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傅錦時趕到的時候,褚暄停正與幾個?人纏斗在?一起。
此處乃是下游,因為褚暄停的刻意安排,此處駐守的沉鐵衛(wèi)并不多,反而是遂州守備軍居多。
但?是此時傅錦時看到不少穿著遂州守備軍鎧甲的人同?沉鐵衛(wèi)在?打斗。
陸家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還要長。
褚暄停聽到馬蹄聲,借助長槍左右快速拍震將身前兩人震開后下意識側身抬眼看去,只見傅錦時騎馬而來。
她?圖方便,所以總愛扎高馬尾,有風繞過,發(fā)絲飛揚,褚暄停忍不住彎了眉眼。
待到近了,傅錦時飛身下馬,抽出后腰的短刀,朝著褚暄停的方向甩去。
褚暄停見狀卻是動也未動。
他站在?那里,一身玄衣,頭發(fā)用玉冠半束,手中長槍槍尖向下,半邊貼于腿邊,半邊擋于身后,乍然一看,倒是顯得落拓不羈。
短刀擦著他的頸側過去,留下一絲血痕,最后“噗嗤”一聲,他的身后伺機襲擊上來的那名守備軍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躲也不躲,真不怕我甩到你身上啊。”傅錦時走?上前,從?那人身上拔出短刀。
褚暄停指著自己頸間刺痛的位置道:“勞煩傅姑娘醫(yī)治了。”
傅錦時翻了個?白眼,“我就該等著給你收尸。”
褚暄停粲然一笑?,“有勞。”
傅錦時橫了他一眼。
兩人說話?間,有更多的刺客圍了上來,傅錦時與褚暄停肩膀靠在?一起,她?沒好氣地問道:“太?子?殿下,你放人進來的時候這么沒數(shù)嗎?”
傅錦時掃了一眼周遭的人,不說她?現(xiàn)在?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就算是她?全盛時期,同?這么多人對上也得拼一身重傷才能?殺了。
褚暄停先前被?圍攻身上已然添了傷,而且這些人數(shù)量太?多,不停地打斗對體力也是一番考驗。
他道:“人若是太?少,就無需我動手了。”
傅錦時“呵”了一聲,“我來還是多余了。”
褚暄停知道傅錦時還沒消氣,好脾氣地道:“來的很及時。”
傅錦時哼哼兩聲,扔下一句“要跳水了喊一聲”便握著短刀對上了一擁而上的刺客。
她?反手拿刀,將刀背抵在?小臂的護腕上,刀刃朝著外頭,打斗時左手用巧勁擋開攻擊,右手則趁機橫切,這還是大哥教?她?的,這樣用刀能?夠迅速將敵人一刀致命。
她?先前極少用上這個?招式,因為流出的血會濺在?身上,她?不喜歡濕漉漉的感覺,但?現(xiàn)下她?的情況不允許她?長時間消耗,于是便用了。
只見她?左手四兩撥千斤般卡在?襲來之人的手臂,而后猛地向下一震,隨即手肘一頂,亂了那人的招式,緊接著右手反握著的短刀頃刻間劃過那人的頸側。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那人手中的長刀“咣啷”落地,捂著脖頸倒了下去。
她?的勢頭很猛,頃刻間便取走?數(shù)人的性命,但?同?時,她?的體力在?迅速下降,若是有人細看,能?發(fā)覺她?握刀的手有細微的抖。
但?是此刻顯然無人顧得上,除了褚暄停。
他察覺到傅錦時的力不從?心后,慢慢朝她?靠過去,此番傅錦時前來,他知道是何意。
靠近后,他給了傅錦時一個?眼神,傅錦時幾不可?查的點?頭,兩人開始往河岸處靠近。
也在?此時,傅錦時忽然發(fā)現(xiàn)其中有幾個?人的鎧甲不太?對勁,她?皺著眉小聲對褚暄停道:“遂州守備軍的鎧甲有這么臃腫嗎?”
褚暄停一早便注意到了了這幾個?人,先前打斗時,這幾人動作略顯笨拙,但?是能?被?陸家派來的,肯定不會是武功差的,所以其中必有蹊蹺,“應當是鎧甲里面藏了東西。”
傅錦時道:“小心些,別真死了。”
褚暄停說:“沉西還是另請夫子?吧。”
傅錦時心情總算舒暢了些。
陸家派來的人步步緊逼,很快傅錦時便假裝體力不支,被?一人打在?手腕,短刀脫手而出,傅錦時及時側身閃過斜刺過來的長劍,褚暄停飛身上前,長槍橫貫在?前,擋住了下一劍。
那人的力氣極大,褚暄停撿來的那柄長槍瞬間斷裂,但?他反應極快,腳下用力穩(wěn)住身形而后快速側頭躲避長劍,同?時抬腳前踹,與她?同?時抬腳的還有傅錦時,那人瞬間被?二人踹了出去。
“還是有些默契的。”褚暄停道。
傅錦時則是趁機在褚暄停耳邊小聲道:“回?頭讓人幫我找回?來。”
褚暄停微微偏頭保證道:“放心,丟不了。”
“二位還真是感情至深。”其中一個?刺客臉上掛著面具,聽到了兩人的話?,他嘲諷出聲:“也不必麻煩了,我會代勞將刀放在?二人尸身之上。”
褚暄停聞言挑眉,覺得這人會說話?,于是他決定等一下敗在?這人之手。
傅錦時則是瞇起眼睛打量著那人。
少傾后,在?那人再次朝著二人襲來時,傅錦時摸出自己先前順手揣在?身上的飛鏢,朝他的心口甩去,褚暄停也在?同?一時間想好了假摔,然而他剛裝出不敵的樣子?,那人便停在了離他半步遠的位置,而后倒下了。
“真卑鄙。”臨倒下前,他望著兩個?人說。
褚暄停:“……”
剛才才說有默契,現(xiàn)下就打臉。
然而就在?那人倒下的瞬間,傅錦時陡然發(fā)現(xiàn)他與褚暄停的周圍只剩下了身著臃腫鎧甲的守備軍。
褚暄停也察覺到了危機。他下意識擋在?傅錦時的身前。
他比傅錦時高出一個?頭,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袍,腰間玉帶相束,更襯身姿挺拔,傅錦時下意識想到了從?前遇到危險便會擋在?她?身前的三哥。
她?抬頭看去,在?看到褚暄停的玉冠后,回?了神,三哥沒錢買這樣好的玉冠,甚至三哥還未加冠。
“太?子?殿下,永別了。”一道幽冷的聲音入耳,傅錦時越過褚暄停看到圍過來的其中一人拿出一個?火折子?,旁邊的人也都同?他一樣。
這一刻,傅錦時反應過來了那些人為何鎧甲臃腫。
因為里面放了火藥。
爆炸響起的一瞬間,褚暄停下意識將傅錦時攬在?了懷里,眼前的這一幕瞬間同?上一次秋狩回?府的路上褚暄停替她?擋箭的那一幕重合。
傅錦時拽著褚暄停的衣裳就要調換兩人位置,卻沒抵得過褚暄停的力道,充斥耳膜的爆炸聲中她?聽到褚暄停低聲道:“別動。”
電光火石之間,傅錦時變幻姿勢用胳膊護住了褚暄停的頭。
他倆就在?河岸邊上,瞬間被?爆炸的力道沖進了河中。
“殿下——”
遠處的沉西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看到這一幕還是下意識沖過去,卻被?震了出去,他撐著劍站起來,只能?看到河面上涌上來的血。
早就退到一旁的刺客見狀,對視一眼,迅速撤退。
“去,稟報律世子?。”沉西很快穩(wěn)住了心神,按照太?子?殿下先前的囑咐開始安排,“去尋沉驛,讓他過來勘察。其余人隨我下河。”
沉鐵衛(wèi)領命,迅速做事。
因為距離太?近,根本無法全然避開,褚暄停擋了大半炸藥爆炸而產(chǎn)生的威壓,右后肩膀處也被?灼傷了,幸而有傅錦時護住了頭,下水后沒有暈過去,兩人迅速調整狀態(tài)朝著城外的方向游去。
但?是青川河的水流很是湍急,兩人游了一段后,褚暄停便因失血過多而開始昏沉,很快便隨著水流被?沖走?。傅錦時下意識去抓,卻抓了個?空,她?嘗試去追,卻因河底太?黑而看不太?清,最后只能?約摸著方向朝著褚暄停沉沒的位置游過去,也幸好褚暄停幸運,被?一塊水下的石頭攔住了。
傅錦時拉著褚暄停的手腕,將人拽著往上游去,待到露出水面,她?換了個?姿勢,用胳膊環(huán)住褚暄停的脖子?,帶著他往前游,一直到差不多出了城的位置,才漸漸停下。
但?她?沒有立即上岸,而是潛在?水面下等了片刻,確認岸邊暫時沒有人才帶著褚暄停上了岸。
上岸后,她?沒有做過多停留,避開爛泥背著褚暄停迅速找了個?比較隱蔽的位置藏身。
就在?她?剛遮蓋好的時候,聽到了腳步紛沓的聲音。
陸家果然也怕褚暄停是演戲的,所以沿著河岸這一帶怕都布上了人。
傅錦時不知道褚暄停在?城外是如何安排的,但?她?動了手,又帶著褚暄停游的這一段體力近乎耗盡,若是對上這些人,她?雖能?打,勝算卻低,最好的法子?是等著這些人找不到人離開,不然只能?是殊死一搏了。
她?聽見有人說:“剛才聽到了這里有聲音,不會真沒炸死吧。”
“找一找。”
“這里有血跡。”
聽到這一聲,傅錦時心中一緊,下意識去看褚暄停的傷,卻見傷口處的血只是滲出來,并不能?滴落在?地。
“還有河邊的爛泥。”
傅錦時記得自己刻意避開了爛泥,她?猜測不是自己留下的痕跡,卻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就在?她?精神緊繃之際,她?又聽到一聲呼喊,“人在?那里!”
“去追!”
很快,幾道腳步聲越過她?的藏身之處朝著遠處而去。
傅錦時不確定是否是褚暄停猜到了陸家縝密,所以也提早安排了人以防萬一。
于是她?將褚暄停放好,自己悄悄摸了過去,若真是褚暄停安排的人,總不能?讓人死了。
她?躲在?不遠處的一顆樹后,看清了被?圍在?中間那人的臉,赫然是春山。
他左手手臂受了傷,身上也濕漉漉的,傅錦時猜測他先前應當一直躲在?水里,見到她?帶著褚暄停上岸后便割了自己一刀,借著血跡與上岸后踩到地爛泥將人引走?。
傅錦時四下掃過,注意到一具尸體旁有掉落的長劍,她?算了算距離,打算過去撿起來幫一把?春山。
然而圍在?眾人之間的春山在?注意到傅錦時后,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緊接著傅錦時便見春山忽然攻擊,陸家的那幾個?護衛(wèi)顯然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落了下風,春山?jīng)]有戀戰(zhàn),突出重圍后,迅速朝著樹林中跑去,很快便沒了身影。
“頭兒,追不追?”
“應該是打斗時落水的沉鐵衛(wèi),跑了也無妨。”被?稱作“頭兒”的人道:“繼續(xù)去河岸守著。”
“頭兒,既然已經(jīng)有人能?夠從?此處上岸,若是那太?子?還活著,也該上來了。”其中一人道。
另有一人附和道:“是啊,頭兒,而且大公子?安排了那么多人,太?子?必定重傷,即便當時不死,僥幸落水,怕也游不了這么遠。”
為首之人想了想,謹慎道:“再巡半個?時辰就回?去復命。”
“是。”
傅錦時在?那幾人還在?商議時,便悄聲離去,回?去找到褚暄停后,又往兩人身上遮蓋了些東西。
約莫一個?時辰后,傅錦時確定陸家的人徹底離開了,她?才起身背著褚暄停出來。
她?將褚暄停放在?一顆樹旁,而后去周遭尋了點?草藥。
褚暄停肩膀處的灼傷要快些處理,不然感染了就更糟了。
褚暄停醒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他下意識去找傅錦時的身影,然而周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扶著旁邊的樹起身,卻因乏力而有些趔趄,然而在?下一瞬有人抓著他的胳膊扶住了他。
“傅錦時?”他側頭看去,然而依舊漆黑一片。
“是我。”傅錦時回?應完,卻發(fā)覺褚暄停不太?對勁。褚暄停雖面對著她?,但?眼神卻有些渙散無神。
“褚暄停。”
“嗯?”
“你是不是看不到我?”
褚暄停皺眉,仔細去看,片刻后他搖頭,“太?黑了,看不到。”
傅錦時看了眼天色,而后又看向褚暄停的眼睛,隨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毫無反應,傅錦時抿唇,沒有立即出聲。
褚暄停此時也意識到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第152章 第152章
傅錦時扶著褚暄停靠著樹坐下,褚暄停抬起手置于眼前,反正變換,眼前卻無半點影子。
他嘆了口氣,“看來是真的瞎了。”
說完,他抬起頭,正要同傅錦時再說句話,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臉被?捧住了,一道清雅的氣息靠了過來。
一瞬間?,他猛然僵住。
“你……”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別動。”傅錦時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褚暄停的眼睛,“沒有外傷。”
她再次確認了一遍。
爆炸聲響起來時,褚暄停將?她護在懷里,自己承受了大?部分沖擊,所?以她給他處理完肩膀處的灼傷時,也檢查了其?他地方,除了幾處不是很嚴重的刀劍之傷沒有別的。
然而卻沒想到?褚暄停醒來后眼睛竟出了問題。
“除了眼睛看不見,可還有哪里不對勁?”她問道。
天?色昏暗,傅錦時怕火堆引來陸家的人,于是沒敢生火,所?以此時為了看清楚,靠的極近,說話間?,兩個人的呼吸交錯在一起。
偏偏傅錦時并不覺得?有什么,只是認真的等著褚暄停回答。
然而褚暄停現(xiàn)在注意力全然在傅錦時雙手上?以及兩個人的距離上?。
傅錦時毫無察覺褚暄停的心思,以為他在認真感受,便也沒催。
半晌,褚暄停微微偏開頭,他道:“頭有些疼。”
他剛醒來時,肩膀處火辣辣地疼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此刻仔細感受,才發(fā)覺頭也有陣陣鈍鈍的疼。
傅錦時聞言雙手慢慢向上?摸索,不經(jīng)意的掃過了褚暄停的耳朵。
褚暄停只覺得?整只耳朵忽的升高了溫度,他再也受不了,抬手拉著傅錦時的手覆在了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別亂摸了,是這里。”
傅錦時輕輕摁了一下,“疼嗎?”
“鈍疼。”
傅錦時想到?自己在水底找到?褚暄停時他是被?一塊巨石擋下的,于是道:“你應當是在河底時頭部撞到?了巨石,顱內淤血導致的眼盲。”
褚暄停對自己撞到?石頭沒有半點印象。
“待到?明日天?亮,我給你施針。”傅錦時收回了手,對褚暄停說:“等到?淤血散去,就可復明。”
褚暄停詫異道:“你帶著銀針?”
“這銀針今日本?是要給空宅中的病人用的。”
傅錦時同江舟幾位大?夫調整了幾次藥方都無法根治疫病,所?以今日打算搭配銀針刺穴試一試,上?午的時候他們才又討論?過這個事情,下午打算先給癥狀輕的試試,結果午膳她收到?了消息。
她本?不打算管褚暄停死活,但最后還是去牽了匹快馬。
“臨走之時,我想到?你既然要假裝不敵落水,定然是要受傷的,便順手帶上?了。”傅錦時說著,撿了根樹枝,隨手轉著把玩,“沒想到?竟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褚暄停笑了笑,“思慮周全。”
兩人說了會兒話,天?也徹底黑下來了,淡淡的月光灑在褚暄停的臉上?,這般笑起來,倒顯得?他的眉眼溫潤。
“還能笑出來,心態(tài)倒是好?。”傅錦時側眸望著他,“如今這般處境可有料到??”
褚暄停根據(jù)聲音判斷傅錦時的位置,他側過頭去,準確對上?了傅錦時的眼睛,笑意清淺道:“不曾料到?你來。”
傅錦時見他如此神情,轉著樹枝的動作微停。
褚暄停此時的眼睛分明無神,但不知為何她卻看到?了晶亮,配上?他笑起來時微微上?挑的眼尾,在這樣?的月色下,倒顯得?有幾分勾人。
傅錦時注視著這雙眼睛,第一次有些移不開眼。
初秋的遂州到?了晚上?便會起風,林中樹葉隨風擺動,發(fā)出“沙沙”聲,傅錦時被?細碎的聲音拉回了思緒。
她回過神來后,抬手覆上?褚暄停的眼睛,感受到?掌心傳來睫毛掃過的癢意,她道:“本?不打算管你的。但你若死了,很麻煩。”
褚暄停感受到?眼睛上?的微涼觸感,他道:“你捂我眼睛作甚?”
雖這么問,卻沒有動。
傅錦時其?實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再看到?褚暄停的眼睛,許多事情不能開頭,這才這般做了,做的時候根本?沒想好?解釋,此時被?問,一時間?也說不出借口來。
褚暄停沒得?到?傅錦時立刻的回應,也不急。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下來。
片刻后,傅錦時出聲道:“月光刺眼,你的眼睛不能受光。”
是個很爛的借口,若當真是如此,早該遮住了,褚暄停卻沒有介意,他似是笑了一聲,“那還勞煩傅姑娘替我遮住。”
傅錦時應了一聲,“把眼睛閉上?。”
褚暄停聽話閉上了眼。
傅錦時將?自己的發(fā)帶從?后面撕扯開一節(jié),覆在褚暄停的眼睛上?向后系好?。
褚暄停任由她動作,甚至還配合的抬手扶住了前面,方便傅錦時打結。
“可以了。”傅錦時說。
褚暄停放下了手。
“幸好?你來了。”
傅錦時坐回自己的位置后,道:“其?實若非是我,你未必受這般重的傷。”
若是不為護她,褚暄停不至于拖慢了那一瞬間?,他完全可以毫發(fā)無損地躲開爆炸。
“我便是不擋過去,你也能好?好?避開。”褚暄停略微歪著頭道:“這樣?說來,倒是孤多此一舉了。”
當時他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但其?實他們二人各自都能完好?避開的。
傅錦時望著褚暄停,笑了起來,褚暄停唇角翹起。
他們二人都是極好?的,誰也不是拖后腿的。
“岸上?,你是怎么安排的?”傅錦時說起了正事。
褚暄停問道:“你到?如今遇著了誰?”
“春山,還有陸家的人。”
“這樣?的話,春山如今便已經(jīng)給律蘭旭傳了信。”褚暄停說:“不出一日,晝津和?沉七也會能過來。屆時便等著京城與陸家的消息了。”
“二皇子?”傅錦時還記得?褚晝津如今依舊是流放之身,倘若來此,豈非是送到?陸家刀刃上?。
“他來尋商邑。”褚暄停說。
傅錦時想到?那塊染血的玉髓,問道:“問過白興裕了嗎?”
既然是在城東處尋到?的玉髓,那么說明商邑發(fā)現(xiàn)了城東的異樣?,但是還未來得?及報給他們,便被?發(fā)現(xiàn)了,甚至受了傷。
“白興裕說他逃出了遂州,但是出了遂州以后便失去了蹤跡,梁慈崇的人也一直在找他。”
“只要沒落在梁慈崇手中,情況就不算糟。”
“嗯。”
“京城那邊,你又是如何安排的?”
“我差人給扶清送了信,讓她……”
祁州,陸家。
“父親,成了。”陸玨拿著消息進了陸曄的書?房。
梁慈崇雖被?褚暄停的人看住,但他手底下的人并不會因為少了個梁慈崇而亂了陣腳,可以說大?半個遂州在他們陸家的掌控之中。
陸曄正在練字,聞言,他寫下最后一筆,應了聲。
陸玨站在一旁,看著那副字,贊道:“父親的筆勢越發(fā)蒼勁雄渾。”
“比之陛下如何?”
陸玨下意識抬眼看向一旁掛著的那副書?法,而后收回目光恭敬回答:“父親更甚。”
陸曄朗聲一笑,擱下筆,“將?消息給我。”
陸玨雙手將?手中的小卷紙呈上?。
陸曄展開,看完后,他道:“給張慶全去個消息。”
“父親是懷疑……太子殿下將?計就計?”
“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多智近妖,不容小覷。”
陸玨道:“那可是足量的火藥,而且我還安排了人在城外河道巡視,皆未發(fā)現(xiàn)他與傅錦時的蹤跡,如今寧王世子律蘭旭也派了人出來找,那著急樣?子,不像是假的。”
陸曄淡淡地瞥了一眼陸玨,“那河中你可發(fā)現(xiàn)了尸體?”
陸玨一頓,而后道:“青川河河水湍急,尸體被?卷走,很是正常。先前周義等礙事的人皆是扔進了這河中處理的。”
陸曄神色深沉地望著陸玨,“玨兒,你知道秦家與云家為何敗了嗎?”
陸玨回答:“太過自以為是。”
說完他猛然驚覺,自己犯了同樣?的錯誤。
陸曄見他意識到?了,便沒再多言。
陸玨躬身垂首,“兒子知錯。”
“去辦吧。”
“是。”
陸玨從?書?房出來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剛到?院門,恰好?碰上?了前來尋他的褚祈年。
“六殿下。”他恭敬行禮。
褚祈年擺擺手,“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我之間?不必講求這些虛禮。”
“禮不可廢。”陸玨笑道:“殿下來找我是何事?”
褚祈年眨眨眼,“聽說樓仙臺上?了新酒,這不來喊你一同去嘗嘗。”
“今日恐怕無法陪同殿下了。”陸玨遺憾道。
“可是出了事情?”
陸玨點頭,“剛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在遂州遇襲失蹤,眼下生死未卜。”
褚祈年陡然變了臉色,“怎會如此?!遂州守備軍同沉鐵衛(wèi)是做何用的?如何會讓刺客近身!”
“殿下不怪太子殿下?”
“我為何怪皇兄?”
“殿下被?貶來此處畢竟是因太子殿下,我還以為……”
“關皇兄何事?當初是我母妃有錯在先,能留我們二人一命,已是皇兄心善。”褚祈年臉上?還帶著擔憂和?急切,“陸兄,可否借我?guī)讉人,我要親自去尋。”
“眼下殿下被?貶在此,陸家又是駐邊守將?,都不可隨意離開祁州。”陸玨觀察著褚祈年,見他的確像是不知情的樣?子,又寬慰道:“不過殿下無需著急擔心,律世子已經(jīng)派了人去找。”
“我怎么能不急!”褚祈年道:“不行,我要上?書?父皇,允我親自去找皇兄。”
說完,褚祈年也不等陸玨再說話,便急忙離開了。
陸玨望著褚祈年的背影,心中有了衡量。
而褚祈年回了屋后,有模有樣?地寫了一封折子,又喊了人來吩咐道:“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是。”
待到?那人離開后,褚祈年斂了神情,漠然道:“二公子,看好?了嗎?”
他轉過身,看向屏風后面,很快,陸琪從?那處走了出來。
“六殿下耳力甚好?。”
褚祈年沒有同他廢話,而是徑直道:“二公子看來是決定選擇站在皇兄這邊了。”
陸琪淡淡笑道:“太子殿下可從?沒給我選擇的權利。”
三?日之前,褚祈年約著他去打獵,然而箭卻是對準了他。
“二公子,皇兄給你五日時間?要你考慮清楚,做出選擇,可我卻沒有那么多耐心。”褚祈年雙腿夾住馬腹,拉弓對著他笑道:“三?日后,還望陸公子作出決定。”
說完,他松了手,卻在松手的瞬間?略微偏開角度,那支箭經(jīng)過陸琪的耳朵,射/入他的身后,“噗嗤”一聲,利箭穿物。
陸琪夾著馬側身看去,只見一只灰色的兔子掙扎了兩下便失去了聲息。
他抬眼,再次看向褚祈年,他依舊是那副面目含笑的樣?子。
陸琪知道,這是警告。
他生肖屬兔。今日的獵物是他。
陸琪從?記憶中回過神來道:“若是今日我沒來,明日陸家二公子怕是會離奇死在陸宅。”
褚祈年雙手環(huán)胸,唇角生笑,“腳踩兩條船,自然會溺死在水中。”
第153章 第153章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徹底亮起來時,傅錦時照例拿過褚暄停的手診脈。
她倆靠著一棵橫倒在地的樹,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一整晚,傅錦時都注意著褚暄停的情況,生怕他發(fā)熱。
然而人就是怕什么來什么。
甫一碰到?褚暄停的手腕,傅錦時便發(fā)覺指尖滾燙。
仔細一診,果然發(fā)熱了?,她起身到?另一側,去查看褚暄停肩膀處的傷口。
因為兩?人落了?水,衣裳都濕了?,傅錦時找到?這處地方后便用幾根樹枝支了?個架子起來,將兩?人的外衣放在了?通風處晾,褚暄停的這處傷則在她用了?藥后,撕了?衣袍的衣擺處給他簡單綁了?綁。
她看見傷口周遭發(fā)紅,上面出了?一層透明且微微發(fā)黃的東西,一看便是開?始化膿了?。
“褚暄停。”傅錦時輕輕喊了?褚暄停一聲。
褚暄停有些遲鈍的抬頭,“嗯?”
傅錦時見狀知道褚暄停此刻怕是已經(jīng)燒的神志不清了?。
“你坐在這里別動?,我去給你尋藥。”
她隨身帶著的只有止血藥和止疼藥,但褚暄停灼傷的位置只用止血的不夠。
傅錦時說完起身就走,褚暄停察覺到?她要走,下意識抬手去抓她,卻抓了?個空。
他有些愣愣地攥了?攥手,最后垂頭喪氣地落了?下來,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片刻,忽然傳來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褚暄停微微側頭,去辨別聲音的方向,然而此刻他因為高熱反應格外遲鈍,只能判斷出大概在他的左側,再就是那道聲音離著他越來越近。
他皺起眉,想要扶著身后的樹站起身,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掃過他的手。
觸感?微涼,有些滑膩。
只一剎那,他判斷出是一條蛇。
下意識地,他抬手甩了?出去,然而也在這轉瞬間,手腕刺痛。
而他也因這一下的用力過猛沒?能站穩(wěn),摔倒的瞬間,他只能憑借記憶去扶身旁那顆倒下的樹。
蒼白的手指抓在干枯的樹皮上,青筋乍現(xiàn)。
肩膀處的布條也在瞬間洇出了?血。
然而褚暄停顧不上這么多,他只覺得陣陣發(fā)暈,腳下發(fā)虛。
他不知道是那條蛇有毒還是因為自己?的高熱,他甩了?甩頭,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
緩過那一陣暈眩后,他察覺到?那條蛇咬到?的位置發(fā)出陣陣灼痛,褚暄停也由此也判斷出蛇應當是有毒的。但是眼下傅錦時不在,他只能憑借自己?知道的一點方法?自救。
褚暄停摸索著找到?自己?的衣擺處,用嘴咬住一角,右手用力一撕,撕下一小塊布條來。
而后他將布條纏在了?上臂處,借著牙齒咬住一端,用力纏緊,之后抬起手,一點點的往外吸毒。
他沒?多大力氣,每動?一下都能感?覺到?身體的沉重,但他一點也不敢停。
傅錦時沒?敢走太遠,一是她不放心將褚暄停一個人放在那里,二?是她不確定?陸家在這附近還有沒?有人,于是大概找了?幾樣能救急的藥材后,又順道摘了?兩?個果子,便快速往回?走。
聽到?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音,褚暄停猛地轉頭出聲,“誰!”
他此刻眼睛上蒙著黑色的發(fā)帶,唇邊帶著血,全靠著旁邊的樹支撐著,整個人狼狽地不像樣。
雖然天色還很昏暗,可?傅錦時一眼就注意到?褚暄停抬著的手上沾了?黑色的血,她迅速上前,看到?了?手腕上的傷口。
是蛇咬的。
她離得近了?,褚暄停聞到?了?熟悉的氣息,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可?算是回?來了?。”
他早就沒?什么力氣,這一放松,險些倒了?,傅錦時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讓他坐下。
褚暄停因為不知道把蛇甩去哪里了?,便一直沒?敢坐下,此刻終于能不用再強撐。
傅錦時看著褚暄停手腕處還有些發(fā)黑的血,神色有些凝重,她道:“借你的玉冠一用。”
“嗯。”
傅錦時拆下褚暄停的玉冠,借著一旁的樹將其摔碎,而后取了?其中一小片過來,她對褚暄停說:“你忍一下,我?guī)湍惆讯厩謇砹?。”
褚暄停應了?一聲。
傅錦時借著斷口處的鋒利,將褚暄停的手腕劃開?,那處開?始流出血來,有些發(fā)黑,后來血漸停,傅錦時便從旁進行擠壓,但依舊還有些發(fā)黑,她想了?想,還是下了?嘴。
褚暄停本?來疼的出了?汗,卻忽然感?受到?有什么柔軟貼在了他的手腕處,他指尖一顫,大約能猜到?是傅錦時給他往外吸毒。
“傅錦時……”
他垂下頭,依舊是漆黑一片,但他眼前卻好似看到?了?傅錦時握著他的手腕替他清毒的樣子。
傅錦時將嘴里的污血吐到一旁,沒?工夫理褚暄停。
褚暄停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呆呆地任由傅錦時。
一直吐了?四次,手腕處的鮮血才恢復成?了?正常顏色,傅錦時松了?口氣。
“可?算是行了?。”
傅錦時沒?做停留,找了?片還算大一些的葉子去一旁的河里舀了?水,漱了?口,回?來遞到?褚暄停嘴邊,“漱漱口,免得被毒倒了?。”
褚暄停跟著她說的做。
傅錦時又將幾株草藥塞到?了?褚暄停手里,“沒?法?煎藥,湊合一下吧。”
褚暄停也知道此刻他們不敢生火,于是將藥塞進嘴里,嚼了?。
然而只一口,苦澀加辛辣的味道刺激的褚暄停本?來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
傅錦時也知道味道不怎么好,但此刻只能這么湊合了?,她安撫道:“殿下,良藥苦口。”
褚暄停木著臉,機械地嚼。
傅錦時則是趁著這個功夫將其他的藥借著石頭搗碎了?,敷在了?褚暄停的手腕和后肩上。
做完這些,褚暄停嘴里的藥也嚼得差不多了?,傅錦時將剛才摘來的果子塞進了?褚暄停的手里。
“沒?有糖球,吃這個吧。”傅錦時道:“甜的。”
說真的,褚暄停有些受寵若驚。
傅錦時對他是不是有些太好了?,要知道前一天她還在生氣。
“你……”褚暄停攥著果子,問道:“不生氣了??”
“你都慘成?這樣了?,我哪還有心思生氣。”傅錦時啃了?一口果子,道:“我還沒?小氣到?跟個病人計較。”
褚暄停彎了?彎唇角,輕聲道:“以后不瞞你了?。”
傅錦時偏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有你的考量,我有我的想法?。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褚暄停此番計劃風險雖高,可?一旦成?功,陸家便徹底暴露,迅速而高效。
利大于弊。
的確是個好計劃。
可?對她而言,弊大于利,因為褚暄停活著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褚暄停聞言,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傅四,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清醒理智。”
久違的一個稱呼,傅錦時乍一聽愣了?一下,同時,傅錦時也察覺出褚暄停有些不高興,她想了?想,自己?這么說好像是顯得她有些冷漠,還有些不識好歹。
“我并非那個意思。”她解釋道:“你是太子,你做事?有你的立場,權衡的利弊與我并不能完全相同。對你來說,鏟除了?秦云陸三家后,剩下四皇子,雖是阻力,可?有他同敵國合作這一點,扶清斗得過他,而且有了?女子科舉,扶清登基也有了?支持,你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便是此番出了?意外死了?,也無妨。”
“但是對我來說,你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傅錦時說完這句后本?想再加一句“你活著,我做事?才方便”,然而頓了?一下她沒?將那句話說出口。
褚暄停聞言,即便知道傅錦時說得重要并非是他想要的那個重要,可?依舊忍不住心中一顫。
他莞爾一笑,“傅姑娘,沉西的夫子也可?以是你。”
傅錦時哼笑一聲,“三倍月錢。”
“給你五倍。”
傅錦時笑了?一聲。
氣氛輕松起來,兩?人各自啃果子。
啃完后,傅錦時問褚暄停,“沉七他們還得多久能來?”
褚暄停的后背需要她用力氣將外面一層刮了?再撒藥,好的才快,他此刻的發(fā)熱也是因為這處傷口感?染導致的,所以必須盡快處理。
“他們離得遠,最快也得半日。”
他斷定?陸家謹慎,會先來此處守著,為了?不讓陸家察覺是他演戲,所以只在河岸旁安排了?三名沉鐵衛(wèi)守著以備不時之需,眼下用上了?春山,只能等春山去通知沉七等人。
傅錦時也大概明白這其中的安排,出于小心,沉鐵衛(wèi)怕是不敢用信號,否則極易引起陸家的警覺,靠人去通知,速度自然就慢了?。
“這樣的話,我們便先待在此處吧。”這會功夫,天也徹底大亮了?,傅錦時給褚暄停又把了?一次脈,道:“你先睡一會兒休息,緩一會兒,我再給你施針。”
褚暄停下意識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其實看不見,讓他極沒?有安全感?。
傅錦時見狀以為他在擔心,便溫聲道:“不必擔心,多則半月,少則十日,便能好。”
褚暄停應了?一聲,他是真的撐到?極限了?,一個果子并不能補充多少體力,于是靠著樹閉上了?眼睛。
傅錦時看他安靜地靠在那里,竟顯得有些乖巧。
她心中微微一動?。
察覺到?此,她猛地收回?了?目光,轉過身仰頭看向了?天空。
此時的天空一片碧藍,陽光透過林中樹葉照進來,明亮卻不刺眼。
傅錦時還看到?了?飛過的鳥兒,胖乎乎的,讓她想到?了?太子府上常來的那幾只。
她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遂州,青川河河道。
律蘭旭是同應寒川一同來的此處。
律蘭旭早在褚暄停遇刺失蹤的消息傳來的第一時間便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但昨日他還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在他們計劃之外的消息。
沉驛昨日勘察這邊的情況后,發(fā)現(xiàn)此處用的火藥同當日上元節(jié)時,京城清遠街爆炸的炸藥一般無二?。
律蘭旭昨日便打算過來查看的,但有人在空宅那邊散布了?褚暄停遇刺身亡的消息,不少人都害怕太子死了?,朝廷會不管這邊,再加上有心人的煽動?,不少人竟想要挾持太醫(yī)逼迫他開?城門。
因為治好疫病的藥方始終還未能徹底解決,這些人倘若跑出去,遂州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況只怕是要糟,所以律蘭旭便先去處理了?此事?。
空宅的事?情控制住后,已經(jīng)到?了?夜里,恰在此時城門處的護衛(wèi)傳來消息,說是錦衣衛(wèi)到?了?,其中還有人受了?重傷,律蘭旭聞言,讓人將人帶去州府,他帶著江舟也趕了?回?去。
炸藥一事?便拖到?了?今日。
律蘭旭查看了?一番沉驛收集起來的一些顆粒狀的粉末,又將其給了?應寒川。
應寒川是參與過清遠街一案的,他分辨后冷聲道:“的確是一樣的。”
律蘭旭聞言,心中打了?個旋。
看來當初清遠街爆炸一案同陸家還有些關系。
他不知道褚暄停當初有沒?有察覺清遠街一事?還有陸家的手筆,但如今這個顯然是證據(jù),他記得刑部參與的案子證據(jù)最后都會同卷宗留存在一處,于是沉吟片刻后,他對沉驛道:“將此處的東西先收集起來藏好,不要聲張。”
囑咐完沉驛,律蘭旭又對應寒川道:“應司印,勞你幫個忙。”
褚暄停走之前,同他說過,應寒川是可?信之人,若是來了?,可?用。
應寒川頷首,律蘭旭道:“聽聞你們錦衣衛(wèi)養(yǎng)了?傳信的海東青。可?否借它給廣陵公主?傳個消息。”
“你想要刑部當初留下來的證據(jù)。”應寒川頃刻間察覺了?律蘭旭的用意。
律蘭旭點頭,他的神色依舊是溫和如水的。
“另外,太子殿下要我與你轉述,許邕還得再留些時日。”
應寒川面目如冰,抱著劍道:“我會上書陛下,錦衣衛(wèi)遇襲,身受重傷,需在遂州逗留幾日。”
律蘭旭聲音朗潤,“有勞。”
第154章 第154章
沉七是在第二日上午才找到的傅錦時?與褚暄停。
“屬下失職,來晚了。”沉七與春山跪地請罪。
褚暄停問道:“遇上了何事?”
春山道:“陸家借口有戎國的人混進了遂州,于?是在周遭幾個村落都安排了人排查,我?們的人為了避開,轉移了地方?,耽誤了時?間。”
“痕跡可清理了?”
“殿下放心。”
褚暄停微微頷首。
春山看向褚暄停的眼睛,擔憂道:“殿下的眼睛……”
“暫時?不能見光。”傅錦時?說?。
褚暄停道:“走吧。”
春山?jīng)]有多問,同沉七在前面帶路。
知道褚暄停看不見,傅錦時?便一直在旁邊牽著他,不過是隔著衣袖抓著手腕。
但是褚暄停的骨架大,傅錦時?抓了一會兒便覺得手酸,褚暄停察覺到之后,反手握住了傅錦時?的手。
傅錦時?偏頭看了一眼褚暄停,褚暄停順著手往上摸索著抓住了傅錦時?的手腕。
“對不住,我?看不見。”
褚暄停說?這話時?聲音虛弱,臉上帶著歉意。
傅錦時?垂眸看向褚暄停的手,他的手,手指修長,用力時?會有青筋,配上冷白的膚色,好看極了,只?不過此時?那雙手上帶著許多細小的傷痕。
是這兩日在林子里?所傷。
他如?今看不見,所以做什么都只?能靠雙手慢慢摸索,所以總是會被劃傷。
“無妨。”傅錦時?收回目光,任由褚暄停握著了她的手腕。
褚暄停無聲彎了彎唇角。
京城,乾正殿。
褚暄停失蹤的消息一經(jīng)傳到律蘭旭那里?,他當即八百里?加急遞了折子上去。
此時?,京城已有不少人知曉了太子失蹤。
“陛下,太子失蹤乃是大事,須得盡快派人去尋。”謝瑯道。
肅帝神色冷峻地站在上首,一言不發(fā)?。
卞驚鵲道:“陛下,律世子雖已派人去尋,但畢竟遂州城內還有患有疫病之人,能派出去的人少之又少,怕是需要陛下下令調人才可。”
寧王早就?收到了自己兒子的密信,知道這一次目的何在,于?是道:“若是從京城遣人前去,怕是來不及。”
肅帝看向未曾說?話的沈懿,“沈卿有何看法?”
“據(jù)律世子奏折所言,此番乃是刺客刺殺,甚至帶著火藥,不顧自身生死?,由此可知,是早有謀劃,甚至鐵了心要置太子殿下于?死?地。”沈懿神色凝重道:“若是派人去尋,須得是信任之人。”
肅帝沉吟片刻,“沈卿可有人選?”
沈懿道:“京城之中太遠,怕是來不及,最好是離著遂州城近的。”
褚扶清聞言道:“父皇,兒臣記得祈年也?在祁州,不若派祈年前去。”
卞驚鵲道:“陛下,公?主所言倒是不錯。”
寧王也?從旁贊同。
幾人話音才落,秦頌錫從另一側進來,“陛下,六皇子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
“拿過來。”
秦頌錫上前,將褚祈年的折子呈了上去。
肅帝打開看過后,對謝瑯道:“扶清倒是同祈年想到一處去了。”
“陛下,六殿下去祁州只?帶了寥寥幾人,人手怕是不足。”謝瑯出言提醒道:“不若再從京中派錦衣衛(wèi)前去,有錦衣衛(wèi)在,陛下也?能安心。”
“錦衣衛(wèi)雖快,人手卻少,青川河極長,所需人手眾多,陛下身邊不可無人。”寧王看向謝瑯,“怕是不妥。”
肅帝神色再次凝重起來。
沈懿適時?提了一句,“六殿下在祁州可是同陸家相熟?”
他開了話頭,寧王便趁此機會說?:“沈首輔的話倒是提醒了微臣。陛下,六皇子人手不夠,但陸家是有人的。不若讓六皇子帶著陸家的人前去尋找太子殿下。”
“謝卿覺得如?何?”
“陸家乃是邊陲重將,軍中有不少能人,想來必定能尋到太子殿下。”謝瑯說?完又皺眉道:“只?是,六殿下年紀尚小,軍中之人怕是不服,微臣擔憂……即便是面上聽從,心中怕是有所……屆時?做起事來自然就?易馬虎。”
他的話說?的不算隱晦,眾人心知肚明。
六皇子自小便是愛玩,不愛讀書,到如?今也?多是只?喜歡吃喝玩樂,軍中又是看中實力的,六皇子定然是鎮(zhèn)不住的。
肅帝負手而立,冷眼看向謝瑯,“謝相,你?此話是在說?朕的兒子無能?”
“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恕罪!是臣失言。”謝瑯連忙跪下請罪,“但是微臣也?是為了太子殿下著想。殿下失蹤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險啊!”
沈懿見狀,站到了謝瑯旁邊,躬身行禮,道:“陛下息怒,丞相此番擔憂也不無道理。”
肅帝臉色更加難看,“沈卿慎言!”
沈懿嘆了口氣?,“陛下,如?今太子殿下的安危才是首要事情。”
肅帝壓下怒火,沖著幾人道:“都給朕出去!”
幾人皆知此時?陛下在氣?頭上,便也?沒敢再說?,紛紛行禮告退。
最后乾正殿內只剩褚扶清和張公?公?。
肅帝道:“去給廣陵倒杯茶來。”
張公?公?應聲離開。
肅帝此時?面上已然沒了半點怒火,他捏了捏眉心,問褚扶清,“太子當真失蹤?非是演戲?”
張慶全才走出去不遠,聽見這話,停住了腳步。
褚扶清道:“原本是將計就?計,想要白興裕與梁慈崇內斗,好將證據(jù)查找齊全,卻不想刺客身上帶了火藥。沉西傳信來說?,當時?青川河上涌上血跡,皇兄當是受了重傷,而且第二日也?沒能收到皇兄無恙的消息。”
“這樣說?來,當真是生死?未卜了。”肅帝心中沉重。
褚扶清紅了眼睛,“父皇,皇兄如?今杳無音信,不可再拖了,還請父皇早下決斷,派人去尋皇兄。”
肅帝嘆了口氣?,“朕也?知情況緊急,只?是扶清,此番怕是就?有陸家手筆,朕如?何敢用陸家?”
“祈年只?是面上不學無術,父皇該是知道的,陸家奈何不了他,有他從旁盯著陸家,兒臣信他。”
“既如?此,朕便下旨。”
聽到這里?,張公?公?輕聲離開。
白興裕在中午人少的時?候去了關押梁慈崇的大牢。
梁慈崇頭發(fā)?污亂,身上的衣裳也?早就?皺巴的不成樣子,他坐在干草上,聽到聲音也?并無反應。
白興裕面目含笑,“梁大人。”
梁慈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白興裕道:“梁大人受苦了。”
梁慈崇淡淡地看著他,“滾。”
一直以來他都對白興裕存有戒心,但是他需要一個人頂在前面,白興裕也?還算聽話,便一直用著了,本以為他就?算有些心思也?翻不出天去,卻不想那些膽小都是他裝出來的。
“梁大人何苦如?此生氣?。”白興裕失笑,“如?今這般皆是你?自作自受。”
梁慈崇諷刺一笑,“你?竟也?知道自作自受。”
白興裕沒理會梁慈崇的諷刺,而是說?:“如?今你?還有機會。”
梁慈崇挑眉,“是太子的機會?還是四?皇子的機會?”
白興裕先是四?皇子的人,卻又對著太子投誠,毫無信用可言。
“看來你?都猜到了。”白興裕瞇起眼睛。
“很難猜嗎?”梁慈崇不屑道:“你?繞這么大圈子挑動太子對我?出手,不就?是想讓太子與陸家相斗,太子與陸家兩敗俱傷,獲利的只?有四?皇子。”
說?著,他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你?猜太子殿下能不能猜到?”
“誰猜到都無妨。”白興裕道:“我?本也?沒想過太子殿下會放過我?,如?今他失蹤,更合我?意。”
梁慈崇罵道:“蛇鼠兩端。陰險之輩。”
“誰不怕死??你?不想活嗎?”白興裕說?:“你?暴露了自己,證據(jù)都被太子的人拿走了,陸家絕不會再保你?,梁慈崇,跟著我?做如?何?”
“你??”梁慈崇忍不住嗤笑,“孫勤和周義,乃至周信,三人跟著你?做了,最后還不是都死?了?”
“那只?是不得已為之。”白興裕說?:“但此番不同,若是做成,你?我?二人都能活。”
梁慈崇神色不明的望向白興裕,白興裕但笑不語。
沉七與春山從事先安排的村落撤離后,另尋了一個附近山里?的空院子。
此處坐落在山里?,離著遂州城遠一些。
傅錦時?與褚暄停兩人各自進了屋皆收拾了一番自己,洗完澡換了衣裳后,傅錦時?給褚暄停用匕首清創(chuàng),處理好后上了藥。
“施了針,眼睛要避光。”傅錦時?說?:“你?閉上眼睛,我?把?眼睛上的發(fā)?帶給你?換了。”
褚暄停似笑非笑道:“這樣說?來,先前未施針時?,無需避光了。”
傅錦時?心中一虛,但面上卻不顯,她道:“提早做準備,殿下也?好熟悉一番。”
褚暄停沒拆穿她。
恰好此時?春山也?進來了,“殿下。”
“事情如?何?”
褚暄停斂了神色,問起了正事。
“六皇子給京城遞了折子,陸琪選了殿下。”春山一一稟報,“律世子也?已經(jīng)給陛下遞了折子,連帶著給廣陵公?主的密信也?送去了。還有錦衣衛(wèi),應司印路上遇襲,不過現(xiàn)下已經(jīng)到了遂州城,律世子暫時?將人留下了。”
褚暄停手指輕點木桌,問道:“城中的疫病如?何了?”
“江大夫同其他幾位大夫用了銀針,有三人癥狀較輕,已然痊愈。”
褚暄停點頭,傅錦時?懸著的心也?暫時?落了下來。
“火藥呢?”傅錦時?問春山,“可查過是否與上元節(jié)時?清遠街爆炸的火藥一致?”
當時?清遠街一事,雖然知道有陸家參與,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jù),此番陸家刺殺又用了火藥,正好是證據(jù)。
“傅姑娘猜測不錯。”春山道:“沉驛查過后,確認是一樣的。律世子借錦衣衛(wèi)的海東青給公?主傳了信,派人將刑部存的證物送來。”
褚暄停道:“下去吧。”
“是。”
春山走后,傅錦時?隨口道了一句,“律蘭旭動作挺快。”
褚暄停側過頭去,道:“你?如?今可還打算去祁州?”
傅錦時?道:“你?已經(jīng)把?陸家引來了,我?還去了作甚?”
她本打算來了遂州后悄悄潛去祁州,一來是為找尋陸家不臣之心的證據(jù),二來便是找他陸家勾結敵國的證據(jù),卻不想被疫病牽絆住了。
如?今褚暄停這番設計之下,倒是省了她再折騰。
“不過白興裕靠得住嗎?”傅錦時?知道,褚暄停放白興裕出來是要利用他找齊梁慈崇替陸家做的那些事的證據(jù)。
如?今雖然知道梁慈崇刻意傳播疫病,還轉移走了白興裕貪來的賑災糧款,但這些只?能證明是梁慈崇所做,卻無法證明是陸家所做。除非有梁慈崇的口供,但梁慈崇顯然不打算招供。
“只?是借白興裕的手把?梁慈崇放出來而已。”褚暄停道:“陸家謹慎,梁慈崇已經(jīng)暴露,陸家一定不會留他,而且按照陸家斬草除根的作風,梁家必定一個不留,我?不信梁慈崇能反抗的時?候會選擇坐以待斃。”
陸家太謹慎,遂州的事情全靠梁慈崇出面,便是有許邕的口供也?無法,因為他雖知道梁慈崇是陸家的人,但他口說?無憑,然而再加一個梁慈崇的口供,就?不一樣了。
“即便定了陸家的罪,你?當真覺得陸家會這樣輕易落敗嗎?”傅錦時?坐到褚暄停對面,給自己倒了杯白水,說?:“梁慈崇換走了白興裕那樣多的錢財,陸家用來做什么可想而知,逼急了,說?不準此時?便能反。”
褚暄停聽見木桌上倒水的聲音,精準對上了傅錦時?的方?向,他道:“陸家謀反已成定局,若能在遂州直接拿下最好,我?此番設計也?是為了不想起戰(zhàn)爭。一旦戰(zhàn)爭起,苦的是百姓。”
傅錦時?倒了杯水推到褚暄停的手邊,“但若是沒能阻止呢?”
“那就?要靠你?了。”褚暄停手指觸到杯沿,輕輕點了兩下,“你?不是想回永州嗎?這就?是機會。”
傅錦時?眼尾一挑,“太子殿下,你?就?不怕我?為了回到永州而刻意放走陸家人?”
“若是以前我?會擔心,但是現(xiàn)在……”褚暄停端起茶杯,往前一遞道:“我?信你?。”
傅錦時?輕輕一笑,她端起自己的杯子朝著褚暄停的碰到一起,清脆的響聲落在屋內,傅錦時?說?:“我?必不負君。”
第155章 第155章
一大清早,陸玨還在院中練劍時,風象走了過來。
“公子,宮里來的消息。”他站在練武場的下面,恭敬道。
陸玨聞言,手?中長劍挽了一道劍花,收勢,隨手?將劍扔給一旁站著的護衛(wèi)。
風象將消息呈上,陸玨展開掃了一眼,輕輕笑了起來。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拿著消息進了屋,換了身衣裳去了去了陸曄的院子。
陸曄正在院中打太極拳,陸玨沒有貿(mào)然上前,而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等著。
一直等陸曄一整套拳法結束,陸玨接過一旁侍女手?中的帕子送上,陸曄拿過擦了擦手?,問?道:“有消息了?”
陸玨今日穿了一身白色圓領袍,上面用金線繡了暗紋,在清晨陽光下一稱,倒顯得眉眼溫潤,“如?父親所料,先前的確是太子故意設計。只不?過他沒想到父親會將計就計。如?今怕真是兇多吉少了。”
陸玨將手?中的紙卷遞給陸曄,陸曄接過來大體看了看,沒急著出?聲。
陸玨繼續(xù)道:“此番倒是便?宜了四皇子。”
“便?宜?”陸曄聞言輕捻著手?中薄薄的紙,眼中閃過冷意,輕笑一聲,“你太小?瞧四皇子了。”
陸玨皺眉,跟在陸曄身旁邊走邊問?道:“父親何出?此言?”
“你有如?此看法,可是因為傅家與云家一事?”陸曄坐到太師椅上,淡淡問?道。
陸玨坐到下首,微微點頭,“先前傅家一事,若非我們陸家出?手?,如?何能?成功?張慶全的消息第一時間給了他,他卻能?讓二皇子攔到了消息,就他這般竟也敢肖想皇位。”陸玨說著神色上不?免帶了絲嘲諷之色,“還有對付云家那事。雖然手?段陰險,卻比不?上太子,被太子壓了不?止一頭。甚至將自己?搭了進去,到如?今都還在禁足。”
“此番種種,皆能?看出?四皇子之無能?,如?同紙老虎般,父親為何還覺得是我小?瞧了他?”
陸曄接過下人送上來的熱茶,輕輕撥攏著道:“你當?真覺得二皇子攔住消息是巧合?”
陸玨望著父親的動作,“父親是懷疑四皇子故意為之?可當?日若是沒能?給天楚提前透露,傅家大勝天楚,便?是大功一件,傅家與太子又早有淵源,此番豈非是給太子增添助力?四皇子不?會不?清楚,怎會如?此?”
“自然是為了逼陸家出?手?。”陸曄不?輕不?重地放下茶杯,望著陸玨,淡聲道:“同時拖著秦家與云家一起下水。”
陸玨猛然頓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
是了。
張慶全因為痛恨肅帝,所以一直籌劃著毀了褚氏江山,但傅家是最大的阻力。所以在得知肅帝與傅錚的計劃后,他便?將消息分別傳給了四皇子和陸家。
那時秦云陸與四皇子都已經(jīng)知曉了傅錚在查三?家之事,而且查到了不?少,云家與四皇子共同豢養(yǎng)私兵一事自然已經(jīng)暴露,所以四皇子得了消息必定會出?手?,同樣的陸家因為不?臣之心自然也不?會放過陸家。
但因四皇子就在京城,所以四皇子先得了消息,此事本?該四皇子直接傳信給天楚的,天楚除掉傅家人,四皇子再派人安排傅家叛國的證據(jù),傅家便?一個?人都不?會留。
然而畢竟涉及傅家,四皇子恐怕猜到肅帝不?會輕易罷休,所以他不?想冒險,于是設計了二皇子攔截消息,恰好此時陸家也接到了消息,為了自保,只能?鋌而走險。
“這么說來,即便?當?初我們不?給云家與秦家去消息,四皇子也早就想好了如?何逼秦云兩家出?手??”只在這短短時間內,陸玨的背后出?了一層冷汗。
“不?錯。”陸曄頷首。
“這樣說來,四皇子此番被禁足也是刻意為之了。”陸玨倏然全部想通了,“太子來遂州是他設計!”
若是這樣便?說得通了。
從一開始太子來遂州便?是四皇子設計,而后白興裕再設計一切,讓太子察覺,繼而往下深查,以太子的能?力,梁慈崇是一定會暴露的,但是就順安別院的東西被換一事,梁慈崇吞不?了那么多,甚至沒那個?能?力如?此悄無聲息的換走,所以太子必定懷疑他的身后有人。
傅別云被太子尋得,那么太子一定知曉了陸家野心,所以此番梁慈崇背后的人首先鎖定的就是陸家。
屆時太子與陸家便?真正爭斗起來,必定兩敗俱傷,四皇子便?是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僅憑一個?白興裕便?能?讓我們斗的你死我活。”陸玨笑了起來,面上卻帶了陰狠之色,“好計謀,好手?段。”
陸曄摩挲著杯沿道:“無需如?此動氣。”
“父親既然早就察覺了四皇子的謀劃,為何還要順著走?”陸玨不?解。
陸曄抬眼問道:“你覺得太子與四皇子,誰更難以對付?”
陸玨抿唇。
太子正氣,智多近妖,能?力出?眾,雖陰晴不?定,但實則心懷天下,最得民心。四皇子則是陰狠,雖心機深沉,手?段了得,卻不?夠光彩,即便?成大事卻恐怕不?得民心。
他道:“太子。”
“所以此番必須將太子除掉。”陸曄眼中冷意閃爍。
陸家若要得天下,從前阻力是傅家,如?今阻力是太子。
“梁慈崇那邊如?何了?”
“白興裕去找了他,想要同他合作。他假意答應了,以此放松白興裕的警惕。”
“他倒還算忠心。”陸曄道。
“陸家救他性命,他自然該報答。”
陸玨的話音落下,外頭傳來了管家的聲音,“老爺,朝廷來人了。”
陸曄應了一聲,起身對陸玨道:“雖然他忠心,但我更信死?人,派人將梁府的人都處理了吧。”
“是。”
秦頌錫一身錦衣衛(wèi)飛魚服,腰間別著繡春刀,站在正廳中,見到陸曄與陸玨,先是笑著道:“將軍見諒,此番身上帶有圣旨,不?便?行禮。”
陸曄聞言笑道:“大人不?必多禮。”
而后跪地接旨。
秦頌錫抻開圣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太子失蹤,特命陸家一力找尋,因況特殊,遂命陸家接手?遂州事宜,一應事情可不?必上報,自行處理。六皇子可同往。欽此。”
陸曄面目威嚴,“臣接旨。”
秦頌錫將圣旨交給陸曄,陸曄起身。
秦頌錫朝著四方看了一遭,問?道:“怎的一直沒見六皇子。”
“六殿下氣憤老臣,將自己?關在了屋內。”陸曄嘆了口氣。
“可是因為太子之事?”
陸曄點頭道:“先前六皇子殿下得了消息后,曾來找老夫,想要老夫派兵前往尋找,奈何陸家身份特殊,無陛下之命,不?敢輕易調兵,便?拒絕了殿下,殿下如?今還未消氣。此番說來還是老臣迂腐,不?知變通,還望陛下恕罪。”
“陸將軍言重了,陛下便?是知曉將軍難處,所以此番特命我來傳旨。”秦頌錫臉上難掩疲憊,“此番我任務已完成,剩下的便?要拜托將軍了,還望定要尋到太子殿下。”
“老臣必不?負陛下囑托。”
“殿下,圣旨已經(jīng)傳到陸家。”春山放走飛鴿,將消息說予太子聽。
今日天好,傅錦時左右無事,便?將春山等人找來的藥材重新處理了一番,褚暄停不?想一人待在屋內,便?出?來院中,坐在樹下陪著傅錦時。
“陸家派了誰去?”
“陸琪。”春山道:“六皇子也在其中。”
“陸曄倒是謹慎。”褚暄停沒想到借由?張慶全將消息傳給了陸曄,他竟還是派了陸琪前去。
本?來是擔心若是指向的人太明顯會引起陸曄懷疑,所以便?只是讓扶清提陸家,卻不?想陸曄竟還是如?此小?心。而且看來陸曄并不?信任陸琪。
“另外,監(jiān)視的沉鐵衛(wèi)發(fā)現(xiàn)?梁慈崇給陸家傳了消息。”春山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道:“除此之外,梁慈崇還給殿下寫了一封信。”
褚暄停手?指輕敲桌面,毫不?意外,他接過信后道:“繼續(xù)盯著,派人保護他的家人。”
“是。”
春山走后,褚暄停拿著信沒拆,一直等傅錦時又弄了一會兒藥材,有些渴了,走到樹蔭下,拿起石桌上的白水喝盡,褚暄停將信往前邊一遞,溫聲道:“還得勞駕傅姑娘替我讀封信。”
傅錦時放下杯子,接過褚暄停遞過來的信,褚暄停道:“不?必全讀,你看過后同我說說他寫的是什么即可。”
傅錦時應了一聲,快速瀏覽完后道:“他感?謝你告訴他當?初梁家滅門實情,陳述一番自己?的罪責,說明了一切乃是受陸家之命而為。還說他如?今給陸家傳消息是為了暫時穩(wěn)住陸家。”
說完這個?,傅錦時也大概知曉了,她問?道:“陸家對梁慈崇的救命之恩是陸家自導自演?”
先前褚暄停查到陸家救過梁慈崇她是知道的,卻不?想還有這般隱情。
褚暄停點頭,“當?初陸家所為,為的是在遂州安置一個?忠心之人,而梁慈崇那時在祁州素有才子之稱,陸家便?選中了他。派了人滅他滿門,隨后借著巡邏之便?,從歹徒手?中救下了他。后來待到他春闈過后,便?安排他來了遂州做通判,梁慈崇也在此處娶妻生子。”
“畜生。”傅錦時神色頓時冷了。
“但是僅憑幾句話,梁慈崇會輕易相?信?”
“有周義的密信。”褚暄停說:“此事有周義的參與,當?時周義還是祁州的守備軍,因為知道陸家做事謹慎,害怕有朝一日被滅口,所以他一直留著當?初的密信,本?來是想要留著威脅陸家的,所以來了遂州后,也帶在身上。但之后被陸家察覺了,陸家這才讓梁慈崇殺他,周義心知活不?成了,便?背叛陸家,投靠白興裕,也將此事一并告訴了白興裕。連帶著當?初那個?密信。作為交換,要白興裕保住周信的命。”
“但是白興裕起先根本?沒想過保周信,而是利用他達成自己?的目的。”
傅錦時聽完,心中五味雜陳,“可若是我,我會懷疑是你們?yōu)榱瞬叻次叶室庠O計。”
“但心中也會留個?疑影。”褚暄停說。
傅錦時明白了,“所以你一直派人保護他的家人。”
褚暄停點頭,“陸家出?于謹慎一定會殺了梁府的人,只能?賭一把梁慈崇經(jīng)歷陸家滅口一事會動搖,最后改主意。只是我沒想到,他只是見了周義的信,便?信了。”
傅錦時道:“這樣看來,梁慈崇或許早就有所懷疑,你派去的人不?過是驗證了他的懷疑。”
“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既然這樣,那么白興裕先前在順安別院所說就是假的了。他那時還在防著人?”
褚暄停頷首,“順安別院有陸家的人,他那時不?敢說實話,害怕節(jié)外生枝。”
傅錦時不?冷不?熱道:“他倒是聰明。”
褚暄停抿了口水。
傅錦時將手?中的信裝好,道:“雖然有了梁慈崇的這封信,你便?有理由?拿下陸曄與陸玨。但是如?今陸曄派了陸琪來遂州,便?是說明陸曄不?信陸琪,也不?完全信你失蹤,所以陸曄即便?來也是得等他真的確認你死?了,才會迫于圣旨而來。怕是會等上些時日。”
陸曄此番派了陸琪前來,應當?還只是試探,等時間一久,陸曄才會慢慢相?信太子是真的兇多吉少了,屆時為了不?讓陛下治他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他就必須親自來遂州。
如?此一來,時日恐長,而且時間拖得越長,意外越容易發(fā)生。
但倘若是當?即就拿人,也極難。
陸曄與陸玨絕非是輕易束手?就擒之人,若是去祁州捉人,不?是件易事,只怕是褚暄停的人才到祁州,陸曄與陸玨便?知道事情沒有轉圜之地了,他們本?就有不?臣之心,屆時恐怕接著就能?起兵。
所以最好的法子還是要等陸曄與陸玨到遂州。
傅錦時擺弄著石桌上的杯子,問?道:“你打算如?何做?”
褚暄停指尖夾著一片從上方落下的枯葉,道:“這就要看祈年的了。”
傅錦時手?中動作停住,抬眼看向褚暄停,分明此時他的眼睛上蒙著一層白布,可傅錦時卻好似看見了他的眼睛明亮且滿含笑意。
“你為何不?想坐上那個?位置?”傅錦時忽然問?他。
她一直沒有細問?過此事,但今日她想問?問?。
“于我來說,那個?位置是束縛。”褚暄停把玩著手?中的枯葉,也沒瞞著傅錦時,“比起困坐龍椅,我更喜歡外頭的自由?。”
“你倒是同褚晝津像。”
“別管像不?像了。”褚晝津扛著人進來便?聽見傅錦時后半句的話,對兩人道:“趕緊救命。”
他本?來是同沉七等人一塊來的,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了商邑的線索,便?先去找商邑了,幸好他當?時去了,若是再耽誤些時候,商邑流血也流死?了。
褚暄停循著聲音側過頭去,血腥氣撲面而來,“受了傷?”
傅錦時起身,“看樣子兩人都受傷不?輕。”
褚暄停同傅錦時一起進去。
傅錦時先給商邑做了診斷,發(fā)現(xiàn)?只是失血過多后,松了口氣,給他把傷口處理了一下,而后寫了藥方喊了沉鐵衛(wèi)去煎藥,自己?則接著給褚晝津處理傷。
“你的眼睛怎么了?”待到傅錦時給他包扎好后,他問?褚暄停。
他剛才一進來便?發(fā)現(xiàn)?褚暄停的眼睛蒙了布。
“受了傷。”
“還能?好不??”
“快了。”
褚晝津幾不?可見的松了口氣,“那便?好。”
“你竟還有這良心?”傅錦時隨口道。
褚晝津翻了個?白眼,“我本?來也心善。”
傅錦時將手?中的繃帶用力一系,褚晝津沒忍住痛呼出?聲,“輕點輕點。”
“你與商邑是怎么回事?”褚暄停笑著給兩人扯開了話題。
說起這事,褚晝津正了神色,“商邑發(fā)現(xiàn)?了戎國人的蹤跡。”
第156章 第156章
“可確定?”褚暄停沉聲?問道。
褚晝津點?頭?,又想起來?褚暄停看不見?,于是解釋道:“雖然他?們是我大瞿百姓的裝扮,但我殺的那幾人,后背的圖騰不會作假,是戎國的天狼印。”
“有多少人?”
褚晝津搖頭?,“不確定。”
這才是他?覺得棘手的。
他?當日一入遂州便放了信號,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商邑回應的信號,那時他?想過商邑許是兇多吉少了,直到路過遂州一處縣城時他?發(fā)現(xiàn)了商邑留的標記。
他?同沉鐵衛(wèi)分開,帶著商騫跟著標記去尋商邑,但在一處村落里,那標記消失了,后來?兜兜轉轉幾日,終于在一處山洞里找到了渾身是血的商邑。
然就在他?們往回走的時候,遇上了那一行人。
那行人一看到商騫背著的商邑,便二話不說朝著他?們攻擊。
他?起先還以為那些人是商邑在遂州城暴露后引來?的梁家人,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戎國人。
那時他?便猜測商邑的殺身之禍怕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戎國人的蹤跡。
那些戎國人既然偷偷潛入大瞿,定然是要?刺探什么,被?發(fā)現(xiàn)后自然要?殺人滅口,后來?中途商邑醒來?后,他?問過情況,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我剛找到商邑時,是在山上遇上的那些人,當時只有十人。”褚晝津神色凝重,“可后來?,我懷疑那一整個村落都是。”
那時商邑身受重傷,不能再拖,于是他?與商騫便想到了先前?路過的村子。剛入村時,他?并未察覺異樣,是后來?那人過來?給他?們藥時,他?驚覺這個村落里的藥有些齊全?。
按理說,一個偏遠而又小的村落,不該有這么多藥,他?留了個心?眼,同商騫商議半夜的時候悄聲?離開,然而還未等他?們走,剛入夜的時候,收留他?們這家人的兒子回來?。那人正是先前?在山上截殺過他?們的人。
褚晝津從有疑心?開始便時刻留意著,發(fā)現(xiàn)那人后,他?當機立斷同商騫一起帶著商邑走,他?們走的迅速,那人發(fā)現(xiàn)后雖然帶著人來?追,但他?同商騫搶了兩匹馬,兵分兩路,很快把人甩掉了。
他?知道褚暄停如今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他?沒有直接根據(jù)沉鐵衛(wèi)留的標記找過來?,而是又再外面?逗留了半日,確定無能跟過來?,才朝著這邊而來?。
褚晝津緩緩將自己先前?在村落里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傅錦時聽完察覺到了此事的嚴重。
戎國歷來?好戰(zhàn),從前?土地肥沃,牛羊肥美之時還只是在冬春時節(jié)騷擾邊境,掠奪物資,后來?那邊草地退化,氣候惡劣,他?們便越發(fā)垂涎大瞿的土地,時不時便來?搶奪,陸家一直以來?守的便是同戎國相接的邊境。
如今戎國那邊派人偷偷潛入大瞿,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但是……
傅錦時覺得不太對。
遂州雖也在邊境,但是同戎國接壤的那一處是一座極高?的山,那座山極其險峻,至今也無人登到過最頂峰,而山腳下更是一片無法?進人的密林,她不覺得戎國人有能力翻越。
唯一的解釋便是……
“你也想到了。”褚暄停見?傅錦時不出聲?,便知道她跟他?想到了一處去。
傅錦時道:“是陸家故意將人放進來?的。”
這些戎國人只可能通過祁州進入遂州。
“他?們將人放進來?圖什么?”褚晝津說:“戎國最近本就蠢蠢欲動,一旦開戰(zhàn),陸家腹背受敵,豈非是自找麻煩?”
褚晝津的話也提醒了傅錦時,她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陸曄既然同戎國合作,那么邊境的動靜會不會是他?授意?”傅錦時說:“目的就是為了有這樣一個借口。”
褚暄停了然,“你是猜測陸家放戎國人進來?,是為了順理成章對遂州出兵,徹底占據(jù)遂州?”
“嗯。”傅錦時不可避免的帶了冷意。
陸家一旦借口遂州發(fā)現(xiàn)了戎國士兵,便可先斬后奏,直接出兵遂州,而遂州守備軍不明情況,只會跟隨陸家作戰(zhàn),屆時他?們親眼所見?陸家將戎國士兵除掉,陸家再借著怕還有戎國人藏匿,要?徹底搜查的名頭?大肆駐兵,遂州便徹底成了陸家的。
此時定會有人疑惑戎國人是如何進入遂州的,一旦有人提出來?,陸家便可借著褚晝津剛才這番話進行反駁,到時雖無法?說明戎國人如何進入遂州,可陸家之言也十分有理,誰也無法?說出半點?不是來?。
倘若肅帝一定要借此機會治陸家的罪,陸家便有了起兵謀反的理由。
一直以來陸家忠心耿耿,擋住了戎國人,在百姓心?中本就極為有威望。而如今立下大功,卻只因遭朝廷懷疑而獲罪,完全?可以說是被?逼無奈。
若是因此起了戰(zhàn)爭,天下人心?中如何想?
而一旦陸家成功,登上那個位置,有這個理由在,陸曄再趁機寫一封聲?淚俱下的罪己書,天下百姓誰還會說他陸家是亂臣賊子?
褚晝津因為受傷臉色有些蒼白,此刻更是難看,“陸家一直同戎國人交戰(zhàn),不會不知他?們做事的殘忍,為了自己的野心?,當真是毫無人性。”
戎國人每次在邊境搶掠,手段都極其殘忍,是一群連孩子都不放過的畜生。
他?先前?去的那處村落如今都是戎國人,村子里原本的人下場如何不言而喻。
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如今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進入遂州的戎國人。”褚暄停說。
雖然要?除掉陸家,但戎國人更為緊急。一旦陸家狗急跳墻,那么到時候腹背受敵的就是他?們了,而且戎國如今不知進來?遂州多少人,他?們在一日,周遭百姓便危險一日。
“我如今只知道那個村子。”褚晝津說:“中途商邑雖然醒來?過,但沒來?得及說太多就又混過去了,他?最開始在哪里遇上的戎國人我還真不知道。”
傅錦時沒等褚暄停問,便直接道:“他?如今失血過多,一會兒藥喝下去,最快也得夜里醒來?。”
褚暄停頷首,“如此只能先派人小心?查探了。”
褚晝津道:“筆墨在哪兒,我畫個地圖。”
“那邊就放著。”傅錦時朝著不遠處指了指。
褚晝津過去,憑著記憶很快將位置畫了出來?,交給了傅錦時。
傅錦時接過后,見?褚晝津臉上難掩的疲憊,道:“那邊還有個榻,你不妨也休息一會兒。”
褚晝津應了一聲?,指著圖上的位置叮囑道:“旁邊那座山里也能藏人。”
傅錦時點?頭?。
褚晝津去休息,傅錦時便同褚暄停一塊出了房屋。
因為褚暄停看不見?,所以便由傅錦時根據(jù)地圖來?安排,褚暄停則是偶爾從旁補充幾句。
待到人都去了,傅錦時看向褚暄停道:“陸家比想象中還要?棘手。”
“怕嗎?”褚暄停的聲?音朗潤,帶著點?輕輕的調子。
傅錦時笑了一聲?,“怎會。”
褚暄停雖看不見?,但僅憑聲?音也能想象出,傅錦時說這話時的神情一定是自信張揚的。
傅錦時總覺得他?的眼睛好看,其實一直以來?,他?覺得傅錦時的眼睛才是最美的。
面?無表情時,那雙眼睛總會透出一股清冷之感。似笑非笑時眼尾會上挑,那時則會帶點?凌厲之色,雖有攻擊性,卻讓人移不開眼。而像如今這般笑起來?,則是明媚張揚,顧盼生?輝。
陸琪到了遂州后,同褚祈年一起入了遂州城。
律蘭旭與應寒川皆在城門?處等候。
兩人同褚祈年行禮,褚祈年下了馬,對兩人道:“不必多禮。”
幾個人一邊往城里走,一邊說著如今的情況。
不過說的只是遂州表面?的情況。
一直到入了州府,等到廳內只有他?們幾人和?把守的沉鐵衛(wèi)后,律蘭旭才將白興裕與梁慈崇的情況說了說,“如今白興裕將梁慈崇放出來?了,但為避免百姓動蕩,所以梁慈崇此刻是藏在梁府。梁府如今一直派了人保護。”
褚祈年問道:“白興裕與梁慈崇如今可能完全?信任?”
“能信。”
褚祈年得了肯定的答復,心?中有了計較,他?又問陸琪,“臨走之前?,陸曄可又交代過你什么?”
路上他?們身邊跟著陸曄的人,所以他?一直沒問,一直拖到現(xiàn)在。
陸琪點?頭?,“他?要?我將遂州城內的守備軍全?部換上陸家的兵。”
褚祈年皺眉,“我記得你帶來?的全?是你在瀚城的兵。”
“你沒記錯。”陸琪眼中閃爍著冷意,“這一點?有些奇怪。”
屋內的幾個人看向他?。
陸琪緩緩道:“我不想身邊全?是他?們的人,所以只是試探性的同陸曄提了一嘴。”
“父親,瀚城的兵我用得會更順手,所以此番我想帶他?們。”
“你既用慣了,便帶著他?們吧。”陸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再帶上王舉,他?在你身邊,必要?時能夠護你周全?。”
“他?派了王舉監(jiān)視著我,然而看似是能看住我,但其實除了王舉都是我的人,我若要?控制王舉輕而易舉。他?不會這樣疏忽。按照他?的性子,應當是將我的身邊全?部安排他?自己的人才對。”陸琪望著眾人,聲?音有些低沉,“我能感覺到他?想要?整個遂州,按理來?說,圣旨一下,他?便能順理成章往遂州駐兵。他?更信任陸玨,此事該交給陸玨來?做。而且最初的時候,陸玨應當?shù)拇_是要?來?的,他?在圣旨到前?接到了張慶全?的消息,確認了太子失蹤的消息,立刻就讓風汛點?了兵。”
律蘭旭聞言感覺有什么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但還沒等他?抓住,便消失了,他?無意識的翻弄著手邊花盆里的葉片。
褚祈年也再一次感覺到了陸曄的難纏。
但此刻他?們摸不透陸曄具體要?做什么,于是他?道:“先派人盯著王舉,陸曄既然讓他?跟你前?來?,一定會讓他?做什么。”
陸琪頷首,如今也只能這樣。
褚祈年又對律蘭旭道:“律世子,這兩日若是有刺客前?來?梁家刺殺,尋個機會,讓梁家人假死,還有許邕。”
陸曄既然要?這兩人死,那他?就遂他?的愿。
陸曄那么謹慎,張慶全?的消息都沒讓他?放下警惕來?遂州,恐怕是就是擔心?此番乃是太子做局,等著他?來?遂州好抓他?。畢竟祁州是陸家大本營,即便最后一切暴露,他?還有一搏之力,但是在遂州就不同了。
而能定他?的罪的只有梁慈崇與許邕,所以只有這兩人都死了,他?才會“無后顧之憂”地敢來?遂州。
律蘭旭應聲?。
幾個人商討了一番,便各自散去。
然而就在此時,走在最后一直沒出聲?的應寒川掃過眾人的背影,忽然道:“整個遂州城內,除了王舉可還有旁人是陸曄的人?”
他?的話落下,律蘭旭先前?一閃而過的思緒驟然明了。
現(xiàn)如今,整座城內,都是他?們自己的人,而且這座城,如今是只能進,不能出!
第157章 第157章
第二日,商邑精神好?了許多,傅錦時給他換了一次藥,商騫在一旁打?下手。
“多謝傅姑娘。”他臉色蒼白,語氣虛弱。
傅錦時頷首,在手臂處系好?后囑咐商騫,“這次換了藥,三?日之內便不用再換,注意?不要碰水。”
商騫點頭,將此處收拾干凈。
傅錦時這才坐到一旁,問起來商邑關于?先前的事情。
商邑道:“我那時發(fā)現(xiàn)遂州城有?異后,跟著人找到了城東,發(fā)現(xiàn)疫病一事的同時自己也?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逃跑時受了重傷,被興城的一個獵戶所救,我在那里?養(yǎng)了七日,那獵戶每日出去打?獵晌午必回,但有?一日一直到到傍晚也?沒回來。”
他先前聽?張應提過打?獵之地,便出去尋人,后來在一處溪流旁發(fā)現(xiàn)了他身受重傷,還在與?人打?斗。他助他殺了那兩人,而后想將人帶回了城內找個大?夫醫(yī)治,卻不想還沒到城內,他便不行了。
當時張應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他拍了拍商邑的肩道:“放我下來吧。我同你說個事。”
商邑道:“你堅持片刻,找到大?夫就能救你。”
張應也?沒再強求商邑,而是道:“剛才那幾?個人是戎國的人。我看到天?狼印了。”
商邑知道天?狼印。
戎國人信奉天?狼,所以戎國的人大?多都會在身上紋一個天?狼印,平民百姓多在肩膀和?手臂,軍中之人則多在后背與?小?腿。
“我曾在陸家的軍中當過兵,認得那個標記,錯不了。”張應的聲音越發(fā)虛弱,“戎國人混進興城乃是大?事,你不要管我了,快去稟報官府。”
商邑臉上帶了一絲黯然,“他是在打?獵之時發(fā)現(xiàn)一人被捕獸夾所傷,便上前幫忙,卻在那人小?腿上發(fā)現(xiàn)了天?狼印。他認出是戎國人之后,本不欲聲張,想要等回了興城再上報官府,卻不想一旁的同伙在天?狼印露出來后直接對他下手。”
“后來他還是沒能撐到我進城。我將他埋葬后,打?算直接回遂州去稟報太子殿下,卻不想還是被戎國人盯上了。”商邑說。
一旁的褚晝津問:“是先前那個在林中被捕獸夾傷到的人?”
商邑點頭,“當時他見情況不對就跑了。之后我便一路被戎國人追殺,一直到躲進了那個山洞,再之后便遇到了二殿下。”
起先他在張應家里?養(yǎng)傷時,想過找人去給太子傳消息,卻又怕走漏風聲招來梁家的人,便想等養(yǎng)好?傷后直接回遂州,誰成想后來一直在被追殺,更是無暇顧及了。
“興城……”褚晝津對傅錦時道:“我畫的那個村子就在興城附近。”
褚晝津將那處位置稍作描述,商邑做了確認,“當時我背著張應從山上離開時,遠遠地的確瞧見過那處村落。”
褚晝津與?傅錦時對視一眼?,傅錦時對商邑道:“你好?好?休息。”
說完,她便出了房間?。
一出來,便見沉七在給褚暄停念消息。
她走上前,待到沉七念完了,才出聲,“是秦頌錫的消息?”
昨日傍晚,沉鐵衛(wèi)中去探查的人回來稟報了,那處村落并不只有?戎國的人,村里?年紀大?一些的老人都是大?瞿的人,所以他們不能強攻,免得戎國人狗急跳墻,傷了村子里?的老人。
一番合計下來,她與?褚暄停便決定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解決,但顯然他們人手不足。
起先傅錦時想到了鷹衛(wèi),永州離著此地不遠,快馬加鞭一日也?就到了,但后來她又想到,若是私自調用,遂州這邊的事情了了,可陛下那邊就無法交代了,但若是先傳消息給陛下,不僅容易走漏風聲,一來一回也?耽誤時間?,所以只能作罷。
好?在此番去祁州傳旨的是秦頌錫,褚暄停便給應寒川傳了消息,借著錦衣衛(wèi)的海東青給秦頌錫傳信,好?及時將人從半道截來。
“他已經(jīng)帶著數(shù)十名錦衣衛(wèi)已經(jīng)朝這邊趕來了,晌午便能到。”
傅錦時應了一聲,將剛才屋內商邑說的轉述給了褚暄停。
“你覺得,興城之內有?沒有?戎國的人?”
“此事誰也?說不準。”傅錦時說:“為?今之計,只有?快。”
迅速拿下村子里?的戎國人同時不要走漏風聲,興城那處便只有?加強防備,只要切斷混進來的戎國人與?陸家的聯(lián)系,那么即便有?漏網(wǎng)之魚也?翻不出風浪來,無非是派幾?個人耗上些時間?找罷了。
“你打?算何時動手?”傅錦時坐下,給自己倒了水,又問褚暄停。
褚暄停望著傅錦時,手上隨便撥弄著茶杯道:“傍晚。”
傅錦時一聽?便知道褚暄停做好?了計劃,她放下杯子問道:“你有?何計劃?”
褚暄停停下動作,抬眼?,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道:“我們扮成夫妻……”
遂州城,州府。
陸琪正要去找律蘭旭商議事情,見到外面守著的王舉。
王舉恭敬行禮,“公子。”
陸琪點點頭,看到他的手腕處露出的一點白色繃帶,隨口關心道:“王叔,怎么受傷了?”
“這個啊……”王舉笑了笑,“不打?緊,是前些日子訓練時不小心傷到的,如今快好?了。”
陸琪不疑有?他,去了律蘭旭那邊,然而他前腳進去,后腳沉西邊臉色難看地進來。
“世子,順安別院有?人染了疫病。”
律蘭旭聞言豁然起身。
“可能確定?!”
沉西點頭。
發(fā)現(xiàn)那人時,他先是尋了借口將人單獨安排進了一處屋內,而后尋了江舟前去查看,江舟一搭脈便確定了。
他知道如今情況危急,所以示意?江舟不要明說。
江舟等大?夫才醫(yī)治好?了幾?個癥狀較輕的人,可那藥方并非對所有?人都管用,所以如今城內百姓仍舊害怕。
若是此時讓他們知曉順安別院當中出了疫病,只怕是要亂起來。而此時正是緊要之時,若是真有?人鬧起來,城中一旦大?亂,一切就亂套了。
律蘭旭二話不說往外走,同時對沉西道:“去告知六殿下。”
然而就在剛到門口之際,沉星快步走了進來,恰好?褚祈年也?出來了,沉星說:“順安別院鬧起來了。”
“你且說說情況。”褚祈年邊走邊道。
“沉西走后,順安別院里?便有?人說先前進屋的人是染了疫病。而后不顧護衛(wèi)阻攔,就要強闖。”沉星神色冷峻,“后來他們見闖不進去,便又有?人拉起另一人的衣袖,那人衣袖下已然起了一片紅疹子。”
“不少人見后,想要強闖出別院。因為?顧及到是百姓,守在外頭的護衛(wèi)不敢傷人,只敢稍作阻攔。”
褚祈年三?人到時,恰見應寒川從一人身上抽出繡春刀。
長刀染了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而一旁的百姓像是驟然被按下暫停鍵,靜默一瞬后,立刻有?人開始大?喊,“殺人了——”
場面一時更亂起來。
應寒川直接沖進人群,將大?喊的那人拎了出來,繡春刀直接抵在嘴邊。
“閉嘴。”他的神情冷酷,看人時近乎不帶溫度,不少人一下子就被他的神色嚇住了。
褚祈年面目嚴峻,問應寒川,“此人可是有?異?”
他也?算了解應寒川,錦衣衛(wèi)的應司印雖然冷的像塊冰,不近人情,卻也?不是濫殺之人,更不會隨便對百姓露出如此狠厲的神情。
“手里?有?刀,惡意?挑事。”應寒川將剛才倒下的那人踢開,一把匕首赫然攥在尸體的手中。
那人匕首一經(jīng)露出,一旁剛才阻攔的護衛(wèi)心中頓感一陣后怕,剛才那人是朝著他撲來的,若是應司印動作慢些,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搜他的身。”褚祈年對身后跟著的護衛(wèi)道。
護衛(wèi)立刻上前,從應寒川那里?將人接手,三?兩下便也?從他身上搜出了匕首。
褚祈年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下令道:“挨著搜!”
很快,順安別院的人被重新安置回去,護衛(wèi)總共從五個人身上搜出利器。
護衛(wèi)將人押到褚祈年面前。
“殿下饒命!”有?人求饒。
“誰指使你們的?”
“是……是梁大?人。”其中一人回答。
“錦衣衛(wèi)有?許多法子能讓人說實話。”褚祈年沉著臉說。
“的確是梁大?人!”
褚祈年抬眼?看向應寒川,應寒川腰間?繡春刀一閃,先前說話那人的嘴巴驟然裂開。
他捂著嘴倒在地上,凄厲的聲音響徹整間?順安別院。
一旁同樣受審的一人見狀連滾帶爬地到了褚祈年腳邊,他哆嗦著說:“是……”
然而他還沒說完,一旁離得極近的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上前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緊接著一聲脆響,那人頃刻間?斃命。
因為?這兩人緊挨著,應寒川在另一側,甚至來不及阻止。
與?此同時,站在褚祈年身旁的陸琪看到了那人露出的手腕上同樣纏了白色繃帶。
他微微皺眉,想到了王舉的手腕。
他下意?識覺得有?些巧了,于?是上前,拿過旁邊一把搜出來的匕首,又對一旁的護衛(wèi)道:“壓住他。”
他上前,挑開白色繃帶。
繃帶落地,露出的位置赫然一片潰爛。
律蘭旭站在旁邊,看到那人的傷口后,一下子便認出是染了疫病的人才會出現(xiàn)的,但同時他也?發(fā)覺這兩人的傷口起先應當是先被利器割傷的。
“來人,拿下王舉!”陸琪赫然轉身下了命令。
秦頌錫來的很準時,他進了屋后,褚暄停同他說了說大?致計劃,傅錦時在一旁聽?著,不時補充一下,安排好?一切后,便各自散去。
一直到傍晚,褚暄停同傅錦時上了馬車,沉七與?春山一同趕車。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處村子。
戎國的人很謹慎,在村子口安排了幾?個嘮嗑的老人。
“大?娘。”春山下了馬車,笑盈盈地喊了村口坐著的老人,“天?色晚了,我家主人想借宿一晚,此處可方便?”
其中一個老太太陰沉出聲,“不方便,你們另尋他處去。”
傅錦時聞言,掀開車簾,柔聲道:“夜里?趕路怕是不安全,還請行個方便。”
旁邊另有?一個老太太笑著道:“姑娘,村中貧瘠,房屋太小?,貴人怕是住不習慣,還是盡早離去吧。”
“什么事?”老太太話音才落,他們身后不遠處傳來一道粗狂的聲音,傅錦時明顯看到先前還帶著笑容的老太太忽然沉了臉。
那人上前,傅錦時收回目光,朝著他微微一笑,“我與?夫君二人路過此處,想要借宿一晚。”
她說著,露出了身后的褚暄停。
那人看到褚暄停眼?睛蒙著布條,問道:“你們是要去哪里??”
傅錦時說:“夫君眼?睛不好?,聽?說祁州有?一位劉大?夫醫(yī)術高明,所以想要去祁州求醫(yī)。”
“隨我來吧。”
“多謝。”傅錦時才剛道謝,先前一臉陰沉的老太太出了聲,“君嵐,家中都要揭不開鍋了。”
被喚作君嵐的人道:“娘,只是一晚,不妨事。”
春山上了馬車,趕著車跟著君嵐往村里?去。
第158章 第158章
一行?人很快到了君嵐的家,傅錦時小心地扶著褚暄停下了車,跟著他進了院子。
此處院子不小,院子里東西不少,但是收拾的干凈整潔,靠墻的位置還放著砍好的柴,一切都像是平常百姓家的樣子。
“你們便在此處休息。”君嵐領著他們到了一處單獨的房屋里。
傅錦時輕聲道?:“多謝。”
一旁的春山從懷里掏出銀錢來,遞給?君嵐,傅錦時說:“算是我們的借宿費用,還望不要嫌棄。”
君嵐接過錢道?了聲謝便走了,出了門遇見從外面回來的老太太,老太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銀錢,君嵐放下手,低聲吩咐道?:“給?他們弄水。”
說這話?時,他目露兇光,帶著威脅之?意,“不該說的別說。”
老太太應聲,君嵐又道?:“裝地像些,你們的小孩能不能活就?看你們。”
老太太目露恨意,可她卻無法反抗,只能照做。
屋內,傅錦時找了個位置讓褚暄停坐下,而后道?:“偽裝的很像。應當來了此處很久了。”
這個君嵐無論?是從說話?的語調還是從舉止都很像大瞿的人,便是長相也偏向大瞿人臉廓的柔和而非戎國人的粗狂冷硬。
但是此處村落既然有戎國人,那么剩下年輕力壯的人就?絕對不可能是大瞿的人。
再者,那人接錢時,露出來的手一看便是常年用刀的樣子,而且是戎國軍中用的雙頭彎刀。
那種刀的刀柄在中間,常年用這種刀的人手中繭子與旁人是不一樣的。
“看來此事陸家謀劃許久。”春山道?。
褚暄停說:“村口?的大娘想勸我們走。”
他雖看不見說話?人的神情,但僅憑聽的幾句話?和語氣?也察覺了其中的意思。
“這說明,從外頭進來村里的人下場都不會好。”傅錦時推測。
褚暄停道?:“或許可以從她的口?中探查些消息。”
既然想要勸他們走,便說明沒?有壞心。
兩人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頭有動靜,傅錦時下意識摸向腰后的短刀,手上摸了個空才?想起來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她的短刀暫時放在了馬車底下。
春山警惕地去開門,來的是剛才?村口?開口?趕他們的一位老太太,傅錦時記得當時那個叫君嵐的人喚她“娘”。
老太太端著兩碗水徑直進了屋,放在桌上道?:“喝完就?走吧,賤地不留貴人。”
說完,也不等屋內的人說話?,便要走。
傅錦時卻拉住了她,“大娘,我與夫君有些餓了,不知可否借灶臺一用,做些吃的?”
“做不了。”老太太拂開傅錦時的手,望著她的眼睛說:“此處離著興城近,趁著城門未關,投宿客棧也還來得及。”
“既然如此,我與夫君也不好打擾。”傅錦時扶著褚暄停起來,神色溫柔地問:“只是不知,此處去興城可有近路?萬一趕不及被攔在城外,怕是會有些危險。”
“從村前出去往東有條小路。”
此話?同沉鐵衛(wèi)探查的消息一樣,傅錦時心中有了數(shù),確認了老太太可信。
她道?了謝,扶著褚暄停往外走去,剛到門口?,遇上了君嵐拎著一只雞走了進來,“這是作甚?”
老太太見他這么快就?回來,心中一慌,但很快反應過來,立刻惡聲惡氣?道?:“只給?那么點錢,還挑三揀四,咱們家供不起大佛!趕緊走!”
傅錦時推斷這些混進來的戎國人為了掩人耳目一定不敢去做生意,那么他們平日里吃飯等開銷必定局促,所以一旦看到外地來的還算富貴的人定然要劫財,因?此她此番同褚暄停扮做了去祁州求醫(yī)的富貴之?人。
如今他們既然已經(jīng)進來了,戎國人就?更加不會放過他們,此時絕對不會允他們離開。
這樣想著,傅錦時扶著褚暄停要上馬車,果不其然,君嵐抬手攔住了他們。
“娘!”君嵐沉了語氣?,細看能看到他眼中的威脅之?意。
老太太沒?再說話?。
君嵐轉頭看向傅錦時道?:“對不住,我娘不喜外人打擾。”
傅錦時溫聲重復了一遍剛才?同老太太說的話?,“既然如此,我與夫君也不便打擾。”
“貴人別生氣?。”君嵐提了提手中的雞,“貴人既然給?了錢,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他說完看向老太太,“娘。”
老太太恨恨地掃了幾人一眼,“多事。”
“沉七。”褚暄停開了口。
沉七將懷中的銀錢給了老太太,褚暄停道?:“一點心意,多謝大娘。”
老太太接過錢直接扔給?了君嵐,“收著。”
說完,轉身?往里走去,同時對傅錦時沒好氣地說:“灶臺在柴房,要弄吃的自己弄。”
傅錦時道?:“我在府上未曾做過粗活,還得勞煩大娘幫忙。”
她說著,脫下了手腕上的玉鐲交給?老太太,那是為了演戲,讓人臨時從城中買來的。
老太太抬眼看她,既不會做飯,又要用灶臺,如此矛盾……
“跟著過來。”老太太對傅錦時說完,又吩咐君嵐,“去把柴火拿來。”
君嵐眼底的難看一閃而過,但礙于傅錦時在,他不想引起懷疑,便沒?有反駁。
傅錦時對他道?:“有勞。”
君嵐低聲應了。
傅錦時對春山道?:“扶著夫君回去。”
“是,夫人。”
傅錦時就?要走,褚暄停卻拉住了她的手,囑咐道?:“小心些,別讓刀具傷了手。”
“夫君放心。”
待到到了灶房,傅錦時道?:“大娘可會做湯面?”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去舀面放進盆里打算和面,傅錦時掃了一眼外頭還在弄柴火的君嵐,往里靠了靠,而后抬手在面上寫?了一個字“戎”字。
她此番其實完全是賭一把的心態(tài),她并不能確定老太太是否認字,甚至白面很快塌下去,字形已經(jīng)看不出來。
可喜的是老太太不僅識字,還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驟然激動地看向傅錦時,眼眶瞬間濕潤了,她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出來,但傅錦時明白她想問什?么,她在上頭寫?道?:“救。”
老太太顫抖著手也在面上寫?道?:“孩子,險。”
傅錦時沒?想到竟還有孩子能活下來,昨日探查的沉鐵衛(wèi)只探查到這里除了老人其余皆是戎國人,再加上她從進來便沒?見過一個孩子,她還以為村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被戎國人……
她寫?道?:“地。”
老太太寫?:“走。”
傅錦時瞬間懂了她的意思,是先前她讓他們走的那個“村前小路”,她幾不可見地點頭,緊接著她余光瞥到君嵐已經(jīng)往這邊走了,她連忙又小聲道?:“戎人。”
說完,她轉身?去舀水。
老太太趁著這個時候在面上寫?道?:“三十三。”
君嵐走進來時,傅錦時將?水倒進了盆里,濺到了老太太身?上一些,老太太反應也快,“笨手笨腳。”
傅錦時此番臉色不好看,君嵐也知道?這老婆子三番四次這般,遲早將?人惹惱,于是放下柴火,上前道?:“我娘脾氣?不好,還請貴人見諒,貴人不若先去歇息,我與娘做便是。”
傅錦時借著袖子遮掩擦掉自己手上沾染的白面,而后從一旁拿過四個碗來,又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隨后當著君嵐的面倒出一些褐色粉末放進碗里,盡量緩和著語氣?道?:“勞煩一會兒撈出面來后,往里加些湯水,莫要太燙,免得損了味道?。”
說完,她收好瓷瓶,朝灶房外走去。
“她同你說過什?么沒?有?”待到傅錦時離開,君嵐一邊往面里撒了些藥,一邊問道?。
老太太和面的手一頓,道?:“沒?有。”
“沒?有最好。”君嵐敲了敲盆沿,“嘴嚴些。”
老太太沒?應聲,君嵐望著她道?:“別忘了那些孩子。”
老太太在盆中緩緩揉面。
君嵐嘴角勾起。
遂州城,州府。
“應司印就?不怕也染上疫病?”王舉躺在干草堆上,咧嘴笑道?。
他的手腕處和腳腕處連著鎖鏈,但因?為染了疫病,褚祈年沒?有安排人對他用刑,身?上倒還算干凈整潔。
應寒川走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游四死了。”
聽聞此話?,王舉臉上的笑容倏然一僵,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應司印在說什?么?游四是誰?”
“張慶全為了保全自己,設計了游四。”應寒川說:“起先為了不拖累陸家不牽連你,游四刻意將?自己的身?份往衛(wèi)家身?上引。”
可游四忘了,那時二殿下還在京中,衛(wèi)家許多事情二殿下知道?的比游四要清楚,游四既然稱自己是衛(wèi)家人,多少也該知曉一些衛(wèi)家的事情,可他對于二殿下的問題全然無所知,很快便被拆穿了。
再后來游四扛不住藥刑,想要求個痛快,便將?自己替張慶全做的所有事情供認不諱,連帶著自己的身?世。
任誰都沒?想到,游四不叫游四,他叫王游,是王舉的第四子,也是陸家派去協(xié)助張慶全的,張慶全畢竟是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有時候脫不開身?,所以便主動同陸家提出送來一個人,陸曄欣然同意,王舉為了表忠心,主動送上了自己的第四子。
然而游四表面是協(xié)助張慶全,實則是監(jiān)視,陸家也怕張慶全反水,而張慶全提出此舉,恐怕一是為安陸家的心,二則是將?來做替死鬼用,便如同先今這般。
“他沒?抗住藥刑,全招了。”應寒川說:“錄完口?供,畫押之?后便被杖斃了。”
王舉目眥欲裂,忽然暴起,朝著應寒川攻擊,應寒川反應極快,手中的繡春刀隔著刀鞘頂在王舉的手肘,而后趁他脫力之?時,繡春刀向下一別,勾著鎖鏈一轉,兩人位置瞬間調換,王舉被反扣在墻上。
他奮力掙扎,卻無濟于事。
“你送他入宮,便能想到今日。”應寒川垂眼,聲音冷如冰,“凈身?之?痛與杖斃之?刑哪個疼?”
“你閉嘴!”王舉眼神怨毒,臉色猙獰。
應寒川繼續(xù)說:“因?犯了大罪,按律法,既不能成全全尸,還要扔去亂葬崗。”
“我讓你閉嘴!”王舉不顧手腕磨出血,咬著牙竭力反抗。
“京城外的亂葬崗你大約不是很清楚,那里有髭狗。”應寒川眼中沒?有半分溫度,“死人半日便能只剩一副白骨。”
王舉猛地閉上眼睛,不敢去想。
應寒川知道?差不多了,沒?再出聲,而是從鎖鏈中抽回了自己的刀,靜靜地看著王舉跌落在地。
這間牢房的窗不大,但此時月亮周遭的云散開些許,便也有銀輝灑了進來。
王舉遮了遮眼,良久后他啞聲問道?:“陛下要你問什?么?”
他不傻,應寒川的意思明顯就?是在告訴他,游四的尸首還有挽救的機會,但京城傳信之?時,顯然還不知道?他在遂州城做下的事情,如此便能猜到,是陛下要問。
應寒川也不意外王舉能猜到,他能在陸曄手下做這么久,就?不可能蠢。
“陸曄這些年所做之?事。”
“我一家老小皆在祁州,陛下為何覺得我會為了一具尸首而搭上活人性命?”王舉聞言,心中瞬間有了衡量。
應寒川知道?他的意思,他直言道?:“叛國乃是誅九族大罪,但若戴罪立功,陛下也不會趕盡殺絕。唐世子親自帶人前去。”
此話?既是利誘也是威脅。
他若招了,唐明珂便會將?他的家人帶出祁州,他若不說,待到來日陸家事敗,唐明珂便是奉旨抄家。
而依目前局勢來看,陸家顯然已然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他閉了閉眼,道?:“我說。”
君嵐沒?有讓老太太跟他進去,而是自己將?湯面與燉好的雞送了進去。
“貴人趁熱吃。”君嵐道?。
傅錦時笑著道?謝,沒?有立即吃。
君嵐見狀道?:“貴人的湯面里我額外放了一點家里的調料。貴人嘗一嘗,若是不合胃口?,我再去換給?換了。”
傅錦時知道?這是要看著她吃,“那我便先嘗嘗看。”她說完,挑起面條嘗了嘗,而后夸贊道?:“很好吃。”
“這便好。”君嵐拿走托盤道?:“貴人有事,便再喊我。”
傅錦時點頭。
君嵐走時貼心的關了房門。
很快,月上中天。
房屋外面圍上來六個人。
君嵐指揮著三個人去后面,他帶著三個人從正門進去。
輕輕推開門,屋內的油燈早就?因?為燈油燃盡而滅了,君嵐借著月光看見了屋內的四個人都趴在桌子上,一旁是打翻在地的湯面。
君嵐踹了一腳離得最近的沉七,見他沒?半點反應,放了心,他喊了外面守著的三個人進來,人后吩咐道?:“這女?子有些姿色,送出去的時候小心些,別傷著臉,好賣個好價錢。男的還是殺了,扔山里那處懸崖底下去,利索點。”
“是。”
第159章 第159章
傅錦時今日見君嵐如?此挽留他?們,便猜測他?會在飯食里面動手腳。
那瓷瓶里倒出的粉末是她下午配了幾十種藥材磨出來的,既可涂在傷口解毒,也可沾水捏成?小藥丸或者溶在水中內服。這本?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恰好用上。
她的藥平日里常見的毒都能解,尋常迷藥就更不在話下了。
而她當著君嵐的面放,又?說是調味,君嵐便是為了不惹她警惕,也不會隨便換了。
傅錦時聽著幾人?靠近的腳步,心中計算著大致距離,等到估摸著能夠一擊即勝之時,她陡然睜眼,藏在袖中的峨眉刺在手中打了個旋,徑直刺入了那人?的頸間,鮮血瞬間噴灑而出,傅錦時側身避開,那人?捂著脖頸后退兩步轟然倒下。
春山與沉七也在同一時間迅速出手制伏離得最近之人?。
來的六人?,三人?瞬間斃命。
離著褚暄停最近的一人?見識了幾人?的武功,知道他?們不是對手,于是想要朝著褚暄停這個瞎子下手。
然而褚暄停雖然眼睛看不見,可其他?感知卻尤為敏銳。他?感受到細微的風速流動,耳中傳來細微摩擦的聲音,精準判斷出了那人?攻擊的方向。他?抬手以?小臂抵住那人?的手腕,借力后撤的同時手腕翻轉將人?的手壓下,而后抄著先前藏在另一手中的筷子,直接刺穿那人?手掌。一旁的春山眼疾手快撕了自己的衣裳下擺團了幾下塞進那人?嘴里,防止他?叫喊出聲。
君嵐見狀當即轉身要逃,傅錦時反手甩出手中的峨眉刺,君嵐反應也快,偏頭躲開,峨眉刺直直插/入門框,尾端甚至顫了顫。
沉七也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閃身上前,一腳踹在君嵐的腰腹,將人?踹了進來,君嵐的后背撞在先前吃飯的桌子上,那桌子瞬間四分?五裂,他?嘔出一口血來,沉七反手關了門。
春山上前,手中的峨眉刺干脆利落地穿過君嵐先前踢沉七的那只腳上,沉七有樣學樣,撕了下擺塞進了君嵐嘴里。
“可以?啊,小七。”春山笑著贊了一句。
他?們沉鐵衛(wèi)別的不敢說,護短是第一。
另外一人?眼見著幾人?的注意都在君嵐的身上,想要趁機從窗戶逃走。
傅錦時雖然在看君嵐,卻也一直注意著另外兩人?的動靜,見這兩人?動作,她俯身從地上四分?五裂的陶碗碎片中撿了一片,借力甩出。
那人?后頸刺中,瞬間倒地。
也在此時,房門轟然被推開,老太太身上還掛著繩子,手中拿著剪刀,見到屋內場景,松了口氣,靠著房門才沒跌倒,嘴里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傅錦時上前扶著她,將她身上的繩子拂落,又?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白瓷瓶,“大娘,抹在手腕上,好得快。”
“這可使不得,怎好要你的東西。”老太太道:“還有你給的銀子和鐲子,皆在那惡人?屋內,你離開時一并帶走。”
“您拿著便是,就算作謝禮。”傅錦時說:“多謝您來救我們。”
老太太一看就是被君嵐綁起來了,解開繩子不容易,手腕都破了一圈,甚至明知不是戎國人?的對手,卻還愿意冒著生?命危險闖進來。
“那老婆子也不推辭了。”老太太接過瓷瓶,揩了揩眼角,還是忍不住有些后怕,她慶幸道:“我先前以?為又?要搭上人?命,好在你們無事?。”
褚暄此時也走了過來,聞言溫聲問?道:“先前可有外人?來過?”
傅錦時見他?過來,小心的扶住他?,免得他?被腳下的狼藉絆倒。
老太太嘆了口氣,道:“前些日子劉家老兩口偷偷收留了三個受傷的人?,本?是看他?們武功高強,想要借他?們之口去興城報官,可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便被戎國人?發(fā)現(xiàn)了,那三人?逃出了村子,可我看到過他?們,其中一人?重傷未醒,怕是兇多吉少。”
褚暄停與傅錦時一聽,便知老太太說的是褚晝津三人?。
“所以?您才會在一開始就趕我們走?”褚暄停溫聲道。
老太太道:“已經(jīng)連累了旁人?,又?怎能再牽連無辜。”
所以?寧愿就這樣挨著,也不愿再有旁人?因他?們丟了性?命。
褚暄停聽出老太太言語中的自責,于是道:“大娘,你可知我們是如?何知曉的此處?”
老太太是聰明人?,一聽這話,霎時懂了,她顫抖著聲音問?道:“莫非是他?們?”
“是他?們,都活著。”褚暄停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復。
聽聞此話,老太太眼眶倏而紅了。
“劉家老哥、劉家嬸子,你們在天之靈聽到了嗎?”老太太扶著門框,眼中含淚,“他?們沒死。”
傅錦時與褚暄停聞言,心中頓覺不是滋味。
劉家兩位老人?為何會死,顯而易見,甚至他?們去時,怕是都在愧疚自己連累了人?。
傅錦時望著悲傷的老太太,輕聲說:“大娘,我們給他?們報仇。”
老太太含淚道了三聲好。
傅錦時和褚暄停與老太太說話的功夫,春山也綁好了君嵐,拎著走了過來,順手拔了門框上的峨眉刺。
他?問?道:“殿下,此人?如?何安置?”
褚暄停對君嵐道:“你若肯配合,我便給你個痛快。”
君嵐面目兇狠。
“他?不愿意,先把指甲拔了吧。”傅錦時的聲音幽冷,帶著寒意。
褚暄停明顯感覺到傅錦時說這話時,手指不自覺的收緊,他?下意識側過頭去,卻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剛才的感覺不會錯,那種縮緊像是下意識的反應,傅錦時可能都沒有意識到。
他?心中倏然有了一個猜測。
雖說錦衣衛(wèi)的十八道酷刑中沒有拔指甲,可陸家的刑罰中不一定?沒有。
想到這里,褚暄停指尖的血霎時冷了。
春山就要動手,君嵐劇烈掙扎,使勁地搖著頭,嘴里發(fā)出“嗚嗚”聲,傅錦時神色冷厲,“若是假話,就廢了你的雙手。”
君嵐忙不迭地點頭,春山上前把他?嘴里的布撤了出來,君嵐垂眼,待到嘴巴得了自由,他?立即就要大喊,傅錦時俯下身,掐住君嵐的脖子,淡淡道:“你想清楚,你們在此處有許多人?,總有人?愿意配合。”
“而你,大瞿的錦衣衛(wèi)有許多酷刑,你應當聽過。”她的語氣很淡,可眼中戾氣分?毫不遮,君嵐更是見過她殺人?時的樣子,知道這是自己最后的機會。
傅錦時說完松開了手,問?道:“你們的首領住在哪?”
君嵐雙手握拳,不甘心道:“中間那戶。”
傅錦時微微瞇起眼睛,先前還一副兇惡表情,像是不懼死,這會兒僅僅她幾句口頭威脅,竟就這么干脆的回答,她端詳著君嵐的表情,問?道:“你們在村中有多少人??”
“二十。”
傅錦時重復問?道:“你們在村中有多少人??”
君嵐一頓,“二十五人?。”
褚暄停聽到這里,斂了心神,冷聲說:“春山,廢了他?的雙手。”
君嵐惡狠狠道:“大瞿的人?果?然不能信。”
“你們原本?還有三十三人?,如?今加一個你還有二十八。”傅錦時平靜道:“是你先說了假話。”
她先前問?老太太消息,一是為了提前打探消息,好有所準備,二便是為了審訊戎國人?時用來詐出實話。
“你怎會知?!”說完,他?猛地反應過來,兇狠地看向老太太,“是你!”
老太太朝他?啐了一口。
君嵐就要大喊,想要將人?都引來。春山想也不想,撿起先前扔在地上的破布堵上了他?的嘴,君嵐驚恐地看著春山手中峨眉刺出擊,他?想躲,拼命地往后,卻無濟于事?,只能眼睜睜看著春山挑斷了他?的手筋。
他?痛的倒在地上,卻一聲叫不出來。
這次換了褚暄停來問?:“你們的首領住在哪里?”
君嵐疼的滿頭是汗,傅錦時蹲下身,“這次要想清楚再說。再錯的話,就是腳筋了。”
君嵐的眼里流進去了冷汗,刺地眼睛發(fā)疼,可他?還是看清了傅錦時眼中的冰冷和殺意。
恍惚間,他?好像又?看到了地牢里,訓練他?的那人?那雙森寒的眼眸,那人?就是這樣看著他?們,而后挑斷了想要逃跑之人?的腳筋,最后將那人?扔進了狼群里,他?記得那個人?被狼群撕咬時的凄厲吼聲,也記得那攤刺目的鮮血。
他?心中頓時涌上一陣恐懼,忙不迭地慌亂又?驚恐地點頭。
反正他?本?也因為有一半大瞿人?的血脈而在戎國備受歧視,曾經(jīng)連天狼印都不配紋在身上,他?不必忠心,他?死死咬著嘴里的破布,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腕,他?告訴自己,是戎國先對不起他?與他?父親的。
他?在戎國學到的從來都是保全自己。
此番既然活不了了,那么他?只求一個痛快。
春山用峨眉刺挑出他?嘴里的破布,君嵐眼睛猩紅,啞著嗓子說:“村尾,在村尾最后一戶。”
“二十八個人?分?別在哪?”
“門上有刀痕的。”
春山聞言,輕輕敞開門,果?然見上面有一道刀痕,他?小心地關上門,回來同褚暄停道:“的確有。”
“你還知道什么?”
君嵐咬了咬牙,抬眼望著褚暄停,“我若說出來,你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不能。”褚暄停神情冷冽,“你得賠命。”
君嵐臉色煞白,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被斬斷,他?低聲將關押孩子的位置說了出來,“……有五人?看著他?們,除了此處,興城的玲瓏坊里也有四個戎國人?,兩男兩女。”
褚暄停問?道:“你把先前路過此處的姑娘賣去了哪里?”
“玲瓏坊。”
“你們是如?何來的此處?”
“我只是跟著首領走。”君嵐說:“首領同一個人?達成?了協(xié)議,我只知道這么多。”
褚暄停聞言,沒有出聲。
“我真的只知道這些!”君嵐心中的恐懼近乎淹沒了他?,他?不想被挑斷腳筋。
褚暄停道:“春山。”
傅錦時見狀下意識抬手去遮老太太的眼睛,老太太卻輕輕擋開,問?道:“姑娘,我能親自動手嗎?”
傅錦時放下手,褚暄停對沉七道:“沉七,把你的短匕給大娘。”
沉七將手中的短匕遞給老太太,老太太緩緩走上前,君嵐下意識想喊一聲“娘”,可話還未出口,就猛然咽了回去,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老太太毫不猶豫地將短匕捅進了君嵐的腹部,來回三次,直到君嵐緩緩失去聲息,向后倒去。
老太太站在原地淚流滿面,她拿著短匕又?哭又?笑,“君嵐,娘給你報仇了。”
傅錦時撇過頭去,褚暄停眉間一頓,拉住了她的手,輕輕拂蹭,給她無聲的安撫。
傅錦時低聲道:“陸家此番當真是萬死也不足以?贖罪。”
“嗯。”褚暄停面目清寒。
因為有了戎國那六人?的行動,褚暄停與傅錦時商議一番,為了避免有其他?戎國人?在等這六人?的消息從而察覺異樣,他?們決定?立刻行動。
沉七與春山趁著夜色悄悄潛到村外,找到了已經(jīng)藏好的沉鐵衛(wèi)與錦衣衛(wèi),將門上有刀痕一事?說了說,一干人?等迅速分?工。
傅錦時打算讓褚暄停上馬車等著他?們,褚暄停拒絕了她,“我在大娘的院中等你。”
傅錦時想了想,此處也算安全,便也同意了。
她正要走,褚暄停囑咐道:“小心些。”
傅錦時想到了褚暄停先前囑咐她小心用刀,于是戲謔道:“殿下,我擅用刀,不會傷到自己。”
褚暄停也想起來自己當時下意識脫口而出的那句叮囑,他?笑了一聲,“這次是別讓旁人?傷了你。”
傅錦時眼中漾開笑意,她說:“我記得了。”
話落她出了門。
聽到那道輕輕的關門聲,站在院中的褚暄停抬手緩緩扯下自己眼睛上蒙著的白色布條。
他?尋著光亮抬頭去看天上的月亮,朦朧的銀光映進眼中,他?微微瞇起眼睛,視線一點點變得清晰。
第160章 第160章
傅錦時離開?院子后,上了馬車,她迅速脫掉為了演戲套在外面的衣裳,露出?了里面常穿的輕便衣裳,連帶著將頭發(fā)?上兩個?會作響的步搖拆了下來,又從馬車底下找出?了自己的短刀,而后直奔村尾最后一戶。
這個?村子不算大,有五十二戶人家,但如今許多房屋已經(jīng)空了,再加上此時已經(jīng)接近子時,整個?村子格外安靜,連蟲鳴蛙叫之聲都似有若無。
不過此時若是?細聽,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是?沉鐵衛(wèi)與錦衣衛(wèi)開?始行動了。
傅錦時掃了一眼兩側屋舍,抄了近路,幾?個?起落,到了最后一戶房屋。
她到時恰好秦頌錫也從另一旁饒了過來。
傅錦時知道自己如今還未徹底恢復,所以不敢托大,便讓春山通知了秦頌錫來此處。
兩人碰面后對視一眼略一點頭,傅錦時朝秦頌錫打了手勢,示意他們二人從左右兩側進去。
秦頌錫頷首,兩人從此處分開?。
傅錦時從右邊一處蹬著墻借力翻進院內,迅速掃視院內環(huán)境。
此處院落并不大,只有一間大些的主?屋和一處矮一些的屋子。傅錦時貼著墻慢慢靠近,看清了主?屋前的兩個?人。
從那兩個?人的角度,若是?秦頌錫再往前,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傅錦時看向秦頌錫,示意他不要動,而后抽出?腰后的短刀,放輕腳步,慢慢靠近,秦頌錫則是?站在墻下的陰影處,借著黑暗暫時遮掩身形。
今日夜里天色并不好,月亮時常被云遮住。本還有些許亮光的院子,在月亮被遮住的一瞬間,徹底陷入黑暗。
傅錦時放緩呼吸,利用這剎那間的黑色閃身上前,一手捂住那人的嘴,一手短刀橫切,呼吸之間便放倒了離著她最近的那人。
然而盡管傅錦時的動作很快,可清晰的“撲哧”聲還是?引起了另一人的警惕,那人迅速摸向自己腰間的彎刀,傅錦時比他還快,手中?短刀直接甩出?,正中?心臟,秦頌錫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那人倒下的尸首。
傅錦時上前,輕輕推開?主?屋的門,村子里的木門,年?歲久了,便會有些下沉,此時一推,發(fā)?出?“吱呀”聲音,不算大,卻?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中?格外突出?。
“什么人!”
聽見屋內傳來的聲音,傅錦時想也不想,直接踹門而入,秦頌錫緊隨其?后,屋內迅速響起刀劍相碰的聲音。
穆勒雖武功高強,可他終究不是?傅錦時與秦頌錫的對手,很快便顯露出?了敗勢。
他將彎刀橫在身前,拖著斷掉的一條腿,看著屋內的兩人,疾言厲色,“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兩位!”
“你覺得呢?”秦頌錫玩味地?看著他,神情中?還帶著點笑吟吟的樣子,但若是?熟悉他的人,便能知道,他殺人前都是?這幅德性。
“若是?在下無意中?得罪了兩位,在下愿意補償。”穆勒一邊說?著話,一邊后退朝著窗戶一點一點靠近。
“可以。”秦頌錫唇角微勾,說?出?的話卻?帶著血腥氣,“賠命便是?。”
“你!”穆勒一聽,便知此人在戲耍他,他心中?火冒三丈,但是?眼見著離窗戶越來越近,他壓住心中?不悅,繼續(xù)拖延道:“不知兩位到底是?什么人?”
秦頌錫一眼便看穿了穆勒的意圖,他閃身上前,繡春刀出?鞘,頃刻間廢了穆勒的另一條腿,刀刃抵在穆勒頸間,秦頌錫道:“大瞿的人。”
穆勒瞳孔驟縮。
“你……你們……”
傅錦時沒出?聲,她覺得不太對。
戎國人尚武,且以實力為尊,此人怎么也是?這批人的首領,即使此番來的是?她與秦頌錫,他也不該落敗如此之快。
傅錦時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她望著那人,直接道:“你不是?真正的首領。”
她只是?試探,卻?不想穆勒聞言,臉上的神情陡然換了,他忽然咧著嘴笑開?了,“你現(xiàn)在才知道,晚了。”
他的話音才落,外頭傳來了春山的聲音。
“姑娘,殿下失蹤了!”
傅錦時神色驟沉。
穆勒“哈哈”笑了起來,“早就防著你們這**詐的大瞿人。”
遂州城,順安別院。
已經(jīng)是?子時了,但整個?順安別院內無人睡得著。
“殿下,順安別院內總共四十六人同染病的這幾?人直接接觸過,五十一人接觸了這四十六人。”沉西沉著臉稟報,“另外,根據(jù)王舉的口供,他還曾與遂州城內施粥棚的一人接觸過,那人也是?陸曄的人,他以同樣的方式染上疫病,而后將少許自己的血混在了粥內。”
沉西的話音落下,整個屋內鴉雀無聲。
任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王舉此番跟著陸琪前來,竟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他利用跟著褚祈年與陸琪去空宅的機會,劃傷自己的手腕,而后刻意用受傷的位置去接觸染病之人,這樣的直接接觸,染病與發(fā)?病都快,不過半天傷口處便開始潰爛,因此他才纏了繃帶,順安別院那幾?個?人都是白日里王舉去時用同樣的方式染上的。
“是?我的錯,沒盯住人。”陸琪自責道。
他應當多派幾?個?人的。
“王舉既然鐵了心要這般,便是?防得了今日防不了明日。”褚祈年?分得清緩急,如今不是?問罪的時候,“當務之急是?防止事態(tài)繼續(xù)嚴重下去。”
他也沒想到,陸曄此番為了要他們的命不惜用整個?遂州城內的百姓來換。
當真是?禽獸不如!
“順安別院的人都已經(jīng)隔開?了。”沉西說?:“但是?白日里前來領粥的百姓還不能徹底排查,甚至他們接觸的人只會更多,此事頗為棘手。”
一旦大肆排查,百姓之中?必起恐慌,整個?遂州城頃刻間就能亂做一團,而喝了那一桶粥的人必定是?會染病的,屆時一旦亂起來,疫病就會徹底控制不住。
律蘭旭手指輕敲桌案,他沉吟片刻道:“不若這樣,就說?刺殺太子的兇手逃了,事關重大,沉鐵衛(wèi)要挨戶搜查,所以這幾?日任何人不得外出?。”
減少接觸,至少能防止事態(tài)繼續(xù)嚴重下去。
褚祈年?聞言,眉間總算松開?來,他對沉西道:“照做。另外,將預防的湯藥摻在和面的水中?,別太多,莫要讓百姓察覺出?異樣來。”
沉西應聲。
“還有一事。”律蘭旭道:“遂州城內一直沒能徹底將陸曄的人清理干凈,想來他很快便能得到如今消息了。”
褚暄停假死?一事后,他一直在清理陸家的人,但是?這些人在遂州城已經(jīng)潛伏太久,有些人雖有嫌疑卻?并不能確定,所以此事一直進展緩慢。
“此事無妨。”褚祈年?眼中?閃過冷色,“就怕他不來。”
祁州,陸家。
燈火通明的書房內,陸曄飲了口濃茶,見陸玨舉棋不定,他道:“瞻前顧后,不能成?大事。”
陸玨聞言,一咬牙落了子,陸曄撩起眼皮道:“沖動魯莽,大錯特錯。”
陸玨苦笑,“我自認為算無遺策,可每每到了父親跟前,卻?總是?不得章法。”
陸曄執(zhí)白子落在了一處,陸玨本就露了頹勢的黑子瞬間潰不成?軍。
“是?不得章法,還是?故作藏拙?”陸曄抬眼,神情淡漠。
陸玨一頓,抬頭,對上陸曄的眼睛,此時陸曄的分明沒有什么表情,但陸玨卻?感受到了其?中?的壓迫之意。
他垂下眼,“父親英明。”
此話便是?承認。
“為何?”陸曄出?言問道。
陸玨抿唇,片刻后才道:“若我事事都能自己解決,父親還會同我說?這般多的話嗎?”
他了解自己的父親,陸曄生性冷漠,無論是?對他,對陸照還是?對陸琪,都很少有溫情的時候,陸照與陸琪是?一母所生,他們二人是?嫡女與嫡子,而他不同,他是?庶子,還是?庶長子,本就不受主?母待見,若要出?人頭地?,自然要另尋出?路,于是?他將注意打到了自己的父親身上。
他知道父親喜歡聰明人,所以自小?他便展現(xiàn)出?這一面來,雖然因為聰慧,他的確得了父親青眼,但一個?孩子,誰能不渴求點父親的愛,于是?他便會適當?shù)牟仄鹨稽c聰明,借機同父親多說?上幾?句話,每到這個?時候,他便能體會一點父親的溫情。
雖然是?他自己以為的,但有總好過沒有。
陸曄想過許多答案,卻?唯獨沒想過是?這個?,他一時間有些錯愕。
“父親,我只是?想借此獲得一些您的注意罷了。”陸玨道:“我與陸琪不一樣,我永遠不會背叛您。”
陸曄此時也收斂了先前的錯愕之情,他難得語氣沒有那么冷硬,“若是?懷疑你背叛,此番便不會問了。”
陸玨聞言給陸曄添上茶問道:“父親是?何時察覺的?”
“你在京城那幾?日,做事慢條斯理,游刃有余,將幾?處勢力玩弄于股掌之中?,為父都看得到。”
陸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既然如此,父親為何還要從瀚城召回陸琪?”
他知道父親因為陸照的原因,對著陸琪總有幾?分補償?shù)囊馑迹蝗灰膊粫蛔肪扛祫e云的事情,但陸照的事情已然過去多年?,總不能每次陸琪都因此而獲利。
“放肆。”陸曄淡淡地?看著陸玨。
陸玨聞言,卻?沒像從前那般認錯,而是?徑直道:“父親明知陸琪已經(jīng)背叛陸家,投靠了太子,為何還留他?”
陸琪是?他最大的絆腳石,一直留著他總是?不能安心的,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找機會除掉他,卻?不想每次都能讓他逃脫。
陸曄也沒再追究陸玨的質問不敬,他看著陸玨陰沉的臉色,想到剛才他說?的那番話,他嘆了口氣,終是?告訴了他,“只要他的母親還在陸家,他便是?為父在太子那邊留的后手。”
得了父親這番話,陸玨安了心。
“將軍,公子。”外頭忽然傳來管家的聲音。
“進來。”
“將軍,遂州城傳來信息,事成?。”
陸曄倒不意外,此事在他的意料之中?,“下去吧。”
管家應聲退下。
陸玨道:“父親,恭喜。”
陸曄輕笑,“消息等到了,去睡吧。”
“父親也早些休息,兒子告退。”
傅錦時讓秦頌錫安排此處后續(xù)的事情,自己則是?直接帶著人去了老太太先前同她說?過的關押村中?孩子的地?方。
不論他們是?怎么暴露的,但是?就她從老太太那里趕到最后一戶時的情況來看,至少其?他戎國人是?沒發(fā)?覺的,由此可以推測真正的戎國人首領是?在她與秦頌錫進入此處院子之后才察覺到情況不對。
在他的人都死?的差不多的情況下,只有看不見的褚暄停和那群孩子是?他逃出?生天的機會,所以此人必定帶著褚暄停去了關押孩子的地?方。
傅錦時帶著春山等人迅速朝那邊趕去,等到靠近了,果然看到褚暄停被人挾持在身前,他們的距離不算近,即便此處還有五人握著火把?,但光線其?實并不好,然而傅錦時還是?看到了褚暄停頸間被刀刃劃破的血痕。
傅錦時猛地?冷下了臉,眼中?戾氣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