭衡開口:“父皇,依兒臣看,南胥道歉的心?意不誠。”

    “太?子殿下。”王孫女?淚眼朦朧,好不可憐:“殿下,小女?子自知蒲柳之姿不配留在殿下身邊,小女?子愿為奴為婢,替鄙國向陛下與殿下展示鄙國對上國的忠誠。”

    “陛下,殿下,小王亦是。”王孫在南胥十分受女?子歡迎,他相信即使?到了大隆,仍舊會有許多女?子為他動心?。

    “陛下。”張福從殿外走進來:“皇后娘娘與云郡主來了。”

    “快請。”

    拂衣剛走進殿,就聽到一個男子說:“小王愿為大隆宗室女?子為婿,求陛下成全。”

    什么玩意兒這?么不要臉,居然敢肖想?宗室貴女??

    她看向說話的男人,紫衣金冠,矯揉造作,實在……

    “拂衣!”歲庭衡擋在她眼前:“你怎么來了?”

    這?一對比,拂衣暗自感嘆,她家殿下的美貌真是驚為天人。

    “太?子殿下,小女?子甘為……”

    “南胥使?臣對我朝無禮,全部押入四?方館。”歲庭衡開口:“南胥國主不尊上國,孤懷疑南胥有意與我朝為敵。即刻令邊關駐軍加強守備,調兵至我朝與南胥交界之地。”

    南胥使?臣嚇得?渾身哆嗦,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皇帝,希望皇帝能夠駁回太?子的命令。

    “吾兒說得?對。”皇帝開口:“即刻加派十萬精兵駐守邊關。”

    十萬精兵?!

    南胥使?臣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們南胥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大隆派出十萬精兵,難道是想?把南胥鏟平?

    他們南胥算個什么東西,哪里配得?上十萬精兵?

    打南胥當然不需要十萬精兵,但?是糧食欠收的離巖見大隆突然準備十萬精兵到邊關,劫掠隆國邊陲州縣的心?思徹底歇了下來。

    隆國是不是有病,派十萬兵來這?里,究竟是來打南胥,還是打他們的?

    以往都是他們欺壓隆國,現在他們終于也?體會到了被?隆國恐嚇的滋味。

    第74章 心跳

    南淮被關在四方館里,與外面隔絕,已經很久沒有得到有關南胥國的消息了。

    等他再次得到南胥消息時?,兩位王孫已經被押進他住的院子。

    南淮在母國不太受重視,才?會被當做犧牲品送來隆國。所以?當他看到最受祖父寵愛的弟弟以?及美名在外的堂妹時?,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請兩位王孫好好在屋子里休息,若敢隨意離開院門,請恕我?等無禮。”禁衛軍統領對南淮拱了拱手:“南淮王孫,請看管好您的弟弟妹妹,莫要壞了太子殿下名聲。”

    南淮聽出這話?不對,陪著?笑臉送走禁衛軍統領,才?開始問這兩人究竟做了什么,為何隆國人說的話?如此奇怪。

    當他聽到兩人來到隆國,一人是想做隆國皇室女子夫婿,一人是想做太子妾侍時?,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祖父真是糊涂,隆國難道缺美人?

    他不會以?為,隆國皇室男人,都似先帝那?般貪戀美色昏庸無用?

    “都怪堂兄你無用,沒能誘得隆朝女子為你動心。”王孫女自小受盡寵愛,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隆朝太子真是傲慢,難道我?還不配做他的側妃?”

    “你們倆有用,就不會被直接押送進這個院子。”南淮懶得跟這兩個蠢貨說話?,隆國待他們的態度如此強硬冷淡,說明他們用什么手段都已經沒用。

    當強者憤怒時?,弱小者的一切手段都顯得可笑。

    南胥使臣被押入四方館的第二日,曹三?郎宴請好友,拂衣趕到的時?候,包廂里已經熱鬧開來。

    見拂衣來了,曹三?郎笑著?朝她揮手:“快來,快來,就差你了。”

    拂衣看向屋內,平日里與曹三?郎玩得好的人都在,她挨著?林小五坐下:“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你竟然這么大手筆?”

    曹三?郎笑了笑,端起酒杯先自飲三?杯,再把酒杯倒滿:“我?今日宴請大家,是為了向大家辭行的。”

    笑笑鬧鬧的包廂頓時?安靜下來,拂衣仰頭看著?曹三?郎,在他眼中看到了堅毅與不舍。

    “昨日陛下降令,需要十萬精兵駐守邊關,戶部與兵部已經開始緊急準備軍資,后備軍明日便要出發。”曹三?郎舉著?杯,平日吊兒?郎當的他,今日格外精神:“我?身?為曹家兒?郎,自小錦衣玉食,現在也該為百姓做點什么。”

    先帝猜忌武將,對離巖國的傲慢挑釁處處忍讓,武將家的日子并不好過。

    “這些?年我?受大家照顧良多。”說到這里,曹三?郎深深看了拂衣一眼:“好聽的話?我?也不會講,大家今日吃好喝好,待我?凱旋之時?,再與大家開懷暢飲!”

    這十萬大軍名為威懾南胥,實則是為了防范離巖。離巖爭強好戰,曹三?郎這一去,誰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

    在座諸位雖是紈绔,但都知道個中厲害。一時?間,這杯酒大家都有些?喝不下去。

    “曹家世?代?忠良,有你們駐守邊關,天下百姓夜里睡得也能踏實些?。”拂衣端起酒盞起身?,與曹三?郎碰杯:“邊關苦寒,刀劍無眼,希望我?朝兒?郎平安凱旋。”

    “等明年開春,你與太子殿下大婚,我?一定?……”

    “不要說這些?。”拂衣打?斷曹三?郎的話?:“話?本里說這種話?會影響運勢。”

    她端起酒盞把酒一飲而盡:“你盡管放心,有我?盯著?,邊關將士的糧草絕對不會少?一分一厘。”

    “好,那?我?就放心了。”曹三?郎紅著?眼睛笑:“你是我?們的老大,有老大你罩著?,我?們當然不會吃虧。”

    拂衣是戶部尚書之女,未來的太子妃,有她對糧草之事上心,自然無人敢苛刻邊關將士的糧草。

    這種話?本不宜明言,可是拂衣還是當著?大家的面說了出來。

    曹三?郎鼻子發酸,他扭過頭吸了吸鼻子,端起酒壺給拂衣倒酒:“我?本以?為,會在京城悠閑一輩子,幸而陛下不棄……”

    “來,喝酒。”

    “一切都在酒中。”

    酒過三?巡,無人提及離別,可是大家都知道,離別就在眼前。

    “老大。”曹三?郎醉意朦朧地?坐在拂衣身?邊:“對不起,三?年前沒有與楊二郎、林小五一起出京來尋你。”

    “胡說八道什么?”拂衣用手肘撞了撞他:“曹家掌軍多年,你若是私自出京,不僅曹家會受牽連,就連邊關不少?將士都要受到先帝猜疑,你的難處我?都懂。”

    曹三?郎捂著?眼睛苦笑,他捧著?酒壺大口咽下苦酒:“你跟太子殿下要好好的,別讓自己受委屈。”

    “放心吧,我肯定比誰都活得好。”拂衣拎來酒壺,與他碰了碰:“等你回京,京城第一紈绔的名號肯定還是我的,到時?候我?還罩著?你。”

    “好。”曹三?郎看著?與自己并肩坐在地?上的女子,有些?遺憾地?看了眼窗外,天快黑了,可惜今夜的月亮不會太圓。

    眾人皆醉,誰也不想先離開,直到曹家的馬車把曹三郎接走,大家才?三?三?兩兩散了。

    拂衣把林小五與歲安盈送上馬車,夜風吹著?她身?上的披帛,她漸漸回過神,原來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

    一件披風搭在了她的肩上,拂衣回過頭:“殿下?”

    “天氣涼了。”歲庭衡替拂衣系好披風:“我?送你回家。”

    拂衣腳有些?打?晃,腦子卻格外清醒,她抬腿去踩腳凳,差點一個踉蹌摔倒。

    “小心。”歲庭衡攔腰攬住她。

    拂衣把手搭在他的脖頸間:“殿下,我?喝醉了,你抱我?上去吧。”

    看著?她眉宇間的難過,歲庭衡打?橫把她抱起來,把她整個人都包裹進自己懷里。

    咚、咚、咚。

    拂衣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不要難過。”歲庭衡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歲庭衡把她抱進了馬車,兩人靠在一起,拂衣倚著?他的肩:“我?不是在難過,只?是有些?舍不得。”

    “我?跟曹三?郎,還有林小五與楊二郎從小一起長大,后來又認識了安盈他們。”拂衣閉著?眼,臉在歲庭衡肩上蹭了蹭:“我?們一起成長,一起爬山玩水,一起打?架搗蛋,一起讀書識字,一起練武騎馬,玩遍了整個京城。”

    歲庭衡攬著?她輕輕搖晃,仿佛在哄一個不開心的小孩。

    “人總是要長大,總是要分別。”拂衣睜開眼:“曹三?郎是武將后代?,他想做保家衛國的將軍。”

    “殿下……”

    拂衣雙手環住歲庭衡的脖頸,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其實我?又在為他高興,幸好有陛下,幸好有陛下,讓曹三?郎終于有了保家衛國的機會,而不是被禁錮在京城,眼睜睜看著?他國使臣欺辱我?朝百姓,卻又無能為力。”

    “殿下。”拂衣靠著?他,聲音呢喃似在撒嬌:“你要做一個太子,不要讓百姓流離失所,也不要將士們流血又流淚。”

    “好。”歲庭衡擁著?她,用下巴挨著?她的發頂,輕聲道:“只?要有你在,我?永遠都舍不得讓你失望。”

    “我?會陪著?殿下。”拂衣笑了。

    “一直都要在。”

    “好。”拂衣繼續聽著?他的心跳:“一直都在。”

    咚咚咚……

    朦朧中,拂衣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殿下,你的心跳得好快。”

    歲庭衡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輕笑了一聲。

    如果心跳會說話?,他想它一定?是在呼喚她。

    拂衣,拂衣……

    他的拂衣。

    辰時?,皇帝高登城門,親自送軍隊出城:“衡兒?,好好記住他們。他們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天下百姓遠赴邊關。”

    歲庭衡站在他身?邊,朝眾將士深深一揖。

    為首的曹將軍見到這一幕,虎目含淚,高舉令旗:“全軍出發!”

    街道兩旁,有送行的父母,也有依依不舍的妻子。

    “孩子,邊關冷,多帶件衣裳吧。”

    “記得給家里寫信,隔壁的賬房先生?說了,只?要你來信,他就幫我?念。”

    “孩子,要好好的,好好的回來。”

    “曹小三?!”拂衣幾人艱難地?擠過擁擠的人群,把一道平安符扔到曹三?郎懷里:“早些?回來!”

    曹三?郎笑嘻嘻地?把平安符揣進懷里貼身?放好,他看著?人群里發髻散亂,裙擺還沾著?泥的拂衣、林小五等人,這是他們一大早去廟里求來的吧。

    他朝幾人拍了拍放平安符的胸口,直到大軍出了城,才?收回視線,堅毅地?望向去道路前方。

    送走曹三?郎,大家沒有心思玩耍,各自往家走。

    街上四處都是討論大軍出城的百姓,拂衣手里捧著?已經沒了熱氣的包子,抬頭看到哥哥站在巷口等她。

    “哥哥。”拂衣愣了愣神,跑到云照白面前。

    “昨晚喝得醉醺醺回來,今日天還沒亮就出門,是不是累了?”云照白幫她理了理歪歪斜斜的發髻,拿走她手里涼透的包子:“走吧,哥哥接你回家。”

    拂衣拽著?云照白的袖子乖乖跟在他身?后:“哥,再過幾日就是秋闈,你怎么出來接我??”

    “少?看幾個時?辰的書,影響不了我?。”云照白笑:“我?怕某個小丫頭偷偷哭鼻子,所以?來看看。”

    “誰會哭鼻子。”拂衣腳步一頓,指著?街邊的餛飩攤:“哥哥,我?想吃。”

    云照白正準備去買,眼角余光看到停在云家門口的馬車,無奈一笑:“倒是顯得我?多余了。”

    拂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歲庭衡正從馬車上下來。

    “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云照白取笑道:“倒是顯得我?不懂事了。”

    “哥哥!”拂衣瞪他:“再胡說我?揍你。”

    “見過太子殿下。”云照白忍著?笑,見太子朝這邊走來,向他行了一禮:“秋闈在即,在下回去看書,舍妹勞殿下多多照顧。”

    再杵在這里,就不太懂事了。

    “多謝云郎君。”歲庭衡微笑頷首:“我?一定?會好好照拂拂衣,請你放心。”

    未來舅兄真好,還特意讓他與拂衣獨處。

    拂衣的兄長是世?上最好的舅兄。

    第75章 家人

    太陽已經升起,拂衣總共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坐在餛飩攤旁時還在犯困。

    莫聞把查驗過的餛飩端到兩人?面前,歲庭衡用勺子舀了一個喂到拂衣嘴邊:“先吃點東西就回去睡覺。”

    “有點燙。”拂衣嘴里包著餛飩,幽幽地看著歲庭衡。

    第一次喂東西,有些不熟練。

    歲庭衡趕緊放下勺子,讓莫聞端來涼茶。

    “沒事。”拂衣被?燙得精神了幾分,哈著氣道?:“我自己吃吧。”

    歲庭衡聞言把碗推到拂衣手邊,眼神中似乎還有些許的遺憾。

    “湖衣姐!”

    歲庭衡抬頭,遠處一個少年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奔來,少年身后還跟著一位書?生打扮的男人?。

    二毛開心地跑到拂衣身邊,發現她身邊還坐著一個衣著華麗的男人?,唯恐自己行事莽撞給拂衣丟了臉,頓時拘謹起來:“湖衣姐,我就過來跟你打聲?招呼,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走什么?”拂衣把他拉到長條凳上坐下,起身招呼與?二毛同行的男人?一同入座。

    王郎君一眼就看出與?二毛說話?的女子身份不凡,他小心打量鄰近幾桌的壯年男子,雙手作揖:“小生這廂有禮。”

    “王郎君快請坐。”拂衣讓攤主?再多煮兩碗餛飩,“相逢就是有緣,先坐下吃東西。”

    王郎君見拂衣知道?自己的姓氏,回頭看了二毛一眼。

    “公子,這是云拂衣云姑娘,三年前在我們村借住過一年多。”二毛不清楚歲庭衡的身份,偷偷看了他一眼。

    “我是京城人?士,三年前落難,幸而有二毛他們相助,所以?二毛他們是我的恩人?。”拂衣對王郎君笑道?:“二毛性格活潑,多謝王郎君對他的照顧。”

    “云姑娘言重,二毛勤快又能?干,有他跟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看書?。”王郎君在拂衣跟前,把二毛夸了又夸。

    餛飩上桌,二毛捧著大碗吃得津津有味,拂衣注意到他時不時偷看歲庭衡,帶著笑意道?:“二毛,這是我的未婚夫,他家里管得嚴,所以?不常出門,你喚他衡公子就好。”

    “我與?你拂衣姐是未婚夫妻,你稱我公子不妥,就叫我衡哥吧。”歲庭衡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謝過諸位當年的救命之恩。”

    “不、不用。”二毛紅著臉連連擺手:“算不得什么大恩,更何?況湖衣姐幫過我們全村,恩早就還了。”

    歲庭衡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先有你們相救,才有她后來的相助,小郎君理應受我這個禮。”

    二毛臉變得更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他為郎君,聽著還怪講究。

    王郎君沒有輕易開口,他總覺得這對男女身份不簡單,哪有人?在餛飩攤吃東西,帶這么多仆役隨從?

    京城這種?地方貴人?遍地,他一個充州偏遠小城來的舉人?,實在不敢亂說話?。

    二毛卻沒有這些顧忌,他聽聞歲庭衡是拂衣的未婚夫,又見他對拂衣溫柔體貼,一碗餛飩還沒吃完,就已經開始喊歲庭衡“衡哥”,把拂衣掉進他們村子里后的經歷,抖落得干干凈凈。

    “當時村子里的大人?都說湖衣姐救不活了,大家還商量著為她打口薄棺,找個地方埋了。”提到這事,二毛就心有余悸:“幸好湖衣姐最后熬過來了。”

    王郎君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渾身是傷墜落懸崖還能?活,那?是話?本子里主?人?翁才有的待遇,這位云姑娘身世必定不凡。

    “王郎君進京趕考,北巷住得可吵鬧?”拂衣見歲庭衡的表情越來越難過,在桌子下面偷偷捏了捏他的手腕,主?動開口岔開了話?題:“如?果住得不習慣,我讓人?給你換個院子。”

    “多謝姑娘好意,不過北巷環境清幽,很適合住在里面安靜看書?。”

    “難道?不是因為對門賣的燒餅便宜?”二毛小聲?道?:“你前兩日還說旁邊的狗叫得厲害。”

    王郎君一口餛飩堵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笑容尷尬。

    “王郎君不用客氣,我家小有余財,在南街有空余的院子,那?邊讀書?人?也多,你住在那?邊也方便與?其他讀書?人?一起交流。”拂衣道?:“西巷太過偏僻,你們住在那?里我也不放心。”

    王郎君沒想到自己竟然沾到書?童的光,能?搬去南街那?種?租金昂貴的地方。

    “湖衣姐。”二毛猶豫了片刻:“多謝湖衣姐為我們考慮,我們等會就搬去南街。住我們對面院子的那?個灰衣人?,做燒餅實在太難吃了,天?天?穿著件灰袍子,瞧著有些嚇人?。”

    灰衣、灰袍子。

    拂衣頓時反應過來,二毛在暗示她,住他們對面院子的人?,是曾經去充州打聽她去向的灰衣人?,所以?他才會急著帶王郎君離開西巷的院子。

    王郎君默默看了二毛一眼,雖然書童代他答應這種事有些沒規矩,但是南街的院子……他實在心動。

    二毛,你真是個懂事的書童!

    西巷,灰衣人面無表情地往擔子里放燒餅,想起那?個愛貪便宜的書?生,他眼神陰冷,那個書生的話實在太多了,必須要想辦法除掉他。

    他掏出腰間的藥粉,灑進燒餅里。

    吃下這種?藥,想要活到過年那?是難如?登天?。

    多嘴多舌的書?生,值得這個下場!

    “你在干什么?”

    “主?子。”灰衣人?回身抱拳:“住在對面的書?生每天?都來買我的燒餅,我怕他懷疑上我們。”

    “死人?確實能?閉上嘴,但此人?是進京趕考的書?生,他突然死在院子里,會引來大理寺的人?。”帷帽人?不滿道?:“你是怕他們發現不了我們嗎?”

    “主?子放心,此毒只會讓他慢慢衰敗下去,等他死的時候,我們早已經離開京城了。”他擔憂地看著帷帽人?:“只是隆朝現在扣押了三位王孫,又發兵前往邊關,我們該怎么辦?”

    帷帽人?沉默不言,她能?有什么辦法?

    她若是男兒身,能?執掌南胥大權,絕不會讓南胥落入現今的境地。

    “能?怎么辦?”她摸著自己凹凸不平的臉:“我們自離巖國而來,若是我們能?殺了皇帝或是太子,離巖與?隆國的戰爭必不能?免。”

    “等了這么長的時間,劉壽昌應該已經放松了警惕。”帷帽人?嘆息:“再過幾日就是秋獵,他是最合適的利用人?選。”

    “屬下明白。”灰衣人?挑起擔子出了門。

    出門以?后,他在巷子里繞了好幾圈,都沒有等到那?個嘴碎又愛占便宜的書?生。

    “貨郎,你是在等那?個書?生?”附近鄰居見了,知道?貨郎又想把他那?難吃的燒餅賣給倒霉書?生,幸災樂禍道?:“那?書?生遇到京城里的有錢親戚,今天?一早就搬走了。”

    正?說著,書?生住的院子門打開,里面走出一個陌生的男人?,掏出一把銅錢:“這些燒餅我全買了,別在我門口晃來晃去,看你這模樣都覺得晦氣。”

    灰衣男人?咬牙強笑著把燒餅全給了這個男人?。

    吃吧,吃死你全家!

    “殿下,我們的人?已經住進了對門,那?灰衣人?賣的燒餅有毒。”

    “有毒?”歲庭衡面色微變:“書?生跟二毛那?里……”

    “請殿下放心,我們已經安排大夫為兩人?把過脈,書?生跟二毛郎君都沒中毒。”莫聞接過歲庭衡手中的弓箭:“他們兩人?運氣好,今日是灰衣人?第一次下毒,他們今日搬家剛好就錯過了。”

    “那?便好。”歲庭衡喝了一口水,“把弓拿來,孤要繼續練箭。”

    秋獵在即,他只想在拂衣面前做得最好。

    先帝在時,沉迷煉丹與?美色,已經好幾年沒有進行過秋獵。

    所以?今年難得舉行一場秋獵,京城里的公子千金們都上了心,好馬好弓備上,騎裝靴子穿上,都想在陛下與?皇后面前露一手,留個好印象。

    拂衣沒有心思準備這些,云家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秋闈上。

    貢院門口擠滿了人?,即使?拂衣紈绔威名在外,此刻也只能?跟其他人?一起擠來擠去。

    考試還沒結束,就有生病的學子被?抬出來,這下守在門外的人?更加憂心,生怕自家的學子也被?這樣抬出。

    “小姐,您別緊張,公子一定能?考個好成績。”

    “我沒緊張。”拂衣神情淡定。

    夏雨看了眼自己被?握得發白的手腕,你要是不緊張,拽我的手干什么?

    咚。

    隨著一聲?鑼響,貢院的大門終于打開,神情疲倦的考生們依次出來,拂衣見縫插針沖到最前面,伸手扶住神情倦怠的云照白:“哥哥,我們先上馬車。”

    “拂衣,你怎么來了?”云照白神情疲倦,眼神卻格外清亮有神,他爬上馬車靠著車壁:“家里離貢院這么近,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

    “這種?大事,怎么能?不來接你?”拂衣把熱湯遞給云照白:“先喝點湯。”

    云照白接過湯喝了一口,湯不冷不熱,一看就知道?是為他精心準備的:“不問問我答得如?何??”

    “有什么好問的。”拂衣把披風搭在他身上:“不管你考得好與?壞,都是我的哥哥。即使?你不去考試,不入朝做官,仍舊是我最好最喜歡的哥哥。”

    云照白笑了笑:“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別人?說我是啃老啃妹的紈绔,咱們家有你一個紈绔就夠了。”

    “反正?已經有我一個紈绔了,再多你一個又怎么了?”拂衣見云照白喝完了湯,又給他盛了一碗:“哥哥,我不在乎別人?說什么。”

    “我知道?,小小年紀不要操心這些事。”云照白把湯喝得干干凈凈,閉上眼睛道?:“我先睡一會兒,到家再叫我。”

    馬車里安靜下來,拂衣理了理云照白身上的披風。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她與?太子定了親,哥哥是不會參加這次秋闈的。

    哥哥也好,爹爹與?娘親也罷,都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可她亦舍不得家人?受委屈。

    曾氏大仇,她必報之。

    第76章 許愿

    云照白一覺睡到天黑才?醒來,他坐起身披上外袍,拉開?門就看到院子里坐著的父母以及妹妹。

    “哥哥,你終于醒了??”拂衣朝他招手:“快過來坐。”

    院子里放著小火爐,爐子上煨著雞湯,旁邊烤著噴香的栗子。

    “快好幾?個時辰沒有吃東西,先喝湯。”云望歸把冒著熱氣的雞湯端給云照白。

    云照白喝著父親舀的湯,吃著妹妹親手剝的栗子,頗有幾?分狂士的風采。

    “考完就該放松一下,這次秋獵你跟著一起去。”云望歸夾了?雞翅放進云照白碗里:“這次秋闈,又?有好幾?個考生病重被抬出來。”

    “身體不好,等你入朝為官,萬一有人因與你政見?不合跟你打架,你打不過怎么?辦?”拂衣把烤裂的栗子揀出來,剝好放進碗里,放到父母面前:“實在打不過,我只能托朋友照應你。”

    隆國的文臣,多多少少是有點武德在身上的。

    要不然皇帝與太子以南胥為借口,派十萬精兵駐守邊疆,也不可能如此順利。

    “沒事,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有裙帶關系。”云照白把雞湯喝得干干凈凈,雞翅也啃得不留半點肉絲:“有太子殿下在,他們不敢向我動手。”

    “多大點出息。”知道他沒吃飽,柳瓊枝又?夾了?個雞腿給他:“吃。”

    “多謝母親。”云照白笑嘻嘻:“我就拂衣一個妹妹,靠妹妹有什么?丟人?”

    “小時候我的筆被人故意摔斷,就是拂衣帶著人幫我出的氣。”云照白十分得意:“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敢找我麻煩。”

    “小時候我跟其他紈绔吵架,你可是所有哥哥姐姐里最拿得出手的。”拂衣用肩膀碰了?碰云照白的肩:“別人說他哥長得高?,我就說我哥三歲能背詩。別人說他哥會寫字,我就說我哥十二歲考中秀才?。”

    拂衣笑得眉眼彎彎:“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我。”

    云照白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往鍋里看了?看:“另外的雞腿跟雞翅是不是被你吃了??”

    “娘親說,夜里吃太多東西不好。”拂衣摸了?摸小腹:“我這是為你好。”

    “云拂衣,你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我可是你妹,吃你一半肉怎么?了??”

    眼見?兩兄妹又?吵起來,云望歸與柳瓊枝揉著額頭?起身朝院子外走。

    “這倆孩子,一天天沒個安靜的時候。”柳瓊枝走到院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方才?還在爭吵的兄妹此刻已經和?好,正頭?挨著頭?剝栗子。

    她忍不住笑了?笑,這樣的日子真好。

    “你可記得照白考上秀才?的那年?”云望歸執起柳瓊枝的手:“拂衣那時候剛滿九歲,崔家的孩子拿照白考上秀才?這事嘲笑她,說照白才?華出眾,她這個妹妹連照白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怎么?不記得。”柳瓊枝笑容越發溫柔:“拂衣不僅沒生氣,反而得意洋洋地說她哥就是這么?好。反倒是照白聽?說此事后,第一次跟人打架,打得連鞋子都丟了?。”

    “后來……”柳瓊枝臉上的笑容疏淡下去:“后來崔大人得罪曾氏,被判了?斬首之刑,也不知那個孩子后來怎樣了?。”

    “他與母親回了?河東外祖家,連戶籍都遷去了?河東。”云望歸道:“若是今年秋闈榜上有名,不久后就要回到京城,參加明年的春闈。”

    此事還是他與幾?個同僚私下相?助,才?讓這對母子平安回到河東。

    先帝與曾氏作孽無數,那個孩子也只是無數受冤者的一員。

    “陛下登基以來,已為無數忠臣洗清了?冤屈。”云望歸說著這話安慰柳瓊枝,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冤屈雖已洗清,可是含冤受死的人卻無法回來。

    “當?年曾氏想殺崔大人滿門,不知后來先帝為何會改變主意,放過了?他的妻與子。”柳瓊枝還記得崔家那個孩子高?高?昂起下巴的模樣,即使跟照白打架打輸了?,也沒哭鼻子。

    云望歸搖了?搖頭?,誰也不知道先帝為何會在一夜之間?改變主意,不過能讓崔大人留下一條血脈,也算是好事。

    灰衣人在康陽公主府外面一直蹲守到秋獵日,都沒等到劉壽昌出門。

    秋獵當?天,圣駕出京,全城戒備,灰衣人連靠近圣駕的機會都沒有。若非前幾?次刺殺行動失敗,折損了?所有的殺手,他們也不至于落到無人可用的地步。

    他剛回到院子,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請主子恕罪!”灰衣人下跪請罪,不敢抬頭?。

    “此次秋獵,寧郡王可有隨行?”

    “回主子,寧郡王也在隨行名單中。”

    帷帽人沉默許久:“聽?聞彩音坊的坊主是個心善的女人,她一定?不會拒絕一個容貌盡毀的婦人做坊中粗使婆子。”

    “主子,您身份金貴,怎么?能……”

    “只要能讓隆國天下大亂,沒什么?不能。”南湘一點點摘下帷帽:“我努力了?這么?多年,絕不能放棄任何一點機會。”

    她人生大半時光都留在了?隆國都城,如果所有努力都化作鏡花水月,那她的這一生又?算什么?,一場可悲的笑話嗎?

    秋高?氣爽,拂衣身著艷麗騎裝,金冠束發,騎在白馬上仿若最艷麗的明珠。

    她騎著馬跟在盧似月的馬車旁,秋陽照得她頭?上的金葉冠璀璨奪目。

    “盧姐姐,你趕緊把你的騎術練起來,坐在馬車里哪有外面好玩。”拂衣指了?指前方同樣騎著馬的林小五與歲安盈:“你看看她們。”

    盧似月把頭?探出馬車,只看到無數身著騎裝的男女,根本找不到林小五與歲安盈在哪里。

    “要不,我帶你騎一會?”拂衣見?盧似月眼中浮起羨慕,朝她伸出手。

    “明日吧。”盧似月見?遠處有人騎著馬朝這邊趕來,似笑非笑地看了?拂衣一眼:“明日你再帶我一起玩。”

    察覺到盧似月笑容有些奇怪,拂衣扭頭?看去,微微愣神。

    陽光下,玄色駿馬上的男人豐神俊朗,馬蹄揚起的金黃落葉仿佛是他身上落下的星光。

    “拂衣!”歲庭衡身著玄色騎裝,讓馬兒停在拂衣跟前:“前方有一株活了?近千年的銀杏,滿地落葉如熔金,你可要去看看?”

    他如此急切趕來,只是想跟她分享他看見?的美?景。

    拂衣看著陽光下笑容溫柔的他,怔怔出神。

    她錯了?,她家殿下并非是不染塵埃的謫仙人,而是夏日最耀眼的星辰,是燦爛的秋陽,是冬日的初雪,更是溫暖的三月春風。

    他的真心,是如此美?好。

    “好啊。”

    拂衣歪了?歪頭?:“你帶我去。”

    盧似月看著騎著馬并肩前行的兩人,單手托著下巴,情不自禁揚起了?嘴角。

    真好啊。

    “真漂亮啊。”拂衣看著滿地金黃的銀杏落葉,下馬撿起一片葉子。

    落葉松軟,她踩在上面仰頭?看這株巨大的銀杏樹。

    歲庭衡走在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負責看管這棵銀杏樹的人說,它是千年前一位帝王為他心愛的皇后親手所栽,時過千年,帝后早已作古,但?是這棵樹還在。”

    千年的時光,不知有多少人駐足在這棵樹下,感嘆過它落葉時的美?景,亦不知有多少人談起過這對帝后之間?深情。

    拂衣拉著歲庭衡走到樹下,伸手摸了?摸銀杏粗糙的樹干:“殿下,說不定?千年前的帝后,也這樣摸過它。”

    斑駁的陽光撒在兩人身上,有光點落在了?歲庭衡的唇角。

    拂衣笑著拉他袖子:“殿下,低頭?。”

    在歲庭衡低下頭?的瞬間?,拂衣忽然踮腳,在他唇角輕輕觸碰。

    歲庭衡怔怔地愣住。

    “銀杏樹神在上,請你保佑我跟歲庭衡此生平安無災,還有……”她的手指穿過歲庭衡的指縫,十指相?扣:“保佑我們白首不離,無所猜忌,永不背離。”

    呼——

    秋風起,銀杏樹上的金色葉子飄落,下起了?一場金色的雨。

    “殿下,歲庭衡,這棵樹聽?到了?我的話,它同意了?。”拂衣笑著看他:“你要不要也許一個愿?”

    歲庭衡眼眶微微發紅,他看著兩人扣在一起的手,仰頭?看著漫天飄落的黃葉:“拂衣,只要你不離開?我,我永遠都不會背離你,也不會猜忌你。”

    他只有一個愿望。

    拂衣永遠歡喜。

    這個愿望從未改變,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是未來,都不會變。

    “好吧。”拂衣笑出聲來:“那我幫你許一個。”

    “希望歲庭衡與云拂衣在一起歡喜無憂,安康常在。”

    風停,拂衣牽著歲庭衡的手晃來晃去:“走吧,殿下,明年秋獵我們再來看它。”

    “剛才?你叫我名字了?。”歲庭衡任由拂衣晃著自己?的手,眼中星光點點:“可不可以再叫一次。”

    “歲庭衡?”拂衣側身看他,把頭?湊到他胸前:“庭衡~”

    “我在。”歲庭衡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額頭?:“拂衣,我以后都會在。”

    他何其幸運,此生能陪伴在她身旁。

    遠處的馬車上。

    “祖母,我覺得你的馬車很好,我不要下去騎馬。”劉小胖賴在康陽公主的馬車上,打死也不愿下馬車:“外面的太陽大,曬得我頭?暈。”

    他怕有人突然沖出來,一箭取了?他的性?命。

    他可是太子的表弟,公主的寶貝好大孫,要惜命!

    只要他不作死,就不會死!

    第77章 不過如此

    到了獵場,皇帝終于釋放了天性,一馬當先沖了出去,跟在?他后面?的護衛差點?都追不上他。

    眾臣覺得皇上過于放松了,轉頭?想請太子勸勸陛下,不曾想平日優雅斯文的太子,騎在?馬背上卻頗有名將雄風,拎著弓把兇獸追得滿地亂竄。

    “諸位大?人有何事?”歲庭衡騎在?馬背上,他身后的護衛抬著一頭?巨大?的老?虎。

    眾臣:“……”

    歲庭衡把目光投向工部尚書?:“尚書?大?人,你覺得這虎皮給女子做腳墊可合適?”

    工部尚書?一臉茫然,啊,用虎皮做腳墊,這是正經問題嗎?

    “孤也覺得虎皮粗糙了些,孤再?去獵些白狐給云郡主做裘衣。明年開春孤就要與云郡主大?婚,不多準備些皮料,孤怕委屈了她。”

    工部尚書?:我什么話都還沒說呢。

    旁邊的禮部尚書?更驚恐,太子與云郡主的大?婚之日定下來了?他怎么不知道?

    “還要去養兩只?大?雁,孤與云郡主開春后大?婚,這些由孤親手準備才有誠意。”歲庭衡擺了擺手:“諸位大?人都退下吧,孤去尋云郡主。”

    眾臣:“……”

    不是,他們什么都還沒來得及說啊。

    “殿下大?婚的日子定了?”眾人望向禮部尚書?。

    禮部有兩位尚書?,一位是太子太傅陸紳,一個就是他。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他又不想被人認為他在?太子心中地位比不上陸紳,于是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嗯。”

    陸紳可真該死啊,這么重要的事都不提前告訴他。

    拂衣剛走?出營帳,就感?覺到有人在?偷偷看她,她摸著腰間的匕首,朝目光所在?之處望去。

    一顆渾圓滾胖的腦袋正縮在?帳子后面?探來探去,仿佛見不得光的小偷。

    見拂衣發?現了自己,他激動?地連連招手:“云拂衣,你快過來!”

    “劉小胖,你在?干什么?”拂衣松開匕首,走?到劉小胖營帳前:“你不跟你的那幾?個狐朋狗友去打獵,躲在?營帳里?做什么?”

    “你先進來。”劉小胖把她拉進營帳:“你前些日子提醒我小心些是對?的,最近我總感?覺有刁民想害本?世子。”

    沒想到劉小胖惜命到這個地步,拂衣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見過太多行事張揚給自己招來禍事的蠢貨,劉小胖這種謹慎小心的行為,就顯得可愛起來。

    “既然害怕,為何還要來獵場?”

    “陛下出了京城,我怕歹人進公主府暗殺我。”在?愛護自己小命這件事上,劉小胖的腦子格外好使:“獵場有重兵把守,肯定比公主府安全。”

    “你剛才叫我……”

    “你是未來太子妃,太子肯定會派不少人保護你。”劉小胖有些扭捏道:“祖母身邊全是女眷,我白日跟在?她身邊不合適,所以……所以這幾?日我跟你身邊。”

    而且云拂衣特別能打,跟在?她身邊安全感?加倍。

    面?對?劉小胖如此?惜命的行為,拂衣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點?頭?:“你想跟就跟著吧。”

    “小姐,太子殿下來了。”帳外,夏雨道:“太子還帶了很多獵物過來。”

    拂衣掀開帳走?出去,劉小胖猶豫了一下,低著頭?跟在?拂衣身后走?了出去。

    他遠遠就看到太子站在?云拂衣營帳前,身后跟著一大?串捧著獵物的太監。他正準備向太子行禮,就見到太子風一般來到云拂衣面?前,說著這些獵物如何得來,最后還謙虛地表示,獵來的這頭?虎有些小,以后再?給她獵更好的。

    劉小胖:“……”

    他小時候向隔壁家小姑娘炫耀時,也是這個模樣。

    “見過太子殿下。”劉小胖上前行禮,怕太子再?顯擺下去,他就要被滅口了。

    “壽昌也在??”歲庭衡看了眼在?拂衣身后縮頭?縮腦的劉小胖,疑惑地看向拂衣。

    他這么大?坨杵在?這里?,太子竟然沒看見?

    以后誰再?說他胖,他可就不認了。

    “進去再?說。”拂衣拉著歲庭衡的手進帳,劉小胖趁機跟在?兩人身后溜了進去。

    他一進帳,就看到太子給云拂衣倒茶,幫她把弓掛好,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不知究竟誰才是賢內助。

    他就知道情愛這種東西碰不得,染上這玩意兒就變得不值錢了。

    隨后他便看到拂衣端起桌上的茶杯,喂到了太子嘴邊,太子喝了一口茶,笑得跟吃了靈丹妙藥似的。

    兩人親密的模樣讓劉小胖如坐針氈,感?覺自己非常多余。

    歲庭衡見劉小胖扭來扭去,滿臉不自在?卻不愿意離去的模樣,在?拂衣耳邊輕聲問:“劉世子為何一直跟著你?”

    “惜命呢。”拂衣把事情原委告訴了歲庭衡,說完后笑著搖頭?:“知道保護自己是好事。”

    “也就是說,盯著他的人可能還不知道他來了獵場?”

    兩人眼神一亮,望著對?方道:“這也是好事。”

    “啊?”劉小胖可憐巴巴地抬頭?,有人想要暗算他,怎么還成了好事?

    “沒事,你不需要懂。”拂衣拍了拍他胖墩墩的肩膀:“這幾?日好好跟著我,保證你安全回?到公主府。”

    “拂衣姐,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姐。”

    此?刻,能屈能伸這個詞在?劉小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從這天開始,云郡主身后就多了一個戴著面?罩的長隨,這個隨從長得雖然胖了些,但是手腳格外機靈,每次云拂衣打到獵物,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撿回?來。

    這日有人與云拂衣射中同一只?野兔,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小胖子就躥出去拔下對?方的箭,一腳踹飛對?方揀獵物的小廝,再?拎著兔子跑回?了云拂衣身邊。

    “喲,云拂衣身邊什么時候多了個如此?機靈的長隨?”康陽公主正好看到小胖子踹飛小廝的一幕,對?同行的幾?位老?郡主道:“就是瞧著好像有些眼熟。”

    老?郡主們越看越覺得,這戴著面?罩的小廝像康陽公主的獨孫,但是劉壽昌與云郡主不合是眾人皆知的事,怎么想都不可能跟在?云拂衣后面?跑。

    彩音坊。

    常來坊里?的一些郎君姑娘們跟隨圣駕去了獵場,坊內這幾?日比平日安靜了些許。

    少了王孫小姐們在?臺上亂蹦亂跳,常客們反倒有些不習慣,離了彩音坊,還有何處會有公子千金表演?

    “那些郎君與姑娘全都去了獵場,我反而有些不習慣了。”一位客人問彩音坊內的小廝:“他們下次什么時候來?”

    小廝笑著岔開話題,哪里?敢透露貴客們的行蹤。

    “不對?啊,我上午路過一家酒樓時,還看到劉世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酒。”旁邊的顧客接話:“難道他沒去獵場?”

    “貴人的事情,咱們如何清楚?”

    到底是龍子鳳孫,大?家不敢談及太多,打著哈哈揭過了此?事。

    趴在?地上給桌腿擦灰的婦人動?作稍微一頓,隨即擦得更加賣力。

    “來一壺桃花酒和幾?碟點?心。”有人在?桌邊坐下,露出一雙皂底云紋靴。

    婦人渾身僵直,把臉上的粗布臉巾往上拉了拉,把頭?埋得更低。

    歲瑞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是跟隨圣駕去獵場了嗎?

    “公子瞧著眼生,是第一次來咱們彩音坊?”小廝帶著笑小跑上前:“您還需要些什么,可需要小的介紹?”

    “不必……”

    “等等,上幾?樣云郡主常吃的菜。”

    “好嘞,您稍等。”小廝早就習慣了這種客人,自從云郡主與太子定親后,幾?乎每日都有人來吃什么云郡主同款酒菜,讓他們賺了不少。

    臺上的樂師彈奏著不知名的曲子,客人們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閑談,雖有些吵鬧,卻比安靜的王府多幾?分活氣。

    “王爺,您不能再?喝了。”岑楚見歲瑞璟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按住他的手勸道:“您稱病提前從獵場回?來,若是被人知道您醉酒,對?您十分不利。”

    “我不提前回?來,難道要我留在?那里?,看他們倆如何恩愛嗎?”歲瑞璟顫抖著手倒酒:“我不讓她來這種地方,只?是想讓她名聲好一些,她名聲好母妃就不會挑她的錯處,更不會反對?她做我的王妃,這有什么錯?”

    岑楚神情怔忪,他看著滿臉不甘的歲瑞璟,沉默許久后開口道:“她現在?仍舊什么也沒有改,可太子殿下能娶她做太子妃。王爺,您跟云郡主沒有緣分,您已經娶了王妃,過往種種都放下吧。”

    “連你也覺得都是我的錯?”歲瑞璟打翻了酒壺,酒水滴滴答答濺落在?地,他低頭?看到桌角邊蹲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婆子,一腳把她踹開:“不長眼的東西,誰讓你在?這里?的?”

    “對?不起貴客,我馬上就離開。”婦人抓緊手里?的抹布,低著頭?連連告 罪。

    歲瑞璟看到她手背上猙獰的傷痕,厭惡地移開眼睛:“滾下去!”

    這個云拂衣總愛來的彩音坊,也不過如此?。

    他丟下一錠銀子,起身往外走?。小廝見他菜還沒動?幾?筷子就離開,連忙上前詢問:“貴客,可是鄙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歲瑞璟冷哼一聲:“招待不周?貴店招來的粗仆面?如惡鬼,客人說話時也不知避開,下次誰還敢再?來?”

    婦人捂著被踹疼的腰回?到后廚,管事就來告訴她,她因為得罪貴客被開除了。

    “丑婆子,你也別怨我,對?方是高高在?上的郡王,一句話就能讓我們彩音坊關門大?吉,我們得罪不起。” 管事從腰間掏出一串銅錢,塞給婦人:“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隔壁的茶樓要招一個倒夜香的,對?容貌年齡也沒要求,只?要有把子力氣就行。等會我跟茶樓管事打聲招呼,看在?我的面?子上,茶樓應該會收留你。”

    南湘緊緊拽住手里?的破抹布,刺啦一聲,抹布瞬間四分五裂。

    “怎么,你不想去?”管事一臉懷疑地看著她:“難道你之前的話都是在?騙坊主,你根本?不缺錢?”

    “多謝管事,我缺。”南湘扯著嘴角猙獰一笑:“很缺。”

    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她真該一把掐死那狗東西!

    第78章 陪你

    “坊主?,我已經把丑婆子送到了茶樓。”管事把人安排到茶樓那邊以后,就趕回了彩音坊:“多謝坊主?相助,余下的事您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安排妥當。”

    “您這話客氣了,奴家與云郡主?相識多年?,能?為她?分?憂是奴家的榮幸。”坊主?抿了口茶,溫溫柔柔地笑?了,說出的話卻不怎么溫柔:“也不知道是哪方派來的蠢貨,把老娘當成傻子看。”

    真當她?開這么大?的樂坊,不需要半點手段與見識?

    她?的彩音坊每日都有貴客上門,但凡誰出點什么事,整個京城都要被翻過來。能?入坊做工的人,祖上八輩她?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更別提一個來歷不明的毀容婆子。

    這婆子第?一天上門求她?收留時,她?就覺得?不對勁,于是連夜派人把此事告訴了云拂衣。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管事”,也是拂衣安排過來的人。

    “坊主?機敏善謀,俠肝義膽,世間多人不及。”管事作揖:“在下還需要再貴坊叨擾一段時間,有勞坊主?。”

    “您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奴家,奴家一定鼎力配合。”坊主?笑?了笑?,“能?幫到云郡主?就好。”

    管事沉默再作一揖,對坊主?與云拂衣只留下敬佩。

    他?是太子詹事府的官員,以前只覺得?云郡主?紈绔,這些玩樂場所也盡是淺薄好利之人,直到來了彩音坊,接觸過這里?的人以后,才發現真正淺薄的人是他?。

    無論是云郡主?還是彩音坊主?,亦或是彩音坊里?的樂師以及幫工,每個人都有了不起的地方,如果沒?有他?們相助,他?的差事不可能?如此順利。

    傲慢容易使人產生偏見,他?不過是多讀了幾年?書?,并不比別人高尚。

    秋獵結束前的最后一晚,皇帝舉辦露天篝火宴會,正是君臣和樂的盛世景象。

    幾位留在隆國進學的他?國王子王孫飲著酒,既向往又羨慕。隆國是禮儀之邦,不似離巖那般愛折磨他?國之人,他?們在隆國過得?十分?滋潤,但仍舊希望本國的百姓過上如隆國這樣的生活。

    他?們生于王室,遠赴隆國求學,也不過是想為自己國家尋求一份安寧。

    有禮部官員過來向他?們敬酒,相互間做足禮貌與客套。等隆國禮官離開,他?們向彼此舉了舉杯,融入這場熱鬧之中。

    “南胥的王孫一個沒?來。”長列國的王子對南鄉王子道:“看來南胥是徹底得?罪了隆國。”

    “明知道太子對云郡主?情深似海,他?們還給太子送美人。”

    “還想讓他?們王孫做隆國的贅婿,連吃帶拿真敢想。”

    與暴虐的離巖相比,隆國堪稱仁厚大?度,南胥發癲惹得?隆國如此不給他?們顏面,實在讓他?們不理解。

    在座諸位王子王孫沒?有任何人能?理解南胥的行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寫話本需要邏輯,現實發生的事卻讓人匪夷所思吧。

    “見過郡主?。”莫聞端著盤子過來,里?面放著考好的肉:“郡主?,殿下親手烤制了一些獵物,請郡主?您嘗嘗。”

    “都是殿下親自烤的?”拂衣見盤子里?的肉色香味俱全?,當即嘗了一塊:“殿下好手藝。”

    莫聞但笑?不語,殿下這兩日,每晚都躲在帳子里?練習烤肉的手藝,他?們這些伺候的人,渾身上下都被腌入味了,味道豈能?不好?

    “剛好我也烤了一些肉,味道不及殿下,勞煩莫聞公?公?幫我帶給殿下嘗嘗。”拂衣把烤架上冒著油花的肉放進盤中,還放了兩個剝了一半的橘子。

    “你怎么把吃了一半的橘子送給太子?”坐在她?旁邊的劉小胖不解,伸手想嘗太子烤的肉,被拂衣一巴掌拍開。

    “吃你自己的。”拂衣把盤子挪遠:“你不用?懂。”

    劉小胖嗤了一聲,伸手剝自己桌上的橘子,瞬間被酸得?齜牙咧嘴。

    他?懷疑地看著拂衣,她?該不會是想戲弄太子,把最酸的橘子給殿下嘗吧?

    云拂衣這紈绔女?,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橘肉甜香,現在還不是橘子最成熟的時候,但拂衣送他?的橘子很甜。

    歲庭衡動作溫柔地拿起盤中兩個剝開一半的橘子,抬頭望向拂衣的方向。

    明明兩人之間隔著明艷的篝火,但是在歲庭衡望過去的那個瞬間,云拂衣也抬起了頭。

    他?們的視線在夜色中交匯,在篝火上方化作最明亮的火焰。

    我吃到了最甜的橘子,所以想留給你一半,僅此而已。

    劉小胖看了看云拂衣,又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太子,胖胖的身軀充滿大?大?的疑惑,這破酸橘子又不是絕世大?寶貝,太子怎么稀罕成這樣?

    “在笑什么?”皇帝把烤好的兔腿劃開,放到皇后碗里?,見她?笑?得?一臉開心,以為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樣去跳篝火舞:“我去陪你一起跳?”

    “我們跳什么?”皇后貼在皇帝耳邊道:“我在看拂衣與衡兒。”

    皇帝聞言抬頭,正好見到拂衣被幾個小姑娘拉到篝火旁跳舞,而他?的好大?兒一眼不眨地看著拂衣,笑?得?半文錢都不值的模樣。

    “殿下。”拂衣一身紅裙,比篝火還要亮眼,她?把手伸到歲庭衡面前,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帶著他?融入了年?輕人當中。

    向來克己復禮的太子,在橘紅的篝火下,露出了年?輕人獨有的快樂笑?容。

    這一幕落在對禮節最嚴苛的官員眼里?,都不忍心說出任何挑剔的話。

    年?少春光不重來,詩酒趁年?華。

    第?二日一早,圣駕回京。

    圣駕回京的第?三日,京城秋闈中舉名單張貼出來,云照白不負年?少時的神童盛名,姓名高居榜首。

    云家行事低調,并沒?有大?宴賓客,而是關上門自己慶賀。

    夜色未至,飯菜還沒?上桌,歲庭衡卻出現在了云家。

    似乎察覺不到二老的驚訝,歲庭衡把大?包小包的禮物贈上,笑?得?一臉和煦:“聽聞云兄高中榜首,晚輩厚顏來討杯酒喝,還請伯父與伯母原諒晚輩的冒昧。”

    云兄?

    伯父伯母?

    晚輩?

    云照白回過神,上前作揖道:“殿下光臨寒舍,在下喜不自勝,請您上座。”

    “我是晚輩,怎能?坐尊位?”歲庭衡笑?:“我坐云兄身邊就好。”

    云望歸與柳瓊枝見狀,連忙勸歲庭衡上座,歲庭衡連連推辭。

    “你們在干什么?”拂衣走進院子,見歲庭衡跟她?爹拜來拜去,聽明原委后開口道:“要不殿下坐我旁邊?”

    “不……”

    “好!”歲庭衡立刻走到拂衣身邊,上揚的嘴角昭示著他?的好心情。

    一頓飯下來,云家父母從拘謹到震驚,從震驚到費解,又從費解到接受,最后從接受化為了擔憂。

    以太子對拂衣的態度,真怕拂衣指著一條狗說它是貓,太子都要夸拂衣眼神好。

    等拂衣送太子出門后,云望歸嘆息一聲,對云照白道:“沒?事帶你妹妹多看看書?。”

    “看、看什么?”云照白也沒?想到,太子竟待他?妹妹至此,原來外面傳太子癡戀他?妹妹竟不是謠言。

    “忠臣列傳。”

    拂衣陪歲庭衡坐上了馬車:“殿下,你把我爹娘還有哥哥嚇著了。”

    “對不起。”歲庭衡垂著眸,眉眼間染上了幾分?憂郁:“我只是想讓伯父與伯母放心你與我在一起……”

    “殿下。”拂衣拉了拉袖子:“今晚你在理王府住下吧,你陪我彈一會琴。”

    “好。”歲庭衡眼眸立刻亮起來:“你上次住過的院子,一直都有人好好打掃。”

    “殿下的意思是,想留我也在理王府住下?”拂衣笑?吟吟地看著歲庭衡,歲庭衡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突然馬車顛簸,拂衣差點撞在馬車上,歲庭衡伸手把她?摟入懷中,自己后腦勺被撞得?咚的一聲。

    拂衣趴在他?懷里?,抬起一只手掀開車窗簾子,見停在旁邊的是康陽公?主?府的馬車,皺眉斥道:“劉小胖,你又在發什么瘋?”

    馬車里?的劉小胖沒?有露臉,跟拂衣對罵幾句后,就張揚地離開。

    黑暗中,灰衣人看著被重重保護著的云府馬車,最后還是遺憾地把目光挪向公?主?府的馬車,隱身在黑暗中跟了上去。

    這幾日劉壽昌終于頻頻現身某處酒樓,據說是迷戀上樓里?的一個賣藝的琵琶女?,只是身邊帶的下人太多,他?很難下手。

    今夜他?冒充琵琶女?的字跡寫信相邀,劉壽昌雖然真的出門了,但他?十分?謹慎,不敢輕易出手。

    直到云拂衣與劉壽昌互相對罵,他?終于能?夠確定,馬車里?的人就是劉壽昌。

    等公?主?府馬車停在兩人約好的江邊,灰衣人飛身掠過車夫,直入馬車里?,掏出匕首準備制服劉壽昌。

    不對!

    他?看著馬車里?身著金甲的男人,意識到不妙,轉身就逃。

    “來都來了,怎么還想走呢?”

    馬車外,云拂衣拉著弓,箭尖直指他?的喉嚨:“從西巷一直等到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出手,你再走就不禮貌了。”

    灰衣人渾身一涼,他?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與護衛,握著匕首的手滲著冷汗:“老子不過是想打劫求財……”

    嗖!

    拂衣手里?的箭飛出,射穿他?的大?腿,她?一邊新的箭搭上弓射穿他?第?二條腿,一邊不疾不徐道:“慢慢狡辯,我很有耐心聽。”

    灰衣人兩條腿被箭洞穿,無力地跪趴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他?疼得?滿頭冷汗,不甘地抬頭問:“你們早就發現了?”

    “發現什么?”拂衣拿弓的手微微上抬,箭尖對準灰衣人握匕首的手:“發現你們就是當年?追殺云家的人?”

    一只略有些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歲庭衡站在拂衣身后,與她?一起拉緊弓弦。

    利箭離弦,灰衣人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右手被箭扎穿。

    他?悶哼一聲,痛得?渾身顫抖卻沒?有求饒,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盯著拂衣與歲庭衡。

    “殿下,郡主?。”大?理寺卿小聲道:“請二位給下官留個活口。”

    人死了,他?就不好問話了。

    “呵。”灰衣人嘲諷一笑?:“我不像你們隆國人,是貪生怕死之輩。”

    “沒?關系,你死了不要緊。”拂衣把弓扔給歲庭衡,把玩著手里?的弓道:“我現在去把你的主?子抓回來也一樣。”

    灰衣人臉色一變,連忙低下頭,不讓拂衣發現自己的異樣。

    “以為我是詐你的?”拂衣翻身上馬,對歲庭衡道:“殿下,你先回理王府,臣女?帶兵去茶樓抓一個人。”

    “一起去。”歲庭衡跟著上馬:“這次我想陪在你身邊。”

    三年?前他?無能?為力,現在他?可以陪她?做任何想做的事。

    “好。”拂衣點頭。

    大?理寺卿目送太子與云郡主?帶兵離開,抹了一把臉上的灰,走到躺在地上的灰衣人面前,他?想問話又覺得?支棱著的箭有些礙手礙腳,下意識地拔掉了灰衣人手臂上的箭。

    “啊!”灰衣人終于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對不住,忘了這箭拔出來很疼。”大?理寺卿禮貌且誠意滿滿道:“下次一定注意。”

    第79章 惑真心

    夜霧彌漫,婦人神情麻木地推著?夜香桶穿過小巷。

    更夫路過她身旁,似乎聞到了臭味,嫌棄地加快步伐,迫不?及待遠離了她。

    很快小巷只留下婦人的腳步聲以?及木輪車吱嘎作響的聲音。

    “喵!”

    一只黑貓從墻角躥過,發出?凄厲的叫聲,撲到她的腳邊,被她一腳踹開。

    這只貓讓她想?起不?愉快的回憶。

    “誰在那里?!”

    巷口傳出?厲喝聲,她抬起頭,露出?了那張沒有?遮擋的臉。

    模糊的月色下,那張本就溝壑起伏的臉,顯得格外可怖陰森。

    被這雙沒有?情緒的眼睛盯著?,騎在馬背上?的歲瑞璟微微皺眉,這是一個骯臟丑陋甚至低賤的婦人,但她看他?的眼神,卻藏著?萬千的情緒。

    “王爺小心。”岑楚拔刀擋在歲瑞璟面前,隱隱覺得這婦人有?些奇怪。

    “什么味道?”歲瑞璟突然皺了皺眉,嫌惡地看了眼婦人推著?的木輪車,驅馬離開。

    “王爺,那婦人容貌可怖,應該是燒傷后留下的疤痕。”岑楚騎馬跟在后面,小聲勸道:“夜色已?晚,外面行?走?的人身份不?明,我們?先回府。”

    秋獵過后,王妃就已?經回了王府,可是兩人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天里都說不?了幾句話。

    對于岑楚的多言,歲瑞璟沒有?理?會他?,但也沒有?斥責他?,如今他?身邊唯一留下的舊仆,也只有?岑楚了。

    酒樓大門兩旁掛著?的燈籠紅艷喜人,他?忽然回過頭看著?岑楚:“你剛才說,那個婦人的傷口是燒傷?”

    “是,屬下見過燒傷的人,傷口愈合后就是那樣。”

    不?知為何,歲瑞璟心里隱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彎月,今夜霧重,連月亮都多了一層朦朧的毛霧。

    噠噠噠噠。

    街道上?響起了馬蹄聲,有?很多騎馬的人正在經過這邊。

    天子腳下規矩森嚴,除非有?天子詔令,不?可能有?這么多人敢在街上?縱馬。

    他?循聲望去,一群人從夜霧中騎馬而來,為首者一男一女,女子身著?紅衣,腰佩匕首,發間金釵搖曳。男子身著?紫衫,一手握韁繩,一手握著?弓。

    他?們?身后跟著?全副武裝的金甲衛兵,金色甲胄在月色中閃爍著?寒冷的光芒。

    “王爺,是太子與?云郡主。”岑楚心里不?安,太子與?云郡主為何會帶這么多持兵刃的衛兵出?現?

    白馬之上?,云拂衣神情冷冽,她的目光從歲瑞璟身邊輕飄飄掠過,連多余的視線都沒有?分給他?一縷。

    反而是歲庭衡朝歲瑞璟微微頷首,這一眼仿佛天上?神祇居高臨下的恩賜。

    兩人帶著?衛兵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秋夜寒涼,歲瑞璟后背卻無端滲出?了汗意。

    “跟上?去。”歲瑞璟深吸一口氣,調轉馬頭朝兩人離去的方向追過去。

    “王爺!”岑楚出?聲阻攔:“王爺,此舉不?妥。”

    “有?何不?妥?”歲瑞璟冷笑:“有?本事他?們?就當?著?這么多將士的面殺了本王。”

    克己復禮的太子殿下,竟然陪未婚妻在夜里帶兵縱馬,這是何等稀奇的事。

    南湘把夜香桶推到角落,彎腰找到角落里的標識。

    劉壽昌果然已?經現身。

    她用頭巾把散亂的頭發綁好,掏出?匕首朝約定好的地方趕去。

    以?康陽對劉壽昌的寵愛重視程度,只要掌控了劉壽昌,康陽便能為她所用。

    在隆國皇宮近三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并沒有?讓她忘記年少時的苦難與?堅韌,她以?極快的速度奔跑在隆國京城的大道上?,做著?最后的拼搏。

    夜霧越來越濃,她扶著?墻微微喘著?氣,想?著?近在咫尺的成功,臉上?露出?了笑意。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云拂衣!”

    眼珠被憤怒染紅,她看著?馬背上?持弓的女子,聲音里滿是恨意與?怒火:“是你?”

    “是我。”云拂衣打量著?眼前形容狼狽,渾身臟污的婦人:“曾貴妃娘娘。”

    南湘看著?云拂衣身后的金甲衛,還有?御馬與?她并肩的歲庭衡,慢慢直起了佝僂的腰:“你的命真大。”

    “托娘娘的福,我還好好活著?。”拂衣一箭射落南湘手里的匕首,歲庭衡立刻取了一支新的箭遞給她。

    “娘娘見到我,似乎很失望?”拂衣搭箭上?弓:“若沒有?娘娘屢次執意殺我,又哪來我們?的今夜相遇?”

    南湘笑了,她的面容丑陋,但是這個笑仍舊有?幾分曾經寵冠后宮的風華:“你是個很聰明又有?運氣的女人,如果你不?是隆國人,我會很欣賞你。”

    “娘娘派人追殺我們?云家近十次,這樣的欣賞太過沉重,我無法接受。”拂衣把箭對準南湘的頭顱:“當?年二?王叛亂,娘娘能在這種絕境中逃生,才是令人敬佩。”

    “錯了,我只派人追殺過你八次,還有?離巖國也曾出?過一次手。”南湘嗤笑道:“至于還有?誰想?要你們?云家的性命,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小小年紀,就知道跟我唱反調。你離了京城,老皇帝還想?召你回京,我不?得不?殺你。”南湘看了眼地上?的匕首:“你我立場不?同?,我想?殺你有?什么不?可?”

    “貴妃娘娘或許不?知,先帝召我回京可不是為了重用我,而是想?取我的心頭血煉丹。”拂衣看著曾貴妃突變的臉色:“若非你多次派人追殺我們?云家,鬧得滿朝皆知,也許先帝早就找借口把我召回來,讓我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京城。”

    南湘想?說拂衣是在騙她,可是她了解老皇帝,他?確實是這種無情又自私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南湘捂著臉笑:“你們隆國的文臣們?都說我是禍國亂政的禍水,可是真正亂國的只有我嗎?”

    云拂衣身后的金甲衛們?避開了南湘的眼神。

    “如果你們?隆國的皇帝沒有?賦予我權力,我如何殺得了朝臣?”南湘問:“如果不?是他?貪圖享受,那么全國各地的進貢如何送得來后宮?”

    “他?們?那些文臣只敢罵我奸妃妖妃,卻不?敢說歲家皇朝的不?是。”南湘諷笑:“真是一群虛偽的男人。”

    拂衣沒有?反駁,因為她也覺得先帝那個老狗登不?是好東西。

    “今日南胥再次送來了請罪國書。”拂衣看著?南湘:“南胥國王在請罪書上?說,挑撥離巖與?隆國這件事跟他?無關,一切皆是南胥國罪人南湘所為。他?還說此女母親是養馬孤女,出?身低賤卻勾引王君生下同?樣低賤的女兒,此女名為曾湘。”

    “我是出?身高貴的南胥公主,離開南胥時,父皇欽賜我南湘之名,意為足智多謀、聰明好學。”南湘垂下眼瞼,很快又抬起頭,眼中有?火焰燃燒:“我那個無能的王兄,只有?在推卸責任時,那顆蠢豬似的腦子才會變得聰明。”

    若她是王后所生的王子,肯定比那個廢物王兄適合做國王。

    “你雖瞧不?起你的母親,可是你潛入我們?隆國時,還是用了她的姓氏。”拂衣舉著?弓的手一直放下:“我對敵人向來不?愛多說話,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乖乖束手就擒,或者被我射穿雙腿就擒。”

    “我的手下也落到了你手里?”南湘問。

    “你說的是哪一個?”拂衣注意到南湘試圖去撿地上?的匕首,一箭射穿她的手掌:“你是了解我的,我輕易不?會對女子出?手。”

    “我不?是女人?”南湘捂著?手掌,恨恨地看著?拂衣。

    拂衣再次搭箭:“有?些話你說得對,先帝確實罪無可恕,但這并不?代表你清白無辜。我是隆國的郡主,受全天下百姓的供養。當?你殺害忠良,還意圖挑起兩國戰爭,差點讓隆國百姓陷入戰爭之時,你在我眼里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敵人。”

    對敵人的仁慈與?心軟,就是對隆國百姓的殘忍與?辜負。

    金甲衛聽到云郡主說先帝罪不?可恕時,紛紛低下頭,恨不?得捂住耳朵,這是他?們?能聽的嗎?

    “太子殿下,你的未婚妻罵你祖父,你就這么聽著??”南湘諷刺地看向歲庭衡:“你們?隆國自詡禮儀之邦,以?孝治國,難道要為一個女人例外?”

    “孤什么都沒聽見。”歲庭衡面無表情開口:“你這個南胥派來的探子,為何憑空污蔑我朝未來太子妃的清白?”

    “南胥國果真狼子野心,無時無刻都在算計我朝。”歲庭衡抬手:“金吾衛何在,把這個中傷云郡主的探子抓起來。”

    “是!”金甲衛連忙下馬,持刀把南湘包圍起來。

    南湘卻沒打算讓這些人抓住自己,她拔下藏在發間淬毒銀針,朝自己喉嚨扎去。

    “嗖!”

    一支箭射穿她的手臂,她握針的手無力垂了下來。

    她抬起頭,雙目赤紅的與?云拂衣冰冷的雙眸對視。

    “貴妃娘娘不?要急于求死。”拂衣等金甲衛把南湘綁好以?后才徐徐開口:“你剛才也說了,我大隆是禮儀之邦,如何處置你,當?由?大隆律例說了算。”

    “云拂衣。”南湘兩只手都受了傷,她仰望著?馬背上?的拂衣:“我利用老皇帝禍亂大隆,而你利用太子為云家報仇,你我其實是一類人。”

    即使是死,她也要在歲庭衡心里扎下一根懷疑云拂衣的針。

    金甲衛恨不?得自己當?場失聰。

    “誰跟你一類人?”拂衣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我看你瞎了狗眼,我家太子儀表堂堂,文武雙全,克己復禮,風度翩翩,有?君子仁德之風,先帝那老登丑陋好色,殘暴不?仁,他?拿什么跟我家太子比?”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

    金甲衛:“……”

    啊,他?們?已?經失聰失憶,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差矣。”歲庭衡在寂靜中開口:“你以?美色惑先帝,而孤以?男色惑云郡主真心,如此說來,不?懷好意的人是孤。你一個犯下累累惡行?的他?國探子竟敢說孤與?你是一類人,難道是想?代表南胥羞辱孤?”

    金甲衛:“……”

    不?,今夜他?們?就不?該出?現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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