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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1章

    卿世懷自從那日?從凌安侯那里?回府后,便一直在等秦粱被刑部抓走的消息,他滿腹信心,認為秦粱一定會上鉤。

    這一日?他正于書房內練字,寫了片刻后,喊道:“海弦。”

    候在外頭的海英推門進了書房,“大人。”

    卿世懷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有低頭繼續寫字,一邊寫字一遍漫不經心地問:“怎么是你?海弦呢?”

    “稟大人,海弦還?未回來。”

    卿世懷略有不悅,“他去做什么了?”

    “侯爺派了人前來,說?是尋海弦前去府上拿東西。”

    卿世懷筆尖一斜,筆下的一橫陡然歪了出去。

    原本方正的“好”字,毀在了最后一筆。

    卿世懷心中?重重一跳,他心中?沒來由的涌上一陣怒火,他怒斥,“為何不與我說??”

    “大人恕罪。”海英見狀立刻跪地請罪,“大人那時正在午憩,海弦怕擾了您,加之先前也有過幾?次,他便去了。”

    卿世懷猛然拿起手邊的鎮紙朝著?海英扔去,海英并未閃躲,鎮紙砸在了他的額角,瞬間破開一條口?子,鮮血順著?流了下來。

    “立刻去將人給?我找回來!”

    “是。”

    然而就在海英起身出去之時,卿府的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卿世懷本就沒有平靜下去的怒火更盛了,“如此驚慌,像什么樣子!”

    “大人,刑部的人來了。”

    卿世懷右眼一跳,他壓下心中?的不安,“刑部來人你何至于慌成?這樣?”

    “大約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明曦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接著?人也進來了,不過一轉進來就見滿臉是血的海英,他驚了一跳,“這是做什么?”

    “明大人可?莫要亂開玩笑。”卿世懷斂了先前的神色,瞬間換上一幅笑容,“犯了大錯。”

    他不論對同僚中?的誰,永遠都下意識地笑著?迎上去,這種?笑甚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討好,即便是官職比他小的人,他也是如此,若是官職稍稍大一些,他便會下意識卑躬屈膝。

    這是他常年寄人籬下養成?的習慣。

    就像現在,明曦旁邊葉云的身影出現后,卿世懷下意識微微躬身迎上前去,“葉大人也來了。”

    他說?著?連忙側開身子讓開過道,讓兩?人走在前面,自己跟在一旁,“二位大人快請坐。”

    說?完又對海英冷臉訓斥道:“還?不快下去。”

    海英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不必了。”葉云面無表情道。

    卿世懷也不惱,他雖是戶部尚書,可?在葉云這個?刑部侍郎面前還?是下意識伏低做小。

    葉家世代簪纓,是個?百年望族,族中?多人在朝中?身居要職,甚至還?有太?子殿下這樣一位儲君在背后,卿世懷先前一直想與葉家攀上關系,奈何葉家從不結黨。

    “葉大人今日?怎的登我這寒舍?”卿世懷笑著?問道。

    葉云問道:“海弦可?是你的護衛?”

    “是。”卿世懷答完緊接著?便問道:“可?是犯了什么錯?”

    葉云道:“偷盜并意圖篡改刑部辦案重要證據。”

    “這不可?能!”卿世懷斷然否認,說?完才驚覺自己否認地太?快,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緩和道:“海弦絕不會做下如此之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沒有誤會。”葉云道:“海弦已全部招供,且說?是受卿大人指使。”

    卿世懷心中?一慌,面上卻笑得?比先前還?要討好,“我又沒做什么違反大瞿律法的事,為何要指使海弦去刑部犯下如此大罪?海弦定然是受他人指使,污蔑下官。還?望葉大人明察秋毫。”

    “不論如何,得?勞駕卿大人跟隨走一趟刑部。”葉云說?著?讓開了路。

    卿世懷沒動,明曦道:“卿大人放心,你若當真沒做下錯事,刑部必不會冤枉了你,太?子殿下更不會冤枉了你。”

    卿世懷聽?到明曦將太?子殿下都搬出來,便知道此事沒有轉圜的余地了,他道:“既如此,我便跟隨兩?位大人走一趟,只是是否容我換身衣裳?”

    葉云瞥了一眼卿世懷身上青藍底繡竹紋的長袍后道:“卿大人此件衣裳并未有不妥之處。”

    卿世懷見狀,只能暫時歇了想要親自給?趙國公傳個?信的心思,隨著?葉云與明曦去刑部,不過在經過管家身邊之時,給?他使了個?眼色,管家雖然遇事容易失了分寸,但平日?里?辦事也算牢靠。

    管家輕輕點頭。

    嘉州冼家貪污的案子因為涉及錢款數額過大,又是與前線戰事物資有關,肅帝下令三司會審,要求從實查證,從嚴辦理。

    卿世懷入獄的第二日?,前去嘉州捉拿許晴來的人帶著許晴來回了京城,而后直接關押進了刑部大牢。

    “快點,進去。”獄卒粗暴地推搡著?許晴來,一臉的不耐煩。

    卿世懷見到許晴來的時候險些沒認出來,無他,此時的許晴來頭發臟亂,一只眼睛蒙著?紗布,紗布上還?滲著?血跡,一條袖管里?空空蕩蕩,一看便知是少了一只胳膊。

    “許……晴來?”卿世懷遲疑喊道。

    許晴來聽到聲音有些遲鈍的抬起頭來,卿世懷這才看到,許晴來還?少了一只耳朵。

    “你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許晴來張張嘴,卻只發出“嗬嗬”的聲音,卿世懷陡然看到了他空蕩蕩的嘴巴,他的舌頭也被割了。

    卿世懷雙手猛然緊攥成?拳,看著?他拖沓著?腳上的鐐銬一步步走進了旁邊的牢房。

    許晴來變成?這副模樣,只有一個?答案,是秦粱做的。

    他從刑部兩?位侍郎來府上便猜測是秦粱那邊出了岔子,他并沒有按他預想的那般走,而是反過來設計他。

    恐怕那日?從他說?出許晴來的時候,秦粱便在考慮著?怎么處理許晴來了。

    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既然秦粱能比刑部的人先找到許晴來,并將人折磨成?這幅樣子,為何不殺了他一了百了?畢竟許晴來現在是他卿世懷的人,若是被刑部抓到,只會說?作假賬本一事是秦粱指使的,與其等著?許晴來的污蔑顯然直接除了省事。

    “父親,為何不殺了許晴來?”今日?才過來的秦仙琢問秦粱。

    許晴來一事便是他受父親之命做的。

    “自然是如今這般更有用。”秦粱手中?拿著?一個?瓷瓶,轉著?瓶身解釋道:“許晴來先前是我的心腹,如今卻只會是卿世懷的證人。”

    “父親小心,此毒乃是流沙,觸之便會中?毒。”秦仙琢見秦粱把玩,連忙提醒道。

    秦粱應了一聲,而后朝著?外頭喚道:“來人。”

    “大人。”

    “將此物去交給?四皇子殿下。”

    “是。”

    那人走后,秦仙琢道:“父親,兒子愚鈍,不懂您的意思。”

    “許晴來受刑的時候,他的夫人和一雙兒女就在一旁看著?,明日?,他的夫人便會去擊登聞鼓,狀告卿世懷嚴刑逼迫許晴來背叛我。”秦粱笑道:“昨日?,許晴來的夫人和一雙兒女便已經到京城安頓下了。”

    秦仙琢疑惑,“許晴來無論怎么說?都是死,他的夫人未嘗不知,父親就不怕那婦人屆時在堂上反而說?是我們逼迫她改口??”

    “許晴來如何都會死,可?他的一雙兒女卻還?沒有被判死刑,只要許夫人識時務,便能活。”

    秦仙琢贊嘆,“還?是父親高明,兒子愚鈍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秦粱輕笑,“這些年你已經長進許多,單是酈幽秘藥之事,你便做的不錯。”

    “兒子定會跟隨父親好好學著?。”

    “嗯。”秦粱說?:“這些日?子你便隨為父待在京城,陛下如今已然有意要放我回嘉州,屆時咱們父子二人一同回。”

    “是。”

    “臣辦事不力,還?是晚了一步,請殿下責罰。”葉行?單膝跪地請罪,上次從嘉州回來后,他便也入了刑部做事,這一次便是派他前去嘉州抓捕許晴來,他到太?守府的時候,許晴來已然被折騰到了如今慘烈的樣子,“當時太?守府只剩他自己,他的夫人和一雙兒女皆被秦粱的人帶走了。”

    褚暄停道:“不怪你。秦粱在嘉州經營多年,自然會比你迅速。”

    葉行?慚愧低頭。

    傅錦時正在給?褚暄停把脈,聽?到葉行?與褚暄停的話?,又見葉行?如此,她淡聲道:“你們太?子早就料到了,本也沒想著?你們能把許夫人三人帶回來,而且一早便派人盯著?入城的人了,他們一行?人一進京城便被監視起來了。”

    秦粱想徹底撇開與冼家的關系,許晴來是關鍵,他是秦粱的心腹一事一查便知,所以只要他沾了假賬一事,查證后,秦粱就絕對逃不開干系,但若是許晴來是因?遭受威脅被迫背叛秦粱便不同了,秦粱頃刻之間身份對轉,成?了受害者。

    許夫人與她的一雙兒女便是卿世懷脅迫許晴來的軟肋,同時許晴來身上的傷也是卿世懷酷刑逼迫的證據。

    葉行?抬起頭,懸著?的心微微落下。

    “小葉大人,你還?是不夠了解你們太?子殿下。”傅錦時一邊收回手,收拾脈診,一邊笑道:“凡事去做便是,至于結果,無論如何太?子殿下定然給?你兜底。”

    褚暄停哼哼兩?聲,轉過頭對葉行?道:“你且回刑部去,讓葉云明日?提審卿世懷與許晴來。”

    “是。”葉行?應聲離去。

    他走后,褚暄停望著?傅錦時道:“你很喜歡葉行?。”

    以傅錦時的性子,若不是有好感,根本不會多嘴去寬慰。

    “挺喜歡的。”傅錦時道:“人長得?干凈秀氣,脾氣也穩定,看著?就是不會同人吵架的性子……”

    傅錦時挨著?數葉行?的優點,褚暄停放在桌上的手攥地越來越用力。

    “將來若是介紹給?阿簡,豈不是任由阿簡拿捏。”說?到這里?,傅錦時眼睛亮亮地看向褚暄停,“你覺得?如何?”

    褚暄停攥緊的手陡然松開,緊繃的肩膀也陡然卸了力,他幾?不可?見的舒了口?氣,道:“甚好。”

    第72章 第72章

    卿世懷與許晴來的案子由三司會審,主審官由刑部來擔,大?理寺與都察院從旁協助。

    褚暄停帶著傅錦時進來時,卿世懷、海弦和許晴來才剛剛帶上?來,他視線在?許晴來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其他人?紛紛起身行禮,褚暄停擺擺手?,而后坐在?了下首旁聽。

    刑部尚書還在?養病,所以今日負責審訊的是葉云。

    他坐在?上?首,問卿世懷,“冼家?貪污軍餉,你從中造假,助其遮掩,可認?”

    “葉大?人?,僅憑幾本賬本,如?何斷定此事是我所為?”卿世懷道:“那賬本有許多人?可動手?腳,有人?刻意?栽贓也說不準。”

    “海弦是你府上?的護衛,還是你的貼身護衛,他潛進刑部企圖偷換賬本是當場被捉拿,人?贓并獲。”葉云聲音清亮,有條不紊。

    “若是有人?刻意?陷害,自然?也能夠收買我身邊的人?。”卿世懷道:“我若是真要去偷換賬本,為何要冒著風險讓身邊的人?去,一旦失敗,便?是將自己也搭了進去,葉大?人?,若我真要做,定然?是教唆旁人?前?去。”

    這話倒是不假,傅錦時想,卿世懷的確是教唆秦粱前?去,可惜秦粱技高一籌。

    “依你所言,此事完全?是有人?誣陷你?”

    “還望葉大?人?明?察,還我清白?。”

    葉云視線轉至海弦身上?,“你有何想說的?”

    海弦看向卿世懷,“大?人?,您先是命屬下拿假的賬本搪塞刑部,后又命屬下偷換刑部查出問題的賬本,屬下可全?都按照您的意?思做了,您不能過河拆橋啊。”

    “滿口胡言,我何時要你做過這些事?”卿世懷道:“一切分明?是你與旁人?勾結了來害我。”

    “屬下沒有!屬下一切均是奉大?人?之命行事!”

    眼見著兩人?要吵起來,葉云拿起手?邊的驚堂木一拍,“肅靜!”

    待到安靜下來,他看向許晴來,問道:“許太守,你助冼家?貪贓一事,可認?”

    許晴來點頭。

    “你是如?何助其瞞天過海的?”葉云問道。

    許晴來的身前?放著一整套筆墨紙硯,為的就是方便?審問之時,遇到需要他解釋的地方,可以寫下來,但是許晴來沒動筆墨,而是安靜片刻后側過頭看向了身旁的卿世懷,嘴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葉云見狀問他,“你的意?思可是卿大?人?助你?”

    許晴來點頭。

    “污蔑!”卿世懷冷聲道:“我與你素無?交往,更是無?冤無?仇,你為何污蔑于我?”

    他說著再次看向葉云道:“葉大?人?,這許晴來乃是凌安侯手?下心腹,即便?要幫也是幫凌安侯,如?何會幫我?”

    卿世懷開?始將事情往凌安侯身上?引。

    許晴來神色激動起來,嘴里不住的發出“嗬嗬”聲,可她沒了舌頭,說不出清晰的話。

    也在?此時,外頭的登聞鼓忽然?響了起來。

    守在?外面的刑部護衛前?來稟報,“葉大?人?,許太守夫人?前?來狀告卿大?人?。”

    他說著,將許夫人?的狀紙遞了上?去,葉云接過看完后,眉頭緊鎖,遞給了一旁的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查看,兩人?看后猛然?大?驚失色,最后狀紙落在?了褚暄停手?中,褚暄停看到上?頭的內容倒是毫不意?外。

    秦粱自私冷血,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此番卿世懷從一開?始就落入了秦粱的圈套,秦粱想必早就想好了要將衛家?一事栽到卿世懷頭上?,讓他去做那個替死鬼。

    “許夫人?,你有何冤屈?”葉云照例詢問。

    許夫人?先是行了一個跪拜大?禮,而后才道:“我要狀告戶部尚書卿世懷,他指使我夫君背叛凌安侯,替冼家?遮掩貪污一事,并在?事情敗露后,以殘忍的酷刑逼迫我夫君將所有事情推到凌安侯身上?,夫君感念凌安侯曾經的大?恩,寧死不從,后卿大?人?便?想要抓我與一雙兒女脅迫,好在?夫君早有安排,將我們母子三人?提前?送走,這才逃過一劫。”

    “還請大?人?替我與夫君主持公道!”

    “一派胡言!”卿世懷青白?著臉道:“簡直是血口噴人?!我何時做過這些?!”

    “你不僅做過這些,甚至當年衛家?一事也是你指使我夫君所為!”許夫人?陡然?扔出一道驚天大?雷。

    卿世懷先前?被冤枉的憤怒還有七分是在?演的,此刻是真的氣?極了。

    他也終于反應過來,秦粱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算計他背下衛家?一事。

    先前?的事情看似在?他掌控中,其實他完全?被秦粱玩弄于鼓掌間。

    卿世懷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一旦自己亂了,那么就真的沒有翻身之地了,他壓下心中憤怒與不安,穩住心神,問道:“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你與夫君這些年的往來書信便是證據。”許夫人?從懷中掏出幾封陳舊書信,“夫君便是擔心有朝一日暴露,你會為了脫罪,將所有事情推到他的身上?,便?將這些全?部留存下來。”

    刑部的護衛上?前?,將東西接過呈上?去給葉云,葉云與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一同查看。

    片刻后,葉云對卿世懷道:“此乃的確是你的筆跡,還有何可說?”

    “助冼家?貪污、偷換賬本、設計衛家?,這三件事的每一件犯下都是殺頭的大?罪,若是一切按此間三人?所言,我冒這么大?的風險總該是要有好處的,可我得了什么好處?”卿世懷冷靜發問:“冼家?貪污,并未給我半分,我為何要白?幫?再說偷換賬本,我即便?是讓手?下人?花錢去收買旁人?來做也比讓自己的手?下親自去聰明?的多。最后說衛家?一事,衛家?遠在?嘉州,他倒臺與我有什么好處?”

    “你做這些是自然?是為了報復凌安侯。”許夫人?擦干凈眼淚,冷眼看著他,“凌安侯乃是你的同胞哥哥,你不滿當初被送來卿家?的是你,一直懷恨在?心,你知道我夫君乃是凌安侯心腹,他牽扯上?冼家?貪污一事,便?是等同于凌安侯參與,便?想用我夫君污蔑凌安侯。”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秦家?與卿家?一事如?今知道的人?并不多,卿世懷原本是秦家?人?的事情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傅錦時心道,秦粱這是鐵了心要治卿世懷于死地。

    這樣想著,她微微俯下身,覆在?褚暄停耳邊用氣?音道:“你的安排再不快些,你這刑部可要出第一個冤假錯案了。”

    卿世懷雖然?做下錯事,罪該萬死,但傅錦時知道,以褚暄停的性子,即便?卿世懷該死,也不會給他亂扣罪名,該是他的罪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也絕不會真的任由秦粱污蔑。

    所以他必定有后手?。

    感受到耳邊的熱氣?,褚暄停不太自在?的動了動身體,本來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此時不著痕跡地挺直了腰背,耳尖不爭氣?地紅了。

    葉云見褚暄停那邊有了動靜,抬眼看去,他以為褚暄停要臨時更改計劃,不要繼續拖時間了,卻不想一眼瞄到他泛紅的耳尖,葉云有一瞬間的怔愣,回過神來便?見褚暄停以口型對傅錦時道:“再等等。”

    傅錦時聽到褚暄停的用氣?音回的話便?知情況還在?掌控中,便?也沒再多說,站直了身子繼續看。

    下方跪著的許夫人?說完轉頭看向上?首坐著的葉云,“大?人?,我夫君所做一切皆受卿大?人?指使,還請大?人?看在?我夫君乃是被逼迫的份上?,繞他一命。”

    葉云收回思緒看向卿世懷,繼續拖延時間,“卿大?人?,此番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冤枉!”卿世懷深知此刻說多錯多,干脆只一口咬定自己冤枉。

    “你的確冤枉。”外頭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的男聲。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五皇子褚歲安與廣瑛公主褚扶清來了,兩人?撐著傘一人?領著一個孩子。

    也是此時,眾人?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對對!笑笑!”許夫人?一見兩個孩子也顧不上?自己還在?堂中,連忙起身朝著兩個孩子奔去,兩個孩子一見許夫人?,也朝著她跑去,一下子便?撲在?了許夫人?懷中,“娘親……”

    許晴來也沒想到還能再見兩個孩子,艱難地起身想要過去,奈何如?今實在?費勁,只能在?一旁看著抱在?一起的妻子和孩子,眼眶也跟著濕潤了。

    是他連累了妻子和孩子,他從沒像現在?這一刻這樣后悔自己當初意?志不堅定,動了不該動的銀子,從而被卿世懷抓住了把柄,背叛了凌安侯。

    褚暄停在?此時站起身,他理了理袖口,攏住了鶴氅,對頹喪的許晴來和許夫人?說:“你們一雙兒女如?今已經平安歸來,那么你們倆是否愿意?說真話?”

    兩人?下意?識一齊抬頭去看太子殿下,褚暄停唇角含笑,眼尾上?挑,“孤不想聽添油加醋的話,也不想聽你們根據事情推測出來的,只想聽你們經歷的。”

    許晴來與許夫人?下意?識對視一眼,許夫人?道:“如?若我們說出來,可還能活?”

    “孤不喜歡討價還價。”褚暄停面上?依舊帶笑,但熟悉他的傅錦時卻知道他實則已經冷下了了,那副笑意?面孔下的溫度能凍死人?。

    褚暄停此人?你可以同他做交易,這沒有問題,但不能帶有任何一絲威脅之意?。

    不過她雖然?摸索出了這一點但并沒有在?意?過,她有信心,以她的能力和手?段,即便?帶著威脅的意?思,褚暄停一樣會與她合作。

    “許夫人?,你此前?所言皆是因為孩子而遭人?威脅,此番說了真話也算將功折罪,死罪可逃。”傅錦時見許夫人?緊緊抱著兩個孩子,知道她最擔心的還是兩個孩子的安危,于是又安撫了一句,“而且孩子是無?辜的,無?論如?何,事情都不會牽扯上?孩子。”

    許夫人?看向褚暄停,褚暄停沒出聲,算是默認傅錦時的話。

    半晌后,許夫人?重重吐出一口氣?,“我說。”

    “是凌安侯秦粱。”許夫人?道:“我先前?所言多是受他威脅,他抓了我的一雙兒女逼迫我將衛家?一事誣陷給卿大?人?,我夫君身上?的傷也皆是凌安侯派人?所為。”

    “但我先前?所言并非全?然?假話,卿大?人?聯合我夫君助冼家?隱瞞貪污一事是真,企圖讓我夫君誣陷凌安侯也是真。那些信與冼家?有關?的具是真的,與衛家?有關?的全?是偽造的。”

    葉行問:“卿大?人?,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許夫人?所言屬實,我的確助冼家?隱瞞貪污。”卿世懷道:“但我并未指使海弦,他此舉定然?也是受凌安侯所指使。”

    卿世懷從見到褚歲安于褚扶清帶著許晴來的一雙兒女一同前?來時心中便?有不好的預感,褚暄停出聲時,他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種種痕跡都表明?,他與秦粱的所作所為全?然?在?太子的掌控中。

    他陡然?卸了力氣?。

    太子的脾性他是了解的,他主管的刑部,辦案講求證據,今日人?證物證皆有了,任由他如?何辯白?都只會是徒勞,太子從不徇私,也從不聽人?苦衷。

    然?而雖然?他辯無?可辯,可他也不打算放過秦粱,便?是死,他也要拖著他一起。

    “來人?。”葉行道:“去凌安侯府請凌安侯前?來。”

    刑部護衛應聲,正要走,卻被褚扶清喊住了,“凌安侯現下恐怕過不來了。”

    傅錦時聞言下意?識算了下日子,還不到七日,然?而下一刻卻聽褚扶清道:“二皇子知曉了衛家?一事,已經去了凌安侯府。”

    傅錦時猛然?去看褚暄停,她不信褚晝津會忽然?招呼不打一聲,改變計劃。

    褚暄停也恰好在?此時看向傅錦時,兩人?一瞬間對上?了目光,傅錦時道:“你與褚晝津早就商量好了。”

    第73章 第73章

    今日本?是晴空萬里,清河街上有不少小販在?擺攤。

    臨近過年,不少人?出?來趁著最后多賣點錢,好歡歡喜喜過個好年。

    “下?雪了哩。”賣簪子的小販看著忽然落在?攤面上的雪,抬頭瞅了瞅天,而后朝著對面賣面具的道。

    “好端端的大晴天,怎么?下?雪了?”賣面具的小販奇怪道,不過還是開始收拾東西,“快些收拾吧,這雪下?的奇怪,怕是場大雪。”

    賣簪子的小販應了一聲?,緊趕慢趕,總算在?雪越下?越大的時候拾掇好了,這個時候,街上已然沒了幾個人?,只剩下?還沒拾掇好的攤販。他背起箱子就要走,卻在?抬頭時瞧見街角處有一男子撐著傘走來。

    已然被一層薄雪覆蓋的天地間陡然看見這樣一位撐著傘的紅衣男子,小販心里略有些打鼓,甚至沒注意掉了東西,他沒少看些志怪小說,心中瞬間略過無數想法,不過好在?那人?走近了,他認出?了是二皇子。

    褚晝津走近了替他撿起,笑意盈盈道:“小哥,莫要再掉了。”

    小販聽得這話,接過東西連連道謝,而后又?道:“這雪,二殿下?也快些回府吧。”

    “殺了人?,就回家。”褚晝津后撤一步,臉上還帶著笑,說出?的話卻讓小販的心瞬間涼了下?去。

    “二殿下?真會說笑。小的家中還有事,便先?走了。”小販干笑著說完這一句便跑走了。

    商邑來時只看見小販的背影,褚晝津見他來了,問道:“宮里還是沒有動靜?”

    商邑點頭。

    褚晝津笑了一聲?,繼續朝著凌安侯府走去,邊走邊問:“太子那邊呢?”

    “已經在?審卿世懷了。”

    褚晝津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待到?到?了凌安侯府的大門前,他駐足仰頭,望著牌匾上四個燙金大字,而后對商邑說:“你回去吧。”

    “屬下?同您一起。”

    “這是命令。”褚晝津說著朝前走去,沒給商邑再次說話的機會。

    殺了凌安侯以后,他會被流放,可他是皇子,所謂“流放”也只是為了不被天下?人?說帝王徇私,但是商邑不同,他若是進了凌安侯的大門,最后的結果只有死,即便有凌安侯叛國的罪名替商邑開脫,肅帝也會為了保他而殺了商邑來堵都察院的嘴。

    畢竟他是皇子,即便不受寵,也代表著天家顏面。

    商邑明白二殿下?的用意,他抿唇,深深地看著二殿下?的背影,輕聲?道:“屬下?遵命。”

    凌安侯府門前的護衛見二皇子前來,恭敬上前行禮。

    褚晝津雙手背于身后,額前碎發?隨著狂風撩起又?落下?,他姿態隨意,像是尋常來做客的,“侯爺與?大公子今日可在??”

    “皆在?。”

    “甚好。”

    他邊說著邊朝侯府內走去。

    護衛今日未收到?二皇子前來的指令,但考慮到?這位殿下?平素的性子又?不敢擅自阻攔,便朝著另一人?使了眼色去稟報。

    豈料那人?剛要離開,寒光一閃,頸間多了一把劍。

    他手中的傘藏著他的劍。

    領路的人?一驚,“二皇子殿下?這是何意?!”

    褚晝津瞧了他一眼,露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自然是——殺人?啊……”

    話音隨著手指帶動長劍往前,那人?頸間霎時鮮血噴濺。

    領路之人?大驚,“來——”

    話未說完,便見一支短箭破空而來,未完的話隨著他的倒地落了空。

    “越姑娘,記著把大門關上。”褚晝津側頭囑咐了一句門口拿著弩箭的越行簡,而后便朝著凌安侯府深處走去。

    回應他的是大門轟然關閉的聲?音,越行簡利落答道:“我辦事,你放心。”

    “我花了半副身家,自然是放心的。”褚晝津笑著道。

    越行簡本?身是做殺手的,褚晝津便花了半副身家買越行簡今日助他清理凌安侯府。

    門口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凌安侯府的其他護衛,褚晝津一路走一路清理前來阻路的人?,長馬尾上沾染了些許鮮血,他不慎在?意地拂到?身后。

    雪越下?越大,風裹挾著雪形成了雪霧,短短時間內,周遭已經一片雪白,褚晝津便是伴著漫天的雪霧踏進了主院,見到?了秦粱與?秦仙琢,二人?站在?層層護衛身后。

    凌安侯已年過半百,頭發?白了不少,曾經驍勇善戰的人?因常年養尊處優,身體已然發?福。

    見到?渾身浴血的褚晝津,他顫著手指厲聲喝道:“豎子爾敢!”

    此刻的恐懼,顯然讓他失了理智,再顧不上尊卑禮儀。

    褚晝津輕笑一聲?,他的眼尾處濺上了幾滴血,紅衣上也染了大片血跡,她步步緊逼上前,凌安侯府的護衛護著人?步步后退,秦仙琢眼底滿是恐懼,“二皇子。”

    他剛出?口三?個字,便被褚晝津厲聲?喝止,她的聲?音帶著股寒涼,眼底是比云雷還要陰沉的黑。

    秦仙琢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囁喏著問道:“殿下?,可是誤會了些什么??”

    “你是說衛家還是衛貴妃亦或者?是廣瑛公主?”褚晝津定定地瞧著秦仙琢,說完又看向凌安侯,眼底凌厲如刀。

    “你——”凌安侯不敢置信地望著褚晝津,臉上血色盡失。

    他深深呼吸,強自鎮定,“你便是今日屠盡凌安侯府又?有何用?衛家與?衛貴妃都回不來,甚至還要搭上你自己!”

    聞言褚晝津短促的笑了一聲?,他不再跟秦粱廢話,握著長劍直沖凌安侯去。

    凌安侯心下?大駭,竟一下?動彈不得。

    護衛魚貫而上,褚晝津手起劍落,毫不留情。

    寒風呼號,云徹底遮住太陽,天色昏暗起來,雪下?得更大了。

    越行簡解決了幾個護衛后,見秦粱與?秦仙琢朝院外逃去,她靠近褚晝津道:“太子他們?很快就會來,我替你拖住護衛,你去追。”

    褚晝津點頭,囑咐道:“解決了護衛你便走,別被人?看到?了。”

    他花錢雇越行簡前來只是為了保證自己不受重傷,計劃能順利進行下?去,畢竟凌安侯府的護衛并非擺設,他一對多多少有些吃力。

    越行簡應聲?,而后上前以一己之力拖住攻上來的護衛,褚晝津則提著劍朝著秦粱和秦仙琢追去。

    秦仙琢扶著腿軟的秦粱,疾步朝著大門處跑,褚晝津的速度很快,最終在?靠近大門的庭院內追上了二人?,他二話不說,長劍在?凌安侯的小腿處狠狠劃過,凌安侯吃痛倒地,小腿處開始滲血,褚晝津長劍一甩,紅色的血珠瞬間落在?雪地上,連成一線,劍尖再次指向了凌安侯。

    也是在?這瞬間,褚晝津注意到?先?前關上的大門,如今開了一道縫隙,他垂下?眼,知道褚暄停將人?都帶來了。

    “父親!”秦仙琢焦急又?擔心,“你怎么?樣?”

    凌安侯已經多年未曾受過傷了,他手撐在?地上,卻是站不起來了。

    秦仙琢對褚晝津道:“即便你是皇子,也不能殺害一國侯爵!我父親若是有罪也該是刑部和大理寺來查,而非是你前來府上如此這般泄私憤!”

    褚晝津將目光轉秦仙琢臉上道:“你既然知道大瞿律法,那你也該知道上頭有一條,凡通敵叛國者?,人?人?可誅。”

    秦仙琢慌了心神,卻還是硬著頭皮裝傻,“你什么?意思?”

    褚晝津嗤笑一聲?,隨即冷下?神色,厲聲?道:“當年你們?秦家已然開始敗落,你父親為了重得侯爵一位,同時也想要在?嘉州一家獨大,便與?酈幽合作?,將廣瑛公主的身份告訴了酈幽,引得酈幽發?難,害死廣瑛公主,后又?設計將罪名全部栽到?衛家身上,以致衛家滿門抄斬,衛貴妃自縊宮中!”

    “這還不算,后來傅家查到?你秦家當年做下?的齷齪事,你便又?故技重施,聯合天楚想要滅傅家滿門。”

    “沒有!”秦仙琢斷然否認,“我秦家從未聯合天楚!”

    褚晝津嘴角微勾,“那看來聯系酈幽是真的。”

    秦仙琢陡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出?聲?找補,褚晝津卻不給他機會,“你們?沒有聯合天楚,卻對天楚屠戮四城視而不見,刻意放任,此舉與?叛國者?毫無差異!”

    說到?這里,褚晝津想到?了什么?,又?道:“忘了說,不只是這些,還有太子殿下?中的柯藍之毒和沈家小姐中的雪枝,也是出?自你秦家之手。就是不知你們?才得來的流沙用了沒有?”

    “血口噴人?,我手中根本?沒有流沙!”

    褚晝津眼神微瞇,“秦公子說的這么?篤定,看來流沙已經送到?該送的人?手中了。”

    “你!”

    “仙琢住嘴!”凌安侯看出?來了,褚晝津在?套話,不能讓他再繼續引著話說下?去,于是他強撐著道:“你不能殺我,你所言之事皆無證據,衛家也不是我所害,你此舉并非報仇,而是無故殺人?。大瞿律法規定,無故殺人?者?,以命相抵。殺了我你也得賠命。”

    “秦粱,你怎么?越活越天真呢。”褚晝津也不在?意秦粱將話調開,他微微俯身,靠近秦粱,輕聲?敘述一個事實,“先?不說我所言皆屬實,就說我對陛下?的利用價值,你為何覺得我會給你賠命?”

    秦粱望著褚晝津的眼睛,陡然明白了今日之事,“是陛下?!”

    “你終于明白了。”褚晝津輕笑出?聲?,隨后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秦粱朗聲?道:“我殺一個亂臣賊子,何錯之有,既無錯,便無需賠命!”

    他說著,放緩了調子,“而且,你怎知我沒有證據?”

    第74章 第74章

    “你不?可能有證據!”秦粱篤定道。

    當年?所有來往的書信他皆銷毀了?,酈幽和卿世懷那邊都沒放過,和當年?一事有關的人,他也全部?清理了?,甚至許晴來那邊他抓了?他的一雙兒女,許晴來和他夫人只?會將所有事情推到?卿世懷頭上,所以褚晝津不?可能找得到?證據。

    想到?這里他心下稍定,他重復道:“殺了?我,你便是濫殺無辜,即便你是皇子,也難逃一死!”

    褚晝津眼底陰沉,透出?壓制不?住的殺意,聞言,他哂笑一聲,“是嗎?”

    話音落下,他手中長劍于身前一甩,秦粱眼見著無法躲閃,下一瞬身前撲上來一人,秦仙琢的后背瞬間多了?一道長長的滲血的傷,秦仙琢后知后覺感受到?痛,叫喊出?聲。

    “仙琢!”秦粱抱住撲上來的秦仙琢,焦急喊道。

    “父親,我沒事。”秦仙琢白著臉道。

    褚晝津詫異地看著擋在前面的秦仙琢,對秦粱道:“你倒是生了?個孝順兒子。不?過就是不?知道他能給你擋幾?次?”

    “你卑鄙!”

    褚晝津毫不?在意秦粱的話,甚至有心情笑,他坦蕩承認,“我一直是這樣的人。”

    說完,他再?次揮劍,這一次他直接對準的是秦仙琢的腿。

    “啊——”

    這一劍比剛才那劍要狠得多。

    “今日無論你說什么,沒做就是沒做!”秦粱再?次否認,他知道,事到?如今,只?要不?承認,撐到?南衙軍前來,他便還有機會,一旦承認了?,整個秦家?皆會獲罪,難逃一死。

    “不?見棺材不?落淚。”褚晝津冷笑一聲,隨即長劍指向了?秦粱的脖頸,秦仙琢忍著疼想要直起身擋在秦粱身前,秦粱卻按住了?他。

    “父親。”秦仙琢急的眼都紅了?,他滿腔怨恨地看向褚晝津,詛咒道:“你定然不?得好死!”

    褚晝津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就在陰曹地府好好看著。”

    褚晝津已然沒了?耐心,心中地恨意瘋長。

    這一幕父慈子孝的畫面一下子刺痛了?他。

    秦粱這樣的人憑什么有美滿和睦的家??憑什么!他就該家?宅不?寧!就該凄涼慘死、無人在意!就像衛貴妃和恒嬪那樣。

    他心中殺意彌漫,他答應了?褚暄停不?殺秦粱,卻沒說不?能殺秦仙琢。

    “晝津。”

    一道清寒的聲音輕輕落在耳朵里,拉回了?褚晝津的理智,他轉身看去。

    大門轟然從外?敞開,一隊身著玄色甲胄的兵士從大門進?入,列在兩?側,另有一人撐傘而來,他的身旁跟著同?樣撐傘的傅錦時,后頭則是三司等人。

    待到?褚暄停走到?褚晝津身前,褚晝津扔了?劍,對他道:“你贏了?。”

    傅錦時來的路上已經聽褚暄停說了?他與褚晝津的打賭。

    褚暄停那日聽了?傅錦時的轉述便覺得褚晝津成功的可能不?大,于是便瞞著傅錦時讓沉西給褚晝津送了?信,說了?今日的計劃,褚晝津給他回的信里說要打賭,而后便有了?今日發生的一切。

    最?后結果果然是褚晝津的嚴刑逼供失敗了?。

    相比起褚晝津與傅錦時,褚暄停更了?解秦粱,秦粱這種人若是沒有實質證據擺在眼前,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所作?所為的,甚至有了?證據也會下意識的去反駁,直到?最?后辯無可辯。

    而他要的正是秦粱無一點翻身的余地。

    褚暄停將傘微微傾斜,替褚晝津遮住漫天風雪,而后垂眸看向秦粱。

    秦粱拖著腿直起身跪在地上,悲愴道:“太子殿下如何能夠放任二皇子如此肆意妄為?”

    聽到?褚晝津那句話,他便明白今日之事也有太子參與,又見后頭還有都察院的人,便開口大聲指責,這樣今日一旦他逃脫,太子與二皇子便都要陷入眾矢之的。

    褚暄停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眼底卻滿是恨意,“侯爺當真如此自信,覺得孤找不?出?半點證據嗎?”

    “我沒做,自然不?會有。”秦粱再?次否認。

    “將人帶進?來。”褚暄停冷聲道。

    而后秦粱便見卿世懷和許晴來夫婦從大門處走了?進?來,他神色微變,卻還算冷靜,心中快速思量如何應對,然而這種冷靜在看到?最?后進?來的那對孩子時,徹底打破。

    他陡然抬頭看向褚暄停,褚暄停冷眼與他對視。

    卿世懷一見秦粱便掙脫開了身旁押著他的刑部?護衛,一腳踹在了?秦粱的胸口上,秦粱腿上受了?傷,避之不?及,倒在地上。

    “畜生!”卿世懷滿臉怒容,“衛家?一事明明是你所做,你竟威脅許晴來夫婦將臟水潑在我的身上,想要借此徹底洗清自己,你打得一手好算盤!”

    卿世懷已經看出來了,太子殿下證據充足,今日自己逃無可逃,既然注定一死,那他便趁著最?后的機會讓秦粱也徹底翻不了身。

    “你有什么證據說衛家?一事與我有關?”秦粱忍著疼,怒道。

    卿世懷沒再?對秦粱說話,而是對褚暄停道:“太子殿下,我府上書房密室當中有十三年?前秦粱派人送去酈幽的密信,再?往里,于桌后地面有一塊地板,掀開后向下有一間地牢,里頭住著當年?秦府的管家?,他知道一切。”

    秦粱聞言瞳孔驟縮,去殺趙荀的人分明告訴他趙荀死了?!

    卿世懷見狀笑了?起來,“想不?到?吧,大哥,你很謹慎,每一封送去酈幽的密信都要人盯著當時的酈幽太子閱后即焚,卻不?知每一封密信都被趙荀保留了?下來,甚至你派人殺他,他一路逃亡,來了?我這里,你給我送來這么大的把柄,我自然要好好收著。”

    “你難道不?好奇為什么殺趙荀的人騙你趙荀死了?嗎?”

    秦梁沒說話,卿世懷本也沒想得到?秦梁的回答,他滿臉惡意道:“因為你讓他殺的是趙荀啊,連心腹都是說殺就殺,誰不?寒心?自然要留下趙荀,將來即便自己死了?也要你不?能安生。”

    卿世懷越說心中越暢快,“你這個人啊,沒心腸到?了?極致,都知道你過河拆橋的本性,替你辦事,誰不?留一手呢?”卿世懷看著秦梁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一字一句道:“怎么辦呢,人證物證這下都有了?。”

    他其實本來沒想把趙荀說出?來的,只?是留作?將來威脅秦梁的后手,甚至謹慎到?趙荀在他府上一事只?有他知道。畢竟衛家?一事一旦真相大白,那是誅九族的大罪,肅帝知曉他是秦家?人,所以他也會遭受牽連,但是如今不?同?了?,左右都是死,那便誰也別?留。

    褚暄停并不?意外?卿世懷終于說出?此事,他道:“來人。”

    位于沉鐵衛中的一人應聲出?列,卿世懷與秦粱皆認出?了?此人便是從前秦府的管家?趙荀,卿世懷一怔,隨即苦笑,“不?愧是太子殿下。”

    那人站出?來后,連傅錦時都是驚訝的,她沒想到?褚暄停竟早已從卿家?找到?了?人。

    她不?禁看向褚暄停,這人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

    褚暄停沒說話。

    他根據蛛絲馬跡查清楚當年?之事后,便一直在找能徹底治罪的證據,可秦粱做得太干凈,后來終于查到?當年?秦府的管家?趙荀可能還活著,可線索到?了?京城便斷了?。他思來想去,能救趙荀的只?有卿世懷,趙荀能尋到?救他的人也只?有卿世懷,畢竟卿世懷那么恨秦粱,這么多年?必定從頭到?尾一直盯著他。

    但是先前卿世懷未曾獲罪,派人前去搜查,容易打草驚蛇,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動,直到?那日卿世懷將被帶走,他立刻讓傅別?云尋了?借口拖住傅錦時,自己則是借著去刑部?審訊卿世懷的由?頭親自帶著人去了?卿家?,親自搜查。

    起初到?處都一無所獲,便說明卿家?還有密室,后來果不?其然在書房發現了?密室,在里面發現密信后,他更加篤定趙荀就在卿府,他再?次一寸寸地搜查整間密室,終于尋到?了?地板的問題,而后找到?了?趙荀。

    雖然他想過卿世懷知曉秦粱要借機將所有事情甩到?他身上后定然會交代趙荀一事,可在這件事上他的希望從頭到?尾都不?寄托在沒把握的猜測上,此事他講求的是萬無一失。

    趙荀也沒讓他失望,毫不?拖泥帶水地將當年?的一切和盤托出?。

    “當年?秦家?落到?秦粱手中后逐漸敗落,衛家?則是如日中天,秦粱心有不?甘,一直在尋找將秦家?重新?壯大的機會,直到?廣瑛公主和親酈幽,而他發現酈幽野心不?減反增,于是動了?歪心思。”趙荀道:“他與酈幽交易,他能幫酈幽有正當借口出?兵大瞿,但要求酈幽要一口咬定這筆交易是與衛家?所做。”

    “酈幽當時的太子同?意后,他便給酈幽獻計,告訴了?酈幽那邊廣瑛公主并非皇后嫡出?,甚至并非皇室血脈,所以完全可以借口此事開戰,甚至承諾將嘉州與酈幽交界的兩?城想讓。秦粱知道太子殿下與廣瑛公主感情深厚,所以不?敢讓酈幽的人殺了?公主,就是怕激怒太子殿下。但秦粱沒想到?酈幽太子沒按他的計劃來,而是借此機會先毒殺了?酈幽當時的皇帝并嫁禍給廣瑛公主,后才借口廣瑛公主的身份一事拒絕大瞿的談判,直接殺死公主。計劃一下子出?了?變故。”

    “后來果不?其然太子殿下會親自督軍作?戰,將酈幽打得節節敗退。酈幽眼見著事態不?妙,想要拉著秦家?一起下水,借著供出?秦家?的機會求一絲喘息之機。秦粱眼見著事情要敗露,便親自請戰,帶著大軍攻打酈幽,這樣即便酈幽反口,也有理由?說是酈幽太過憎恨秦家?,想要陷害秦家?,如此一來,能證明這件事的只?有我了?。”

    “我心知秦粱過河拆橋的性子,一直在防備這一日,所以那些書信在酈幽當時的那位太子看過后,我全部?借口秦粱謹慎將其收走了?,后來果不?其然秦亮為了?萬無一失想要將我殺人滅口。我知道秦粱當年?偷換抓鬮一事,致使了?卿世懷被送走,所以我逃進?了?京城,想要尋到?卿世懷,將此事告知與他,挑撥二人關系,再?將證據全部?交給他以此求一方庇護。卻不?想他先找到?了?我,告訴我他保我性命,我把證據交給他。此后十三年?,我便一直藏身在密室中的地下。”

    趙荀望著秦粱一字一句道:“所以,廣瑛公主是他所害,衛家?也是他陷害,甚至當年?若非太子殿下親自督戰,嘉州兩?城不?保。”

    最?后的話音落下,整座宅院只?聽得到?風聲。

    良久大理寺卿奇不?演狠狠唾罵出?聲,“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既是在罵秦粱,也是在罵趙荀。

    當年?廣瑛公主死的何其凄慘,連全尸都不?能帶回,太子殿下在那一戰中也險些喪了?命,更有甚者,當年?與酈幽一戰,多少大瞿的將士埋葬在戰場,而這一切起因竟只?是秦粱的私心。

    何其荒謬!

    第75章 第75章

    葉云壓著心中怒氣?,又問趙荀,“柯藍之毒呢?”

    “我那時還并未是秦粱的心腹,對此事?知曉的并不十分清楚。”趙荀道:“只知道大約是十八年前京城之中有人與秦粱交易,那人命他尋一種?慢性?毒藥,秦粱便從酈幽太子那里?得來了柯藍之毒,至于如何用在了太子殿下身上?,我并不知曉。”

    秦仙琢聞言惡狠狠道:“你既不清楚,又如何確定是我父親所尋?分明是想將所有臟水全部潑在他身上?!”

    “他所言不錯。”忽然一道聲音從眾人身后傳來,眾人轉身看?去,只見江舟撐傘而來,他走到褚暄停面前,對他行禮,“太子殿下,臣來請罪。”

    “柯藍之毒乃是我的恩師太醫院前任院正受人威脅所下。”

    此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炸響在眾人耳邊。

    除了早就知道此事?的傅錦時與褚暄停,其余人都頗有些不敢置信。

    江舟道:“師父當年受人威脅不得已給太子殿下下毒,此后一直心有郁結,他當年早早辭官歸鄉便是因?為這個,但秦粱和與秦粱合作之人怕我師父敗露此事?,表面上?師父是回了榆陽老家,實則一直被秦家所囚,直到前些日子他時日無多,以早已將此事?寫下來放在一處寺廟中,若是不讓他見我,此事?便會公之于眾為由相威脅,才終于讓在京城的秦粱松了口,允師父與我見最后一面。”

    “與師父見面后,師父趁著秦家監視之人不注意塞給我一張紙,上?頭原原本本交代了一切,而在此之前,秦家原本還欺騙我,讓我以為是師父對秦家有恩,所以秦家贍養師父天年。”江舟冷冷地?看?著秦粱,接著又看?向秦仙琢,“除此之外,我還親眼見到秦家大公子與酈幽的人見面,酈幽的人給了他‘流沙’。”

    “你將流沙給了誰?”葉云問秦粱。

    若是沒有秦粱的命令,秦仙琢沒有那么大的膽子與酈幽交易此藥。

    秦粱在趙荀出現后便知道一切都完了,趙荀知道他與酈幽勾結一事?,就算沒有其他事?,只這一件也足以讓肅帝下令誅他九族,但他還不甘心。

    “若我說了,太子殿下能給我什么?”秦粱試圖掙扎。

    然而他話剛落,站在褚暄停身邊的傅錦時抬腳毫不留情的踹在秦粱的心口,秦粱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還未來得及起身,頸邊多了把閃著寒光的短刀。

    “你搞清楚,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傅錦時神色冷厲,語氣?冰冷,她實在厭煩了秦粱這幅惡心嘴臉。

    秦粱低低地?笑起來,“此事?關乎太子殿下的性?命,太子殿下的命可比我的貴重?多了。”

    傅錦時同樣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為區區流沙就能要了他的命吧。”

    秦粱心里?一沉,面上?卻道:“傅姑娘,逞能也得有個度。”

    “你恐怕不知,當年沈淮序的雪枝便是我解的。”傅錦時滿意的看?著聽見這話變了臉色的秦粱,繼續笑著道:“如今褚暄停的柯藍之毒我同樣制出了解藥,對了,還有鄢陵公主所中的血緞,所以你覺得流沙我能不能解?”

    “沈淮序中了雪枝那年,你才幾歲,怎么可能是你!”

    “沈淮序的雪枝,果然也與你有關。”傅錦時眼中戾氣?閃過。

    秦粱知道如今自己?徹底翻不了身了,甚至整個秦家都會毀在今日,他視線掃過眾人,先?是褚暄停,再是褚晝津,而后是卿世懷,再是許晴來夫婦和奇不演與卞驚鵲,最后他看?向傅錦時,心中驟然升騰起一股惡意,“不止是沈淮序,還有你傅家。”

    他望著傅錦時越來越冰冷的神色,注意到傅錦時握刀的手指節用力到泛白,故意刺激道:“傅家在留云灘被圍之時,我便接到了消息,但我不僅不出兵,還攔截了送往三皇子那邊的消息,我就是要看?著你傅家覆滅。”

    “不過可惜的是,你傅家尋了機會投靠了天楚,沒有死在留云灘。”秦粱說著咧著嘴笑起來,“他們為了活命,丟下了你,讓你在鄴城死守七日,好不容易活下來,還要受盡酷刑。傅錦時,你不恨他們嗎?”

    “說完了嗎?”傅錦時冷聲問道,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剛才的意圖,“你刺激我,無非是想要個痛快,我偏要一點點折磨你。”

    秦粱還沒反應過來傅錦時的意思,下一秒,傅錦時反手握著短刀狠狠拍在了秦粱的嘴上?,整座凌安侯府里?霎時響起了秦粱的慘叫,褚暄停看?見幾顆混著血的牙齒從秦粱的嘴里?脫落,而秦粱捂著嘴倒在地?上?哀嚎,他身旁的秦仙琢想要上?前去扶秦粱,卻被傅錦時帶著殺意的眼神震懾的原地?不敢動彈。

    傅錦時將短刀上?沾的血輕輕地?蹭在秦粱華貴的衣袍上?,慢條斯理地?說:“我父兄的尸體在留云灘是我親眼所見,他們到底有沒有叛國,眾人心里?都有數,也自有刑部去查。但是你,勾結酈幽、陷害衛家、意圖謀害太子,乃是證據確鑿,甚至你冷眼看?永州十萬大軍戰死留云灘,眼睜睜看?著天楚屠了永州四城,如此數罪并罰,你恐怕連斬刑都不夠資格。”

    秦粱臉色煞白,傅錦時眼中冷意不減,她知道秦粱最在意什么,她道:“你做那么多,無非是想證明秦家在你手中不會敗落,可你瞧,如今秦家馬上?就要真的滅門?了,秦粱,九族全滅,你死后,到了陰曹地?府,有臉去見秦家祖宗嗎?”

    秦粱面色陡然變得扭曲猙獰,傅錦時冷笑著拿刀拍了兩下秦粱的臉,而后緩緩起身,秦粱卻在這時忍著疼出聲,他的聲音含糊,卻能聽出里頭無盡的怨恨。

    “若非你傅家多管閑事,去查廣瑛公主和衛家舊事?,留云灘一戰我必定出兵,所以永州十萬大軍乃是你傅家害死,永州四城百姓也是你傅家所害!”秦粱不管不顧地?去拽傅錦時的衣擺,拼盡力氣?地?對她說:“是你傅家害得永州如此慘烈!一切禍源皆在你傅家!你傅家才是永州的罪人!是大瞿的罪人!”

    傅錦時覺得秦粱與陸琪一樣可笑,陸琪認為她的阿姐是害永州四城被屠的根本原因?,如今的秦粱又認為傅家是害了永州的罪魁禍首,這樣想著,她便也笑了。

    “廣瑛公主為國和親,是大義?之舉,卻被酈幽殘忍殺害,大瞿百姓誰不該憤怒?要討回公道有錯嗎?衛家無辜受冤而亡,是不公,是冤屈,我父親察覺蹊蹺,追查到底又有何錯?”傅錦時絲毫不被秦粱的話干擾,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錯的是天楚挑起戰爭。錯的更是你秦粱,是你的骯臟手段和你的做賊心虛,以及你的冷眼旁觀。”

    傅錦時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落下,周遭的雪好似都停滯了一瞬,站在這里的眾人目光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都察院左都御史卞驚鵲不由得感嘆出聲:“傅家當真教?養出了一位好姑娘。”

    不可否認他先?前被秦粱的話帶偏了想法,卻在聽到傅錦時的話后,醍醐灌頂。

    傅家無錯,錯的是做下這些事?的人。

    秦家一事?人證物證皆有,板上?釘釘,無可更改,肅帝頒布詔令為衛家正名,將秦家下了大獄,秦粱判千刀萬剮之刑,其余人判斬刑,皆在午門?行刑。

    再說卿世懷與許晴來,這兩人皆判絞刑,也算是給當朝官員一個警示,而許晴來的夫人,因?是受秦粱威脅,情有可原,便允她帶著孩子去城外的尼姑庵,此一生不得出。

    至于褚晝津,肅帝遂了他的愿,以流放的名頭放他離京。

    他在臨走之前,約了傅錦時在閑坐茶樓見面。

    傅錦時到的時候,他正在與商邑斗蛐蛐,這樣的寒冬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找的。

    看?著這一幕,傅錦時停在了樓梯口。

    “三哥,曲陵跟我炫耀抓了一只很厲害的蛐蛐,我氣?不過,跟他比,結果他的蛐蛐把我的蛐蛐咬死了。”傅錦時沮喪地?坐在臺階上?,手里?捏著一根狗尾巴草晃,這根狗尾巴草還是她太過生氣?,薅了一把路邊的野草,從里?面帶出來的。

    傅別遙雙手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沒半點形象地?躺在地?上?,聽聞傅錦時的話,他猛地?坐起身,“他敢欺負你!走!三哥找他算賬去。”

    傅錦時道:“可我們是比賽,是我輸了。他也不算欺負我。”

    “他敢咬死你的蛐蛐,就是欺負你。”傅別遙義?憤填膺道:“他也太不要臉了,欺負你一個比他小的小姑娘!”

    傅錦時沉默一瞬,“三哥,我比他大三天。”

    傅別遙:“……”

    “我說的是他的個頭!”傅別遙很快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可是……我比他高?一點點。”傅錦時弱弱道。

    傅別遙怒目而視,“你不要講話!”

    “哦。”傅錦時應了一聲,可很快她又憋不住道:“我們這樣不講道理,與城里?那幾個紈绔子弟是不是就一樣了?”

    “你還真別說,好像是都挺不是東西的。”傅別遙一邊拉著傅錦時去找曲陵算賬一邊道。

    “三哥,你這話像是在罵我們自己?。”

    傅別遙渾不在意,“話不能這么說,做紈绔子弟有什么不好,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有,隨心所欲,無法無天,多快活!”

    傅錦時想了想好像是這么一回事?,“三哥,你說的對,我們就做紈绔子弟!”

    “哈哈哈乖阿時。”

    “你看?著我,到底在想誰?”褚晝津的聲音陡然拉回了傅錦時的思緒。

    傅錦時走到褚晝津的對面,朝著里?頭的蛐蛐看?了一眼,而后拿起桌上?的酒倒了進去,“我三哥說,蛐蛐也能打醉拳。”

    褚晝津陡然笑起來,“傅別遙還真是個有趣的人。照他這么說,我若是讓他們在書上?爬一會兒,他們還能識字呢。”

    “所以,你與我三哥很像。”

    這話便是告訴了他,每次看?得是三哥。

    “果然是他。”褚晝津道:“他還欠我一杯清酒,我既當了他這么久的替身,你是不是該替他還我?”

    傅錦時順手舀了一杯,朝著褚晝津手上?的那杯碰去,兩杯相撞,清脆的聲音一響而過,隨即傅錦時一飲而盡,褚晝津見她如此給面子,也跟著一飲而盡。

    “說吧,今日找我何事??”

    “我有件事?拜托你。”褚晝津道:“待到來日沈淮序與律蘭旭大婚日子定下來,你告訴我一聲。”

    傅錦時一笑,“你來搶婚啊。”

    褚晝津失笑,“我來送禮。”

    傅錦時將手中空杯與褚晝津的空杯輕輕一碰,此舉便是應了他,“屆時多帶些,淮序喜歡清新?淡雅的古畫。”

    褚晝津挑眉,“她是不是還喜歡金銀玉器?”

    傅錦時毫不在意被褚晝津拆穿,笑道:“自然。”

    “……”

    那一日兩人在閑坐茶樓聊了許久,先?前所有的隔閡一掃而空。

    褚晝津真正離京那日,傅錦時與褚暄停就站在城樓上?,看?著他縱馬離去的背影,那背影掙脫了所有束縛,瀟灑又肆意。

    “你為何幫他?”傅錦時問。

    若非褚暄停,褚晝津此番不會這樣輕易成功,下場也不會好。

    “合作而已。”

    “心軟了。沒什么不好承認的。”傅錦時那日注意到了褚暄停替褚晝津撐傘遮雪。

    褚暄停并不意外傅錦時看?出來了,他望著快要落山的夕陽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為何一直沒有問過我為何瞞著你與褚晝津改了計劃?”

    傅錦時靠在城樓的墻上?,雙手環胸,“自然是猜到了你想保護我。”

    褚暄停略有詫異的挑眉,他倒是沒想到傅錦時能往這方面想,他還以為傅錦時會誤會,所以打算解釋一番,畢竟他可不是應寒川那般不張嘴的人,那人到現在了,都沒主動找傅錦時解釋留云灘一事?。

    “以我的性?子,這么好的機會,不會只將秦家拉下來,許晴來和卿世懷我必定殺一個嫁禍云家,就像夏津一事?一樣再偽造點證據,至少先?將云家牽扯進來。還有江太醫,他分明知道給你下柯藍之毒的是謝家,卻在那日只說了秦家,我若是早知道了計劃提前,怎么也得提前威逼利誘逼他在凌安侯府時將謝家說出來。”傅錦時道:“屆時我一下子得罪了云家與謝家,他們必定要提前動手除掉我。于我來說,應對兩家風險極大。”

    “你既然知道,為何這幾日不理我?”褚暄停不是沒感覺到傅錦時這幾日對他沒好臉色。

    “你做事?穩妥,我卻喜歡兵行險著。”傅錦時看?著褚暄停,“在你看?來我這些日子可能是不識好歹,但是太子殿下,我不需要旁人自以為是的對我好,自以為是早晚會敗的很慘,就像我阿爹一樣,我怨恨他,便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害死了大哥與三哥。”

    褚暄停一怔。

    傅錦時沒再說話,見遠處已經沒了褚晝津的身影,就要轉身離開。

    褚暄停卻在她轉身的瞬間?一把拉住了她,傅錦時抬眼與他對視,褚暄停笑了一聲說:“你還真是鐵石心腸。”

    傅錦時道:“不,我同你一樣心軟,否則我就該在你的藥里?加黃連了。”

    第76章 第76章

    除夕將近,整座京城都熱鬧了起來,太子府也不例外,府上周叔指揮著人這幾天?就開始布置,周嬸與?他一同張羅著府上準備的年貨,侍女與?小?廝穿梭來往,臉上都洋溢著輕松歡快地?笑容。

    整座太子府過年的氛圍格外濃厚。

    傅錦時端著藥穿過連廊,望著眾人忙碌的身影,后知后覺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年味。

    以往在將軍府時,阿娘還活著時,也會這樣張羅著府上的人布置。阿娘去世后,阿爹極少?回來,大哥他們即便回來也經常碰不到?一起,后來連她?也不經常回將軍府了,一大家子的人漸漸地?便幾乎只在過年的時候能真正聚在一起吃頓飯,說些話。

    府上唯一的年味大約就是那頓年夜飯。

    而年夜飯后,若是無事,他們會多待幾日,若是臨時接了軍報,當夜便會離開,所以每逢除夕,傅錦時都無比盼望著邊境安穩。

    但是后來漸漸地?,她?開始害怕除夕了,因為短暫的相聚后便要分開,她?太討厭熱鬧之后的冷寂了,而每一次她?都是最后被剩在府中的那一個。

    她?很?不喜歡那種孤寂的感覺。

    “看什?么呢?”

    褚暄停的聲音拉回了傅錦時的思緒,她?回頭,只見褚暄停里頭穿著一件月白?長?袍,外頭披了件墨藍鶴氅,正負手站在她?的身后。

    她?竟沒發?現這人何時靠近的,“這樣冷的天?,你出來做什?么?”

    褚暄停從院中忙碌的眾人身上收回目光,對傅錦時道:“見你遲遲不來,正想親自?去請你。”

    “那真是勞駕太子殿下了。”傅錦時隨口道了句。

    “你知道就好。”褚暄停冷哼,“架子比孤都大。”

    話音落下,沉西與?沉驛搬著矮桌和矮凳出來了。

    傅錦時挑眉,“這是做什?么?”

    “屋里待悶了,出來透透氣。”褚暄停道。

    他先前自?己在屋里下了會棋,忽然覺得意興闌珊,頗覺有些無趣,便喚了沉西與?沉驛將東西拾掇出來,趁著兩人忙的功夫,他先出來,恰好看見站在連廊下的傅錦時,便走上前來,本以為沒兩步就能見這人警惕回頭,卻不想一直到?了旁邊這人都沒反應。

    “手談一局?”破天?荒的,褚暄停時隔許久,主動邀請傅錦時對弈。

    “看來你今日是真的悶了。”傅錦時也沒拒絕。

    不過她?先將藥遞給了褚暄停,“我在里面加了甘草,比先前好一些。”

    “不是說要加黃連嗎?”褚暄停接過藥,拿勺子攪弄了兩下,有一點他對傅錦時還是很?滿意的,這人至少?知道要將藥放的差不多能入口了才?會送來給他。

    傅錦時翻了個白?眼,“別逼我真的給你加進?去。”

    褚暄停笑了一聲,知道傅錦時是消氣了,他低聲道:“下次不會瞞著你了。”說完,將藥一飲而盡。

    傅錦時詫異于褚暄停這樣直白?的服軟認錯,雖然她?對褚暄停沒那么多尊卑上的恭敬,可心底是知道兩人的地?位差別的,他是太子,而她?即便不是侍藥奴十四,也只是傅家的一個小?女兒,歸根結底他們是君臣,哪有上位者會對下位者認錯的。

    褚暄停見傅錦時錯愕,有些惱羞成怒,“不想聽算了,孤收回。”

    他說完,重重地?將碗放在傅錦時手中的木盤上。

    沉西接過傅錦時手中的木盤,喚了院內小?廝將東西送去了廚房那邊。

    褚暄停說完那句話便轉身坐到?了矮凳上,傅錦時坐到?他對面,想了想道:“多謝。”

    既是在謝褚暄停愿意尊重她?,也是在謝他當時出于保護的心思。

    她?不是真的不識好歹,只是阿爹的做法讓她?怕極了這種被動的感覺,所以一時間也無法接受褚暄停的做法。

    褚暄停自?然明白?傅錦時那聲道謝的含義,哼哼兩聲,“原諒你了。”

    傅錦時知道他傲嬌的性子,也不在意,不過……

    傅錦時看著眼前的棋盤和手邊的兩盒黑白?棋子,想到?褚暄停在下棋一事上的暴脾氣,覺得在下棋前,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

    “先說好,不論如何,不許生?氣。”

    褚暄停答應的倒是很?痛快,他覺得傅錦時這么些日子怎么也會有長?進?,卻不想他還是高估了她?。

    他抬頭看著苦思冥想地?傅錦時,想不通謀略如此厲害的人,為何棋下得這么臭?

    傅錦時看著自?己潰不成軍的黑子,又掃了一眼褚暄停,見他臉色已然黑了,當機立斷地?扔了棋,“沒意思,不下了。”

    “的確有些無聊。”褚暄停一秒都不耽誤地?放下手中的白?子,命人撤了棋盤,換上爐子和茶水,他怕再繼續下去,他與?傅錦時剛修復的關系會再次岌岌可危。

    沉西與沉驛兩人得了命令,一人搬走棋盤,一人抱走棋盒。

    換上茶水后,褚暄停拿著夾子撥弄著鐵網上放著的水果?,傅錦時則是百無聊賴地靠在矮凳上往院子里瞧,兩人一時間都沒再說話。

    片刻后,傅錦時問道:“你這紅梅何時開的?”她?也是如今才?注意到?,院子里的紅梅竟開了這樣一大片。

    “前些日子吧。”褚暄停含糊道,以往每年他都因為身體原因困于房內,無聊到?只能每日看梅數梅,倒是時刻注意著梅花何時開何時敗,今年心思都放在勾心斗角上,倒是沒怎么注意過。

    傅錦時應了一聲,想起來將軍府中的西府海棠。

    那是她?母親愛的花,每逢開花后,風一吹,都會有一場花瓣雨,漂亮極了。

    傅錦時聽著耳邊炭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響,爐子上茶水滾起來的“咕嚕咕嚕”聲,忽然想看看梅花是不是也會有花瓣雨。

    “有沒有花瓣雨孤不知道,但你若是去晃一晃,上頭的雪倒是能再給你落一場。”褚暄停說。

    傅錦時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要么說你掃興。”傅錦時白?了他一眼。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褚暄停又道。

    傅錦時問:“什?么辦法?”

    其?實她?心中想到?了,最簡單的就是有人去折了梅花舞一段,她?其?實想看褚暄停舞,她?還沒怎么見過褚暄停動手,頗有些想瞧瞧他的身手,而且……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褚暄停,以他的身段,舞起來定然賞心悅目。不過她?也知道以褚暄停的性子,不會去舞。

    果?不其?然,下一瞬聽到?褚暄停喊了沉西的名字。

    “屬下在。”

    “去,折枝梅花,舞一段劍。”

    沉西:“……”

    傅錦時:“……”也不是很?意外,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沉西,沉西性子內斂,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舞劍還是以梅花做劍,屬實是有些為難他了。

    沉西拱手道:“屬下想起來還有事沒做完,屬下先行告退。”

    沉驛見褚暄停目光轉到?他身上,緊隨其?后道:“城外鐵衛營里還有瑣事,屬下也要去處理了,告退。”

    兩人說完,便迅速撤了。

    傅錦時笑著道:“看來殿下得親自?上陣了。”

    “你可真敢想。”褚暄停靠在矮凳上,似笑非笑道。

    “不若比一場?”傅錦時提議道,她?是真的有些好奇褚暄停的身手,這人自?小?中了柯藍之毒,身體虛弱,卻還咬牙習武,她?多少?是佩服的,也想看看練得如何。

    她?定定地?瞧著褚暄停,褚暄停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動。

    下一刻,褚暄停陡然抬手擋住了傅錦時的攻擊。

    “孤可沒應戰。”褚暄停挑眉。

    傅錦時揚眉,看向褚暄停擋住她?攻擊的手臂,“這不是應了嗎?”

    話落,兩人戰作一處,默契地?避開連廊,到?了院中。

    攻擊格擋間,腳下一掃,揚起了雪霧,兩人起先是赤手空拳地?對招,后來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枝梅花,兩人的打斗也從對招變作了爭奪這一支梅花。

    連廊下木炭燒的越來越旺,茶水滾得越來越沸,院中梅林下,褚暄停與?傅錦時交手越來越快,梅花與?雪隨著兩人的打斗在空中纏繞而下。

    天?上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

    宮里有個從太祖皇帝時便傳下來的的規矩,除夕當日中午,宮里舉辦宮宴,大臣攜家眷入宮參加。

    以往這場宮宴都是交給皇后與?四皇子做的,今年肅帝見太子身體大好,本想交給太子,褚暄停借口還在恢復,不宜辛勞拒絕了,所以今年還是由四皇子與?皇后負責。

    褚暄停到?合慶殿時,殿內已經來了許多大臣,大臣們帶著家眷坐在一起,見到?太子前來,紛紛起身行禮。

    傅錦時和沉月低眉斂目地?跟在褚暄停身邊,褚暄停落座后,她?站在他左側后方,沉月站在右側后方,站定后,兩人相視一笑。

    “大哥。”六皇子褚祈年一如既往地?活潑愛笑。

    褚暄停見到?他顯然心情也不錯,“這么高興,有什?么好事?”

    “母妃前些日子大約是被你處理秦家一事的手段震住了,昨日喊了我過去,同我說了一件事。”褚祈年很?高興,沒等?褚暄停問,便緊接著道:“她?說,我不愛爭便不爭吧,我要是能一直得你歡心,她?就隨我去了。”

    “大哥,母妃再也不會害你了。”褚祈年昨日聽了這番話后,高興地?一晚上沒睡著。

    褚暄停眨眨眼笑著打趣道:“那你往后可得勤奮起來,要討孤的歡心可不容易。”

    褚祈年故作苦惱,“可是我真的只想混吃等?死。”

    褚暄停心情好的時候,性子就會格外惡劣,他惡趣味地?又逗了褚祈年好幾句,一直到?肅帝來了,才?放人離開。

    眾人起身朝著肅帝行禮,肅帝端起案上的酒,朝著眾人舉杯,說了幾句祝福語,眾人紛紛舉杯回應,到?了飲酒時,褚暄停卻陡然發?覺自?己杯中的清水被換成了烈酒。

    可已然晚了,肅帝舉杯,臣子落杯時必須空杯,不然便是不敬,他不得已一飲而盡。

    第77章 第77章

    褚暄停不能飲酒,一個是因為他喝藥,另一個便是因為他酒量極差,沾酒定醉,而且醉得極快,所以他從不碰酒。

    傅錦時敏銳地察覺了褚暄停剛才的停頓,待到都坐下后,趁著肅帝在與旁人說話,傅錦時附在他的耳邊問?道:“怎么了?”

    “有人把?水換做了酒。”褚暄停一開口便是混著梅子味的酒香,傅錦時下意識皺眉,“烈酒?”

    褚暄停點頭,大殿之內雖燃了香料,但杯中?酒的香氣也不明顯,以至于?他端起來才聞到。

    傅錦時自是知道褚暄停的情?況,所以褚暄停在宮宴上的酒一律是換成水的,先前為了不將這一弱點暴露出去,一直是由肅帝身邊的張公公來做,今日怎的出了岔子。

    傅錦時看向桌上的酒壺,想了想,假借添酒拿起酒壺給褚暄停又倒了一杯,褚暄停明白她的用?意,他端起來輕抿一口,“是水。”

    也就是說,只有必飲的那一杯是酒。

    傅錦時想到了先前來找褚暄停說話的褚祈年。

    褚祈年在褚暄停一來時便湊上來說話,一直到肅帝到來,中?間褚暄停的注意力一直在褚祈年身上,而其他人見六皇子在與太子說話,還說得那樣?高興,便也沒有人不趕眼色地上來敬酒,這也導致了褚暄停一直沒有碰過桌上已?經盛好的那杯酒。

    傅錦時垂下眼。

    酒杯中?是酒,酒壺里是水,說明設計這一出的人十分?有信心褚暄停只能在肅帝舉杯時碰到這杯酒。

    她很難不懷疑此事?與六皇子有關。

    “我去做解酒湯。”傅錦時道。

    不論?是誰設計的,此刻都不是追究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讓褚暄停不要醉。

    然而就在傅錦時打算悄悄離開時,那邊皇后卻忽然提到了褚暄停。

    “陛下,暄停年紀不小?了,也是時候該為他選一位太子妃了。”謝皇后笑意盈盈道:“有了太子妃,也好有個人照顧。”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到了褚暄停這里,眾目睽睽之下,傅錦時一下子便不好離開,只能低眉斂目站在原地。

    肅帝笑著看向褚暄停,“皇后此言有理,太子如今身子大好,婚事?也的確該提上來了。”

    褚暄停此刻已?經有些涌上醉意了,他掩飾住自己的異樣?,拱手對肅帝道:“父皇,母后,兒臣如今還未解毒,若是最后毒發,豈非是耽誤了好姑娘。”

    他這話說的毫不避諱,肅帝皺眉呵斥,“這是何話!怎可將這種話掛在嘴上!”

    褚暄停笑著道:“父皇勿怪,兒臣也是擔憂。”

    肅帝還記得先前褚暄停說過傅錦時對解藥已?經有了眉目的事?,他多少是了解太子的性子的,若是沒有把?握的事?他絕技不會?說,他既替傅錦時求了恩典,便是說明傅錦時已?經制出解藥了,不過此時肅帝順著褚暄停的話,再次恢復了和顏悅色的神情?,他道:“不必擔憂,你?是朕的兒子,是大瞿太子,自有天庇佑。”

    褚暄停笑了笑,沒再說話。

    肅帝則是又看向三皇子褚風齡與四皇子褚千堯,“太子是身體有恙,暫不能娶妻,你?們二人倒是不能再拖了。”

    眼見著肅帝今日有了要賜婚的興致,褚千堯連忙上前道:“父皇,兒臣不敢欺瞞父皇,兒臣早已?有心上人。”

    褚千堯的借口被褚風齡搶先說了,心中?一梗,開始思索尋個其他的借口。

    倒是肅帝來了興趣,哈哈一笑,“好小?子,比你?大哥爭氣,是誰家?的姑娘,朕給你?賜婚!”

    褚風齡抿唇,并不想壞了傅別云的名聲,她是未出閣的女?子,若是就這樣?被他扯上關系,旁人怕是會?說三道四,有損她的清名,于?是他道:“是一位曾經在邊境時見過的姑娘。”

    他也不算是撒謊,傅別云的確是他在邊境時見過的姑娘,當時驚鴻一瞥,但也只是欣賞她的美?,真正動心是在后來的相處中?。

    肅帝爽朗一笑,“你?這豈不是對人家?姑娘單相思。”

    褚風齡不好意思地低頭。

    肅帝說得不錯,別看傅別云總是嘴上喊著他是她給傅錦時找的姐夫,但他總覺得傅別云并沒有真的喜歡他,更多的大約還是覺得逗他好玩。

    “老四呢?”肅帝又問?。

    褚千堯站起身,面含微笑道:“兒臣倒是未有心上人,不過大哥與三哥都未成婚,兒臣不好走到兩?位皇兄前頭去。”說著他看了一眼都察院幾?位官員所在的位置,調侃道:“不然,都察院的各位大人怕是要彈劾兒臣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笑了起來,氣氛一時間更加融洽了,唯有站在褚千堯身后的越行簡垂下眼。

    看來她勾引的還是不夠到位,褚晝津給她介紹的那個姑娘教的還是不夠,她思索著要不要去春香坊多找幾?位姑娘學學。

    說了這么一會?兒,褚千堯也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接著對肅帝道:“父皇,時候也不早了,教坊司那邊排了新的歌舞在賀除夕,可要一賞?”

    肅帝大手一揮,“賞!”

    話音落下,早已?等候多時的舞女?紛紛上場,傅錦時趁著這個機會?就要溜走,卻不想一下子被褚暄停扯住了衣角。

    她抬頭看去,只見褚暄停面無表情?地靠坐在矮椅上,面上與平日里的他并無差別,但是細看能發現他的眼神有些發木,脖子間泛上一層淡淡的粉。

    唯一值得傅錦時松口氣的便是,雖然醉了,但至少腦子還帶著一點,知道拽她的衣擺,而非是手,不然今日宮宴上她可要出名了。

    可如今這般,她顯然是走不開了,一旁的沉月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道:“我去為殿下準備解酒湯。”

    說完,便悄悄退后,從另一側出了合慶殿。

    傅錦時則是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褚暄停側后方,這一站便到了最后一場舞。

    解酒湯的做法并不難,做起來很快,可沉月遲遲沒回來,顯然是被絆住了腳步。

    很快,最后一場表演到了尾聲,不少人面上都有了醉意,連肅帝也不例外。

    張公公扶起肅帝,肅帝又說了幾?句話,這宮宴便也算是結束了,剩下的便是諸位臣子自便,可以走也可以再留一會?兒,只要在皇宮下鑰前離去便可。

    眼見著肅帝要走,傅錦時扶起褚暄停行禮,想著等肅帝走后,她便帶著褚暄停走,到了宮門處再讓沉西來尋沉月,然而就在此時,她卻聽謝皇后溫和問?道:“暄停這是有些醉了?”

    她這話一出,肅帝下意識朝褚暄停看來,傅錦時見狀也顧不上旁的,在衣服底下用?力擰了一下褚暄停的胳膊,褚暄停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混沌的思緒被拉回片刻,“兒臣是有些乏了。”

    他說這話時,面上一派淡定自若,絲毫看不出來人已?經是半迷瞪的狀態了。

    皇后見狀又道:“陛下,今日也晚了,恰好又是除夕,不若便留太子宿在宮中?吧,也好與陛下一同守歲。”

    傅錦時聽聞皇后所言,下意識有些排斥,卻不想肅帝緊跟著發了話。

    “皇后此言有理。”肅帝點頭,“你?今日便留宿東宮吧。”

    “是。”褚暄停強撐著精神應道。

    肅帝今日發話帶著些命令的意味,與先前幾?次的問?不同,褚暄停不好反駁,加之自己此刻的確困頓疲憊,便應下了。

    傅錦時心中?有些不安,今日這般情?況,褚暄停意識不清,沉月不知去向,留宿宮中?實在不是個好的選擇,此刻最安全的是回到太子府,這樣?不論?今日換酒之人是何目的,至少在太子府上,褚暄停不會?有性命之憂。

    然而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只好照做。

    傅錦時是在扶著褚暄停回東宮的路上遇見的沉月。

    只見她端著解酒湯匆匆而來,見到傅錦時與太子殿下,她松了口氣,“還好你?們無事?。”

    “發生了什么事??”傅錦時問?道。

    沉月端著木盤走在她旁邊道:“我煮好解酒湯后,正要走,東宮里的英藍前來告訴我說你?已?經扶著太子殿下回了東宮,要我把?解酒湯直接送去東宮。英藍是東宮的掌事?宮女?,我聽后不疑有他,便帶著解酒湯去了,去了之后才發現你?們沒回東宮,猛然反應過來是有人故意拖慢我的腳步,因此才又急匆匆地往合慶殿趕。”

    傅錦時聞言,心中?有了思量,合慶殿與東宮在兩?個方向,英藍此舉明顯是不想讓太子太早醒酒,很顯然,英藍與今日換酒的人是一伙的,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褚暄停喝酒只是醉得快,并不會?出洋相,也不會?亂說話,從他平時的性子也能看出來他喝醉了不是會?鬧事?的,所以顯然不是設計他酒后御前失儀……

    “以往除夕宮宴,陛下也會?讓太子殿下留宿東宮嗎?”傅錦時問?道,她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褚暄停沒有及時解酒,皇后看出了他的醉意,從而被肅帝順勢留了他在宮內。

    沉月想了想道:“先前陛下也提過,那時候殿下身子不好,一坐許久,殿下很容易便累了,陛下體恤殿下,便提議殿下留宿東宮,但先前殿下從沒有答應過。”

    傅錦時點點頭,心中?大約有了點思緒,以往褚暄停足夠清醒,即便疲憊不適,也會?拒絕肅帝,今日褚暄停神思混沌,稀里糊涂地應下了肅帝的話,留在了宮內。

    這怕便是設計換酒一事?那人的目的。

    只是不知,將褚暄停留在宮內做什么?

    第78章 第78章

    肅帝半醉著回了寢殿,待到服侍地宮人下去?后,他臉上哪里還有半點醉意?,張公?公?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

    “事情查得如何?”肅帝問應寒川。

    “是寧貴妃。”應寒川道。

    按以往的規矩,應寒川應當值守宮宴,護衛在肅帝身旁,然?而今日肅帝在宮宴開?始前便派他前去?查太子酒水被換一事。

    張公?公?今日借著替肅帝檢查宮宴布置情況的借口去?給太子殿下換水,卻發覺太子面前的酒被人換成了烈酒,可宮宴上所有人的酒水都該是果酒。

    而之所以如此?,為的便是怕有大臣或者其家?眷貪杯,飲醉了酒從而御前失儀,顯然?給太子換酒的人是想要太子殿下喝醉。

    他不動聲色地將酒壺與酒杯中的酒全部調換,回去?后便同陛下稟報了此?事,肅帝緊接著便派了應寒川去?查。

    應寒川先?去?排查的地方也是合慶殿,然?而他去?的時候卻發覺張公?公?已經調換的水被人再次替換成了烈酒,不過只調換了酒杯中的,那時大臣們已經開?始入宮,宮宴馬上就要開?始,應寒川權衡之下,決定按兵不動。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拔除宮中釘子的機會。

    當初陛下與傅將軍的計劃之所以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便是因為有人泄露了計劃,他們一直沒查出是在哪里泄露的,如今有人在宮中朝著太子下手,不論此?人是不是與當初計劃泄露一事有關,都是一個清理皇宮的機會。

    于是他將消息稟報給肅帝后,同肅帝一同秉明了自?己的想法。

    肅帝聽后欣然?同意?了計劃,這的確是個好?機會。

    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當時一切商定后,太子已然?入了合慶殿,肅帝安排了人在宮宴開?始前同太子說明情況,屆時也好?讓太子身邊的傅錦時提早備好?解酒湯,然?而安排好?的錦衣衛卻遲遲沒有出現。

    肅帝當時面上雖無?異樣,心中其實一直擔憂太子那邊出現變故。

    好?在太子聰慧,此?番雖未明說,卻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同意?留宿東宮,一切都在按計劃走。

    “安排好?的人呢?”肅帝面色不虞,今日若非太子聰慧,定然?要生亂子。

    “被人殺害。”提到此?事,應寒川臉色也不好?看,“在合慶殿旁的樹叢中尋到了尸體。”

    能入錦衣衛的,武功皆在上乘,如今卻被人這樣悄無?聲息地殺了,可見兇手的武功之高,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寥寥無?幾。

    不過應寒川還是想到了一個人,但是目前他沒有證據,所以并不能確定。

    “此?事繼續去?查,寧貴妃那邊也不要打草驚蛇。”

    “是。”

    沉月、傅錦時和褚暄停三人到東宮時,英藍正跪在階下,身旁是兩?個小太監守著。

    沉月發覺被騙之時,便讓人制住了英藍,押著人跪在了宮內,等著太子殿下清醒后處置。

    褚暄停神思混沌,幾乎站不穩,全靠著手撐在傅錦時胳膊上才沒倒下,他如今沒有精力處置英藍。

    傅錦時則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英藍,她還記得這個姑娘,辦事利索,有條不紊,能夠獨當一面,當初她格外注意?過,沒成想最后竟背叛了褚暄停,就是不知指使她的人是誰。

    不過這些?不是她要費心的,她當前是要讓褚暄停清醒過來,不然?今夜無?論發生何事都會格外被動,于是她繞過英藍扶著褚暄停進了寢殿。

    然?而在經過英藍之時,傅錦時感受到自?己的衣擺被人輕輕拽了一下,不過她腳步未停,扶著褚暄停入了寢殿。

    殿內一直有人打掃,被褥也都是新換的,傅錦時替褚暄停脫了鶴氅和外袍,讓人靠在榻上,而后接過沉月遞過來的解酒湯。

    褚暄停此?刻已經徹底迷瞪,他從未喝過烈酒,平日里連最淡的果酒都不沾,今日陡然?之間?飲下一整杯,頗有些?適應不了。

    傅錦時將解酒湯喂給他,褚暄停嘴巴一碰,便皺眉躲開?并順勢抬手推開?。

    “難喝。”

    傅錦時還是第一次見喝醉的褚暄停,一開?始還頗有些?新奇,再加上猜到了褚暄停是故意?為之,將計就計,她以為褚暄停對自?己很有把握,即便是醉了,也能在譜上,所以格外耐心些?。

    然?而等他第四次推開?解酒湯,嚷嚷著“難喝”“不想喝”的時候,傅錦時的耐心徹底磨沒了,她也不管褚暄停什么身份,一手鉗過褚暄停的下巴,捏著下巴給他直接灌了進去?。

    褚暄停醉酒沒什么力氣,一下子竟沒推開?傅錦時,一整碗解酒湯幾下喝光了。

    沉月站在一旁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傅錦時正要將空了的碗放在一旁,然?而在她撤力時褚暄停恰好?推她,一個沒穩住,手中的碗甩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塊,傅錦時臉色更難看了。

    褚暄停也不知道是因為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響嚇了一跳還是解毒湯開始起作用,混沌的腦子陡然?清明了一瞬,他下意?識去?看傅錦時,見她像是壓著火,他心虛道:“孤……不是故意的。”

    說完又弱聲道:“誰要你?非給孤喝那么難喝的東西,還弄得滿身是,孤當然?生氣!”

    傅錦時冷笑,“你?清醒后,最好?什么也不記得。”

    扔下這句話?她便出去?了。

    她就不信褚暄停清醒過來后好?意?思見人。

    出了寢殿后,傅錦時走到英藍身前。

    “傅姑娘。”英藍抬起頭同傅錦時的目光恰好?對上,低聲喚她。

    “你?尋我何事?”傅錦時垂眸問道。

    英藍仰著頭道:“盡快出宮去?吧。”

    “你?知道什么?”

    英藍搖頭,下一瞬猛地嘔出一口血來,傅錦時陡然?皺眉,蹲下身去?撘英藍的脈,卻發現已然?無?救。

    “我等你?來只是為了告訴你?這個。”英藍力氣漸失,朝一側倒去?。

    傅錦時下意?識扶住她,英藍倒在了她的懷里,她靠著傅錦時,抓住她的衣袖說:“替我轉告太子殿下,叛他非我所愿,如今英藍以命相抵,不求原諒,但愿他無?恙。”

    英藍話?音落下,傅錦時便感受到手腕一輕,英藍在她懷中咽了氣。

    傅錦時不知道褚暄停醒來后會怎么處理英藍,但如今人已經畏罪自?裁,也無?法再苛責些?什么,便讓人將尸體先?安頓在了一處,等褚暄停醒來再做處理。

    五皇子府。

    褚歲安能夠出宮建府后便早早地從皇宮里搬了出來,帶著褚歲愉一起住在五皇子府。

    兩?人今日參加宮宴后便回來一起在褚歲愉這里守歲。

    按照以往的習慣,褚歲安與褚歲愉守著爐子品茶下棋。

    褚歲愉的棋藝是褚歲安手把手教?的,兩?人在棋盤上廝殺地不分上下,但細看,能察覺出褚歲愉隱隱占了上風,褚歲安笑著道:“果然?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是哥哥教?的好?。”褚歲愉眨眨眼。

    褚歲安輕笑,“小馬屁精。”

    話?音落下,管家?林叔端著餃子進來了,“吃餃子嘍~”

    “哇!林叔,你?今年里面都放了什么呀!”

    “銅錢、紅棗、糖糕和豆腐都有。”林叔笑得合不攏嘴。

    褚歲安起身接過林叔的木盤,褚歲愉拿起木盤上的三碗餃子,一邊往一旁的桌子上擺放,一邊道:“我今年吃的一定要超過哥哥!”

    去?年她只吃到了一枚銅錢,十分不甘心。

    褚歲安笑了笑,調侃道:“你?收買一下林叔,讓林叔幫你?挑一挑。”

    褚歲愉聞言,立馬對著林叔撒嬌,“林叔,可以嗎?”

    林叔哈哈笑了兩?聲,拿著一旁未用的筷子給褚歲愉揀了幾個,還裝模作樣地悄聲道:“不要說出去?。”

    褚歲愉忙不迭的點頭。

    隨著他們的談笑,外頭也響起了煙花炸上天空的聲音。

    聽到聲響,褚歲愉對著褚歲安伸出手,“哥哥,哥哥,祝你?新的一年平安順遂,萬事如意?!”

    褚歲安笑著將早早準備好?的壓勝錢放到褚歲愉手里,溫聲祝福道:“祝我們的小魚心想事成,平安喜樂。”

    林叔望著這一幕,不禁失了眼眶,他揩了揩眼角。

    褚歲愉見狀上前拉住林叔,戲謔道:“林叔,多大的人啊。”

    林叔破涕為笑。

    褚歲愉見狀拉著林叔一起坐下吃餃子。

    然?而就在褚歲愉要坐下時,卻陡然?失了力氣,她下意?識抓住桌子穩住身體,卻在下一瞬噴出一口鮮血,星星點點的血跡落在未動筷的餃子上。

    褚歲安在褚歲愉倒下的瞬間?抱住了她,卻一下子失了聲。

    “哥……”

    褚歲愉一張嘴,鮮血便從嘴里大股大股地涌出,很快便濕了衣裳,褚歲安的手無?措的擋在她的嘴邊,可是顫抖的手怎么也止不住那些?血。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抱起褚歲愉沖向府內的馬廄,騎上馬不管不顧地沖出五皇子府,朝著皇宮而去?。

    “小魚,不要睡。”

    一路上,褚歲安不停地喚著褚歲愉,他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死死抱住褚歲愉。

    好?不容易到了宮門口,褚歲安抱著褚歲愉奔向宮門,卻發現外頭沒有值守的禁軍。

    一瞬間?褚歲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將褚歲安護在懷中,不斷地拍著宮門,可是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他心中越來越急,也越來越絕望。

    “開?門——”

    他大聲的呼喊,天上的煙花炸裂之聲一次次響起,將他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褚歲安從沒有這樣絕望過。

    他身后來路分明是燦爛奪目的煙花,眼前卻是朱紅緊閉的大門。

    第79章 第79章

    褚歲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他?跪在地上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地越來越快,身?上忽然涌上無盡的力氣,不顧一切拼盡全力地去推宮門?,他?甚至用力到額頭青筋跳起,然而沉重的宮門?仍舊一動不動。

    “開門?——”

    他?的聲音帶著泣血的悲鳴和極致的哀厲。

    他?懷中的褚歲愉恍惚中睜開眼睛,看到褚歲安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額頭都是冷汗。

    褚歲愉緩緩抬起手,替褚歲安擦掉血跡。

    “哥……”

    她的聲音虛弱至極。

    褚歲安聞聲低頭,他?努力扯起嘴角,安撫褚歲愉,“小魚,別?怕。”

    褚歲愉輕輕搖頭,“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褚歲安顫抖著聲音應聲,手上卻還在用力。

    褚歲愉微微側頭,定定地注視著紋絲不動的宮門?,片刻后?,她將自?己的手搭在了褚歲安的手臂上,“哥……你抱抱我吧。”

    她的半邊臉上都是血跡,眼中含著淚,卻彎著嘴角望著褚歲安。

    她知道,這扇宮門?是推不開的。

    褚歲安看著她的眼睛,還在用力的手陡然失力,而后?緊握成拳緩緩收回,最后?抱緊了褚歲愉。

    “對不起……”褚歲安顫聲道:“我不該卷進來的……”

    若是他?不爭不搶,即便在冷宮,即便遭受白眼與罵名,但至少小魚不會遭受今日之險。

    褚歲愉眼中的淚落了下來,“怎么會怪你,哥,我們本就在其中。”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切的這些,根源在他?們的父皇。

    從肅帝派人教哥哥武功的那?一天起,他?們便入了局,成為?肅帝的手中棋,隨著棋局廝殺地越來越激烈,哥哥從棋變作刀,如?同二哥那?般,而她在旁人眼中是哥哥刀上的裂痕,另一端的執棋人遲早尋到機會反撲,借著裂痕折斷哥哥這把刀,如?今機會來了。

    可她不想成為?毀了刀的裂痕,她可以作為?肅帝的棋子被吃掉,卻不能拖累哥哥半分。

    她眼中閃著淚光,對褚歲安說:“哥,我死后?,你不要報仇。”

    她知道的,她若是死了,哥哥一定會失去理智,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殺他?的人目的便是逼著哥哥為?了報仇不擇手段,從而失控犯下大錯。

    褚歲安不應聲。

    “哥,你答應我!”褚歲愉抓住褚歲安的手,用力抬高了聲音,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聲音也低如?氣音。

    感受到褚歲愉的急切,聽到她因?為?用力而陡然加重的呼吸聲,褚歲安雙手都在抖,他?望著褚歲愉期盼的眼神,喉間如?同哽住了石頭。

    他?何嘗不知道小魚的顧慮,可他?怎么能做到……

    即便賠上一條命,他?也絕不放過。

    “哥——”

    褚歲安紅著眼睛望著小魚滿身?的血跡,腦海中的諸多念頭不斷拉扯,半晌,他?如?脫力般彎下腰,緩緩垂首。

    他?閉上眼睛,在小魚額頭輕輕一吻,近乎呢喃道:“我答應你。”

    褚歲愉微微閉眼,輕輕笑了,眼尾落下的淚掉在身?下的雪地上,洇出一點?痕跡。

    后?來他?們誰都沒再說話,耳邊依舊是響徹天際的煙花,眼前仍舊是緊閉的朱紅紅門?。

    然而就在褚歲安于褚歲愉絕望等死的時候。

    “轟——”

    眼前的朱紅大門?陡然打開。

    身?后?的煙花在霎那?間更加絢爛,光亮有一瞬間照亮了整片天空。

    褚歲安陡然抬頭,只見朱紅大門?前有兩人緩步而來。

    公主府。

    褚扶清坐在軟墊上同對面的傅別?云有一搭沒一搭的品茶聊天。

    “我不想強人所難。”褚扶清道:“你若是想一直陪著傅四姑娘,也沒什么。”

    “當初說好的,你助我找到阿時,我留在你的身?邊做護衛,既然答應了,便不會食言。”傅別?云道。

    褚扶清毫不意外,“傅家人果然重諾。”

    傅別?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即便臉上的傷疤還未好全,但她在褚扶清面前并未戴面具,而是擱在手邊,“無信不立。”

    “傅將軍與夫人當真了不起,教養出了你們這樣?的兒女。”褚扶清笑道。

    “從前他?們也是很頭疼的。”傅別?云隨著她這一句話想到了小時候的傅別?遙與傅錦時,神色瞬間溫柔了起來。

    褚扶清剛想問她為?何,便見戰音裹挾著一身?寒氣匆忙而來。

    “公主,云將軍。”戰音道:“中毒的是歲愉公主。五皇子抱著她去了皇宮。”

    褚扶清擱下手中的茶水,聲音好似也染上了戰音身?上的清寒,“去放信號彈。”

    皇宮附近可沒有沉鐵衛等著,若要通知太子,只能從她這里發出信號。

    “是!”

    戰音應聲離開。

    傅別?云道:“京城就此變天了。”

    褚扶清輕輕一笑,“我們撐傘便是。”

    褚歲安望著褚暄停與傅錦時的身?影,連在何時流了淚也不知。

    傅錦時走上前將頸間的玉墜取下,打開后?從里頭取下最后一顆“幽若”,輕輕掰開褚歲愉的嘴,將藥喂了進去,褚歲愉此刻已然意識不清了。

    “這是最后?一顆藥,可解百毒,且此?后?百毒不侵。”傅錦時望著褚歲安道。

    “幽若”是世間罕見的保命之藥,起效很快,在她的話音落下瞬間,褚歲愉緩緩睜開了眼睛。

    “哥……”

    見褚歲愉恢復意識,褚歲安已經僵硬的脊背陡然放松,他?近乎喜極而泣,抱著褚歲愉的手逐漸縮緊,如?同抱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

    用力又小心?。

    “小魚……”

    褚歲安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他?的渾身?都在發抖。

    “幸好……”他?埋在褚歲愉的頸間,接連說了三?聲“幸好”,一聲比一聲慶幸,一聲比一聲輕而綿長。

    說著說著,他?輕輕笑了起來,褚歲愉感受到頸間的濕潤,瞬間紅了眼睛。

    “哥,別?哭。”

    褚歲安低低應聲。

    褚歲愉眉間漾開笑意,“這次倒是答應地痛快。”

    傅錦時沒有去打擾褚歲安與褚歲愉,而是站到了褚暄停身?側。

    “若是我今日不用‘幽若’,你打算如?何?”傅錦時問。

    褚暄停道:“我不知道。”

    從知曉秦家得了“流沙”,他?便派人去給褚歲安送過信,提醒他?與褚歲愉小心?。

    秦家的“流沙”要么用在他?身?上,要么用在他?身?邊的人身?上,而只要一天找不到此?藥,一天便不能放松警惕,所以所有人都有死掉的可能。

    那?天傅錦時雖然沒有明說“幽若”能解此?毒,但是他?猜到了,而傅錦時的不說,也讓他?知道了她的態度,所以他?從來沒有打過“幽若”的主意。

    他?對傅錦時簡單解釋了自?己的想法?。

    “竟還有太子殿下不知道的時候。”傅錦時輕笑,“可今日你顯然是一早便知道褚歲安會帶著褚歲愉來的。”

    喂下解酒湯后?不久,褚暄停便清醒過來了,安排好了英藍的尸體,便派了人去尋霍屹川。

    緊接著便帶著禁軍朝著宮門?而來,宮門?打開,便見褚歲安抱著褚歲愉跪到在地,兩人狼狽至極。

    她不信此?事?是巧合。

    “我起先并不知道。”褚暄停側頭望著傅錦時,“我只是做了兩手打算。”

    褚暄停猜測得了流沙的人是褚千堯,而今日宮宴是最好的動手時機,所以他?提早安排好了。

    今夜若是中毒的是他?,那?么沉月會發出鳴鏑,太子一派的人就此?全部沉寂下來,直至扶清再次啟動。若是扶清中毒,便由公主府的戰音發出信號。若是他?這一派的其他?任何一人,便由早已分散在各處探查的沉鐵衛于事?情發生處發出信號。而不論在其他?何人處,他?都得第一時間趕過去。

    褚暄停解釋道:“信號是由扶清那?里發出的,我本以為?是她。”

    所以他?才會喊了霍屹川一同走。

    而之所以喊他?,并非是為?了讓禁軍開宮門?,而是他?與扶清互相有情。

    “醉酒一事?呢?”傅錦時雙手環胸,“為?何故意醉酒?”

    她在知道褚暄停飲下的是酒時便有所懷疑。

    以褚暄停的性子,即便有人算計,也決計不會輕易入套,若是入了套,那?定然是想到了怎樣?脫身?,又或者?是打算將計就計。

    所以她一開始便不相信褚暄停會真的毫無防備的醉酒。

    “察覺到杯中是烈酒之時,的確有剎那?的意外。但很快我便猜測是父皇故意的。”褚暄停道:“為?了確保在最后?一刻不出意外,我的酒水都是在我快要入宮時張公公才去換,但是旁人不知,所以那?人定然是在張公公之前就換過一次烈酒,可宮宴上所用皆是果酒,因?此?張公公定然知曉有人換酒,回去稟報父皇后?,父皇一定會派應寒川查探,應寒川第一時間能查的地方只有合慶殿。”

    后?頭無需褚暄停再說,傅錦時已經明白了。

    換酒的人為?了確保褚暄停喝到烈酒,定然是要在合慶殿監視的,那?么即便張公公換水一事?再小心?,也瞞不過時刻盯在那?里的眼睛,而張公公換酒之時是在褚暄停快要入宮之時,所以那?人在張公公走后?會第一時間再去換上烈酒,應寒川前來查探便會發現水再次被換了。

    他?若是發現,定然要再換回來,不換便只能說明是肅帝故意留下的,肅帝有旁的計劃,而在此?時,褚暄停只需要配合著走下去。

    而以褚暄停的能力,在配合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所以從前肅帝問褚暄停是否留宿宮中,褚暄停一直都是拒絕的,今日卻一反常態留宿東宮。

    并非是真的稀里糊涂應下,而是肅帝與太子皆猜測設計換酒一事?的人是想要將太子留在宮中。

    兩人不過是將計就計。

    一切始終是在計劃中的。

    第80章 第80章

    “你與陛下?倒是默契十?足。”傅錦時從褚歲愉和褚歲安兩人身上移開目光個,同褚暄停對視,轉而又?問道:“那么太子殿下?想過自己醉酒會耍無賴嗎?”

    傅錦時似笑非笑地看?著?褚暄停,這人喝醉后又?是耍無賴又?是撒嬌,與平日的樣子大?相徑庭。

    褚暄停先前清冷高深的樣子瞬間?破碎,他摸摸鼻尖,故作?淡定,“孤不記得了。”

    若是真的能讓他不記得多好,否則每一次想起來?他都恨不得自戳雙目。

    真是丟人。

    傅錦時轉過頭去冷哼出聲?。

    褚暄停見狀,笑了一聲?,“你就不問問為何我敢放任自己醉酒?”

    故意醉酒是順勢而為,可這個故意也可以是假裝的,他借著?衣袖的遮掩將酒灑在袖子上也不會有人發現,但他今日卻選擇真的飲下?那杯烈酒。

    “做戲自然要做真。”傅錦時隨口道:“而且有陛下?安排,不可能真的讓你出事。”

    “都不是。”褚暄停望著?傅錦時的側臉道:“是因為你在。”

    傅錦時聞言一怔,她的眼睛里還映著?天上綻放的煙花,耳邊卻沒?聽到半絲煙花炸裂之聲?,只有這一句“因為你在”,她猛然轉頭看?向褚暄停,猝不及防對上了褚暄停沉靜認真的雙眸,心中重重一跳。

    褚暄停見她如此反應,不可避免的多想,傅錦時對他會不會也有些……

    然而還沒?等他想完,就聽見傅錦時說:“所以殿下?也是在借機試探我?”

    褚暄停:“……”

    倒也不是很意外。

    但他嘴角和眼中的笑容還是一下?子就消失了,心中剛升起的那絲隱秘的高興也還沒?來?得及長大?便被?傅錦時這一句話澆滅了。

    “因為阿簡?”傅錦時問褚暄停。

    她與越行簡的關系在褚暄停這里不是秘密,在褚千堯那里也不會是秘密,可到現在,秦家已經滅了,褚千堯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他對阿簡一如既往,褚暄停懷疑她和阿簡倒戈褚千堯也不是沒?道理。

    這么一想,傅錦時解釋道:“阿簡給我傳了消息,她如今被?褚千堯困在身旁,看?得緊,暫時脫身不了,說褚千堯大?約打得就是離間?的主意。”

    褚暄停氣笑了,“你們?二人不愧是好友。”

    雖然見得不多,但他不是沒?看?出褚千堯對越行簡的感情,以褚千堯的性子,若是沒?有感情,秦家一滅,就會處置了越行簡,而非是今日這般將人看?得那樣緊,生?怕人跑了似的。

    大?冷的天,傅錦時不想看?褚暄停發神經,也懶得繼續同褚暄停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直接岔開話題,說正事,“我的‘幽若’是無價之寶,如今助你救了五皇子與歲愉公主,真正的得了兩人的心,你該如何補償我?”

    “你到底是助我還是助自己?”褚暄停不傻,怎么會看?不出傅錦時的目的,哪里是為了他,分明是為自己。

    “殿下?既然看?出來?了,我也不隱瞞了。”傅錦時道:“我要他們?二人。”

    “人是你救的,自然歸你安置。”褚暄停猜得到傅錦時想要什么,他先前做好準備,目的并非在褚歲安和褚歲愉,而在于“流沙”這個不定時炸彈引爆的同時能夠將他這邊的損失降到最低。

    如今目的已然達到。

    “流沙”的隱患已除,接下?來?便是處理換酒之人——寧貴妃。

    老四不會蠢到讓自己的人在他負責的宮宴上動手,所以必定會找人合作?,而宮中寧貴妃一直想殺了他,所以寧貴妃是最好的合作?之人,再加上當時褚祈年來?同他說的話。

    寧貴妃同褚祈年說出那番不再爭的話,便是篤定褚祈年在見到他時一定會激動地告訴他,她利用?褚祈年牽走他的注意力,從而讓他無法?第一時間?去注意杯中酒水,以此確保他在父皇舉杯時只能飲下?烈酒。

    兩人聊得差不多了,那邊褚歲安也平復下?了心情。

    他帶著?褚歲愉上前道謝。

    “多謝傅姑娘。多謝太子殿下?。”

    當時小魚中毒,他第一反應便是來?找傅錦時解毒,但他也不是沒?想過傅錦時不會出手相救,可傅錦時的確是他唯一的希望了,然而在宮門處看?見沒?有值守的禁軍時,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即便是除夕,宮門處也不會撤掉禁軍,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撤走的,有人要殺他們?二人。

    傅錦時沒有避讓兩人的行禮,那是最后一顆救命藥,她如今用?在了褚歲愉身上,便是救了褚歲愉與褚歲安兩個人,所以她坦然受了這一禮。

    但是她的藥也不會就這樣白白送出去。

    于是她直白道:“我這人從來不接受口頭道謝。”

    褚歲安同樣直白問道:“傅姑娘想要什么?”

    “放棄先前想要的自由,去掌控永州。”傅錦時也不拖泥帶水,干脆同他說了目的。

    她需要一個人先去永州站穩腳跟。

    褚歲安沒?有絲毫推脫,“我去。”

    “你就沒?想過今日害你們?二人的是我?”傅錦時道:“我與太子殿下?來?的可是恰到好處,這可不是巧合。”

    褚歲安道:“太子殿下?與你都不是這樣的人,若要留我與小魚,也只會做交易,以利益交換,而非如此行徑。”

    傅錦時眉眼間?漾開笑意,從懷中拿出一張方子,“這是調理身子的方子,歲愉公主雖然解了毒,但‘流沙’畢竟是毒,毒藥傷身。”

    褚暄停見傅錦時隨手掏出藥方,略有詫異,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了。

    他既然能猜到秦家的“流沙”早晚用?到他或者他身邊之人身上,傅錦時定然也能猜到,她恐怕是一早便打定了注意,要從他身邊撬走一個人,送去永州,所以才隨身帶著?“幽若”,甚至早就寫?好了調理身體的藥方,一直帶著?等待送出去的機會。

    又?或者她早就想到了,“流沙”一定會用?在褚歲愉身上,從一開始便鎖定了這對兄妹。

    褚暄停覺得第二種可能更大?,他想了想,便也直接當著?褚歲安和褚歲愉的面問了,如今說透了,好過將來?因此事生?了誤會間?隙,從而壞事。

    傅錦時看?了褚暄停一眼,知曉他的用?意,她直言道:“我的確有很大?把握褚千堯會將‘流沙’用?在歲愉公主身上。”

    “先前與褚晝津在閑坐茶樓相見時,他曾告訴我過我,褚千堯知道了太醫院抓藥記錄是歲愉公主給我們?的事情,他不會放過你們?二人,要我提醒你們?。”

    傅錦時先前雖然猜到抓藥記錄一事是褚千堯幫西?延行所做,但終究只是猜測,褚晝津說出這話一是在提醒她褚千堯接下?來?會對褚歲安于褚歲愉不利,二便是在告訴她,當初陷害她殺害鄢陵公主一事,褚千堯也有參與。

    “所以,從知道秦仙琢將‘流沙’送來?京城后,我便猜測此藥事褚千堯要的,而且極大?可能是要用?在你們?二人身上,屆時我不論救誰,都相當于救你們?兩人。”

    褚歲安想起來?先前傅錦時派人給他送過消息,他收到消息后,便在暗中加大?人手,保護小魚,可如今看?來?,還是除了紕漏。

    “給歲愉公主下?毒的人就在你的府上。”傅錦時提醒道:“若是在皇宮,以‘流沙’的毒性,口服當場便回中毒,碰觸則是在剛回五皇子府便會毒發。所以歲愉公主只會是在府上中的毒。”

    褚歲安與褚歲愉對視一眼,都想到了林叔。

    “看?來?兩位殿下?有人選了。”傅錦時在一旁道。

    “多謝。”褚歲安再次道謝。

    四皇子府。

    宮門前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入了四皇子府,孤照稟報完便站在一旁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越行簡在一旁笑了起來?,“看?來?你輸了。即便設計換了酒,將阿時與褚暄停留在宮中,褚歲愉還是沒?死,褚歲安也不會發瘋。”

    她與褚千堯已然撕破臉,所以說話怎么讓自己痛快便怎么來?。

    至于關系如何變成這樣,還要從秦家入獄說起。

    秦家入獄后,她便收拾了東西?要走,卻被?褚千堯以一己之力攔了下?來?。

    “做什么,還想殺我不成?”越行簡望著?站在她院中一襲黑色錦袍的褚千堯,吊兒郎當的問道。

    褚千堯負手而立,淡淡道:“利用?完了我就走,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別說的好像是我對不起你一樣。”越行簡似笑非笑,“不過互相利用?,利來?而聚,利盡而散罷了,咱們?也好聚好散,別鬧的太難看?。”

    一開始,有她的刻意遮掩,所以褚千堯查不到她太多消息,的確是她在利用?褚千堯,從他這里探查消息送去給阿時,但隨著?她與阿時在京城接觸越來?越多,以褚千堯的能力查出來?她倆的關系是遲早的事,而知道后卻一直沒?有拆穿,無非是借著?這層關系利用?她去算計阿時與太子。

    后來?又?因為有了要除掉秦家這個共同目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默契,有些消息便借由她之口送去給褚晝津和傅錦時,因此她與傅錦時的關系也就沒?有擺在明面上說,所以歸根結底他們?是互相利用?。

    然而如今秦家已除,褚千堯與褚暄停接下?來?便是正面交鋒,那么待在四皇子府反而成了制衡阿時的軟肋,所以她當然要盡快離開。

    “我不會讓你走。”褚千堯冷然道。

    “四殿下?未免小氣了些。”越行簡神色冷了下?來?,“我這人喜歡來?去自由,殿下?既然不肯,那我也只好硬闖了。”

    兩人轉瞬間?赤手空拳地打了起來?。

    越行簡先前是知道褚千堯武功高強的,卻沒?想到能跟她打成平手,當日若是僵持下?去,她雖也能離開,但必定身受重傷,所以權衡之下?還是暫時收手留下?了,同時給傅錦時去了信,她覺得褚千堯留下?她是為了接著?她離間?傅錦時與褚暄停,所以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放棄,想要尋機會走,但是卻被?褚千堯一直拘在身邊,看?顧的緊。

    因著?這個,她心中煩躁,所以尋著?機會便刺他幾句。

    褚千堯已然習慣了越行簡時不時地諷刺之言,他道:“天下?能解‘流沙’的藥少之又?少,傅錦時有一顆未必有第二顆,那顆藥等于一條命,同殺了褚歲愉和褚歲安比起來?,顯然傅錦時的損失更大?。阿簡,你真的覺得是我輸了嗎?”

    越行簡冷聲?道:“搭上了寧貴妃和林芝橫,你也沒?好到哪去。”

    褚千堯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漠然道:“你怎知我不是本來?就想除了他們??”

    寧貴妃野心太大?,褚祈年耳濡目染,難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林芝橫在五皇子府待的太久,都快忘了一個死士的職責,他當然要替他們?清醒清醒。

    “冷血殘暴。”越行簡諷刺道:“你如此做派,往后誰敢為你賣命。”

    褚千堯渾不在意越行簡的諷刺,“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貪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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