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貓耳朵~貓尾巴~
心跳聲轟鳴,陸擎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將虞禮抱緊,又是怎么瘋狂地吻上那片如云朵般柔軟的嘴唇。
等他從狂喜之中回過神時,虞禮已經被他親的氣喘吁吁,眼神發直了。
陸擎欣喜若狂地將人按在自己懷里,他開口說話時,連聲音都在發抖:“小…小禮,剛剛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虞禮眨巴著眼睛,小口小口喘著氣。
他被陸擎緊緊按在懷里,右臉貼著男人健碩的胸膛,那一聲聲炸雷般的心跳一路傳進他的耳朵里,震的虞禮似乎也開始緊張了。
他抬起手,輕輕在陸擎的肩膀上推了推,力氣很小,但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的陸擎卻還是感受到了。
男人箍著他的手緩緩松開,手電筒光芒昏暗,可虞禮依然看清了他顫動的瞳孔,與微微發抖的嘴唇。
虞禮有點想笑,掌心覆在陸擎的臉頰上,搓面團似的揉了揉。
“你抖什么?”
陸擎的聲音很低,話也說的很實誠:“我緊張。”
“有什么好緊張的?”虞禮問:“你平常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陸擎盯著他,喃喃道:“像做夢一樣,我只在夢里聽見過這樣的話。”
“小禮…小禮…”那雙手又攀附上了虞禮的腰肢,男人再次詢問:“你沒有在騙我吧?”
虞禮點了點他挺立的鼻尖,一字一頓:“如果你再繼續問廢話,那我就是在騙你。”
陸擎頓時就急了,他搖著頭,攬住了虞禮瘦削的脊背,用力地將人抱住。
他的臉貼在虞禮的耳側,一遍遍地重復:“虞禮,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從漂洋過海無依無靠的二十二歲,一直到羽翼豐滿的二十五歲。
一直一直,從未變過。
火熱的吐息隨著一聲又一聲急切的告白打在虞禮的耳垂上,那白玉似的耳廓慢慢爬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虞禮與陸擎胸膛貼著胸膛,此時此刻,他仿佛與男人共享了心跳一般,整個人都好似被熱意包裹著,心頭爬滿了甜膩的歡喜。
十八年的人生中,虞禮第一次品嘗到喜歡的滋味。
虞禮慢慢抬起手,輕柔地撫上男人寬闊的脊背,回抱住他。
感受到回應的那一刻,陸擎渾身發燙,他忍不住去親吻虞禮的臉頰、耳廓,忍不住低聲呢喃:“小禮,寶貝…今天是我過過的最開心的生日。”
“謝謝你也喜歡我,謝謝你愿意愛我。”
虞禮被他親的好癢,掙扎著從男人的懷里把自己拔了出來,一抬頭卻愣住了。
沒看錯吧,陸擎在哭嗎?
虞禮霍然起身,小跑到墻邊,“啪”地打開了開關。
燈光重新將大廳照亮,虞禮跑回了陸擎身邊,捧起男人的臉,哎呦了一聲:“你怎么哭了,眼淚掉的好兇。”
帥哥落淚,看的人又激動又心疼。
陸擎眨了下眼,一滴淚便順著臉頰滑了下來,滴落在虞禮的大拇指上。
“我太開心了。”他說:“我好喜歡你。”
虞禮沒忍住在那條淚痕上親了親,放柔了聲音哄他:“別哭了,我也喜歡你,親親。”
陸擎的吻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便落在了虞禮的唇上。
舔吻、吮吸、啃咬。這個吻好像和從前的任何一個吻都不一樣,濃烈的情緒回蕩在心間,每一次親吻都帶著訴說不完的愛意。
虞禮親著親著,嘗到了一絲咸澀的味道,他睜開眼睛,發現是陸擎的眼淚淌下來了。
又哭了,虞禮以前都沒發現陸擎居然還是個淚失禁體質,雖然僅限于今天。
陸擎捧著虞禮的臉,和愛人接了一個漫長的吻。不知是不是眼淚奏了效,哪怕他們這次親了這么久,虞禮也沒催過他一次,換成以前他早就挨罵了。
這就是正牌男友的特權嗎?
陸擎美的渾身都在冒泡泡,離開之前忍不住啄了啄飽滿殷紅的唇珠,滿目柔情。
“我…我現在是你男朋友嗎?”
虞禮瞇著眼,聽到陸擎這樣問。
他輕笑了一聲:“你要是想繼續跟我當炮友,我也沒有意見。”
“不要。”陸擎直接改口:“不要炮友,你答應我了,現在你已經是我老婆了。”
虞禮面上一熱,驚詫地看向他:“誰是你老婆?!”
“你。”在心底藏了許久的稱呼終于能順理成章地說出口了,陸擎啄吻著虞禮的臉頰,一聲一聲喊他:“老婆,寶寶…乖乖……我愛你…”
虞禮被他喊的耳熱,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漂亮的粉。
陸擎看的眼睛發直,忍不住又要親他。
這回虞禮躲開了。
他抿著紅腫的唇瓣,推拒著陸擎的臉:“別親了,剛剛那么久你還沒親夠嗎?”
陸擎又去吻他的手:“永遠也親不夠。”
“那也不許親了。”虞禮雙頰飛紅,看向茶幾。那上頭還擺著個孤零零的蛋糕,至今無人問津。
剛剛他和陸擎接吻接了那么久,要是他訂的是個冰淇淋蛋糕,恐怕這會兒已經化完了。
“蛋糕還沒吃。”虞禮提醒:“快去切蛋糕。”
陸擎還沒親夠,他意猶未盡地牽起虞禮的手:“蛋糕可以放冰箱明天再吃…”
剛說完就被瞪了一眼,他瞬間不敢再繼續說了,站起身便去切蛋糕。
一個蛋糕他都切的滿面紅光,時不時回頭看虞禮幾眼,被瞪了也只會一個勁兒傻笑。
虞禮被他看的都沒脾氣了,心口漲的發軟,摟著懷里的暴力兔狠狠揉了幾下。
他晚飯吃的太飽,蛋糕只讓陸擎給他切了很小的一塊。夾層里有清甜的動物奶油,混合著芒果果粒以及一層厚厚的奶凍,是那種不容易發膩的款。
虞禮吃甜點總是慢吞吞的,他手里的蛋糕還沒吃到一半,陸擎那塊大的都吃完了,坐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虞禮被他看的發毛。
這人還是炮友的時候便膽子大的很,仗著虞禮縱容他,做了許多炮友不該做的事。現在轉正了,有了正兒八經的名分,用腳趾想都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來。
虞禮往旁邊挪了挪,陸擎也跟著他挪,好像不黏著他就會死一樣。
虞禮無奈道:“你到底要干嘛?”
陸擎抬手上來摟他的腰:“我想貼著你。”
“……”虞禮任他貼著,隨口問道:“現在幾點了?”
陸擎打開手機看了眼,答道:“快要七點半了。”
七點半…
虞禮點了點頭,剛準備繼續吃蛋糕,然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愣:“七點半?”
陸擎不明所以,卻還是答:“對。怎么了老婆?”
虞禮已經把蛋糕放回了桌上,伸手來推他了:“這個點你不應該去洗澡了嗎?快去快去。”
陸擎紋絲不動,甚至摟著虞禮的那條胳膊收的更緊了:“洗澡不著急,我上午鍛煉完的時候已經沖過澡了。”
“那都過去多久了。”虞禮盯著他:“你趕緊去,我又不會跑。”
虞禮以前從不會催他去洗澡,陸擎這會兒一頭霧水,甚至感覺有點委屈:“我想跟你多待會兒,老婆你嫌棄我臟嗎?”
虞禮一噎,馬上否認:“怎么會。”
“那再讓我抱會兒。”陸擎把臉埋進了他的頸窩,用力嗅著虞禮身上幽暗的香氣。
虞禮坐在那兒干著急,只期盼著情趣用品一條龍家的騎手別太準時,最好等陸擎抱夠了,上去洗澡時再來。
雖然他穿上白絲的樣子陸擎早便看過了,可是這會兒若是真當著對方的面去拿裝著絲襪的包裹,虞禮還是覺著有些羞恥。
更何況,那東西要是被陸擎看到了,保不準在沙發上就能擦槍走火。
然而作為情趣用品一條龍認準的大客戶,騎手不準時是不可能的。
五分鐘后,他的手機和大門門鈴一起響了起來。
陸擎松開了他,起身便要出去。
虞禮一把拉住了對方的手臂:“是我的快遞到了,你去洗澡吧,我自己去拿。”
陸擎頓在原地。
這是虞禮晚上第三次提到讓他上樓去洗澡,饒是陸擎再被高興沖昏了頭腦,此時也發覺出些許不對勁來。
但…看著虞禮那張仰頭望向他時漂亮的臉,陸擎卻還是聽話道:“好,那我先上去。”
虞禮松了口氣。
他眼睜睜看著陸擎上了樓,這才接起電話往大門口走。
騎手穿著公司統一制服,將一袋包裝嚴密的包裹雙手遞到了他手上,隨后有些好奇地問道:“您是虞先生嗎?”
虞禮接過那袋包裹,點了點頭。
騎手望著他在昏暗路燈下也依然好看的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臉,撓了撓頭,嘿嘿笑道:“之前幾次都是虞先生你男朋友出來拿的包裹,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呢。”
虞禮一愣,又反應過來他說的人是陸擎。
一次討他歡心的皮帶套組,一次是他買的蕾絲圍裙。
“他去洗澡了。”虞禮解釋道:“所以今天是我來拿。”
去洗澡了,騎手很懂:“哦~虞先生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虞禮覺得他那聲“哦”尾音有點不正經的蕩漾,說了聲謝謝后,便關上了別墅大門。
騎手望了眼虞禮高挑纖瘦的背影,羨慕地騎上小電驢走了。
難怪上次幾十盒幾十盒的買,原來是因為有這么漂亮的老婆。
陸先生和虞先生互相吃的真好啊!
…
因為這次買的是襪子的原因,包裹并不算特別重。虞禮也不知道情趣用品一條龍給他塞了其他什么東西,但現在看來,應該都是些配飾類的小東西。
虞禮將包裹放在了茶幾上,從抽屜里拿出了剪刀,開始拆包裝。
這次拆的和上次一樣費勁,但有了上次的經驗,虞禮拆的格外小心,生怕再出現東西掉一地的社死場景。
半分鐘后,外包裝被扔進了垃圾桶,里頭裝著的東西也隨之展露在了虞禮跟前。
最上面放著的是一雙疊放整齊的白絲長筒襪,布料看著很柔軟,最重要的是,比老宅的那雙還要薄上許多,不難想象穿到腿上會有多透肉。
而當他將白絲拿來,露出下方的物件后,虞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剛要伸手去拿,一只有力的大手卻從后方伸出,鉗住了他的手腕。
虞禮嚇了一跳,他回頭,便見剛剛說要去洗澡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后,目光灼灼地盯著茶幾上擺放著的東西。
“你——”虞禮剛一開口,男人的另一只手便摸到了他的小腹上,將他往懷里帶。
脊背與炙熱的胸膛緊緊貼著,陸擎掃過茶幾,望向了虞禮的左手。
那只纖長白皙的手上攥著一條薄如蟬翼的白絲長筒襪,襪沿上圍了一圈鏤空的蕾絲邊,兩端垂在半空中,隨著手臂的擺動而擺動著。
似乎只是很平常的一幕,卻讓陸擎無端覺得色情。
男人低下頭,在微涼的耳垂上落下一個輕吻:“這是給我的生日驚喜嗎?”
虞禮眼尾緋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襪…襪子是我買的,其他東西是老板湊單送的,和我沒關系!”
如果他提早知道老板會給他拿貓耳和尾巴,那他絕對不會讓老板給他隨便湊起送。
沒被陸擎看見還好,他能藏進衣帽間里,可現在被看見了,這人才不會管是不是湊單用的,百分百會磨著他戴上。
果然如虞禮所說,陸擎拿起了那只雪白的貓耳,低聲哄誘道:“買都買了,不用也太浪費了。寶寶,我給你戴上好不好?你戴上這個肯定很漂亮。”
虞禮咕噥了一句“我就知道”,隨即從他懷里轉身,與陸擎面對著面,問道:“你怎么知道這個不是買給你戴的?”
陸擎低頭去親他的鼻尖:“因為這是貓耳朵,你就是漂亮的小貓,我戴不適合。”
“你想讓我戴,下次買個狼耳朵給我,我肯定戴給你看。”
虞禮捏住了他的下巴:“干嘛要買狼耳朵,我就要給你買狗耳朵。”
陸擎眼神晦暗,輕扯開貓耳下的頭箍,戴在了虞禮頭上。
眼前的男生明眸皓齒,上挑的眼尾染著若有似無的紅,烏黑的發叢中生著兩只柔軟雪白的貓耳,瞪圓著眼睛望過來的模樣,好似攝人心魄的貓妖成了精,只一眼便看的陸擎呼吸發緊。
他急不可耐地捧起虞禮的臉,重重含住了那片紅艷艷的唇肉,聲音里滿是遮掩不住的癡迷:“狗耳朵就狗耳朵,只要你高興,我就是你的狗…”
“寶寶,你好漂亮,給我親親。”
大手伸進了衣服里,胡亂摸索著,虞禮被他舔吃著舌尖,腦袋一陣陣發暈。他不知何時被抱了起來,陸擎將他按在沙發上,虞禮背靠著沙發右側的扶手,兩腿分開,陸擎欺身而上,親得虞禮連嘴都合不攏。
紅腫充血的唇珠被品嘗了一遍又一遍,虞禮被困于方寸之間,腦袋缺氧,急促地喘息著。
那只原本摸在他腰側的手攀上了白皙的臉頰,蹭過毛茸茸的發絲,將那只貓耳攏在了大掌之中。明明那只是個假耳朵,再怎么大力揉捏,虞禮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可隨著陸擎重捻輕揉的動作,炙熱的鼻息一下又一下打在他的臉上,虞禮卻不自覺地后腰發軟,仿佛在這一刻真成了那只攤開肚皮的白貓,被狼狗壓在身下搓圓揉扁,無處遁逃。
一瞬間,羞恥感爬遍了虞禮全身,他彎曲著腿,腳趾都忍不住蜷曲了起來。
意識迷離間,腰腹處一涼,虞禮短暫地清醒了一瞬,往下看去。
他今天穿的是松緊褲腰的長褲,這會兒已經褪到了膝彎處,半個大腿都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虞禮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在深吻的間隙當中,好不容易抽出空隙,低喘道:“你…你親就親,脫我褲子干嘛?”
喉嚨深處溢出了一聲低笑,陸擎抬起另一只手。
那雙白絲長筒襪不知何時被他攥到了手里,陸擎摩挲著虞禮白嫩的腿肉,啞聲道:“既然是給我的生日驚喜,這個襪子應該讓我來幫你穿才對。”
運動長褲變作了空中的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孤零零搭在茶幾的一角。黑色T恤因為姿勢的原因,連腿根都遮不住。
這里是一樓,雖然玻璃是防窺的,但依然能夠聽見別墅外頭人來車往的窸窣聲,刺激與羞恥在此刻拉得滿滿當當。虞禮迷蒙的瞳孔顫動著,紅彤彤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來。
陸擎吻掉了那顆淚珠,又在虞禮的唇珠上輕輕舔了一下,隨即直起身往后一坐,大手托起虞禮的后腳跟,在那白的發光的腳背上落下一個吻。
虞禮的腿止不住地抖了抖,差點沒控制住一腳踹陸擎臉上。
這個愛親別人腳的死變態!
男人拿起其中一只襪子,看著這只微微發抖的雪白勻稱的腿,低聲問:“冷嗎?”
虞禮不說話,只是瞪他,但沒什么威懾力,含水的眼眸一睨過去,反倒讓陸擎呼吸更重了幾分。
男人盯著架在自己大腿上冷玉似的左腳,動作極其輕緩地將整理好的襪子往上套。
堆疊在一起的白襪甫一上腿,布料便隨著肌肉走向而慢慢撐開,白色稀疏了,層層肉色從網紗的縫隙之中透出,包裹著曲線修長優美的左腿。圍著蕾絲的襪沿在大腿中間被放開,收縮間輕彈在腿肉上,發出了“啪”的一聲輕響。
收緊的襪沿勒出了一輪向外鼓出的軟肉,陸擎揉了一把,引得虞禮又開始抖了。
陸擎好像笑了一聲,虞禮抬頭看他,果不其然在男人眼底看到了一絲尚未褪去的笑意。
虞禮忍了忍,沒忍住,一腳踹了過去。
套著網紗白絲的腳底很滑,腳尖從男人胸前踢過,停留的時間很少,可觸感卻格外明顯。
陸擎被這一腳踢的心猿意馬,他握著虞禮的腳踝,架在了肩頭,偏頭又在腳背上親了一口。
“等襪子穿好了,你想踢幾次就踢幾次。”陸擎接著摸上虞禮的另一條腿,熟門熟路地給他穿起了襪子。
虞禮看著男人臉上的躍躍欲試,連開口罵人都沒力氣。
他以前便覺得陸擎有些抖M,誰知今天關系剛確認,這人連藏也不藏了,臉上的期待就這么明晃晃地擺著。
隨著右腿的襪子穿好,陸擎很明顯激動了起來。他靠近虞禮,抓著虞禮的腳踝,一會兒讓虞禮踩在他的胸膛上,一會兒又讓虞禮踩在他的腹肌上,語氣興奮地問:“寶寶,你想踢哪里,這兒?還是這兒?”
“這些地方,我一個都不想踩。”
他抓的不算用力,虞禮很容易便掙脫了束縛。有些惡劣地笑了一聲,繃緊腳尖,換了個方向,用力踩了下去。
陸擎放在沙發靠背上的手猛地扣緊,面上閃過萬分難耐,聲音急促地哄:“踩哪里都可以,再用力些也可以。”
“我們把上次在老宅沒做完的事重來一次好不好?”
“你怎么這么貪心?”虞禮作勢要將腿往回收:“你知不知道那樣會很累?”
“寶寶,不會累的,我托著你。”
陸擎連忙托住了虞禮懸在半空中的小腿,催促似的揉搓了幾下。”急色鬼…”
虞禮嘟囔著,抬起了另一條腿……
………
…
一樓的燈滅了,唯有樓梯下的聲控夜燈隨著上樓的腳步而一節一節亮起。
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走在樓梯中間,他的左手臂彎上,兩條穿著白色網紗的修長小腿向外探出,隨著男人上樓的動作一晃一晃。一條雪白的貓咪尾巴耷拉在半空中,每向上一階,懷中人便抖一下。
在一樓的那幾十分鐘里,哪怕有陸擎托著,虞禮堅持下來也很勉強,如今他的腿使不上力氣,只能被這樣抱著上樓。
陸擎沒將他抱去三樓臥室,反而轉身將虞禮帶進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虞禮被放到床上時,屁股先著的床,那條尾巴再怎么柔軟,里頭也放了東西支撐,一下子被床鋪擠壓著,因為慣性便往上擠。
虞禮一瞬間大張著嘴巴,喉嚨里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連坐也坐不穩了,整個人都側倒在了床上。
他像一只濕淋淋的小貓,可憐兮兮地蜷縮在漆黑的大床上,看向陸擎時,眼睛里還含著一泡淚。
陸擎心軟的一塌糊涂。他俯下身,一邊替虞禮擺正了被擠歪了的尾巴,一邊溫柔地親吻著虞禮的唇角。
“不哭,哭的我心都碎了。”
尾巴位置的變換讓虞禮眼里掛著的淚終于淌了下來,他抖著身體,顫聲罵道:“誰…誰同意你給我戴尾巴了?”
陸擎輕撫著那條尾巴,愛不釋手:“耳朵都戴了,尾巴怎么能浪費呢。”
若只是普通的尾巴,戴也就戴了。可這尾巴根本就不是如虞禮所想的那樣戴在后腰上的,要讓尾巴固定不掉,必須得……
虞禮越想越生氣,沒忍住,抬起手軟綿綿地打了他一巴掌。
陸擎爽的渾身一顫,按住了虞禮的兩只手腕便將他撲倒在了床上。
這一撲,身體向下,壓著尾巴,尾巴觸及到床鋪,又被往上推。在兩種力量的相互擠壓之下,虞禮腦子一片空白,終于沒忍住,哭叫出聲。
只是這聲音剛泄出了一句,便被男人粗暴地吻了回去。
…………
…
半開的床頭柜抽屜中,是碼的整齊的粉色方盒子。
也不知床上的人親了多久,一只大手捏住了其中一盒,將其從抽屜中拿了出去。
隨著“啪嗒”一聲輕響,一條完成了使命的白色貓尾巴從床上掉了下來,濕答答地躺在紅木地板上。
床腿挨著地面,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卻影響不到它分毫。
第42章 一整夜
床鋪凌亂,地上躺著一條白色的貓尾巴,粉色盒子扔了一地,從打開的盒口處,依稀可以看見許多個被灌滿了的淺粉色袋子,袋口的圓環露了一半出來,像是氣球的吹氣口。
床上,一個頂著貓耳的男生滿臉倦意,眼角還掛著干涸的淚痕,紅腫的唇瓣微張著,一晚上不知究竟接了多少次吻。
他渾身不著寸縷,背靠在身后男人寬闊健壯的胸膛上,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密不可分。
虞禮已經累的睡著了,可抱著他的男人卻始終處在亢奮里,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一絲睡意。
就在今晚,他不僅從炮友轉正了,老婆還還戴上了貓耳朵和尾巴,穿上白絲長筒襪,給了他這樣一個永生難忘的生日驚喜。
最重要的是,那日他被狠狠拒絕的獎勵也在今天兌現了!
虞禮居然真的同意了可以讓他不拿出來,一想到兩人如今依然保持著最親近、最密不可分的狀態,這種狀態可能還要一直持續到天亮,持續到虞禮第二天醒來,陸擎便抑制不住地興奮。
被子隨著男人沉重的呼吸,以及晃動的身體而輕微抖動著,這樣一番幅度過大的動作,透過炙熱的體溫傳遞到了虞禮身上。睡夢中,他滿是困倦的小臉上漸漸地涌上了一抹紅暈,原本安靜的睡姿也開始不自在地扭動起來。
這一動,陸擎的呼吸便愈發沉重,男人有力的手臂環繞在男生柔軟的腰腹上,忍了忍,忍得額前青勁爆起也沒忍住,他的手臂猛然收緊,將虞禮往懷里按的更深。
虞禮眉心微蹙,嗚咽一聲,猛地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眼角涌上了一汪淚,感受到陸擎箍著自己的手臂,偏頭,聲音帶著顫意罵道:“陸擎!我…我都睡著了,你有完沒完?!”
男人將臉埋進他的頸窩里,聲音粗啞:“老婆,你剛剛一直在我懷里扭,我忍不住…”
虞禮被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掙扎著要跑,可此時渾身無力的他又怎么可能從陸擎手中逃開?
男人輕捏住他小巧的下巴,仰起頭和他接吻,聲音里滿是哄誘。
“剛剛那盒里還剩一個,我保證,就只用一個。”
“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你怎么睡覺呢?”
虞禮的理智告訴他,陸擎在騙人,可他的身體又實在太過困倦,困到這抹理智轉瞬即逝,他便已經點頭同意了。
大半夜,別墅二樓的床剛安靜沒多久,床腿便再次嘎吱嘎吱晃動起來。
原本濕答答的貓尾巴工作結束,在地上躺了這么久,已經自己把自己晾干了。
但很明顯,它隔壁的床鋪可能要加一晚上班了。
……
…
次日,虞禮一直睡到了下午才堪堪有了些意識。
昨晚陸擎用完一個后,又陸陸續續拆了盒新的,虞禮也不知道新拆的那盒里還剩幾個,他只知道自己快被釘死在床上了。
上午陸擎起來時,將他抱去了浴室里里外外洗了個干凈,換了新的床單后才重新抱著他回到床上。
虞禮全程就醒了兩次,其他時間一直都迷迷糊糊地睡著。
他側躺在床上,目無焦慮地盯著雪白的墻壁看了片刻,便又抵不過沉沉的睡意再次合上眼。
困倦與疲憊將他往黑暗里拖,等虞禮再次醒來時,窗外天已經擦黑了。
他有些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提前和輔導員請了假。陸擎就是個牲口,一犁起地來就亢奮地沒法兒停下。
都說只有耕壞的牛沒有犁壞的地,可虞禮覺得陸擎并不在這個范疇里。
他掀開被子,揉了把酸疼的腰下了床。
次數多了,不至于像頭一回那樣沒法兒下地,只是昨晚持續的時間太久,他走的有些踉蹌,只好放慢了步子挪進了浴室,洗漱完后,龜速往樓下走。
一樓傳來了飯菜的香氣,虞禮聞到了炸芝士卷的甜香。
他昨晚說想吃來著,陸擎今天就做上了。
摸了把干癟的肚子,虞禮又下了最后一節樓梯。
廚房里系著圍裙的男人背影頓了頓,將最后一塊芝士卷撈進了瀝油碟中便火速轉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樓梯邊的人。
來不及摘圍裙,陸擎大踏步離開廚房,走到了虞禮跟前,將他打橫抱起,放在了沙發上。
“老婆,你怎么醒了自己跑下來了,摔了怎么辦?”
虞禮看了眼自己滿是手印的腿,有點無語:“我只是昨晚沒力氣,又不是現在沒力氣,怎么能摔。”
他說完,又幽幽道:“而且我要摔了都怪你,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狗東西。”
他這番話不知是激起了陸擎的哪段記憶,男人露出了一個傻笑,忽然摟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了他柔軟的小腹里。
虞禮一巴掌就拍在了這人的頭上,惱怒道:“別笑了,我快餓死了!”
陸擎抬起頭,飛快地在他唇瓣上親了一口,隨即沖回了廚房,開始煮湯。
陸擎走了,虞禮從睡褲口袋里摸出手機,撐著頭刷了會兒視頻,直到刷到某個戀愛后不敢和閨蜜說的求助視頻時,才后知后覺點進微信,給裴喻發去了消息。
虞禮開門見山:[我脫單了]
裴喻也不知道在干嘛,備注欄明明已經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可裴喻卻過了整整兩分鐘才回:[我剛剛在拉屎,看到你的消息手機差點掉廁所里了]
裴喻:[我現在擦完屁股才敢回你]
虞禮:[……]
虞禮:[其實你也不用說的如此詳細]
裴喻這回的反應倒不像得知陸擎成為他炮友時那么大了,只是語重心長地說:[自從你上次找我聊過之后,我早就猜到會有這么一天了]
裴喻:[我看你倆平時在學校的相處方式也不是很像普通炮友,膩膩歪歪的]
裴喻:[不過你們是剛剛在一起的嗎?他跟你表白啦?]
虞禮:[沒有,昨晚在一起的]
裴喻:[?那你怎么現在才跟我說,都過了一天了!]
裴喻:[不對]
裴喻:[你不會…]
虞禮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剛睡醒]
裴喻一錘桌子。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這得擦槍走火成什么樣子才能讓小禮一覺睡到晚上啊!
陸擎真是個畜牲!!!
裴喻痛心疾首:[小禮首先恭喜你脫單,但是你和陸擎在一起也要注意節制啊,保護好自己,就算潤滑液用的再貴,做太久也是會腫的(大哭)]
虞禮:“……”
話題越來越往成人方向發展,虞禮忙叫停,又和裴喻聊了兩句后,晚餐也做好了。
這次陸擎沒讓虞禮自己走,他將人抱到了鋪著軟墊的椅子上,炸的金黃酥脆的芝士條就擺在虞禮的正前方,想吃一抬手就能夾到。
甜食驅散了一整晚的疲累,虞禮吃的挺開心的。
如果某人不一直盯著他看的話,他可能會更開心。
“吃飯,不要老是看我。”
這是虞禮第三次對陸擎說這句話。
陸擎應了,但眼神依然時不時往虞禮臉上飄。
虞禮被看的沒脾氣,干脆將陸擎的目光當成了一團空氣,自顧自吃著。
一天沒進食,虞禮晚上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飯,剛吃完便被抱回了房間。
陸擎似乎很喜歡讓他睡在自己的房間里,虞禮在畫室睡著后會被偷偷抱到二樓,現在關系確定了,便被光明正大抱到二樓了。
輕呼出一口氣,虞禮懶懶地從床頭滑進了被窩里。躺了一會兒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頭在陸擎的房間里看了一圈。
他的暴力兔呢?
昨晚太過順理成章,氣氛熱起來后,暴力兔便被遺忘在了沙發上,可剛剛虞禮在樓下卻并未見到暴力兔的影子。
陸擎的房間也沒看到,難道是放去三樓臥室了嗎?
摸了摸尚還有些酸軟的腰,虞禮決定,今晚要回自己房間睡。
昨天因為兌現了那個獎勵,導致虞禮一晚上醒了無數次。像是被無數只螞蟻爬過,又癢又熱,磨得人幾乎快要瘋了。陸擎還表現的很是亢奮,往往最后的結局就是虞禮被迫清醒,又含著入睡。
回想起那種感覺,虞禮下床的腿都沒忍住軟了軟,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床沿才沒平地摔著。
敲敲關上了二樓房門,虞禮慢吞吞挪回了三樓,剛打開門,一眼便看見了那只他心心念念的暴力兔被端正地擺放在了床角的娃娃堆里,可愛的很搶眼。
“小寶——”虞禮撲進了娃娃堆里,將暴力兔摟在了懷中,重重親了一口。
這只暴力兔里縫著的是野玫瑰碎制成的香珠,香氣很淡,并不刺鼻,離得近了才能聞到。
昨天拿到暴力兔時,客廳黑燈瞎火,他還沒仔細看便被陸擎抱過去親嘴了,冷落了小兔子一整晚。
虞禮把臉埋進暴力兔塞滿了棉花的軟肚皮上,重重地吸了口氣。
他決定今晚要抱著小寶睡,把昨晚對小寶的冷落給彌補回來。
一樓,露臺。
烘干機剛剛停止了工作,發出了“滴,滴”的提示音。
陸擎按滅了廚房的燈,從烘干機中取出了清洗干凈香噴噴的貓耳與尾巴。
這東西雖然是電動的,但質量好,防水,機洗也不壞。
控制尾巴的遙控器被陸擎收進了床頭柜里,若是以后還有機會用,可以試試上面的造型功能。
但只是把尾巴放進去虞禮就哭成那樣,恐怕很難同意再試一次。
想起昨晚男生頂著雪白柔軟的貓耳靠在他懷里掉眼淚的場景,男人呼吸微緊,快步往樓上走。
來到房門前,一想到虞禮在他的床上等他,陸擎推開門的動作都輕快了起來。他按下門把手,喊道:“老婆,我回——”
一聲“我回來了”在看到眼前景象時戛然而止。
房中,空無一人。
床上,被褥凌亂。
不要說虞禮,連虞禮的拖鞋都不見了。
我那么大一個老婆呢??
陸擎整個人愣在門口,視線從床鋪一路巡視到浴室,卻始終未曾找到虞禮的身影。
他剛從一樓上來,二樓又沒人,那么虞禮現在只可能是回三樓臥室去了。
明明在他房間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一聲不吭地走了?
將貓耳往床上一丟,陸擎關上二樓房門,心急如焚地上了三樓。
虞禮躺在床上,清楚地聽到房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沒等多久,陸擎就開門進來了。
男人見到他后,二話沒說,走到床邊便跪了下來。
“咚”的一聲,聽的虞禮當場愣在了原地。
“不是…”他慌里慌張地抬起手去扶人:“你這是干嘛,要折我壽啊?”
陸擎抓住了他伸過來的那只手:“跪老婆不會折壽的。”
虞禮一頭霧水:“折不折壽另說,你好好的突然跪下干嘛?”
“你一聲不吭地就走了,不是要跟我分房睡嗎。”陸擎望著他,面上表情泫然欲泣:“是不是我昨晚太過分了,我錯了老婆,下次不敢了。”
“你怎么看出我生氣了的?”虞禮一臉無語地搓了搓他的狗頭:“我就是上來找兔子,你怎么能腦補出這么多東西?”
陸擎頓了頓,一臉希冀地看向虞禮:“你真的沒生氣嗎?”
“沒有。”虞禮微笑地看著他,心平氣和:“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讓我很生氣的事,那么你連我的房間都進不來,更別說有機會跪在這兒懺悔了。”
從虞禮眼眸彎彎的表情中,陸擎詭異地看出了一絲殺氣。
他心口發緊,試探著問:“什么事會讓你很生氣?”
虞禮思考了片刻,隨口舉例:“比如,你出軌了?”
陸擎“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不會出軌!”
“我就隨便舉個例子,你激動什么?”虞禮沖他招了招手,男人又重新蹲回了床邊,乖順地把頭放在了那只白皙的手下。
“我長這么大還沒怎么生過什么大氣呢。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虞禮挼著陸擎略粗硬的發茬,咕噥道:“除非你一開始接近我就別有目的,或者偽裝成保鏢故意騙我感情,不然我應該也不會氣到哪里去吧。”
對陸擎,虞禮自問還算有耐心,連床第之上那種過分的要求都能答應,所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不會對陸擎生什么會把人踹出房間的大氣。
另外那百分之一的劇情又實在是太戲劇性,他認為也落不到陸擎的頭上。
所以剛剛那番話,應該能安慰到這人敏感的心思吧?
虞禮這么想著,低頭看向匐在自己手下的男人——
剛剛還只是難過委屈的人此時此刻正低垂著眼,眼睫在下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漆黑的瞳孔發顫,呼吸緊促,視線亂飄。蹲在那兒的模樣不像是正在被老婆愛撫的幸福狗狗,反而像是剛被抓捕歸案難掩心虛的犯罪嫌疑人。
虞禮:“……”
虞禮一把薅住了他的頭發:“你這什么表情?讓我說中了?”
“不是——”陸擎反應過來,一把摟住了虞禮的腰,悶聲道:“你沒生氣就好。老婆,我今晚還能跟你一起睡嗎?”
他的臉埋在虞禮肚子上,蹭的虞禮好癢。虞禮邊笑邊去推他的臉:“你有哪天是自己睡的嗎?別蹭了好癢。”
“不跟你一起睡我睡不著。”陸擎抬起頭,露出一個笑:“我去洗個澡,洗完再上來找你。”
“去吧。”虞禮拍了拍他的臉,抱緊了兔子重新窩回了墻角。
陸擎離開了三樓房間。
他胸膛起伏著,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摸了把后背,摸到了一手冷汗。
陸擎能聽得出來,虞禮剛剛那么說其實是在安慰他,告訴他自己不會輕易生氣,讓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可陸擎也同樣清楚,虞禮說的話都是真的,真的會因為那些事生氣,也真的會讓陸擎有多遠滾多遠。
下樓梯時,陸擎看了眼自己剛和地面親密接觸過的膝蓋,頭一次由衷地希望陸正雄能在醫院里活久一點。
至少在他想到如何減輕虞禮怒氣值的辦法之前,暫時先別死。
但,天不遂人愿。
凌晨三點,陸擎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他看了眼懷里皺起了眉頭的虞禮,掐斷電話后悄無聲息地下了床。等離開了房間,來到走廊盡頭,他才將電話回撥了回去。
秦越明顯守在電話前頭,他剛打過去還沒一秒,對面便接起來了。
“陸哥,陸正雄死了。”
沒有任何贅述,秦越開門見山。
陸擎“嗯”了一聲,語氣里聽不出任何驚訝與悲傷。
“崔琳和陸天賜剛趕到醫院,這事壓不了太久,明天不爆,后天也要上頭條。”
陸擎重重嘆了口氣,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陸正雄死的突然,崔琳他們應該也沒那么快反應。訂明天下午的機票,在死訊爆出來之前回京。”
“知道了,我讓人去辦。”秦越對他的決策沒有任何異議,掛了電話后便火速去安排回京事宜了。
三樓走廊重新恢復了寂靜。
陸擎在窗邊站著沒動。他盯著窗外缺失了一角的月亮,眸中情緒翻涌。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轉過身,往虞禮的房間走去。
剛到門口,便見那本來應該關的嚴實的房門被拉開了一個縫。透過昏暗的月光,虞禮滿臉困倦地站在門后,見他回來了,有些不滿地問:“你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陸擎看著他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卻還是跑下床來找自己的模樣,心登時軟的一塌糊涂。
大踏步走進房間,將人摟進懷里,柔聲問:“怕吵醒你,我出去接了個電話。怎么不繼續睡?”
虞禮把臉埋進他的胸口,眼睛已經閉上了:“這么晚了,誰給你打的電話?”
陸擎緊摟著他,沉默片刻,輕聲道:“老婆,我可能要跟你請幾天假。”
虞禮混沌的腦子剛接收到這個信息,還沒運轉幾下便清醒了。他艱難地從陸擎的懷里抬起頭,問:“怎么了?”
陸擎張了張嘴,話語中真假參半:“老家親戚打來了電話,我…爸爸半夜犯病,送去醫院沒救回來了,剛剛去世了。”
虞禮這會兒是真清醒了,他掙扎著站直了身體,擔憂地看向陸擎。
那張臉上表情很淡,瞳孔輕顫著,卻捕捉不到絲毫悲傷。
陸擎俯下身親了親他薄白的眼皮,語氣中帶了些許笑意:“不用擔心我,他對我媽媽不好,對我也不好,死了就死了,我不會為他傷心。只是人死了還要辦場葬禮,家里親戚們那天都會來,我不得不去露個面。”
虞禮握著陸擎的手,小聲問:“那你去吧,什么時候走?”
陸擎將他抱回了床上,兩人重新滾回了還留有余溫的被子里。
親吻著懷中人的發絲,陸擎答道:“明天下午就走,等事情處理完,我會第一時間回來找你。”
“嗯…”虞禮知道處理后事是一連串很繁瑣麻煩的流程,恐怕未來許多天都沒法兒見到陸擎了。
剛剛互通心意的情侶沒親熱一會兒便突然要分開,確實會讓人心里不太舒服。但生死之事難以預料,虞禮雖然有些舍不得,卻也不會拘著陸擎不讓他走。
“老婆,好舍不得你。”陸擎低下頭,親了親虞禮的鼻尖,又親了親虞禮的唇角:“回去以后我也會每天跟你打電話發消息的,你不可以嫌我煩。”
“你現在沒回去也每天都給我發消息,我有嫌你煩嗎?”虞禮瞇著眼睛任他親,男人溫暖的懷抱讓他剛飛走的睡意又再次襲來,說著說著,聲音便逐漸小了下去:“邢熠說,明天陳教授要開會說期中作業的事情。明天早上你送我去學校銷假,就回去準備吧,午飯我和許安他們一起去吃……”
“晚飯呢,晚飯怎么辦?”陸擎喃喃:“我不在,別墅就剩你一個人了。”
他才剛和他老婆談上戀愛,才過了一天就要被迫回京城,陸正雄這個沒用的,死的太不是時候了。
虞禮昏昏欲睡,聲音細若蚊吟:“我是十八歲,又不是八歲,還能餓死嗎…”
“你走了,我哥會安排人過來照顧我的……”
陸擎立刻便想到了那落選的幾十個猛男保鏢,心頭警鈴狂響。
他剛想問虞禮等他回來后還愛他嗎,一低頭卻發現懷中人已經睡著了。
連嘆氣都放輕了聲音,陸擎閉上眼,將人又抱的緊了些。
……
…
翌日,虞禮回了學校,下車前還有些猶豫:“假還沒銷呢,要不我下午陪你去機場?”
陸擎下午要和秦越一起離開江城,哪敢讓虞禮陪他去,忙道:“不用,你不是說下午要開會嗎,我自己去就行。”
“真不用嗎…”虞禮望著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男人按在副駕駛上親了好幾口。
“你要是去了,我就更舍不得走了。”指腹在水潤的唇瓣上摩挲著,陸擎低聲道:“上飛機前我會給你發消息。”
虞禮沉默片刻后,輕輕“嗯”了一聲:“好。”
…
下午一點三十分,陸擎和秦越在江城機場匯合。
下午兩點十分,兩人檢票踏上直飛京城的航班。
上飛機前,陸擎給虞禮發送了最后一條消息:[老婆,我要上飛機了,下了飛機再聯系你(小狗落淚)]
虞禮的回復來的很快。
[知道了(摸狗頭)]
[一路順風。]
第43章 回京城
“虞禮,虞禮!”
兩聲高喝讓虞禮如夢初醒,一抬頭,整組的同學都在好奇地望著他。
陳隨安坐在正前方,一副“又被我抓到了吧”的模樣,抬起手隔空點了點他:“這是你今天開會第三次走神了啊,三十張速寫,下周四開會的時候交給我。”
虞禮耳根發熱,滿臉歉意:“抱歉陳教授。”
陳隨安看著這個自己寄予厚望的學生,又一次叮囑道:“期中大作業和比賽作品一起制作是有些累,你要調整好狀態,咱們組最有望拿獎的就是你和邢熠,我非常看好你們,知道了嗎?”
虞禮點點頭,開口:“知道了陳教授。”
后面的時間里虞禮沒有再走過神,只是看著精神不佳,邢熠頻頻轉頭看他,眼含擔憂。
自從比賽報名后,每周的組會偶爾會因為進度原因多開一到兩次,每組需要依次去到陳隨安身邊匯報本組比賽的進度,在被指出不足之處后,則需要回家討論修改,修改通過后才能繼續往下制作。
下周組會再次重復本周的匯報流程。
總之,這是一項枯燥且工作量極大的任務,加上又要準備比賽又要構思期中大作業,從這周開始,所有動畫班的學生都進入到了第一輪的忙碌狀態。
當最后一組的匯報告一段落,陳隨安抬手宣布會議結束。
虞禮拿起包走出門,邢熠跟在他身后,眉心微蹙,擔心道:“虞禮,你怎么了,今天一直在走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虞禮輕呼出口氣,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沒睡好,注意力不太集中。”
陸擎離開后,虞懷遠從老宅調了幾個傭人來了曇花公館,代替陸擎照顧虞禮。
傭人們統一住在二樓那幾個客房當中,司機王叔,做飯師傅李叔,以及兩個負責別墅衛生的阿姨。
人一多,別墅倒顯得熱鬧了不少。
陸擎不在,這幾天陪著虞禮睡覺的就變成了那只泛著野玫瑰香氣的暴力兔。
可盡管有兔子在,虞禮卻依然要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才能迷迷糊糊睡著。
以往都是陸擎抱著他睡,無論正躺側躺,第二天醒來時他總會出現在那個溫暖炙熱的懷抱當中。
睡不好便容易提不起精神,每回虞禮走神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陸擎。
現下一天就因為走神為自己積累了三十張速寫,虞禮忍不住嘆氣。
這樣一來顯得他像個戀愛腦似的。
兩人并排往樓下走,邢熠確認他真的沒有任何不舒服后才松了口氣,又走了兩步后后知后覺地疑惑道:“你男朋友呢,今天怎么沒有看到他?”
以往他們剛出教室,虞禮的男朋友便會自然地接過他的書包,隨后和虞禮一起說說笑笑地下樓回家。
但今天他們都下到二樓了,也沒見到那人熟悉的身影。
“他有事回老家了。”虞禮答。
邢熠聞言反射性看了一眼樓下的停車坪。
虞禮見狀又說:“這段時間我家的司機回來接送我。”
邢熠忍不住笑了一聲:“難怪他們都私底下喊你少爺,原來真的是家里有礦啊。”
虞禮嘀咕:“不要亂說,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
王叔已經在樓下等待許久了,見虞禮下來,恭恭敬敬地拉開車門。虞禮看了眼邢熠,對方朝他擺了擺手,如往常一樣笑道:“陳教授說要修改的部分晚上我再聯系你討論,或者你有空了就打電話給我,我應該都會在。”
“好。”虞禮坐進了車廂后座:“拜拜。”
邢熠:“拜拜虞禮。”
他站在原地,目送著載著虞禮的邁巴赫離去,眸光閃動著,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抬步離開。
虞禮小學的時候王叔便給虞向國開車了,看虞禮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聲音很慈祥:“小少爺,來之前大少讓我轉告你,別墅要是缺什么就跟王秘書說,最近項目進入了關鍵時刻,大少和陳特助可能回復的沒那么及時。”
“知道了王叔。”虞禮應了聲,低頭點開手機。
兩個小時之前他發過去的消息,陸擎到現在都還沒回復。
不知是不是虞禮的錯覺,隨著天數的增加,陸擎似乎越來越忙了。
……
…
入秋了,天也黑的越來越早,以往放學時天光還大亮,如今的天色卻已是沉沉。
別墅里燈火通明,傭人取走了虞禮的包,妥善掛去了畫室,方便虞禮晚上洗完澡直接進畫室修改作業。
李叔按虞禮的喜好做好了飯菜,虞禮作為主人家自己一桌,其他傭人們都坐在廚房旁邊的島臺前吃晚飯,偶爾能聽到幾句聊天聲。
虞禮前頭架著手機,他邊吃晚飯,邊心不在焉地看著屏幕上色彩變換的畫面。
通知欄空蕩蕩的,陸擎的消息依舊沒來,不知在忙些什么。反倒是正在吃飯的王叔突然驚訝地看著手機屏幕,一字一句念道:“京城陸家家主陸正雄于三日前在市中心醫院搶救無效身亡,現遺體已送去殯儀館,于葬禮結束后火化。”
作為虞家的下屬,盡管王叔已經快要到退休的年紀了,但關心這些豪門新聞動向已經成為了他的日常生活,這會兒看到這條新聞,打心底里覺著驚訝。
京城雖然離江城有十萬八千里那么遙遠,但如今是互聯網時代,作為京城最頂尖的階層的陸家,說是權勢滔天,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這位搶救無效死去的陸正雄陸董,曾經還被互聯網網友戲稱為國民爸爸。
現在,國民爸爸去世,當即便引爆了熱搜,各個平臺的推送不斷,這一刻,所有的媒體都在默契地爭相報道這件事。
李叔也好奇地湊過去瞅了眼王叔的手機。新聞配了圖,圖上的主角是一男一女,女人年歲看上去稍大些,帶著帽子,看不清上半張臉,男人戴著黑色口罩,低著頭沉默地站在女人身旁。
兩人被一群保鏢簇擁著站在人群中央,顯然與陸正雄關系匪淺。
李叔問道:“這兩個人是誰啊,看著還蠻年輕的嘞,是陸正雄的孩子嗎?”
王叔擺手,馬上就坐直了開始侃侃而談:“這你就猜錯了,男的是陸正雄的大兒子,名叫陸天賜。這女的看著是年輕哈,但她可不是陸正雄的孩子。”
李叔眨了眨眼,往嘴里塞了口飯:“那…那,她是…?”
王叔哈哈一笑:“她叫崔琳,是陸正雄現在的老婆,和陸正雄之間差了快十歲,陸天賜就是她和陸正雄的兒子。”
李叔聞言倒也不怎么驚訝,只是感嘆:“老夫少妻嘛,不稀奇不稀奇。我看這新聞咋還提到了陸正雄的頭一任妻子,這家媒體也太八卦了。”
“陸正雄的第一任妻子是京城秦家小女兒,不過呢已經去世好久了。”
王叔比媒體更八卦:“這還是我當時在報紙上看到的。聽說這位秦小姐給陸正雄生了個兒子,只是沒等到孩子長大便病逝了,秦小姐去世后沒多久,陸正雄就迎娶了崔琳進家門。他和崔琳的孩子比和秦小姐的孩子還大一歲嘞!”
李叔扒了口飯,嘖嘖兩聲:“感情這個崔琳是小三唄,私生子比婚生子還大一歲,我都要懷疑秦小姐是被氣死的了。”
王叔端起茶杯和李叔碰了碰:“英雄所見略同。”
李叔又好奇地問:“那秦小姐和陸正雄的兒子呢,怎么好像沒聽你提過?”
王叔擺了擺手,嗐了一聲:“這就算是豪門秘辛了吧,我就看一個犄角旮旯的報道提過,說是陸正雄不喜歡這個兒子,秦小姐死了之后就給他送國外去了,到現在自己死了都沒想著讓他回來。”
李叔搖著頭感慨:“這孩子真可憐,娘死了爹不愛,現在爹也死了,以后陸家家產還不是要落在小三母子手里,一分錢撈不著就算了,這輩子可能都回不了國了。”
“豪門是非多,還是咱們公司和氣,大少爺小少爺關系融洽,咱們平時工作的也舒心。”王叔繼續刷著新聞,嘴里不停念叨著:“看新聞報道說,明天會舉辦葬禮,但媒體進不去,估摸著也就只能在外頭拍了。”
李叔:“人家葬禮怎么可能還讓記者進去拍嘛。”
王叔不知是刷到了什么,又樂了:“還有網友猜明天原配兒子會高調出席葬禮,回國爭家產嘞!”
李叔笑的很大聲:“龍王歸來的小說看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王叔笑得更大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的笑聲傳的很遠,虞禮在餐桌這兒也聽的清清楚楚。
越富貴的人家腌臜事越多,類似的事件他也聽過不少,并沒有什么興趣,只是“葬禮”這個詞讓他想到了陸擎,回去這么久,陸擎的父親也差不多該下葬了。
想到這兒,他的手機也適時震動了一下,通知欄跳出來了一條消息,正是陸擎發來的。
笨狗:[老婆!]
笨狗:[今天的事我終于忙完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淚)]
笨狗:[明天就是葬禮了,所以今天要處理的事格外多,現在吃飯了才有空看消息]
笨狗:[老婆我好想你(小狗落淚)]
陸擎噔噔噔連續發了好幾條過來,虞禮忙從支架上取下手機,給他回了個摸頭的表情。
虞禮:[消息晚點回也沒事(摸狗頭)]
虞禮:[你趕緊吃飯吧,晚上好好休息]
這回陸擎沒打字了,他發了條委委屈屈的語音過來:[老婆,晚上抱不到你我都睡不著了,好想現在就飛回去找你]
[可以不打字嗎,老婆我想聽你的聲音]
虞禮偷偷瞄了眼島臺那兒的幾個傭人,輕手輕腳地下了桌,走到了露臺那里,給陸擎打了個電話過去。
陸擎秒接,聲音里滿是驚喜:“老婆!”
“你小聲點。”虞禮坐到了露臺前的實木凳子上,面上是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忙了一天累不累?”
陸擎:“好累,但累點就能早點處理完這邊的事回去見你。”
虞禮眉眼彎彎:“處理完你父親的葬禮就回來嗎?”
那頭頓了頓,透過話筒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我太久沒回來了,可能還要在這兒多呆幾天。”
還要多待幾天。
虞禮低著頭,抬起空閑的那只手,戳了戳膝蓋:“好吧,那等你確定了回江城的時間再跟我說。”
陸擎又開始了他的碎碎念:“老婆,我不在的這些天你有沒有好好睡覺,晚上不要在畫室呆太晚了,萬一你又在里面睡著了怎么辦,天氣越來越冷了,睡在畫室里容易著涼……”
“放心吧。”虞禮笑了一聲:“我這幾天晚上都會跟邢熠連麥改比賽作品,不會畫著畫著睡著的。”
陸擎愣了愣,反應過來后頓時炸了:“邢熠?每天晚上?連麥???”
虞禮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了一跳,差點從小凳子上掉下去:“你突然發什么癲,我和他是隊友,連麥改比賽作品不是很正常嗎?”
陸擎又委屈了:“我知道,我就是有點吃醋。”
他才剛走三天,兩個人麥都連上了,反觀他,回京后要處理的事一大堆,連和老婆發個消息都難。
“別什么醋都吃。”虞禮覺得好笑:“我跟邢熠只是組員而已,這種醋你也要吃。”
陸擎嘀咕:“只是組員嗎…”
他看那小子就一副圖謀不軌的樣子。
虞禮:“你說什么?”
“沒什么…”陸擎憋屈道:“老婆,我一定快點處理完回去找你。”
虞禮都能腦補出他這會兒的表情,輕笑道:“好,你……”
“陸哥!有事,先別吃了。”
聽筒那頭,一個男聲打斷了他的話。虞禮將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對不起老婆,突然有急事,我晚上給你回電話。”陸擎的聲音里帶著歉意,他似乎是站起了身,虞禮聽到了椅子在地上推拉的聲音。
“沒關系,有事你你先去處理吧,我掛了?”
“拜拜老婆,等我電話!”
電話掛了,虞禮盯著屏幕若有所思。
剛剛那個喊陸擎的聲音,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但那道聲音也就出現了短短一瞬,又隔的太遠,他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索性不想了。
剛渡步走回餐桌邊,便見王叔溜達了過來,沖他揚起了一個笑臉:“小少爺,和小陸打電話呢?”
虞禮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當做回答。
王叔笑的更燦爛了:“哎呀,看你們年輕人談戀愛就是甜膩~”
李叔從背后路過:“老王你咋笑得這么蕩漾,又發春呢?”
王叔:“嘿老李你怎么說話呢!”
兩個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
…
京城,遇禮國際頂樓。
“咱們回京,陸正群那邊似乎有所察覺。”
秦越嘴里叼了根煙,放了份資料在陸擎面前,點了點其中一條道:“崔琳和陸天賜兩個人腦容量低,沒什么要提防的,但這老東西警覺性挺高,不得不防。”
“明天葬禮你一出現,等他們反應過來,恐怕就要開始查你回國這段時間的行程了。”
“雖然查出東西的概率很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這幾天最好還是先別和虞禮聯系了。”
陸擎盯著面前的資料,一目十行,眉宇之間不自覺染上了幾分戾氣。
沉默半晌后,他拿出其中一部手機,給備注為“老婆”的人發去了一條消息。
[老婆,后面幾天有點忙,消息可能會回的慢些,你不要擔心。等事情處理完我就回你]
發完這條消息,他又盯著聊天框看了許久,將手機遞到了秦越身后那人手上。
“這段時間先切斷和江城的聯系,我回國后在江城的行蹤務必掩蓋好,別被陸家人發現。”
那人接過手機,什么多余的話都沒說,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后,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秦越坐到了陸擎對面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發覺身前的人一直沒什么聲響,偏頭問道:“在想什么?想明天的葬禮,還是又在想虞禮呢?”
陸擎沒答話,秦越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包煙,遞到了男人跟前:“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誰。別愁眉苦臉的了,只要陸正群那兒不出什么岔子,過幾天你就能回江城找他了。抽一根?”
“不抽。”陸擎終于說話了,只可惜一張口就是拒絕:“我老婆不喜歡煙味,你自己抽吧。”
“哎呦喂~”秦越把煙收了回去,學著陸擎的語氣大聲嗶嗶:“我~老~婆~不~喜~歡~煙~味~”
陸擎眉頭一挑:“你是不是又皮癢想讓我給你松松筋骨了?”
秦越立刻縮回了椅子上:“你在虞禮面前也這么暴力嗎,小心回江城之后我去虞禮面前告你的狀!”
提到這個,陸擎又是一陣心累。
幾天的時間他還沒想明白回江城時該怎么跟虞禮坦白。
以前剛回國,他有時間天天跟在虞禮身邊做保鏢,可以后收回了陸家,他便很難再將保鏢這個身份維持下去了。
怎么坦白,如何坦白,都讓陸擎頭疼。
秦越見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到時候你就以陸家的名義給虞氏送幾個大項目過去,屆時你成了甲方,就算虞禮再生氣,看在這些項目的份兒上,應該也不至于把你趕出家門吧。”
剛說完,又補充:”就算你真的被趕出去了,也可以借著項目的名義死皮賴臉去見他嘛。”
“大不了哥們兒給你買個搓衣板,你在虞禮房間門口跪個九九八十一天,他還能不心軟?”
陸擎:“……”
陸擎:“你是人嗎?”
……
…
陸正雄去世的消息發酵了一晚上,隨著時間的推移,有著愈演愈烈的架勢。
豪門秘辛誰都感興趣,一晚上跳出了許多蹭kpi的營銷號,好幾年前的報道都被扒出來了。
虞禮晚上和邢熠連麥時,都能聽到他的這個隊友在八卦這件事。
“虞禮你看熱搜了嗎,就是京城陸家的事,跟你打電話之前我一直在微博吃瓜來著。”
虞禮手里正改著畫,聞言應道:“知道個大概,但我沒有特地去了解。”
邢熠見他不知道,頓時興致勃勃地開始科普:“我剛剛看到一個營銷號把幾年前的報紙給扒拉出來了,聽說陸正雄還有個和原配生的兒子,原配死后他就把那孩子送國外去了,到現在也沒接回來。”
“不過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沒人知道那個孩子叫什么名兒,只有一張很模糊的照片,我發給你瞅瞅。”
“好啊,你發給我吧。”虞禮一邊另起了個圖層往線稿里填色,一邊打開了和邢熠的聊天框。
沒過多久,一張黑白照片出現在新消息的那一欄中。
上面站著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年紀雖小,可一雙眼睛瞳孔黝黑,凌厲非常,望向鏡頭的眼神很冷漠,乍一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孩子。
只是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有些年頭了,又刊登在報紙上,掃描打印下來后像是糊了一層油膜上去,五官看的并不清晰。
虞禮原本只是為了不冷場才同意讓邢熠將照片發給他,可當他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眼,心口不自覺地重重跳了兩下,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從那黑白模糊的五官輪廓中,他似乎能勾勒出一個人的影子。
指腹摩挲著屏幕,這場通話似乎在此刻陷入了靜寂的沉默。
邢熠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答,一時之間還以為是虞禮嫌棄他太八卦了,拖慢了修改作品的進度,忙開口道歉:“不好意思啊虞禮,我是不是話太多了,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出神的思考被這句話打斷,虞禮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沉默了快兩分鐘了。
他忙否認:“沒有,我就是覺得這張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想的有些出神了,沒有別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邢熠松了口氣。
雖然知道了虞禮沉默的原因,但剛剛那兩分鐘的寂靜實在是太讓人抓心撓肝了,他決定跳過這個話題:“我開始改第二段畫面了,改完后我們就發給陳教授看看吧,希望能一次通過。”
虞禮望著畫布上跳躍的七色鹿,輕輕“嗯”了一聲。
今晚兩人的運氣很差,修改之路非常坎坷,陳隨安那里卡了他們半天,要么是旁白不夠引人入勝,要么是畫面張力不足,需要推翻重新畫透視。幾番調整之下,一直改到晚上十一點才終于通過。
掛斷和邢熠的電話后,虞禮回房間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創作最累的時候,一是構思,二是無盡地改改改改……
這一晚上下來,他改的腦子亂哄哄的,什么情緒都提不起來,完完全全進入了賢者模式。
躺到床上抱緊了暴力兔,虞禮點開了和陸擎了聊天框。
吃飯時陸擎給他發了那條消息,虞禮回復了,一直到現在陸擎都沒有任何動靜,見說好要給他回的電話也似乎被徹徹底底地遺忘了。
鬼使神差地,虞禮又一次點開了那張讓他感覺到無端熟悉的照片。
凝望了片刻,他點開百度,慢吞吞輸入了“陸正雄”三個字。
百度百科的第一頁上,顯示出來的是陸正雄幾年前拍攝的正臉照片。眉骨深邃,眸光冷冽,哪怕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卻依然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凌厲。
熟悉感如影隨形。
虞禮盯著這張照片,捏緊了懷中玩偶,低聲喃喃:“姓陸…”
說起來,陸擎離開這么久,還從來沒透露過他老家在哪里。
會是京城嗎?
第44章 變天
京城,殯葬館。
陸氏家主陸正雄離世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上午七點,殯葬館大門口已經停滿了媒體報道的車輛。
四處可見一身黑西服的保鏢,前后門都被嚴加看守了起來。
上午八點,陸陸續續有豪車停在了殯葬館門口,陸氏的股東、曾與陸氏有過合作的公司老總、陸家旁系親戚一個接著一個地入場。
現場照相聲不斷,各家媒體為了搶奪著頭條版面,舉著攝像機便往前沖。保鏢訓練有素,快速組成了堅實的人墻,將媒體擋在界線之外。
上午八點五十五,最后一輛車停在了殯儀館門口,車門打開,來人正是陸正雄的哥哥陸正群。
他穿著一身黑,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在保鏢的簇擁下大踏步進入了殯儀館。
葬禮即將開始,現場的媒體卻沒有一個離開的,他們耐心地等在門口,等待著葬禮散場,陸正雄火化下葬。
然而就在所有媒體都認為沒人會在葬禮上遲到時,一輛貼著防窺膜的全黑卡宴卻悠哉悠哉地從路口處一路開了進來,車里的人還沒下來,后頭跟著的兩輛車上便呼啦啦下來了好幾個身材高大的保鏢,一把把黑傘接連撐起,將卡宴的四面八方遮蓋的毫無空隙。
這一舉動看呆了現場所有人,可作為一線新聞媒體,盡管震驚,但他們卻從中嗅到了爆款新聞的味道。
一時之間,本來還消停著的攝影們頓時又瘋了似的往前擠,試圖拍到來人的正臉。
這一下,殯葬館前的保鏢又要攔媒體,又要攔另一群保鏢,場面頓時亂做了一團。
直到車門被打開,一條長腿從門中跨出。場面混亂,那人卻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門前,不知是給門口保鏢看了什么東西,一陣抽氣聲后,站在門口的那兩名保鏢默契地讓開了身。
在場媒體只聽見了一聲“陸少”,大門便在那人進去后合上,將嘈雜與喧鬧徹底關在了門外。
人群中不知是哪家媒體喊了一句:“陸少?!陸家的那位陸少不是昨晚就在這兒守靈沒回去嗎,哪兒又蹦出了個陸少?”
“對啊,哪兒來的陸少遮得這么嚴實,有什么好不讓看的?”
又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激動地高聲道:“有啊!有!原配秦小姐和陸正雄的孩子啊!那個被送到國外去的孩子!可不是陸少嗎?!”
“握草!不會吧,還特么真被網友猜對了,這是回來奪權了?!”
“我去!!!這特么發出去妥妥的頭條啊!今年年終獎有了!”
“誰拍到那位陸少的正臉了?沒有正臉側臉有沒有?”
“爺爺的遮的那么嚴實怎么可能拍的到!我就拍到一只腳,連背影都沒有!”
“管有沒有拍到臉呢,趕緊聯系同事發啊!越早發越好!”
呼啦一下,門前的媒體散了個干凈,通通跑回車里傳照片去了。
九點一刻,京城日報編輯出了有關陸二少回國爭家產鬧劇的第一條博文——
@京城日報:【#陸正雄葬禮##陸氏原配所生二少疑似回國參加葬禮#前線快報,九點剛過,疑似陸正雄原配所出二少回國參加父親葬禮,黑傘遮面,出場神秘,現場保鏢稱其“陸少。”
陸二少此次回國究竟為了送父親最后一程,還是有其他未知原因?關注@京城日報,第一時間發布后續↑↑】
配圖為卡宴進場到保鏢撐傘擋臉的全過程。
本條博文一出,熱搜瞬間炸了個徹底,有關陸家兩個兒子爭家產的猜測再次席卷了全網,打開任何一個社交軟件,首頁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
裴喻一上午都是水課,為了吃瓜微博小紅書抖音到處跑,一邊自己吃還不忘給虞禮分享。
裴喻:[感謝陸家,讓我這枯燥無味的一上午有了色彩,這瓜太特么嚎赤了]
裴喻:[這應該是近幾年最勁爆的豪門大瓜了吧,更別說這個豪門還是個超級豪門]
裴喻:[原配兒子被迫出國,小三母子登堂入室,父親去世原配兒子大張旗鼓出現在葬禮現場,這不就是妥妥地要奪權了嗎!!]
裴喻:[說不定這位陸二少這幾年一直在國外韜光養晦,畢竟我聽說陸大少陸天賜挺草包的,時間一長就不會注意這個被送去國外的弟弟了,這下子直接被偷家了]
裴喻:[陸天賜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個沒用的,咋不叫陸耀祖]
裴喻:[分享微博:陸二少回國,陣仗頗大!]
裴喻:[分享鏈接:陸氏二子奪權之路誰能占據上風?]
裴喻:[這架勢,哪里像營銷號說的被家族放棄的樣子嘛,我看他早就從國外把手伸到京城去了,陸家那群人都沒一個察覺的]
裴喻:[我押陸二少奪權成功,陸家要是給陸天賜繼承了那真是完了]
虞禮一打開手機就被裴喻一連串激動的消息給轟炸了,他點開對方分享來的微博看了一圈,雖然現場照片很多,各個角度的都有,但沒有一張拍到那位陸二少正臉的,別說正臉,哪怕是背影照都找不到一張。
虞禮又想起了昨夜看到的那張照片,他輕點著輸入法,問:[這位陸二少一直都待在國外嗎?]
裴喻給他轉了一個分析貼過來:[應該是一直都在國外吧,畢竟陸家那群人沒一個想讓他留在國內的,特別是他后媽,怎么會容許原配的孩子和自己的兒子搶奪繼承權]
虞禮沒點開那條分析貼,他退出了和裴喻的聊天框,轉而點進了另一個置頂的聊天框里。
[你回去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老家在哪呢]
昨晚睡前發的消息,一直到現在陸擎都未回復。
“忙成這樣嗎,連看消息的時間都沒有…”虞禮撐著臉,喃喃道。
他哥這幾天也很忙,忙的飯都能忘記吃,但無論多晚,總會回復虞禮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表情包。
“呼…”虞禮輕吐出口氣。他關上手機,看向講臺。
老師正圖文并茂地講述著美術史,這堂課因為老師教學足夠有趣,連經常摸魚的許安都能聽得津津有味。可虞禮盯著ppt上的白底黑字,卻發現自己無論怎么集中精力,都始終無法聽進去一個字。
……
…
一連三天,京城陸家奪權事件愈演愈烈,從葬禮結束后崔琳與陸天賜難看的臉色來分析,幾乎所有人都可以確認,那位被送去國外的陸二少是真的回來了。
只是在媒體這么多天的蹲守之下,依然沒能拍攝到陸二少的正臉。
目前這位陸二少的身上,集齊了大男主、復仇、龍王歸來等關鍵詞,又因為真實樣貌始終無人知曉,還為他鍍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每天的討論都一浪高過一浪,網上甚至還分成了兩個派系,猜測陸氏繼承人之位最后究竟花落誰家。
與網絡上的喧囂相比,虞禮這段時間卻沉默了不少。
整整三天,他與陸擎的對話依然停留在那句未被回答的問題上,也就是說,陸擎除非這三天一次都沒看過手機,否則絕不可能不回復他的消息。
可若不是沒看手機,那便只能是看到了故意不回。
虞禮不相信陸擎會做出這種事,可一連幾個微信電話過去都顯示無人接聽,他不免有些擔憂了起來。
是真的太忙了,還是出了什么事?
陸擎曾說過,他父親對他不好,對他媽媽也不好,這么久未曾回家,難道是被家里人扣下來了嗎?
可陸擎會提前給他發那條讓他不用擔心的消息,就說明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事情應該沒虞禮想的那么嚇人。
沉默地戳著屏幕,虞禮盯著兩人的聊天框,又發了兩條新消息過去。
[你還好嗎,怎么這么久都不回消息?]
[看到消息了給我打電話]
不出所料,這兩條消息也依然石沉大海,沒有回復。
周末一人呆在房間里,虞禮頭一回覺得獨處的時間這樣難熬。
他抱著暴力兔發了會兒呆,給裴喻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那頭接通了,依稀還能聽見幾聲“上上上,打野別吃我線!”的叫喚聲。
“喂小禮,怎么啦?”
聽著裴喻元氣滿滿的聲音,虞禮心中郁氣散了不少,他盤腿坐在床沿邊,小聲道:“小喻,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可以啊!裴喻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怎么突然心情不好,我馬上出來!”
虞禮輕輕“嗯”了一聲:“我讓王叔去宿舍樓底下接你。”
“好!我現在馬上換衣服下來!”他說著便掛斷了電話,對還在峽谷奮戰的舍友道:“不好意思大家,有急事要出門一趟,這次先掛機了。下次回來請你們吃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裴喻和舍友關系處的很好,幾人也沒有因為他的掛機而掛臉,只是道:“去吧去吧,一顆星星而已沒多大事,我有保星卡,就當打娛樂了。”
“謝謝謝謝謝謝謝。”裴喻拿著衣服一溜煙進了廁所。
五分鐘后,穿戴整齊的裴喻來到了宿舍樓下,一輛邁巴赫穩穩地停在了不遠處。他認出了這是虞禮的車,小跑著來到了后座,開門進去了。
“來了來了,沒等太久吧?”
“我們也剛到。”虞禮見他來了,給他塞了顆檸檬糖。
裴喻笑吟吟地接過了,看了眼前排的王叔,沒直接開口問,等到兩人走進咖啡店后,才抓著虞禮的手擔憂地問:“怎么突然心情不好啊,發生什么事了?陸擎呢,他怎么沒陪你?”
虞禮小聲:“他還沒回來呢。”
裴喻有點震驚:“啊?這都一個星期了要還沒回來?”
“嗯…”虞禮悶悶不樂的,輕聲道:“其實我心情不好和這個也有點關系…”
在裴喻的追問之下,虞禮將這幾天自己的所思所想娓娓道來。聽到陸擎三天不回消息時,裴喻很激動,拍案而起:“草,三天不回消息,這死男人故意的吧,就算他真的那么忙,可聯系葬禮事宜也得用手機啊,這世道沒手機能活?我不信他沒看到你給他發的消息!”
虞禮撐著臉,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面前的咖啡:“這就是我煩躁的點。會不會…他是因為出了別的什么事,所以才沒看到消息?”
裴喻想到了陸擎那能擂死一頭牛的肌肉,嘴角抽了抽:“我覺得比起他會出事這個猜想,還是他把別人揍了目前正在被拘留看不了手機比較有可信度。”
虞禮:“……”
虞禮竟然覺得裴喻說的很有道理。
“你不要多想。”裴喻搓了搓虞禮的左手,把他微涼的指尖搓的熱乎乎的:“雖然他這么久都不回你消息確實可惡,但可能真的是有很急的事吧,你別傷心也別難過更不要擔心,說不定明天或者后天他就回你了。”
虞禮:“小喻…”
裴喻說著說著臉色一沉,忽然惡狠狠道:“再給他三天時間,他要是過了三天還不回你,那就是他的問題!一般好幾天單方面切斷聯系的都默認為分手了,反正他做了這么過分的事,你把他踹了也合情合理。”
“萬一真是出什么事了…”虞禮依然不可避免地往這方面想。
裴喻聞言很是無奈,曲起手彈了虞禮一個腦瓜崩:“小禮你真是關心則亂了,你也不想想,他能被你哥選上作為你的貼身保鏢,且不說武力值了,腦子也很聰明啊,他們這些保鏢很多都是退役軍人或者受過專業訓練的,回老家參加個葬禮,又知道自己和家里人關系不好,真有什么事的話你覺得他會沒有防備嗎?”
虞禮捂著額頭,聲音悶悶的:“我知道了…”
裴喻嘆氣:“戀愛使人盲目,你以前多聰明啊,怎么這會兒碰到和陸擎有關的事就鉆牛角尖呢。”
在裴喻看來,陸擎出事的概率不能說沒有,但幾乎為0。比起擔心這人的生命安全,他更懷疑陸擎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虞禮。分明是親密無間的情侶,回老家奔喪消息不回,連老家在哪兒也沒提,太可疑了。
“行啦,別想了,咱們出去走走?”裴喻拉了拉虞禮的手,站起身道:“出去透透氣,親近一下大自然,說不定你就能想開了。”
“好吧。”虞禮順從地站起身,拿起沒喝完的咖啡和裴喻一起往下走。
天氣雖然涼了,但依然不妨礙江城每天都艷陽高照,陽光穿過樹蔭投射在柏油馬路上,迎著微風往前走,一派神清氣爽。
“我也好久都沒出來散過步了,一放假就是在宿舍打游戲,要么就是回老宅找老爺子。”裴喻深深吸了口氣,感嘆道:“最近你和懷遠哥聊的多嗎,我看大家好像都挺忙的,我那兩個便宜哥哥好幾天都沒回家了,聽說一直呆在公司,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勾當。”
“不是很多…”虞禮聞言微微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自己和虞懷遠的聊天記錄。
他前天給他哥發了個晚安,按照他哥不讓他把話落地上的性格,早該回復的,可一直到今天聊天框都沒有任何動靜,只是這幾天虞禮一直在想陸擎的事,到現在才發現。
“嗯?”裴喻湊過來看了一眼,有些驚訝:“懷遠哥最近這么忙啊,都兩天沒回你了。最近大家這都是怎么了,都不愛回消息嗎?”
“是有點奇怪。”虞禮腳步微頓,站在了原地:“最近…我們的家族群好像也沒有人發過消息,以前爸爸媽媽他們不會這么沉默的。”
裴喻跟著他一起停了下來。
莫名地,他再次想起了這段時間他兩個哥哥的怪異之處。
大學住校后,他連周末都很少回去,除了家里定期給他打生活費外,只有國慶假期的時候和家里人見過面。
他不了解現如今裴家的近況,但他了解自己兩個哥哥。就算裴喻已經離開家選擇住校,但他兩個哥哥隔三差五就要給他發點騷擾信息,不是奚落就是嘲諷,風雨無阻。
可最近,那兩人實實在在地老實了好長一段時間,如同失聯了一般一條消息也沒給他發過。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更不要說,裴家和許家因為項目合作的事走的很近。
裴喻也不知為何自己會由虞懷遠之事想起兩個哥哥和許家,但他總是莫名覺得不對勁,心里惴惴不安。
再看虞禮的臉色,很明顯,對方此時此刻心中也不算平靜。
“小禮。”裴喻拽了拽虞禮的衣袖:“這兒離虞氏總部不遠,你要是實在擔心,不如咱倆溜達過去看看?要是沒什么事,你也能放心。”
虞禮攥緊了拳頭,兩人對視一眼,皆快步往虞氏大樓方向走去。
虞氏總部坐落于江城CBD中央,業務分部之廣,占據了一整座寫字樓,遠遠地便能看到樓前的廣場上碩大的“虞氏業務總部”標志佇立著。
虞禮很少來自家公司,上次來這兒還是虞懷遠過生日卻還要加班,他買了蛋糕來公司為他哥慶祝生日。
如今再次站在虞氏樓下,虞禮的心情卻遠沒有上次那般輕松。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著虞氏來來往往這樣多的工作人員,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心事。
虞禮忍不住攥緊了衣袖,一顆心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裴喻拍了拍虞禮的后背,安撫道:“別擔心別擔心,我們上去看看。”
虞禮深吸口氣,抬腳踏入了一樓接待處。
前臺小姐一眼便看到了他,有些驚訝地站起身:“小少爺!”
虞禮向她點了點頭,抬步走向電梯:“我來找我哥。”
“哦哦,那個小少爺!”前臺有些著急地走了出來:“虞總在開會,陳特助也在會議室里,您先去總裁辦等他吧。”
虞禮看了她一眼,按下了13樓:“知道了,謝謝。”
電梯門緩緩關閉,將前臺小姐莫名急切的臉徹底遮擋在了外面。
裴喻看著電梯上升,疑惑道:“小禮,總裁辦在頂樓啊,你怎么…”
“我知道總裁辦在頂樓。”正式踏入電梯的那一刻,虞禮的面色已然變得一片平靜。
“但會議室在13樓。”
叮咚——
電梯在13樓停駐,虞禮率先走了出去。
13樓是虞氏各部門會議室的所在樓層,而當有會議需要虞懷遠參加時,亮著燈的必然會是中心最大的那一間。
此時此刻,周邊會議室都開著門,里面沒有人,也沒開燈,昏暗一片,唯有最中心那一間,透過磨砂玻璃往里看去,能望見一個接著一個輪廓模糊的人影。
虞禮的腳步停在了會議室門前。
裴喻并非虞家人,雖然與虞禮關系很好,但為了防止聽到會議內容,還是站在了電梯前,并未同虞禮一起往前走。
隔著一道門,他能清晰地聽見會議室內他哥的聲音。
“泄密人找到了嗎?”
“虞總,人是找到了,但證據銷毀的太干凈,就算我們知道是他也很難追究…更何況現在項目資金虧損太多,這個漏洞若是無法補齊,恐怕……”
虞懷遠的聲音很冷靜:“是誰?”
“技術部前副總崔勝,上個月底離的職,目前…正在許氏任職。”
“許氏?”
“是,虞總。據我們調查,崔勝入職后帶他的師傅是曾經從許氏抽調來的技術骨干,名叫許家明。崔勝離職后便無縫銜接進入許氏,如今正好在許家明的部門里擔任副部長。”
虞禮站在門外,一顆心登時跌倒了谷底。
許家明。
許家明。
許家明是許柏承的小叔,曾經兩家過年聚餐時,對方還曾給他塞過紅包,祝他以后順順利利,天天開心。
如今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竟然會是在虞氏總部。
“許氏與裴氏互為盟友,他們兩家公司剛剛派人來和我們對接,稱如果虞氏資金不足以支撐項目運轉,他們可以接手…”
會議室里傳來了拍桌聲:“卑鄙無恥!”
“許氏為什么要這么做?”
“崔勝太他媽不是東西了,上個月他找我提離職的時候我還試圖挽留他,忘恩負義!忘恩負義!”
“現在資金全投進去了,資料泄露,哪還有錢能往里砸?!”
“都安靜!”
這一聲過后,原本嘈雜的會議室頓時便噤了聲。
虞禮聽出來了,是爸爸的聲音。
虞向國已經退居幕后許久,能讓他重回公司主持大局,這次公司究竟虧損了多少?
明明許家一直都與虞家交好,怎么會突然做出策反員工泄露資料這種事?
虞禮扶著墻,腳步踉蹌地轉過身。
裴喻憂心忡忡地望著他,低聲道:“小禮,怎么樣…”
虞禮喉嚨發干,啞聲道:“許氏…聯合裴氏,策反了項目組里的一個重要員工,項目機密被泄露了。”
“操!”裴喻瞪大了眼睛,沒忍住罵道:“我就知道他們倆臭魚爛蝦和許柏承那個賤人混在一起準沒憋好屁!什么仇什么怨啊,怎么能做出這么下作的事?!”
他不知道這個項目對虞氏究竟有多重要,但看虞禮的臉色他也能猜的出來,因為兩家陰溝里的手段,虞氏這回恐怕會因為這個項目損失慘重。
“抱歉小禮,我不知道他們會做這種事…”憤怒過后,涌上裴喻心頭的是一股濃濃的愧疚與無力感。
裴家人不喜他,哪怕裴喻已經成年了,他爸也從來沒有提過要讓他進裴氏學習。對于家里人做的這些事,他一無所知,更別提用自己裴家人的身份去幫助虞禮。
“你道什么歉,和你沒關系。”一瞬間的心寒與憤怒后,虞禮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望了眼緊閉的會議室大門,扭頭進了電梯。
虞懷遠如今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他的到來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況且,看家里人的反應,多半是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的。與其呆在這里增加爸爸和哥哥的心理負擔,倒不如先離開公司。
假如…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車庫那些車都還一次沒開過,限量款的很好出手。曇花公館的房子地段這么好,也能賣個好價錢。
大不了回學校去住宿舍,無論出了什么事,只要一家人齊心,總能度過的。
“小禮,你沒事吧…”裴喻擔憂地站在虞禮身邊:“要是你需要幫忙一定要告訴我,最近老爺子口風松動了,下個月就能把他手頭的一半股份轉讓給我,我們家雖然不是什么龍頭企業,但股份也能賣不少錢呢。”
“你放心,我沒事。”虞禮拍了拍裴喻的手:“股份你自己留著吧,還沒到那種地步。”
裴喻耷拉著眼睛:“要是有需要一定要告訴我。”
虞禮:“知道啦。”
電梯來到一樓,電梯門緩緩打開。
前臺小姐似乎一直在觀察著電梯,見他出來,立刻便踩著高跟鞋過來了。
“小少爺,您要走了嗎,我剛剛已經給陳特助發過消息了,您…”
虞禮步子一頓:“你已經發了?”
前臺小姐怯怯地點了點頭:“嗯…虞總說過,要是您來,讓我們一定要通知陳特助。”
“我知道了。”虞禮轉頭看向裴喻:“小喻,我讓王叔送你回去,我上樓去等我哥。”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裴喻離開前最后又重復了一遍:“需要幫忙一定一定要告訴我,這次是裴家對不起你,那點股份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你千萬不要藏著掖著不跟我說。”
“知道了,有需要我一定告訴你。”虞禮無奈:“快回去吧。”
裴喻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虞禮這才重新抬頭看向前臺:“我去總裁辦等我哥。”
“好的好的,我會和陳特助說的!”前臺小姐忙點頭:“小少爺我幫您按電梯。”
再次進入電梯的那一刻,望著屏幕上不斷跳躍的數字,虞禮人生頭一次感受到了一絲迷茫。
期末作業、創意比賽、陸擎斷聯、公司出事,消耗精力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打的他措手不及。
仿佛是老天看他前半生過得太順利,特意把所有麻煩事都聚集在了一起,想讓他在此栽個跟頭,也嘗嘗人生無常的苦。
“呼——”虞禮長出口氣,離開之前,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的腳步停滯在了電梯門口,慌忙將手機拿了出來。
會是陸擎的消息嗎?虞禮解開了鎖屏。
希冀的目光在觸及到那個人名時驟然冷淡了下來。
許柏承:[小禮^^好久不見,明天可以跟你面對面談談嗎?]
第45章 聯姻條約
虞禮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按下了鎖屏鍵,沒回。
他恐怕永遠也沒法兒搞懂,為什么許柏承能在做了一件如此讓人惡心的事后,還可以裝成一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虛偽模樣在他面前找存在感。
如果不是因為涉及到公司,虞禮恐怕會忍不住當面臭罵許柏承一頓。
他忍著心底泛起的怒氣,收起手機,從電梯口走出去。
頂層除了總裁辦公室外,靠近外圈的那一塊是獨屬于虞懷遠的秘書部,虞禮要去辦公室等他哥,便無可避免地要路過秘書部。
安靜的頂樓除了鼠標與鍵盤聲外便再無其他動靜,這突如其來的腳步聲便顯得格外突兀。敲擊鍵盤的聲音十分默契地停了一瞬,隨即一群人便回過了頭,看向門口。
虞禮沒說話,只是沖他們揚起了一個笑。
秘書部部長當即便站了起來,帶頭沖他打招呼:“小少爺!你怎么來了?”
虞禮不常來公司,秘書部許多人都不認識他,這會兒一聽部長開口,頓時便猜出了這個漂亮男生的身份,接二連三地開始問好。
虞禮耐心地沖他們一一點頭,答道:“來辦公室等我哥。”
秘書部部長很明顯知道虞懷遠去開的是什么會議,她看著虞禮平靜的神色,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道:“好的小少爺,虞總開會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麻煩你耐心等一下。”
“我知道。”虞禮抬腳往辦公室走:“你們繼續忙吧,不用管我。”
秘書部部長目送著虞禮走進辦公室,心里頭泛起了嘀咕。
公司項目出事后,虞總便對她和陳特助耳提面命,不能把這件事透露給小少爺,怕小少爺擔心。可現在……
公司里沒人敢和小少爺說,那便只能是小少爺自己察覺到的。
不過也對,這么大的事,就連虞董都回公司來開會了,只要稍微注意些,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小少爺才剛成年,還未出象牙塔的年紀,也不知道他知道事情全貌后,能不能接受…
秘書部部長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站起身前往茶水間,沒過一會兒便端著盤可可小蛋糕和一杯橙汁進了總裁辦公室。
“小少爺,程特助說會議可能還要再開一段時間,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虞禮接過那盤蛋糕,禮貌地沖部長道了謝。
他現在心情復雜,難受與焦慮占據著主導位置,確實需要吃些甜食放空一下腦子。
哥哥和爸爸已經在因為公司的事苦惱了,他若是還表現的很崩潰,只會平白增加他們的煩惱。
虞禮自問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什么忙,保持鎮定不添亂才是他現在應該做的。
等待的期間里,他并未像以往一樣打開手機消磨時間,只是盯著落地窗外逐漸陰沉的天色,小口小口吃著蛋糕,目無焦距。
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天空漸暗,太陽已經隱沒進了遠處群山之中;時間又似乎過的很慢,慢到虞禮將蛋糕都吃完了,虞懷遠也還沒回來。
叉子敲擊在瓷盤上,發出了清脆的“噠、噠”聲。虞禮盯著盤中被剮蹭到的那一抹巧克力醬繼續發著呆,絲毫沒注意到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
虞懷遠一進辦公室,看到的便是虞禮隱沒在黑暗中那呆呆的側臉,他站在原地,心頭驀然一酸。
“啪”的一聲,辦公室燈光大亮。
虞懷遠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走到虞禮身上,抬起手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腦袋。
“天都黑了,怎么不開燈?”
“忘記了。”虞禮抬起頭,他看到了虞懷遠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眸中揮之不去的疲倦,頓時沒控制住情緒,眼眶一酸,哽了一聲:“哥…”
虞懷遠放在虞禮頭上的手轉了個方向,大拇指指腹輕輕按在泛紅的眼角,將那點淚意擦去,輕聲道:“都知道了?”
虞禮點了點頭,望了眼辦公室大門:“爸呢?”
“我讓爸先回去了,公司有我在就行。”虞懷遠坐在了虞禮對面的沙發上:“怎么發現的?”
“你們這幾天話都變得好少,我不放心。”虞禮小聲道:“就想著來公司看看。”
“哥哥知道你最近在準備比賽,每天都很忙很累,所以家里一致決定先不告訴你。”虞懷遠向虞禮解釋:“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我知道的。”虞禮垂下眼瞼:“是不是很嚴重,你最近都沒休息好。”
虞懷遠這回并未再瞞著虞禮,點頭道:“這次的損失很嚴重,公司內部已經在積極補救了。只是這個項目前中期已經投進去了太多資金,現在缺口太大,光靠虞氏現在的現金流幾乎無法填補上。”
虞禮不懂公司運轉,但他也能聽得懂,現在虞氏缺錢,很缺錢。
“哥,反正我也不開車,曇花公館車庫里的那些車就拿去賣了吧,賣出去的錢你們先用著…”
幾近山窮水盡之時,虞懷遠此時臉上卻看不出一絲崩潰之色,他望著眼底寫滿了擔憂的弟弟,還有功夫開玩笑:“小禮,要是家里破產了怎么辦,哥哥的錢都要拿去賠給員工,以后就不能經常給你零花錢了。”
“爸爸媽媽哥哥給我的零花錢我都攢著的。”虞禮在手機上點點點,點出了自己的銀行卡存款頁面:“家里破產了我也能畫畫養你們。”
他為了腿摸魚圖新建了一個小紅書賬號,本來只是隨便發了幾張圖,但意外的點贊評論非常多,粉絲數也漲的很快,還有游戲公司私信聯系他愿不愿意合作畫海報。
虞禮想,自己努努力多接點商稿,假如公司真的回天乏術要申請破產了,他以后畫稿賺來的錢都可以給哥哥東山再起。
望著虞禮真誠的表情,虞懷遠心底一片柔軟。
“哥哥開玩笑的,這次項目雖然損失很大,但還不至于會破產。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上課,別的什么都不要管。”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低聲道:“也不要和許家裴家的人再來往。裴喻除外。”
“我知道的。”虞禮想起了許柏承發來的那條消息,喃喃著重復了一句:“我知道。”
“天色不早了,我讓王叔來接你回去。”虞懷遠站起身,捏了捏眉心,嘆氣道:“本來應該陪你去吃晚飯的,但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等這件事過去,哥哥再補償你。”
虞禮走到虞懷遠身邊,扯了扯他的衣擺:“我給哥哥點了晚飯,待會兒會送過來,你不要不吃飯,身體會垮掉。”
“小禮…”虞懷遠沒忍住抬起手,又在虞禮腦袋上摸了兩下:“太懂事了,哥哥現在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虞禮沒躲任他摸,等虞懷遠挼貓似的挼夠了,才小聲嘀咕道:“你加班不要加太晚,我會問陳特助的。”
“知道了,十點之前哥哥肯定回家。”
虞懷遠一路將虞禮送到了電梯里,彎著眼睛朝弟弟揮了揮手:“王叔已經快到樓下了,到家了給哥哥發個消息。”
虞禮乖巧地點點頭:“知道了哥哥。”
電梯門合上,望著電子屏上不斷下降的數字,虞懷遠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來。
陳特助從秘書部方向走來,停在了他身后。
“虞總,有份文件需要您審批。”
“知道了。”虞懷遠轉過身:“陸擎不在,給曇花公館旁邊多派幾個保鏢暗中盯著,我怕許家人會去騷擾小禮。”
陳特助點頭:“是。我馬上去辦。”
……
…
回別墅的路上,虞禮要比來時更加沉默。
王叔不了解公司內部的情況,他觀察著虞禮的面色,還以為是小少爺氣大少爺加班太晚不愛惜身體,于是便開口寬慰道:“小少爺,最近公司忙,大少爺確實經常加班,但公司不會一直忙的,你可不要生大少爺的氣。”
“放心吧王叔,我沒生哥哥的氣。”虞禮偏頭看向窗外,夜色漸濃,城市里華燈初上,遠處的燈光如同一顆顆排列整齊的星星,遙遙墜在半空。
“沒生氣就好,沒生氣就好。”王叔的聲音樂呵呵的,一踩油門,邁巴赫駛上高架。兩邊半透明的磨砂護欄將城市亮光模糊成了細碎的一片,虞禮緩緩閉上眼睛,將頭靠在了車窗上。
今天發生了太多太多事,一件接一件,擠滿了他的大腦,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此時此刻,他很想找到一個人傾訴自己混亂的情緒,可思來想去,他身邊竟然沒有一個人合適。
裴喻雖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他到底是裴家人,本來就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愧疚,虞禮沒法兒做到向對方發泄情緒。
王叔他們上了年紀,本就靠著虞家的工作養老,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們這些,平添恐慌。
而虞禮的家人,無論是還在加班的哥哥,還是剛離開公司的爸爸,亦或者是為幫助公司而維系人脈的媽媽,他們之中的哪一個,現在只會比他更加疲累。
指腹從屏幕上劃過,留下一抹轉瞬即逝的指紋印。
虞禮點開那個置頂著的聊天框,連打出來的字都有些顛三倒四。
[突然發生了好多事,公司好像要破產了,但我無能為力,什么也做不了]
[哥哥好辛苦,他應該好幾天沒睡過一次好覺了,可那時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時候回來,打電話也不接,你不會真的像小喻說的那樣被拘留了吧?]
[許柏承下午的時候聯系我了,我沒有回他]
[你說,他會對付公司,會是因為我嗎…]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陸擎,你在看嗎]
[我有點想你]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發泄。
可微信那頭的人仿佛永遠也不會回復一樣,整個屏幕都只剩下綠色的氣泡。
虞禮盯著聊天框,閉上眼睛。
情緒洶涌,快要將他淹沒了。
……
…
隨著創意大賽賽程過半,陳隨安的要求也開始越來越嚴格。晚上到家后,虞禮拒絕了邢熠的連麥邀請,沉默著在畫室畫到了凌晨,直到肩膀開始發疼了才慢吞吞離開了畫室。
太多事情的累積讓虞禮難以入睡,他大晚上叫跑腿買了瓶褪黑素送了過來,睡前吞了一顆后才勉強睡著,第二天起床后,腦子迷迷糊糊難受的緊。
他坐在床上發了許久的呆,才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寫寫生放空放空腦子。
然而午飯才剛吃了一半,一個傭人阿姨便從外頭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小少爺,有人找。”
虞禮放下餐具,看了過去。
傭人指著門外,說道:“好像是許家少爺來了。”
許柏承。
昨天他沒回消息,今天這人就找到他家門口來了。
不緊不慢地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角,虞禮站起身,往門外走。
院門外,許柏承穿著一身成熟的黑西裝,正站在一輛亮銀色瑪莎拉蒂前,見他來了,眼睛一亮,忙直起了身子。
“小禮!”
兩人之間隔了一道鐵門,虞禮站在里面,從鐵門的縫隙中與他對視,語氣冷漠:“你來干嘛。”
“不要這么冷淡嘛,我可是特地來找你的。”許柏承笑著走近,抬起手曲指敲了敲面前的鐵欄桿:“不開門讓我進去嗎,我說了,想跟你面對面談談。”
“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虞禮表情很淡。
“怎么不好談呢?”許柏承抓緊了欄桿,眼睛彎起,笑得很得意:“你看我穿的這一身,像不像剛和虞總談完的樣子?你哥和我能談,你怎么就不行?”
虞禮的面色徹底冷了下來:“許柏承!”
“小禮,你不要生氣。”望著眼前那張滿面冰霜也依然漂亮的醉人的面龐,許柏承神色逐漸染上癡迷:“你讓我進去,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回轉的余地,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虞氏破產吧?”
氣氛劍拔虜張,王叔從房子里走了出來,面露擔憂:“小少爺…”
虞禮咬著牙:“王叔,讓他進來。我們去客廳談。”
許柏承如愿以償地走進了別墅,傭人們退到了院子里,王叔滿眼焦急地看著沙發旁邊的兩人,就在他糾結著要不要給虞懷遠打電話的時候,站在暗處的保鏢便已經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小禮,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住的地方。”許柏承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別墅中的每一個角落,眼里寫滿了滿意。
然而轉了一圈,當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擺放整齊的運動器材上時,嘴角不由自主地牽起了一個嘲諷的笑意:“家庭健身房?這么多運動器材,都是給你那個保鏢買的吧。你還真是看中他,特地劃出了這么大一塊地方給他一個人用。”
虞禮還未開口,他便又接著道:“不過小禮,你這一片真心還真是喂了狗,虞家剛出事他就跑的不見人影,肌肉練得好又有什么用,膽小怕事,又是給別人打工的死窮鬼,真出事了連幫你的能力都沒有,哪里配得上你?”
虞禮目光漸冷,呵斥道:“你進來,就是為了說廢話的?”
“這可不是廢話,這和我接下來要跟你談的事息息相關。”許柏承笑著拿出一張紙,放在了虞禮跟前,語氣真誠:“小禮,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認識了這么多年,知根知底,門當戶對,我才是你能夠托付終身的那個人。現在虞家有難,整個江城除了我們許家之外,可就沒人能幫得上忙了。”
“你把這個簽了,我就為虞氏注資,幫你們渡過難關。一個婚約就能拿這么一大筆投資,怎么樣,這個買賣很劃算吧?”
虞禮沒說話,他接過那張紙,垂眸看了一眼——
聯姻條約。
聯姻雙方:許柏承,虞禮。乙方簽字同意與甲方結婚,甲方將無條件為乙方公司當前危機項目出資。
捏著合約的手緩緩收緊,耳邊,許柏承依然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小禮,從小到大我有多喜歡你你比誰都清楚,和你表白了這么多次你都不答應,上次更是直接拒絕了我的求婚,我晚上回去可是傷心了很久。”
“為了能和你結婚,你知道這段時間我加了多少班嗎,黑眼圈都熬出來了,這都是我愛你的證明。雖然現在虞氏項目出了問題,但只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現在把字簽了,我保證,立刻馬上把錢打到虞氏賬戶。領了結婚證,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撕啦——
虞禮沒讓他把話說完。
合約被毫不留情面地撕成兩半,捏成了紙團,用力扔在了許柏承的腳邊。
許柏承的話卡在了嘴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虞禮。
虞禮望著他,眼里是不加掩飾的怒火與嫌惡:“滾出去。”
“虞禮!”許柏承被那雙眼睛里的厭惡給刺到了,他看著成了一團廢紙的合約,猛然間站起身,面色猙獰:“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還以為自己是虞家高貴的小少爺呢?沒有我的幫忙,你以為虞懷遠還能撐幾天?要不是老子稀罕你,就你們家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他媽怎么可能還好聲好氣地坐在這兒跟你討價還價?!撕我的合約,你別給臉不要臉!”
虞禮對他的怒火視而不見,依然只有一句話。
“許柏承,從我家滾出去。”
“哈——”許柏承怒極反笑,他抬起手,沖著虞禮的方向用力點了點,恨聲道:“好啊,你清高,等再過幾天虞氏徹底垮了,我看你還能清高到哪里去!”
一腳踢飛了那團廢紙,許柏承滿身怒氣地離開了院子。
用力甩上車門,瑪莎拉蒂開走前,他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別墅,抬手給名為裴治的人打去了電話。
“喂柏承,怎么了?”
“不用留手了,剩下的幾天,給我往死里針對虞家。”
裴治愣了愣,隨即喜笑顏開道:“突然這是怎么了?不打算跟你的小禮聯姻了?”
“聯啊,當然要聯。”許柏承冷笑出聲:“只是小少爺現在沒嘗到沒錢的痛處,還能趾高氣昂地叫我滾。”
“等虞氏徹底不行了,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哭著來求我娶他。”
……
…
許柏承來曇花公館的事最終還是被虞懷遠知道了,他從公司趕過來時,虞禮正坐在一樓沙發上發呆,傭人們不安地站在門口,見虞懷遠來了,頓時面露喜色。
虞懷遠抬腳大步往別墅里走:“小少爺怎么樣?”
王叔跟在他身邊,答道:“小少爺一直坐在客廳沒動,也不說話,大少爺你快去看看吧。”
王叔跟到了別墅門口便沒再往里走了,虞懷遠望著陰影里虞禮沉默的側影,一顆心頓時像被一只大手揪起來了。
他走到虞禮身邊,看了眼地上皺皺巴巴的紙團,彎下腰撿了起來。
虞禮抬起手拉住了他,喊道:“哥…”
虞懷遠彎下腰,一把將虞禮抱入了懷中,安撫地輕拍著他的后背。
“我們小禮受委屈了。”
“你沒有答應他,做的很對。”
虞禮低聲喃喃:“但是…他們以后就會更不留余力地針對公司了。”
許柏承走后,虞禮獨自一人想了很多。
他想,原來許家突然這樣做,真的是因為他。他拒絕了許柏承的求愛,所以許柏承劍走偏鋒,想要將他整個家族拉下水。
他又想,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絕了許柏承,雖然看著痛快,可那也等于把虞氏的后路給切斷了,如果許氏和裴氏聯手施壓,虞氏又能撐多久?虞氏倒了,許多員工都會失業,他們到時候又該怎么辦?
越來越多的猜想與越積越深的愧疚壓的虞禮喘不過氣,每一次思考,仿佛有無數人站在他的面前,指著他,唾罵他的自私,埋怨他的沖動。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來源于許柏承的貪心和裴家的教唆,和你有什么關系?”
虞懷遠蹲在了虞禮面前,柔聲安慰:“許家會被慫恿著對付我們,你只是一個契機,一個借口罷了。就算沒有你,也還會有其他千千萬萬個借口,只要他們起了這個心思,總有一天會壓抑不住動手。”
“你拒絕了許柏承的無禮提議,一點錯也沒有。”
“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不可能放棄,威脅你只是整個計劃中的其中一步罷了。你要是真的答應了,那才是大錯特錯。和許柏承這樣的人結婚,未來還不知要遭受多少陰謀算計。這種事他們能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不把虞氏整個吞并,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虞懷遠直視著虞禮的眼睛,聲音鄭重:“小禮,你什么都沒做錯,哥哥希望你不要自責,也不要愧疚。”
“無論如何,都要堅定地和哥哥一起度過這次難關,好不好?”
眸光震動,虞禮的嘴唇輕輕顫抖著。
與虞懷遠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的那一刻,積壓了許久的情緒終于無法抑制地爆發了。
他閉上眼,猛地撲進了虞懷遠的懷中。
眼淚奪眶而出,虞禮用力地點著頭。
“好!”
***
陸氏經歷了將近半月的混亂,陸家二少生母的本家秦氏中間橫插一杠,無償將當初女兒手中的股份贈送給了外孫。如今風波即將平息,據跟拍媒體報道,剛過午飯點,陸正雄的第二任妻子崔琳與大兒子陸天賜被保安連拖帶拽地從陸氏踢了出去。沒過多久,兩人在陸家老宅的行李物件也被一齊丟到了大門口。
自此,奪權之事最終答案已見分曉。
這個在京城盤踞了百年的超級豪門,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家主。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遑論一個家族改換了家主。
新家主上任的第一天,便馬不停蹄地開了一整天的董事會,以往陸天賜那一派的多位股東都被查出了以往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的記錄,沒過多久便卷鋪蓋滾出了陸氏。
自此,整個陸氏除了陸正群這個扎根最深,藏的也最深的股東外,整個董事會都進行了一次大洗牌,最終能留下來的董事,立場全都堅定地站在了新家主這一方。
這樣一件大事,不止京城其他世家翹首以盼著最終結果,網絡上也吵翻了天,都想知道這位雷霆手段神秘的陸家主究竟姓甚名誰,長什么模樣。
傍晚,陸氏頂樓辦公室門被從外推開。
秦越披著件薄絨外套,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他對陸擎揚了揚下巴,招呼道:“采訪準備好了,快跟我過去。”
坐在辦公室主位上的男人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低聲道:“采訪要多久?我還有最后一點收尾工作要處理。”
“放心吧,耽誤不了你太久。”連軸轉的這幾天,秦越也很累,但結果喜人,他這會兒依然活力滿滿:“給你訂了明天下午回江城的機票,馬上你就能見到你老婆了,還不趕緊起來干活?”
老婆!
提到虞禮,陸擎“刷”地便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采訪完,最后把收尾工作解決,他便能無后顧之憂地回江城找虞禮了。
離開江城快半個月了,他怕連累虞家,連微信聯絡都單方面切斷了,如今終于解決了心頭大患,原本被他強行壓下的思念頓時如附骨之蛆一般爬遍了全身。
“現在能去采訪了吧?”秦越嗤笑道:“就知道提到虞禮你來勁。”
回京的這段時間里,虞禮這兩個字秦越提都不敢提,就怕陸擎突發戀愛腦。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倒是可以適當提一提給這人打打雞血了。
看著陸擎快步往采訪室方向離開的背影,秦越呼出口氣,忍不住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
然而看著看著,他心底又莫名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都說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他怎么覺著他兄弟突然和這句話完美地契合了呢?
第46章 聯姻?
如許柏承離開時放出的狠話一樣,許裴兩家對虞氏展開的攻勢更加猛烈,一連幾天虞懷遠吃住都在公司,大半夜還能看到虞氏大樓好幾層的燈光亮著。
虞禮中間回了老宅一趟,和爸媽徹夜長談了一番,回學校時哪怕心里再不好受,也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好好聽課,好好比賽。
裴喻知道他難受,最近經常帶著些甜食來找虞禮。他提前從老爺子手里拿到了股份,本月的分紅打到了卡里,是相當可觀的一比數字。
裴喻一直想把分紅打給虞禮,但每次都被拒絕,次數多了他便也不再提了。
今天上午,裴喻翹了后兩節水課,偷跑來畫室找虞禮,他一邊往虞禮懷里塞好吃的,一邊小聲問:“半個月了,陸擎還沒回你?”
虞禮悶悶地應了一聲。
他最近天天給陸擎打電話,然而每次都只能聽到“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冰冷提示音,時間一長,虞禮哪怕再相信他,一顆心也止不住地冷了下來。
“狗男人,什么情況…”裴喻瞥了眼虞禮不算太好的神色,嘟囔道:“都半個月了,他不會真的人間蒸發了吧?”
虞禮垂著眸子,低聲道:“再過三天,他如果還不回我,我就去公安局報失蹤了。”
到底是真出事還是故意為之,半個月了,陸擎給不了交代,虞禮也該給自己一個交代。
要是出事了,他會全力配合警察去找;要是故意為之,那他和陸擎也就到這兒了。
“可以,我支持你!”裴喻道:“對了小禮,我中午有事,可能不能陪你去吃飯了。”
“沒關系。”虞禮在紙上落下最后一筆顏料,他凝視著畫紙上壓抑的色調,輕聲道:“中午我讓王叔接我回去吃。”
因為公司和陸擎的影響,虞禮這段時間都在盡可能地避免與人交流,許安邀請了他好幾次一起去吃飯,他都拒絕了。
虞禮是一個很受能量影響的人,為了能在一堆煩心事中擠出那點能量好好聽課,他只好犧牲掉其他方面的能量輸出,能獨處就獨處。除了和邢熠一起參賽避免不了交流之外,虞禮平常也就和裴喻說說話了。
裴喻是樂天派,又知道他所有的糟心事,交流起來不費什么能量,偶爾聽裴喻碎碎念罵他那兩個哥哥還能放松腦子。
“唉,可憐的小禮。”裴喻塞了片巧克力餅干到虞禮的嘴巴里,嘴里喋喋不休地嘟囔著:“如來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觀世音菩薩,我愿意用我兩個傻逼哥哥的壽命作為交換,希望小禮盡快否極泰來,公司恢復元氣項目順利完成更上一層樓,許氏破產許柏承跳樓永遠離開這美麗人世間,我哥我爸那三個畜牲一起坐牢當鄰居每天鐵窗淚,陸擎活蹦亂跳明天就出現抱著小禮的腿大喊老婆我錯了……”
虞禮:“……”
虞禮:“謝謝你的祝福。”
裴喻捏了捏他的肩膀,開口寬慰:“我嘴很靈的,肯定會實現的。”
虞禮將那塊巧克力餅干咬的嘎嘣作響:“嗯,我也相信。”
雖然聽上去幾乎不可能實現,但人生在世,總歸要有些奢望在前頭引路。
說不定哪天就真的實現了呢?
……
…
中午放學時,王叔的車堵在了路上,虞禮便站在藝術樓樓下,低頭刷著手機。
刷著刷著,便感覺面前光線一暗,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
虞禮抬頭,在看清兩人的面容時,立即皺起了眉頭,厭惡地后退了一步。
看上去年長一些的那人見狀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小禮,這么久沒見,怎么看到裴哥都不打招呼啊?”
另一人用手肘鋤了鋤他,也跟著笑:“嗨呦哥,你還想著小禮跟你打招呼呢,人家現在看到我們不罵我們就不錯了。”
說完,兩人頓時捧腹大笑起來。
來人正是裴家的兩個兒子,也是裴喻的那兩個哥哥,裴治和裴述。
虞禮猜,裴喻說中午有事,應當是提早知道了自己這兩個哥哥要來,故意沒和他一起吃飯,怕碰見了壞了虞禮的心情。
但讓裴喻沒想到的是,虞禮只是站在藝術樓下等車,居然也能撞見他們倆。
虞禮心里想著事,對兩人的笑聲充耳不聞,裴治笑著笑著就覺得沒意思,看著虞禮那副平淡如水般的表情,甚至有種自己被無視了的冒犯感。
他眉頭一挑,立刻又開始沒事找事:“小禮,你身邊那個一直跟著你的大塊頭保鏢呢?怎么你家出事了之后他就不見了,不會是怕被你連累,所以趕緊提離職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述接著裴治的話道:“之前他還為了你差點打了柏承哥,大家都夸他是你身邊的一條好狗,怎么,虞家要倒了,狗也嚇得跑了?”
裴治抬手想拍虞禮的肩膀,被嫌棄地避了過去,他也不強求,只是暗示意味十足地開口:“要我說呢,你就別那么倔了,要是早點答應和柏承結婚,你們家哪還能出這種事。說不定這會兒虞氏的項目早就順利完工了,虞懷遠又何必每天忙的腳不沾地,飯都來不及吃。”
“小禮,做人不能太自私,拖累了家人有什么好處,你說是吧?”
虞禮抬眼,熟悉的邁巴赫駛過了路口,正往他所在的方向開來。
預備抬腳離開前,虞禮看向裴治,突然神色認真地問道:“你三句話不離許柏承,是不是暗戀他啊?”
裴治長這么大從來都只喜歡女人,聞言登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難怪許氏和裴氏突然關系這么鐵,原來中間還有這么一出。”虞禮拉開車門,抬腳坐了進去。
“雖然公司的業績重要,但你們倆也要注意身體健康,不要為了討許柏承歡心什么要求都答應。”
車門應聲而關,虞禮透過車窗看向裴家兄弟二人,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先走了。祝你們三人行愉快。”
邁巴赫揚長而去,噴了兩人一臉車尾氣。
裴治站在原地,氣的胸口劇烈起伏,一時之間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是來羞辱虞禮的,可對方不僅沒有因為他的話跳腳,他卻反被虞禮意有所指地陰陽怪氣了一通。
他對著男人根本硬不起來,更別提對著許柏承那張臉了。
“媽的,等虞家倒了,我看他還能不能這么囂張!”
裴治望著邁巴赫離去的方向用力啐了一口,和裴述留在原地罵了兩句,才轉身往宿舍樓走。
虞禮坐在車上,打開手機,給裴喻發去了一條消息。
[裴治他們去找你了]
裴喻回的相當之快:[你碰到他們了?!他們倆有沒有欺負你?]
虞禮笑了一聲:[沒有,放心吧]
裴喻很無語:[自從知道老爺子把股份給了我,他們就每天都來騷擾我,呵呵,要是把我逼急了,股份賣了都不給他們]
虞禮聞言叮囑:[別這么說,留著股份拿分紅,除非裴氏要出事,否則千萬別賣]
裴喻:[知道啦,我就是隨口一說]
裴喻:[下午我請假了,讓他們倆傻逼到處找我去吧]
虞禮下午沒課,也不用去藝術樓開會,難得的休息時間,他打算在家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
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有好消息傳來。
……
…
錄完采訪之后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此次前來陸氏的采訪團隊是當地電視臺某個權威節目的制作組,他們好不容易在一眾同行當中廝殺出來,搶到了這個來之不易的采訪。
節目將會作為專訪特輯在全國范圍內播出,屆時反響會有多大,節目組都不敢想。采訪結束時間一到,他們便美滋滋地扛著機器從陸氏離開,回臺里剪輯成片去了。
陸擎從臨時采訪室出來后便直奔辦公室,他趕著處理完最后一點工作然后和他老婆美美打個電話道個歉,明天直接飛回江城。
想法確實很美好。
當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時,秦越手里正拿著一部手機,見他來了,面色不太自然地將手機塞到了陸擎懷里。
“怎么了?”陸擎蹙了蹙眉,心底隱隱有了股不妙的感覺。
秦越扯了扯嘴角,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這段時間咱們不是怕連累虞家,都把和江城的聯系切斷了嗎,剛剛你采訪的時候我抽空聯系了一下我在江城的公司,聽他們說了關于虞家的一些事情…”
不安感愈加明顯,陸擎拉著秦越進了辦公室,關上門后立刻問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越長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們走的時候虞氏不是正在忙一個新項目嗎,那個項目大,要是做成了虞氏的體量還能更上一層樓。”
這個項目陸擎記得很清楚,因為這個項目,哪怕是國慶放假了,虞懷遠也經常去公司加班。
見他有印象,秦越便接著道:“但收益高代表著風險也大,虞氏前中期往這個項目里投進了大量資金,本來項目都快收尾了,誰知道許家聯合裴家策反了項目部里的一個重要員工,那名員工泄露了項目機密,投奔了許氏。現在虞家資金鏈斷裂,項目的窟窿要是再補不上,可能就要申請破產了。”
“什么時候的事?”放在腿上的手緩緩收緊,陸擎一顆心跌倒了谷底,聲音沉的能凝成冰來。
“我們走后沒多久。”秦越自己的手機還停留在和助理的聊天的界面上,好幾天前虞懷遠便給他在江城的公司發了消息,希望可以得到秦氏的幫助,然而秦越那時正在京城忙的不可開交,又把所有的事交給了助理,于是便遲遲沒有回復。
“虞氏出了這種事,第一時間便找到了我的助理,只是所需要的資金龐大,助理做不了這個決定,就來問我。那個時候我也不在啊,就拖到現在也沒回復。”
秦越說到這兒懊惱道:“鬼知道這個許家這么陰,自己多年的盟友也能說陷害就陷害!”
陸擎沒說話,他正低著頭慌忙給手機開機。等待的那幾秒鐘的時間里,一個一個令人心慌的念頭如雨后春筍般往外冒,無論如何也無法遏制得住。
且不說他離開江城后便切斷了和虞禮的聯系,就說他隱瞞身份蓄意接近,虞氏落難,他作為虞禮的男朋友卻消失半個月不聞不問,任何一項都能夠上給陸擎判個死刑都地步了。
回京那天陸擎沒害怕,當著所有媒體的面出現在葬禮時陸擎沒害怕,被陸正群指著鼻子罵不肖子孫忘恩負義時陸擎也沒害怕,然而現在望著鎖屏上那一條又一條來自同一個人的消息,陸擎懸停在屏幕上的手微微發著抖,竟然有些不敢點進去。
他怕進去看到虞禮對他的指責,更怕在經歷了這樣大的壓力過后,虞禮因此而失望難過。
因為心焦,陸擎中間輸錯了好幾次密碼,最后一次差點就要自動鎖定時,他終于解開了鎖屏。
將近一周的時間,虞禮給他發了99+的消息。
從最開始的詢問,到擔憂,再到幾乎每天不間斷的三通電話,憂慮之情哪怕隔著屏幕陸擎也能清晰地感覺出來。
[今天也好累,晚上有點睡不著,吃褪黑素好像也沒用了]
[許柏承拿了份聯姻協議過來讓我簽,我給撕了,哥哥說沒關系,但他更忙了,我知道公司肯定又被針對了]
[最近陳特助說有很多人離職]
【未接通來電】
【未接通來電】
【未接通來電】
[你到底去哪兒了?]
[看到了給我回消息]
[這幾天習慣了,睡眠好了一點]
[你什么時候回來?你真的沒出事嗎?]
[陸擎:)我現在有點生氣]
【未接通來電】
【對方已取消】
[我再等你三天,三天之后還沒有消息,我就去報失蹤了]
指尖顫抖地翻看著這些消息,冷不丁的,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在辦公室內。
秦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嚇了一跳。他從屏幕中抬眼,清晰地從陸擎臉上看到了一個正在形成的粉紅色巴掌印,可見剛剛那一耳光陸擎對自己下了死手,一巴掌下去毫不客氣。
“不是,你…”秦越撓了撓頭,又扣了扣后背,抓耳撓腮道:“你開機就開機,打自己干嘛?”
陸擎抬頭,赤紅的雙眼嚇得秦越搬起椅子往角落挪了好幾步:“你別這么看著我,我什么都沒干,你可別打我,我皮沒你厚,你一巴掌下來我要進醫院的。”
“改簽。”
秦越放下了防在臉上的手,不解地看過去:“什么?”
“機票改簽。”陸擎盯著屏幕,面沉如水:“今晚就回江城。”
“我操…”秦越不可思議地站起身:“陸擎你瘋了是不是,你都快三天沒合眼了,不怕猝死啊?”
“死不了,快去辦!”顫抖著手給那個備注為[老婆]的人打去了一個電話,陸擎聲音沙啞。
再特么不回去,他老婆就要沒了!
就看著他這副癲狂的模樣,秦越低低罵了聲臟話,抬起腳就往門外走:“行行行,你不怕死,我陪你回去行吧!”
“韓特助,韓特助!給我和你老大改簽兩個小時以后的飛機,現在我們要出發去機場,通知小何在公司門口待命。”
韓特助冷靜沉穩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好的,馬上辦。”
秦越按揉著眉心,看向正焦急地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的男人,重重嘆了口氣。
“辛苦你了韓特助,回頭我讓陸擎給你漲工資。”
韓特助當即站起身:“謝謝秦總,不辛苦。”
秦越擺擺手。
五分鐘后,兩人的身影出現在了總裁專用梯里。
陸擎陰沉著臉杵在那兒,秦越感覺他暴躁的隨時能暴起傷人。
剛剛陸擎在辦公室時,鼓足了勇氣打了通電話過去,結果虞禮沒接。
又再次鼓起勇氣打過去,虞禮還是沒接。
第三通電話陸擎沒敢再打,他怕對面一接通,張口就是要跟他分手。
陸擎承受不了這個,他怕自己321就跳了。
秦越抬起手捅了一下他:“虞禮沒理你?”
陸擎不說話。
秦越又捅了一下他:“你也別把事情想的太壞了,他沒接可能是因為在睡覺呢,或者手機摔壞了,電話欠費了,在洗澡沒聽見聲音,一切皆有可能嘛。”
陸擎還是不說話。
秦越:“哈哈,總不能是因為對你太失望了故意不接,要單方面跟你分手吧…”
秦越:“……”
陸擎看了過來,眼里彌漫著淡淡的死意。
這下秦越也不說話了。
他們沉默地上了車,又沉默地來到了機場,沉默地走進vip室候機。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陸擎終于開口了。
“秦越,”
秦越立刻坐直了身體:“有什么吩咐!”
“讓韓特助以陸氏的名義聯系虞懷遠,就說陸家很看好他們的項目,今晚我會親臨虞氏總部,和他商量投資事宜。”
秦越沒覺得有絲毫不妥,馬不停蹄地便給韓特助發消息去了。
作為京城扎根了百年的家族,陸氏的體量不是任何一個公司可以比擬的。在虞氏看來要填補項目窟窿的資金是天文數字,可對于陸家來說,拿出這些錢連眼睛都不需要眨一下。
更何況,現在當務之急是哄好虞禮,就算給虞氏再砸上個幾倍的資金,陸擎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然而,就在秦越要將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剎那,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
陸擎抬頭望向他。
秦越面上浮現出一絲擔憂:“你才剛上任不到一天就拿這么多錢去給一個外省企業堵窟窿,雖然這些錢對陸氏來說不算什么,但你別忘了,陸正群還在公司,那群董事雖然看著老實了,但心里真正在想什么誰也不知道。你未來一段時間都不在京城,這件事如果沒有一個正當理由,他們絕對會借此大做文章。”
“正當理由。”陸擎靠著椅背,透過機場光潔如新的玻璃,凝視著窗外夜色,聲音沉沉:“怎么沒有正當理由。”
“我給我未婚夫的公司投資,知根知底,互利互惠。”
“天經地義。”
……
…
晚上十一點,虞氏頂樓員工都低著頭安靜工作著,壓抑的氛圍之下,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直到——
“虞總!”
總裁辦的門杯敲響,陳特助一手捧著筆記本電腦,一手打開了辦公室大門,平常情緒穩定沒有太多表情的他此時此刻面上難掩激動,跨步走了進去。
“虞總!京城陸氏剛剛給我們公司發了郵件,說待會兒陸總會親自來虞氏總部和我們商量投資事宜!”
虞懷遠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眼下浮現著一層淡淡的青黑,眼神卻依然清醒。
他看著滿臉喜色的陳特助,疑惑道:“京城…陸氏?”
“是啊虞總。”陳特助將筆記本電腦放在了虞懷遠面前,指著發件人道:“一開始我看到這封郵件的時候也很不可思議,但這個郵箱我反復確認了無數遍,確實是京城陸氏的郵箱沒錯。”
虞懷遠了解陳特助,如果不是百分百確認的事,對方是絕對不會拿到自己面前的。
望著那封措辭官方且嚴謹的郵件,視線下移,落在了那句“陸總很重視這次投資,現已登上最近的航班,落地后將會第一時間前往虞氏總部與貴司洽談合作事宜,還請貴司早作準備”上,虞懷遠原本清醒的思路難得有一瞬間的混亂。
如今虞氏被許裴兩家聯合狙擊,每天都有不少員工因為受不了壓抑的氣氛而主動提交離職申請。
他為了延緩虞氏的衰亡,找遍了所有關系,可得到的投資也只是杯水車薪。
現在的虞氏,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可實際上卻如同深海中漂浮著的一條小船,風雨飄搖,獨木難支。
在這種時刻,陸氏這封郵件的出現完全就是雪中送炭,虞懷遠不可能不激動。
但激動的同時,他又不禁懷疑,京城離江城十萬八千里,兩個企業更是八竿子打不著,陸氏又為何會突然聯系他們,還要談合作?
現在的虞氏不比從前,許多和虞懷遠稱兄道弟的老總如今都對虞氏避之不及,可陸氏卻主動要求幫他們填這個窟窿,這和把錢扔進湖里玩兒有什么區別?
那么多錢扔進湖里好歹都能聽個響,可投資損失走岔了路,說不定還會連累陸氏本身。
況且…最近新聞推送的那么頻繁,饒是虞懷遠一心撲在工作上,也知道陸家深陷奪權風波,內里亂作一團,而那位奪權成功的陸二少才剛剛上任,位子都沒坐穩,不僅要給虞氏砸錢,甚至今晚還要連夜光臨,洽談合作。
虞懷遠從小到大都被夸聰明、冷靜、識大體,可現在這種情況,他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
難不成,這個陸總是爭因為權爭贏了太開心,所以隨機抽取一個即將倒閉的幸運企業扔點錢玩兒?
虞懷遠想了半天竟然只能想出這種荒唐理由。
他站起身,重重嘆了口氣,對陳特助道:“你去回復郵件,我去休息室洗個澡換身衣服。”
他這幾日沒睡過一個整覺,待會兒既然要見面談投資事宜,這樣蓬頭垢面的去可不行。
雖然想不通為什么陸總要大半夜來談合作,但無論如何,今夜的談話關系到虞氏的未來,至關重要,虞懷遠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
無論待會兒陸氏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就算是要他去聯姻虞懷遠恐怕都能一口答應。
…
凌晨兩點三十分,陸擎同秦越一起,坐上了前往虞氏總部大樓的車。
秦越看了看陸擎,又看了看前面暢通無阻的路況,忍了忍,實在沒忍住:“聯姻?你確定要用這個理由?”
陸擎:“不是你說要有正當理由?”
秦越:“……”
秦越嘴角抽了抽。
確實夠正當,一邊能堵住陸正群和那群董事的嘴,一邊又能規避掉虞禮提出“分手”這一風險,直接借著投資的名頭從男朋友變成未婚夫。
的確是雙全法,但其中總透露著一股又窩囊又陰險的味道。
秦越在心底默默吐槽。
說話間,車已經駛進了江城CBD樓群之中,虞氏總部近在眼前。
一個拐彎,司機將車停在了虞氏樓下,恭恭敬敬替陸擎開了后車門。
虞氏一樓,早已從韓特助那里得知陸總下飛機消息的虞懷遠為表示出虞氏最大的合作誠意,已經早早等在了門口。
他看著那輛隱沒在夜色中也依然顏色高調的阿斯頓馬丁,莫名覺得這輛車有些眼熟。
此時后車門打開,里面伸出了一條被西裝褲包裹起來的腿。
虞懷遠立刻便將這股熟悉感拋之腦后,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門前,一如從前與其他老板洽談合作那般,伸出了手:“陸總,你——”
這一句“你好”在他看到來人的面容時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帶著濃濃不可思議的——
“怎么是你???????????”
第47章 趕出家門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虞氏總裁辦公室內,虞懷遠自己單獨坐一個沙發,他的對面,一左一右各坐著陸擎與秦越。
“虞總,很抱歉,之前一直瞞著你。”陸擎開口:“你查到的資料是假的,我是陸正雄的兒子,現在已經代替他接管了陸家。”
秦越沒說話,只是一邊觀察虞懷遠的神色一邊在旁邊點頭。
今晚的刺激一個接著一個,虞懷遠閉了閉眼,揉起了自己發疼的額角:“你既然是陸正雄的兒子,又有奪權的能力,為什么想不開跑來江城應聘一個小小的保鏢職位?你也不缺這三瓜倆棗的工資。”
“為了虞禮。”陸擎毫無隱瞞。
虞懷遠手上的動作一頓,周身氣場頓時降到了冰點,目光不善地望向他。
陸擎立刻解釋:“我沒有惡意!”
“我喜歡了小禮很多年,想借保鏢的身份接近他。”陸擎盡量精簡著語言向虞懷遠敘述:“這段時間請假,是為了回京拿回陸氏。我沒想到虞氏會遭此劫難,今天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趕來了。”
“你隱瞞身份接近小禮的事我暫且不跟你追究,但既然你知道了虞氏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直接去曇花公館找小禮嗎?”虞懷遠聲音發冷,抬起手重重敲了敲桌子:“作為他的男朋友,你一聲不吭消失這么久,知不知道小禮有多難過?”
陸擎垂下頭,兩手相扣,用力地交握在了一起。
“我…知道。我就是…暫時不敢面對他。”
所以想著先將虞氏最大的危機解決,好讓虞禮心里的壓力少一些。
幸運的話,對他的氣也能跟著少一點。
虞懷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雖然生氣,但一想到這人剛處理完陸家那個爛攤子又頂著一輪黑眼圈馬不停蹄跑來江城給虞氏送錢,虞懷遠哪怕再生氣也不好沖著陸擎發作。
當務之急,是要先將虞氏的局勢穩住,只要公司沒事了,無論是爸媽還是虞禮,壓在心里的那塊大石頭落了地,這段時間心里繃著的弦也能松懈下來。
深深吸了口氣,虞懷遠重新恢復了一如往常般的冷靜,沉聲問道:“這次合作,陸氏有什么要求嗎?”
雖然陸擎嘴上說喜歡他弟弟,但作為商人,虞懷遠并不相信對方一下子砸這么多錢進來,會什么要求都不提。
“只有一個要求。”陸擎抬頭,視線與虞懷遠在空中相接:“為了防止家族里的那群老東西借題發揮,我需要虞氏同意陸氏的聯姻邀請。”
“聯…姻?”虞懷遠瞇起眼睛:“和小禮?”
陸擎看著他,面上表情似乎在說“不然是和你嗎?”,看的虞懷遠額角青筋直跳。
“你們最近搞聯姻批發,要合作就得聯姻?”
陸擎眉頭一皺,他想起了聊天記錄里虞禮給他發的其中一條消息,眼里閃過一絲戾氣:“還有誰,許柏承?”
虞懷遠沒說話,默認了。
陸擎冷笑了一聲。
不知死活的東西,許家和裴家,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虞懷遠輕嘆一聲,再次開口:“我決定不了小禮婚事,雖然你們在談,但戀愛和結婚不一樣,如果小禮不愿意,我絕不會強迫他為了公司利益跟你結婚。”
如果不是因為兩個人在談,不是因為知道虞禮喜歡陸擎,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虞懷遠甚至不會給對方詢問虞禮的機會。
陸擎也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再開口時,聲音微澀:“我知道,我…明天會回曇花公館,當面和小禮道歉。”
虞懷遠:“你…”
話還未說完,陸擎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男人低頭一看,來電人:老婆。
一瞬間,他像被老師巡查到的小學生,脊背繃直,雙腿并攏,猛地坐正了。
虞懷遠:“?”
秦越擺手,見怪不怪:“嗐,你弟給他打電話了。”
陸擎擺在膝蓋上的手攥的死緊,他望著不斷震動的手機,背上已經緊張地爬滿了冷汗。
秦越看的牙酸,沒忍住踢了他一腳:“你瞅你那個窩囊的樣子,趕緊接啊,待會兒自動掛斷了小心虞禮真跟你分手!”
分手這兩個字對著陸擎就是當頭一棒,他忙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舉到耳邊喊道:“老婆!”
電話那頭,虞禮的聲音沙啞,像是剛剛睡醒,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睡意,卻在看到了手機上來自陸擎的未接來電后,馬上便將電話回了過來。
陸擎幾乎可以想象到虞禮醒來后慌忙按下回撥的樣子,一顆心頓時軟的發漲,忍不住又喊了一聲:“老婆…”
陸擎原以為虞禮聽到自己的聲音會很驚喜,然而聽筒那頭開口時,語氣卻冷靜的令人有些心寒。
“你在哪兒?”
陸擎的身體頓時崩的更緊了,他張了張嘴,聲音比剛剛都小了一個度:“我在江城,剛下飛機。”
“聽你的聲音,應該沒缺胳膊少腿吧?”虞禮問,語氣很平靜,卻聽的陸擎心驚肉跳,再回答時,聲音都有些磕巴了。
“沒…老婆,我…”
“別叫我老婆。”虞禮的話語里終于沾上些情緒,像是憤怒,又像是難過:“你明天來曇花公館,我們談談分手的事情。”
一瞬間,陸擎感覺天塌了。
他霍然起身,連一句“不分手”都來不及說,虞禮便干脆利落地把電話掛了。
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嘟…嘟…”的忙音,一米九的壯漢呆呆地站在那兒,雙目無神,仿佛靈魂都在這一瞬間被那通電話抽走了。
虞禮說話時聲音并不大,坐在旁邊的兩人都沒聽到具體的談話內容,但光看陸擎現在這副鬼樣子,就知道肯定沒從虞禮那兒討到好。但究竟壞成了什么樣,他們也沒敢亂猜。
秦越大著膽子踢了踢陸擎的小腿:“怎么了?虞禮跟你說啥了?”
這一腳踢的陸擎如夢方醒,他也不顧現在還在談合作投資,張開腿就往外跑。
秦越見狀立刻站了起來,大聲喊道:“不是,你特么去哪兒啊!”
“找小禮去了。”虞懷遠站起身,拍了拍秦越的肩:“走吧,秦總。”
秦越“啊?”了一聲:“你又要去哪兒?”
虞懷遠一臉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跟上他啊。”
“哦!哦哦哦哦對!”秦越聞言也跟著跑了出去,邊跑邊喊:“這里是頂樓,你跑那么快有屁用,還不是要等電梯!”
虞懷遠戴上眼鏡走出辦公室,邊走邊對陳特助道:“讓大家都下班,明天上午統一放半天假。”
陳特助點頭:“好的。”
“對了,今晚發生的事不允許任何人走漏風聲。”
陳特助:“好的虞總,我會通知到位。”
虞懷遠最后一個踏入電梯,轉頭看向一臉失魂落魄的陸擎:“看來合作談不成了。”
弟弟把男朋友踹了,戀愛都談不成,更遑論聯姻了。
“談的成。”陸擎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彌補小禮。錢明天就會打到虞氏賬上,至于合同,直接和韓特助對接就行。”
秦越舉手:“陸正群問起了怎么說?還說你們聯姻?”
陸擎:“對。”
秦越嘖嘖兩聲:“看你的樣子像被甩了,這還怎么聯嘛。”
話音剛落,陸擎陰惻惻的眼神就落在了他的臉上。秦越表情一僵,不著痕跡地往電梯角落挪了挪,尬笑道:“能聯能聯,你倆這么相愛,我相信你肯定能把虞禮哄好的。”
叮咚——
電梯門打開,陸擎也來不及再和秦越說話,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秦越也只能跟著他跑。
虞懷遠走在后頭,開口道:“坐我的車,其他車沒登記進不去。”
前頭狂奔的兩人立刻調轉方向,坐上了虞懷遠的車。
秦越坐在副駕上,苦哈哈地笑道:“真不好意思啊虞總,辛苦你當司機了。”
“不辛苦,你們大老遠來送錢,我當個司機也沒什么。”虞懷遠啟動車子,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秦越透過車內鏡往后看,陸擎那么大個人坐在后座角落里,彎著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手指敲擊在屏幕上,看打字的頻率應該是在給虞禮滑跪說對不起。
秦越又默默把視線收了回來。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給陸擎牽線搭橋讓他去應聘這個保鏢,現在好了,剛在一起就被迫異地戀,好不容易異地戀結束了又分手了,以陸擎的戀愛腦程度,待會兒就算是虞禮讓他從別墅三樓跳下去他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曇花公館的門頭出現時,秦越已經開始構思待會兒陸擎被拒絕后自己要安慰他的臺詞了。
虞懷遠的車停在了別墅門外,下車后,三人站在門前,虞懷遠望了眼亮著燈的三樓,拿起手機給虞禮打了個電話。
嘟嘟兩聲后,電話接通了。
“喂,哥哥。”虞禮的聲音從那頭傳來,仔細聽還能聽出一絲鼻音。
虞懷遠立刻便扭頭瞪了陸擎一眼:“小禮,哥哥在樓下。”
虞禮聞言驚訝道:“這么晚了哥哥你怎么來了?”
虞懷遠道:“哥哥不想瞞你,公司的事已經解決了,是陸擎投的資金。他現在在我旁邊,你要是愿意讓他一起進來,就告訴哥哥,要是不愿意,那哥哥就讓他回去。”
虞禮那邊很明顯被這個消息弄懵了,他還沒來得及為公司的事高興,疑惑便接著涌上心頭,讓他一時間頭腦混亂,嘴巴張了半天也沒組織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虞懷遠也沒催他,等了大概十幾秒,那頭才道:“你們進來吧,王叔他們睡了,動作輕一點。”
“好。”虞懷遠掛了電話,轉頭看向陸擎,認真道:“陸擎,首先我很感謝你幫助虞家度過了這一劫,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聯姻的事我暫時不會告訴小禮,陸氏投資的這筆錢就當是虞氏借的,往后的日子里我會盡快湊齊還給你,我…”
陸擎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就算小禮最后依然不愿意原諒我,這筆錢也不用還。”
虞懷遠:“絕對不行,陸家…”
“沒事沒事。”秦越忙打斷道:“能用得上聯姻這個理由最好,省事嘛,但要是實在沒有的話,大不了我們回京城呆久點,花點精力把那群老東西連根拔起就行了,問題不大。”
虞懷遠:“……”
問題不大嗎,聽著像會死人的程度。
秦越推了推他,催促道:“先不說這個了,虞總你趕緊把門打開吧。”再不開陸擎真要跳了。
當時裝修這座別墅的時候,門口的指紋鎖只錄入了虞懷遠的指紋,虞禮是第二個字。至于其他人,進出用的都是另外配的鑰匙。
滴滴兩聲,指紋識別正確,別墅大門應聲而開。
他們三人走進一樓時,虞禮已經等在樓梯口了。
見到那人的一瞬間,陸擎的眼睛幾乎黏在了虞禮身上,思念在此刻如決堤的湖水,橫沖直撞著一涌而下。
半月未見,虞禮似乎瘦了,陸擎走前辛苦養起來的肉又掉了回去。男生面色雪白,下巴尖尖的,穿著長袖睡衣站在昏暗的小燈下,單薄一片,仿佛風大些就能將他吹走似的。
心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意,陸擎攥緊了拳頭,根本忍不住要將人摟進懷里的沖動,抬步越過了玄關,就要往虞禮的方向跑。
然而腳步才剛邁開,一只手臂就橫在了他的胸口。
陸擎扭頭,是虞懷遠。
托了托有些往下掉的金絲眼鏡,虞懷遠道:“你們倆先去沙發那兒坐會兒。”
陸擎反射性看向樓梯口的虞禮,卻見他已經轉身往樓上走去,根本就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心口又開始發疼,陸擎垂下頭,低低應了聲后,腳步沉重地往沙發邊走。
虞懷遠跟在虞禮后面上了樓,沒過多久,腳步聲便消失在了三樓轉角。
秦越就坐在陸擎旁邊的沙發上,看著自家兄弟這副樣子,他心里也不太好受,但這會兒真要開口安慰,他也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么。
畢竟,剛剛虞禮看陸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團空氣,這種時候,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勞。
…
虞禮的房間里只開了一盞床頭上的小燈,昏黃的燈光只夠將床鋪周圍照亮,虞懷遠進去時,虞禮正窩在床腳,懷里還抱著一只兔子娃娃。
虞懷遠望了眼那只兔子娃娃,沒說什么,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虞禮的床邊,柔聲問:“眼睛紅紅的,剛剛是不是哭過了?”
虞禮沉默了一小會兒,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虞懷遠:“因為陸擎?”
虞禮又點了點頭。
點完頭,他問:“公司是怎么回事?”
一說到這個虞懷遠便忍不住嘆氣:“原本今晚還在加班,陳特助突然進來跟我說,京城陸氏想要跟我們合作,愿意投資這個項目。”
京城陸氏。
京城陸氏…
陸正雄的公式照與陸二少小時候的黑白照片不斷在眼前閃回,虞禮口中呢喃著這個名字,忽然嘲諷地笑了笑。
“所以,那個回京奪權成功的陸二少,就是陸擎?”
除了陸氏家主,還有誰能用一句話就決定給一個即將失敗的項目砸錢?
“是。”虞懷遠應了下來:“陸擎是陸正雄原配的兒子,和秦越是發小,他們今天剛處理完陸家的事,知道虞氏有難后,就連夜飛了回來。”
空氣安靜無聲,虞禮盯著虞懷遠眼下淡淡的青黑,手指用力地交織在一起。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說:“我本來要跟他分手的。”
“哥哥,如果我跟他分手了,會影響公司嗎?”
話音剛落,一只大手便落在了他略顯凌亂的頭發上,輕輕揉了揉。
“作為你的男朋友,陸擎隱瞞身份騙你,半個月不聯系你,是他做錯了。但作為陸總,他給虞氏注資,拯救了公司,是我們家的恩人。”
“但是小禮,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你對他失望了,和他分手,哥哥支持你。這次的注資就當是哥哥和他借的錢,等公司重回正軌,這些錢哥哥會盡快還回去,你不用害怕因為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會影響到公司。”
虞禮盯著虞懷遠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小聲道:“哥哥,我想跟他談談。”
“是應該談談。”虞懷遠又在他頭上搓了幾下,笑著道:“別哭喪著臉了,該罵他就罵他,不要心軟。”
“我才不會心軟。”虞禮推了推虞懷遠的胳膊:“哥哥你好幾天沒睡覺了吧,趕緊回去休息吧。”
“明天上午公司統一放假,哥哥會好好休息的。”虞懷遠柔聲道:“公司沒事了,你也不要老給自己壓力,和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畫畫,開開心心花錢就行。”
“我知道了。”虞禮摸著自己被揉成了雞窩的頭發,用手指一下一下往下梳。
他望著虞懷遠離開房間的背影,低頭看了眼懷里柔軟的暴力兔,突然一把將它扔回了床角。
暴力兔化作一條圓潤的拋物線,一屁股精準地坐在了鯊魚玩偶的臉上。
…
虞懷遠其實并沒有在三樓呆多久,但陸擎坐在一樓的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
他的思緒很亂,無論腦子里劃過了怎樣的畫面,最后都會變成虞禮淡漠排斥的臉,那雙沒了愛意的眼睛投射過來的目光,如寒冰凝成的箭矢,直直插進他的胸口,在心臟上留下一個呼呼漏風的大口子。
安靜,寂靜。
靜的陸擎快要瘋了。
直到——
噠,噠。
樓梯口傳來了拖鞋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陸擎猛地抬起了頭。
虞懷遠停在了他跟前,淡聲道:“上去吧,小禮找你。”
陸擎連話都來不及說,站起身便往樓上跑。
秦越扶著沙發靠背,憂心忡忡地望著陸擎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問:“虞總,你覺得小禮原諒陸哥的概率大嗎?”
虞懷遠答的很誠懇:“不知道。”
秦越滿臉不信:“你和小禮是親兄弟,一個娘胎出來的,你最了解他,怎么會不知道。”
虞懷遠:“我了解虞禮,是因為虞禮是我弟弟;但我不了解愛情,因為我根本沒談過。所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秦越:“。”
秦越:“你三十歲的人了沒談過?”
虞懷遠涼颼颼瞟了他一眼,那輕飄飄的目光好像在說“管好你自己。”
秦越閉嘴了。
虞懷遠開車走了,臨走前給曇花公館的物業經理打了個電話,讓他們臨時錄入一下秦越那輛阿斯頓馬丁的車牌,方便待會兒司機開進來接人回去。
秦越獨自一人坐在一樓,一會兒擔心地看看樓梯,一會兒又困的直打哈欠,兩條腿都抖成了篩糠。
他抖著抖著,便開始閉上眼睛默默祈禱。
蒼天保佑,菩薩保佑!
希望陸擎哄人順利,兩個人講開和好happy ending。
否則陸擎又要開始每天發瘋了。
……
…
三樓,主臥門前。
陸擎上到三樓后便放輕了步子,明明上一秒還急切的恨不得瞬移到虞禮面前,下一秒卻站在房間門外,躊躇著不敢進去。
僅僅只是一扇房門而已,以往陸擎甚至不用敲門都可以隨意進出。離開江城的前一晚,他的愛人還站在房間里,透過那條門縫睡眼惺忪地望著他。
一切都好像還在昨天,可回過神來,變化卻是天翻地覆的。
凝望著近在咫尺的門把手,陸擎慢慢將掌心覆了上去——
咔嚓。
隨著按壓的動作,房門應聲而開。
房間里,虞禮一如往常,乖巧地窩在床腳。
以前陸擎過去,等待他的可能是一個擁抱,或是一個深吻。可現在,他站在門口,連邁出一步都很困難。
分手兩個大字像是魔咒,將男人全身的勇氣都吸凈了。
“站在那兒干嘛?”
一道清越的嗓音打破了房間里凝固的氛圍,陸擎一個激靈,帶上房門,快步走到了床邊。
就在虞禮以為他要抱自己的時候,男人“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哪怕是第二次聽到這動靜,虞禮卻還是不免牙酸。
“老…小禮。”陸擎沒敢去抓虞禮的手,兩條胳膊老老實實搭在大腿上,看向虞禮的眼神里滿是乞求:“我——”
“你明明是陸家的少爺,為什么要扮成保鏢來騙我?”虞禮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冷淡:“跟我做炮友,跟我談戀愛,又一聲不吭地跑回京城斷聯半個月。陸擎,騙我很好玩嗎?”
陸擎搖著頭,啞聲道:“不是…小禮,我可以解釋。”
“你解釋。”虞禮說:“我讓你上來就是要聽你解釋。”
“我會應聘做你的保鏢,是想通過這個身份能夠接近你。回京城后也不是故意不聯系你,我怕我大伯他們的人查到我跟你的關系,他們為了扳倒我可以不擇手段,我怕連累虞家,所以才單方面切斷了和江城的聯系。”
陸擎望著他,聲音有些抖:“我沒有惡意,也不是故意想騙你。”
虞禮打斷他:“你就是騙我了。”
陸擎哪敢反駁:“對不起。”
虞禮問:“為什么想接近我?”
搭在大腿上手緩緩收緊,陸擎低聲答:“喜歡你。”
虞禮愣了愣:“什么?”
“因為很喜歡你,所以想方設法地接近你。”男人直勾勾盯著他,眸光顫動,似乎想要竭力證明自己說的話句句都是真心的。
虞禮終于繃不住那副冷淡的表情了,他抬手指著陸擎,氣道:“喜歡我就能用假身份騙我?!你說你窮,只能住在出租屋里是騙我的;沒錢買衣服,只能租西裝來面試也是騙我的!那天宴會上,秦越明明就是你發小,你卻裝作和他不認識。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濃烈的情緒將眼尾染成了破碎的紅,那雙剔透的眸中水光環繞,像是下一秒就能淌出淚來。
陸擎一瞬間心如刀割,他抬起手想去將那抹水色拭去,卻被虞禮一巴掌又抽了回去。
“啪”的一聲脆響,陸擎手背泛起了紅色,他立刻又老老實實跪好了。
“要不是陸正雄死了,你沒辦法必須得回去,還準備瞞我多久?”虞禮抹了把眼睛,失望地盯著他。
陸擎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樣,聲音艱澀:“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我怕你生氣…”
“我當然會生氣!”虞禮氣的又打了他一巴掌:“你之前每天都跟我在一起,明明有那么多次機會可以坦白,但你一次都沒有跟我提過!”
“今天之前,除了你的名字,我知道的關于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消失的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害怕你出事,擔心你擔心的睡不著覺,結果呢?你搖身一變就成了陸家二少,現在又當上了家主,我現在回看我給你發過的消息都覺得自己很可笑!”
控訴的語氣里帶上了哭腔,虞禮剛抹完的眼睛又續上一泡新淚,只要再多眨一下眼睛,就能變成淚珠滾落下來。
虞禮被自己惹哭了。
這個念頭一出,成噸的后悔差點便要將陸擎淹沒,他手足無措地跪在床邊,想把人摟進懷里抱抱,可想起剛剛那兩巴掌又不敢,急切的連涌到了嘴邊的解釋都說不出來了。
他心疼地抓起虞禮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澀聲道:“對不起小禮,你別哭,是我做錯了,你怎么罵我打我都是我活該,我不該騙你,不該瞞著你,你心里不舒服就再打我兩巴掌…”
虞禮確實快要氣炸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罵人因為控制不住情緒掉眼淚,一點氣勢也沒有。
憤然與羞恥交織著,那只被按在陸擎臉上的手輕輕抽動了一下,高高抬起后,落下的瞬間一點力氣也沒收,將男人的臉都打的偏到了一邊。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后,陸擎的右臉泛著火辣辣的疼,可他看著虞禮怒氣沖沖的臉,心里卻忍不住逐漸升起了一絲竊喜。
情況還不算太糟,虞禮還愿意打他。
因為還在意他,所以才會打的這么用力。
陸擎頓時也想哭了。
他望向虞禮:“小禮你消氣了嗎,左邊要不要再打一下?”
說著,將左邊臉也送了過去。
“消個屁!”虞禮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把將陸擎從地上拉了起來,用力往門外推。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恐慌席卷了陸擎全身,他扒著門框,又怕吵醒二樓的傭人,只能壓低了聲音著急道:“小禮,你聽我解釋…”
“你的解釋我已經聽過了,不想再聽了!”虞禮聲音很抖,手上的力氣卻一點沒撤:“出去,不準出現在我家!”
陸擎的力氣不知比虞禮大多少,他如果不想走,虞禮就算推他推一晚上也推不走。可望著面前人怒氣與難過交織的小臉,被淚光浸染的雙眸,陸擎最終還是松開了扶著門框的手,啞聲道:“好…我馬上離開,你別哭,我現在就走。”
男人站到了走廊上,外頭沒開燈,唯有房間里的那點微弱光線透過門縫,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了那張疲憊又彌漫著心疼的臉。
虞禮看著他眼底濃重的青黑,干裂的嘴唇,不由地想起了虞懷遠說過的話——
“他們今天剛處理完陸家的事,知道虞氏有難后,就連夜飛了回來。”
一股酸澀的淚意再次涌上鼻尖,虞禮猛地垂下眼睫,留下一句“趕緊走”后,便用力將房門關了起來。
陸擎望著面前緊閉的房門,呆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垂下頭,轉身下了樓。
…
一樓,秦越第五次往臉上潑涼水。
他從廚房出來,渡步到樓梯口,又從樓梯口渡步到沙發旁,閉上眼再次祈禱起來。
蒼天保佑,菩薩保佑……
這次才剛祈禱到一半,便聽見身后傳來了下樓梯的腳步聲。
秦越驚喜地轉過頭——
樓梯轉角陰影中,男人一身頹唐,步履沉重,渾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死氣。
再抬頭,耷拉的眉毛、了無生氣的眼睛、仿佛在太陽底下曬了九九八十一天干裂的嘴唇…以及,
以及右臉頰上一個相當明顯的巴掌印。
秦越的祈禱卡在了嘴邊,眼前一黑。
這下徹底完犢子了,他兄弟連搓衣板都沒機會跪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第48章 生病
阿斯頓馬丁停在門口,車燈將遠方欄桿都照亮了。
秦越輕手輕腳地帶上了別墅大門,招呼陸擎上車。
為了陪兄弟,秦越也坐到了后座,他用手肘捅了捅陸擎,問:“你被趕出家門的這段時間,就去我家住吧,我怕你回自己家想不開跳了,到時候我要跟著你上社會新聞。”
司機:“……”
司機震驚地升起了車內擋板。
陸擎沒回話,只是愣愣地盯著虛空,臉上表情很淡。
乍一看好像很裝逼,但秦越知道,其實陸擎只是有點死了。
陸擎在Y國的那幾年所發生的一切秦越都知道,陸擎有多喜歡虞禮他也比誰都清楚。
現在好了,謊言沒辦法再繼續下去,隱藏在幸福背后的隱患也隨之冒了頭。
不過秦越雖然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這種事的暴露是必然的,現在要做的,是刮肉療毒。
要將擋在兩人之間腐爛的傷口剜去,雖然過程會很痛,等新肉長出,隔閡與誤會才會隨之煙消云散。
“唉,要不是我困的快死了,肯定陪你喝幾杯。不過為了你還能有命把你老婆追回來,這個酒還是留著以后喝吧。”秦越拍了拍陸擎的肩膀,在擋板上敲了兩下,對司機道:“直接開去我家就行,不用在他家門口停。”
司機正襟危坐:“好的秦總。”
……
…
陸擎走了。虞禮趴在窗戶上,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車開走。
別墅恢復了夜晚該有的寧靜,他關了夜燈,躺回床上,懷里摟著暴力兔,卻怎么也睡不著。
虞禮買的褪黑素是咀嚼片,味道特別不好,他一點也不想吃。
可一閉上眼,陸擎離開前那張疲憊又失落的面容一直在眼前揮之不去,虞禮心口酸澀的發疼,用力蜷縮進墻角都無法緩解。
明明是陸擎騙他,可當他看到那人眼里的疲累時,卻還是很沒出息地心疼了。
陸擎騙人,所以是陸擎做錯了。
陸擎救活了大廈將傾的虞氏,虞禮又要感謝他。
陸擎因為喜歡他,所以隱瞞身份接近他。
陸擎又因為喜歡他,所以才給虞氏注資。
欺騙與愛,糾糾纏纏,難解難分。
像一團理不清的線,將虞禮的心纏緊、繞緊,勒的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泛著密密麻麻的痛。
“討厭死了…”他呢喃著,覺得冷,將懷里的兔子抱的愈發緊了。
時間漸漸逝去,等到窗外天色微微泛白之時,虞禮才堪堪入睡。
太陽初升。
幾個小時后,鬧鐘響起,虞禮迷迷糊糊睜開眼,想要掙扎著爬起來,抬手撐著床鋪,卻發覺渾身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身體又酸又疼。
他重新趴回了床上,抬起手摸了把自己的額頭,滾燙一片。
發燒了。
虞禮愣愣地想,望著天花板的視線有些發直。
昨天晚上雖然有點冷,但他穿了長袖長褲,前幾天也是這么穿的,怎么會發燒呢?
呼出來的氣都是滾燙的,太過灼人。虞禮無力地躺了一會兒,才打開手機,給輔導員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虞禮:[老師我生病了,今天可能去不了學校了,假條等我回學校了再去找你補]
輔導員的消息回的很快:[知道了小禮,你在家好好休息,要是病沒好,明天也可以不用來學校]
虞禮看屏幕有些重影,打謝謝兩個字都比對了很久。
給輔導員發完了消息,他又打了個電話給王叔,告訴他自己在發燒,今天都不用送他去學校了。
聽著電話那頭小少爺虛弱的聲音,王叔心疼的走路都同手同腳了,忙不迭給虞懷遠去了消息,讓他找家庭醫生過來給小少爺看看。
掛斷電話,虞禮最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將手機一放,頭一歪睡著了。
……
…
星海灣,某大平層內。
把手轉動,次臥房門從里面被打開。
秦越正靠在沙發上吃生巧,見他出來,連忙招手道:“睡醒了?休息了一下氣色好多嘛。”
陸擎本來就是精力旺盛的那一類人,晚上睡了一覺,整個人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看上去完全不像三天三夜沒合眼。
“我讓阿姨煮了牛肉面,剛出鍋還熱乎,你趕緊吃點吧。”秦越說著低頭看向手機屏幕,回復著韓特助的消息。
“錢已經給虞氏匯過去了,合同也簽了,陸正群暫時沒動靜,可以放心。今天我準備在家躺一天,你要是要出門哄老婆,開昨晚那輛車,這車在曇花公館登記過,能開進去。”
他說著指了指餐桌,那上頭放著一把車鑰匙,正是昨晚那輛阿斯頓馬丁的鑰匙。
“知道了。”陸擎終于開口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聲音沙啞,路過秦越時,后者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這是昨晚回了房間太難受,自己一個人在露臺上抽了一晚上煙啊。
秦越咋舌:“你不是都把煙戒了嗎?別一次性抽太多,注意身體,身體健康才是挽回老婆的本錢。”
陸擎走向餐桌的步子頓了頓。
“聞得出來?”
“一點點吧。”秦越哼哼道:“也可能是我鼻子比較靈。”
在桌前坐下,陸擎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了面。
幾分鐘后,他站起身,往房間走。
秦越疑惑:“不是,你干嘛去?”
這個時候陸擎不應該去樓下超市買塊搓衣板,然后開車去曇花公館跪在大門前求虞禮的原諒嗎,怎么又回房間了?
“洗澡換衣服。”陸擎關上房門,隔著一道木板,聲音沉悶:“小禮不愛聞煙味。”
“……”
秦越嘴角抽了抽:“那你洗完再噴點香水唄。”
原以為陸擎進了房間便不會回答,然而下一秒,房門被拉開。
“你香水在哪?”
秦越:“……我待會兒拿給你。”
陸擎又把門關上了。
二十分鐘后,房間門再次打開,秦越見他出來,拿著一瓶香檳色的香水便走到了他跟前,在他身前身后各噴了幾下,隨即滿意地點點頭:“這瓶香水跟你氣質挺搭,去吧,祝福你。”
陸擎頂著一身黑松木香走進了電梯。
他沉默地站在那兒,打開手機。
昨天發給虞禮的信息沒有一條被回復,陸擎說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清楚,虞禮不回復他是因為生他的氣,盡管得不到回應,但至少陸擎知道虞禮現在在哪里,知道虞禮吃好睡好,平安健康。
可他消失的半個月里,虞禮每一次給他發消息得不到回復的時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每一次點開和他的聊天頁面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每一次發出一條新的信息時,都要克制著心底的擔憂與委屈?
愧疚與悔意如泉涌,一股一股地往上冒。
陸擎閉了閉眼,他收起了手機,驅車往江大的方向開去。
然而秦越的車并未在江大登記過,保安不讓進,陸擎便打算將車停在外頭,走路進去。
他背過虞禮的課表,也知道在哪兒能夠等到對方。
就在他倒車準備去找車位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將車臨時停到路邊,仔細一看,來人是裴喻。
裴喻穿著這個年紀大學生最愛穿的黑色衛衣拖地褲,手里拎著一箱子奶油草莓,正一邊打電話一邊從小門往外走。
陸擎車停的地方正好便是裴喻走出來的路邊,他將車窗往下搖了些許,耳朵湊近。
裴喻絲毫沒注意旁邊車上有個人正在偷聽他的電話,從小門出來后他便站在了原地,語氣有點焦急。
“小禮,你病的真的不嚴重嗎,真不用我去看看你嗎?我還給你買了草莓,雖然現在吃不了,等你病好了也能吃嘛。”
“怕傳染給我?應該不會吧,發燒怎么會傳染。況且我身體素質好著呢,我不怕!”
“已經有醫生過去了?好吧,真的不用我去嗎…行,那你好好休息。”
他又說了幾句后便掛了電話,正準備提著那一盒草莓回宿舍。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旁邊傳來了一個低沉卻急切的男聲。
“裴喻!”
“臥槽!”裴喻嚇了一大跳,邁出去的那只腳差點一個趔趄讓他摔地板上。他又驚又怒,抬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誰啊嚇死我…臥槽!”
阿斯頓馬丁的車窗已經徹底降了下來,看清坐在駕駛位那人的臉后,裴喻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陸擎?!你從看守所里出來了??”
陸擎嘴角抽了抽,沒空理會他的驚訝和胡言亂語,問道:“小禮生病了?”
“嗯…對。”裴喻點了點頭,疑惑道:“既然你回來了,怎么沒去別墅找小禮,跑學校來干嘛?”
“……”陸擎默了默,低聲道:“去了。”
“去了?”裴喻臉上的表情更懷疑了:“你去了怎么不呆在那兒,小禮生病了,你作為他的男朋友應該在別墅照顧他才對啊。”
陸擎:“我被趕出來了。”
裴喻:“……”
裴喻:“誰讓你一聲不吭玩失蹤,活該。”
“我活該。”陸擎毫不生氣,只是定定地看著裴喻,又問了一遍:“小禮生什么病了,嚴重嗎?”
“……”裴喻看著他焦急的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道:“發燒了,今天請假沒來上課,應該挺嚴重的吧…不過懷遠哥找了私人醫生,現在估計已經到別墅了。”
“我知道了,謝謝。”陸擎道了謝,隨后便動作極快地搖上車窗,倒車轉彎,一腳油門往曇花公館的方向開去。
裴喻站在原地,望著阿斯頓馬丁消失在路口,小聲嘟囔:“狗男人,被趕出家門知道著急了,玩消失的時候不知道干嘛去了…”
…
秦越這輛車昨天剛登記過,但現在依然還有進出別墅區的權限。陸擎一路加速開到別墅門口,果不其然看到了院中多了一輛保姆車。
他將車停在了門口,下車后,按響了門鈴。
前來開門的人是王叔,一見到他,王叔便驚訝地瞪大了眼:“你…小陸啊,你參加完你爸爸的葬禮回來啦?”
“是,王叔。”陸擎點了點頭,視線不住地往三樓飄:“幫我開個門吧。”
昨晚動靜小,王叔不知道他和虞禮之間的事,見他回來了,樂呵呵地上前來開門:“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小少爺今天生病了,醫生說是前段時間壓力太大,把自己繃的太緊,加上昨晚又受涼了,所以今天白天病倒了。你快上去看看小少爺吧,他看到你回來,肯定開心。”
別墅門開了,陸擎將車鑰匙放在了王叔手上便往別墅里跑:“王叔,我先上去看看小禮,麻煩你幫我把車停進車庫里。”
“知道了,你跑慢點!”王叔接過車鑰匙,看著陸擎著急離開的背影,邊笑邊搖了搖頭,哼著小曲上了車。
年輕人呦,談起戀愛來就是有活力。
來到三樓,陸擎看見虞禮房間的門開了條小縫,走近了能聽見里頭傳來的交談聲。
他停在了門口,透過門縫往里看。
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人,穿著一身白大褂,手里托著個病歷本,正站在床邊面對著床上的人說話:“燒的有點嚴重,這幾天飲食吃清淡點,我給你開了藥…別這么看著我,都是吞服的,不苦。為了防止晚上病情反復,晚上最好也有人在床邊看護。這藥吃一天應該就有效果了,恢復的快的話明天就能去上課了。”
虞禮窩在床上,被那人的身影擋住了,看不見臉,陸擎只能聽到他虛弱的聲音。
“知道了…”
年輕男人收起了病歷,望著他嘆了口氣:“你很久都沒生過病了,這突然一下病倒還挺嚴重。本來就身體弱,要是明天晚飯之前還沒好我會再來一趟,你好好休息吧,別老想著畫作業了,一天不畫也沒啥事。”
“我先走了,有事就讓人聯系我。”
說完,年輕男人轉過身,拿起藥箱往外走,一開門,和陸擎撞了個正著。
看著這個像墻似的杵在這兒的人,他愣了愣,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小禮的男朋友?”
陸擎堅定且心虛地點了點頭。
昨晚虞禮沒說要跟他分手,所以他現在還是虞禮的男朋友。
年輕男人也跟著點頭,走出門來給他讓出了道:“那快進去照顧他吧。早上的藥已經吃了,中午晚上飯后記得再給他吃一次。”
“知道了,謝謝醫生。”陸擎說完便抬腳走進了房間。
年輕男人替他們關好了房門,下樓準備再把注意事項和樓下的傭人們復述一次。
虞禮躺在被窩里,身上溫度滾燙,燒的他眼前糊糊的,聽聲音也聽不真切。他只知道陳醫生走到了房門邊,不知在和誰交談,可能是王叔,也可能是李叔……
直到一個匆忙卻又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床邊。
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到了一個高大的影子佇立在眼前。
虞禮愣了愣,有些費勁地睜大了眼睛。
待到看清來人時,他眉心微蹙,啞聲道:“你來干嘛?”
他因為發燒,為了防止著涼,身體被厚實的被子包裹著,只露出了一個腦袋。那張原本健康漂亮的小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唇瓣發白,呼吸間灼燙一片,滿臉都寫著虛弱。
陸擎眼里難掩心疼,他慢慢蹲下身,抬手想要觸碰,卻又在虞禮排斥的目光中按捺了下來。
“我聽說你生病了,來照顧你。”他放輕了聲音。
虞禮把頭扭到了一邊,輕輕咳嗽了兩聲:“不要你。”
“醫生說,晚上最好有人陪床照顧你。”陸擎軟聲哄道:“王叔他們年紀大了,熬不了夜。虞總忙著公司的事,晚上要休息,我是照顧你的最佳人選。”
“小禮,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但身體重要。我保證,等你好了,要是還是不想我出現在別墅里,我絕對不會硬留下來的。”
回答陸擎的是長久的沉默。
虞禮沒有同意,但卻也沒說不同意。
陸擎壯著膽子抬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先睡一覺吧,等午飯做好了,我再叫你。”
他說完,房間便再次陷入了靜默當中。
虞禮盯著雪白的墻面,感受著陸擎身上熟悉又讓人安心的氣息,輕輕吸了吸鼻子。
不知是因為生病帶來的困倦太過強烈,還是知道男人就陪在自己身邊,沒過多久,虞禮便合上了眼睛。
清淺而均勻的呼吸聲漸漸傳進了陸擎的耳中,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動作極輕地坐上了床沿。
虞禮睡著了,他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去看對方的臉。
瘦了,憔悴了。
都是因為他。
“對不起寶寶…”男人呢喃著,輕顫著抬起手,撫在了滾燙的臉頰上。
他的手帶著絲絲涼意,輕揉地貼著虞禮的皮膚。追尋著這點涼,男生輕哼著,慢慢將臉轉了回來,在那寬大的手心中依賴地蹭了蹭。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觸感,陸擎腦袋空白了一瞬,隨即,一股狂喜迅速涌上了他的心頭。
虞禮生病了,現在進入了夢鄉,此時此刻便是對方最脆弱最不設防的時候。這種時候,小禮還能本能地做出這種依賴性的動作,證明在他的內心當中,還是在意自己的。
壓抑了一晚上的恐懼終于消退的干干凈凈,陸擎望著床上人安靜的睡顏,心口鼓鼓脹脹,只覺得哪怕是讓他在這里坐到天荒地老他也愿意。
白天的時間在虞禮的昏睡中悄悄溜走,他中餐和晚餐吃的都是清淡的白粥與面條,生病讓人失去胃口,每一餐飯虞禮吃小半碗便不愿意再吃了。
吃完了晚飯,虞禮用清水漱了口,陸擎忙前忙后將碗送回了樓下,又跑上來喂他吃藥。
一整天的時間,除了上午那句“你來干嘛”和“不要你”之外,虞禮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陸擎也不覺得挫敗,等到虞禮又因為藥物的副作用迷迷糊糊睡過去后,他才動作極輕地下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囫圇洗漱了一番。
踩著水霧從浴室出來,他給秦越打了個電話。
“今晚我不回去住,不用留門。”
“進展這么順利嗎?”秦越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震驚:“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取得了虞禮的原諒?那瓶香水這么有用嗎?”
陸擎:“……”
香水有個屁用,虞禮生病了鼻塞,什么味道都聞不到。
見他不說話,秦越立馬又追問:“你說啊!”
“沒原諒。”陸擎沒好氣道:“小禮生病了,晚上需要人陪床,我晚上要留下來照顧他。”
秦越:“怎么突然生病了?你一回來他就生病,不會是被你氣病的吧?”
陸擎想開車回星海灣揍秦越的心蠢蠢欲動。
隔著話筒都感受到了殺氣,秦越將手機拿遠了點,尬笑了一聲:“行了行了,那你留在那兒好好照顧人家。不過你現在的身份呢,還是要有些事業心,我車的后備箱里有臺筆記本電腦,陸氏有份文件需要你處理,已經發到郵箱里了,你抽空看看吧。”
“知道了。”掛斷了電話,陸擎下樓將電腦拿回了三樓主臥。
房間沒開燈,昏暗一片。
床榻上,虞禮把自己蜷成了一團,依然還在睡著。
陸擎輕手輕腳地將電腦擺在了桌上,望了眼虞禮露在外面的半張臉蛋,調低了屏幕亮度,開始著手處理文件。
剛接手陸氏,內部問題一大堆,陸擎本應該在京城多待一段時間。如今回了江城,很多積壓的工作便只能線上完成。
但陸氏總部有韓特助坐鎮,對方跟著他從Y國回來,能力頭腦都是行業頂尖的,陸擎很放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暗中,原本正熟睡著的人幽幽轉醒。
三餐藥吃完,燒基本已經退了,休息了一整天的身體逐漸開始恢復力氣。虞禮睡夠了,從迷茫中睜眼。
“噠噠,噠噠。”
寂靜的夜里,偶爾響起的鼠標聲很是引人注意。
循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能看見男人側對著他,正坐在書桌前,神色認真地看著屏幕。電腦屏幕閃爍著的微光照亮了他的側臉,虞禮瞇起眼睛,清明的視線甚至能讓他看清陸擎眨眼時上下抖動的睫毛。
他好像是在工作。
虞禮想。
剛經歷過家族奪權,陸氏又是那樣一個龐然大物,積壓起來的工作量只多不少,以至于陸擎人在江城,卻依然要抽空工作。
其實就算陸擎人在江城,也沒什么可忙的,完全可以一整天呆在家里線上辦公。
但是…
看著那人認真嚴謹的側臉,虞禮把自己往被子里縮了縮。
但是,陸擎要忙著哄他,跟他道歉,所以就算要工作也只能硬擠時間,等到他睡著了自己一個人默默加班。
又盯著那人心無旁騖的側影看了一會兒,虞禮在心里輕輕哼了一聲。
悄悄裹緊了被子,翻身對著墻,虞禮任性又惡劣地想,誰讓陸擎又騙人又愛玩消失,這是他應該做的。
小少爺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陸擎敢騙他,就算要哄他一輩子也不為過。
抱著這樣的念頭,虞禮沒過多久便又睡著了。
…
工作積壓的太多,陸擎一處理,幾個小時的時間便過去了。
凌晨三點,他從揉了揉酸澀的脖子,關掉了電腦。
今晚要陪床,但虞禮的床陸擎不敢上,怕又被趕出去,他便打算坐在床邊睡,要是虞禮有什么事,他也能馬上清醒。
慢步走到床邊,陸擎剛準備坐下。
離得近了,他發現,虞禮的臉色似乎要比晚飯時差許多。
三副藥吃下去,本應該退燒才對。
抬手摸了把額頭,果然滾燙一片。
依稀間,他似乎聽見了床上人氣若游絲的聲音。
俯下身來,陸擎湊近。
“好冷…”虞禮呢喃著,將被子裹得很緊。
沒有任何猶豫,陸擎走進浴室,給虞懷遠打去了一個電話。
大半夜被吵醒,虞懷遠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困倦:“怎么了?”
陸擎開門見山:“小禮又燒起來了,把今天那個醫生的電話給我。”
幾秒鐘后,兩人的聊天框中多出了一串號碼。
陸擎打了過去。
電話嘟嘟了兩聲:“喂,哪位?”
“陳醫生,我是陸擎,小禮晚飯時明明已經快要退燒了,但現在又燒起來了,還說好冷,要帶他去醫院嗎?”
陳醫生沉默了片刻,答道:“應該是又反復了,但不用去醫院,你給他多蓋一床被子,或者多穿幾件衣服發發汗,但不要開暖氣,明天再吃一天藥,應該就差不多好了。”
“好。”陸擎道了謝,掛斷電話快步走回了床邊。
虞禮還在睡著,這個時候再兩人挖出來穿衣服他怕虞禮會再次著涼,得不償失。
思考了片刻,陸擎打算去二樓把自己的被子拿上來,再給虞禮蓋一層。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一只滾燙的小手抓住了他垂在腿邊的手腕,力道很輕地將他往床鋪的方向扯了扯。
陸擎身形一頓,猛地轉身。
虞禮不知何時醒了,大半張臉都埋在了枕頭里,睜著一雙杏眼迷蒙著看著他。
陸擎緊緊反握住他的手,蹲下身,軟聲問道:“小禮,怎么了?”
虞禮頭很疼,灼人的體溫將他燒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間,他本能地依賴著這個男人。
輕拉著陸擎的手,虞禮小聲呢喃著:“好冷…陸擎,我好難受…”
陸擎快心疼死了,他撫摸著虞禮滾燙的面頰,柔聲哄道:“醫生說你要發汗,我下樓去拿被子給你蓋,等汗發出來就不難受了。小禮,你先松開我好不好?”
虞禮搖著頭,將陸擎的手抓的更緊了。
陸擎無奈道:“你不讓我走,我怎么去給你拿被子呢?”
面前人聞言抽泣了一聲,不知是發燒難受的,還是實在委屈,眼角不斷淌出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砸在枕頭上,氳濕了布料的一角。
他將男人的手墊在了自己的臉頰下,小小聲地念著:“不要被子…”
陸擎愣了愣。
“不要被子要什么?”
又一顆淚珠滾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男人的小拇指上。
“不要被子…”
“要你抱我。”
第49章 詭異的修羅場
溫暖的被褥被一股大力掀了開,虞禮還沒來得及喊冷,一個炙熱健壯的身體便爬到了床上,強勢地擠進了被窩中,粗壯有力的手臂緊緊箍著他纖細柔韌的后腰,急不可耐地將人往懷里摟。
被子重新將虞禮的身體遮蓋住,鎖住了被窩里的熱氣,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炙熱的懷抱。
他愣愣地趴在男人胸口,滾燙的小臉隔著一層單薄的衣物,貼在鼓鼓囊囊的胸肌上,懵了片刻后,幅度很小地蹭了蹭。
陸擎低頭,趁人不注意在光潔白皙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大掌撫著單薄的脊背,一下一下,如同哄小孩兒似的拍著。
“我不走,寶寶,我不走。”
“還冷嗎?冷就再抱緊點,我給寶寶當取暖器。”
陸擎運動量大,體溫比常人高,夏天晚上抱著虞禮睡覺時,虞禮會時常嫌棄太熱,找機會就從他懷里溜走,這會兒卻正正好,也不用擔心再多一床被子壓的人難受,虞禮只需要窩在他懷里安心睡覺便好。
生病的虞禮很聽話,陸擎讓他抱緊些,他便將整個身體都貼到了男人火爐一般的懷抱里,汲取著源源不斷的熱意,沒過多久便覺得眼皮一陣陣向下墜,直到眼睛合上,沉沉睡去了。
他睡著了,陸擎卻舍不得睡。
昨天還在因為傷了虞禮的心被從家里趕了出去,擔驚受怕一整夜會收到愛人發來的分手短信。可就在剛剛,虞禮主動拉住了他的手,要他抱。
懷中柔軟又單薄的軀體填滿了這半個多月無法見面的思念空缺,陸擎只覺得心上那塊漏著風的洞被這份親近給塞得滿滿當當,燃起的愛火將他的心口燒的滾燙,所有的不安都在此刻煙消云散了。
一個一個輕吻不斷落在蓬松柔軟的發絲上,屬于虞禮身上好聞的果木香氣一個勁兒地往陸擎鼻子里鉆。
他收攏著雙臂,低下頭,將臉埋進了懷中人頸窩之中,貪婪地汲取著虞禮身上的氣息。
喜歡,太喜歡了。
他這輩子都無法離開虞禮,無法不喜歡虞禮,更無法接受站在虞禮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炙燙的吻落在那截白皙的頸子上,陸擎眼神癡癡,低聲喃喃著。
“寶寶,我真的知道錯了,快原諒我吧…”
“我愛你,想跟你結婚,我連婚禮場地都提前訂好了。”
“等你到了22歲,我們就去結婚好不好?”
窗外樹影斜斜,屋內寂靜無聲。
虞禮睡得昏沉,注定沒法兒回答這執拗的問題。
……
…
虞禮第二天是在一片粘膩中醒來的。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等待著視線逐漸變得清明,才轉過頭,試圖尋找那人的身影。
陸擎不知何時起的床,此時此刻并不在房間當中。
昨晚被緊緊抱了一晚上,又蓋著那么厚的被子,虞禮出了一身汗,身上雖然難受,但腦子清明,體溫也降下去了。
他昨天燒糊涂了,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在生氣,察覺到陸擎在身邊,張嘴就是要抱。
現在他退了燒,昨夜的記憶也沒丟失,清楚地記得自己是怎么跟陸擎撒嬌,怎么抓著陸擎的手不讓對方走。
“……”
虞禮眨了眨眼,有些羞惱地抓起被子蓋在了臉上。
陸擎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虞禮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的場景。
聽到開門聲,虞禮停下了動作,翻身看過去,便見陸擎眼底帶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頓時,尚未壓下去的尷尬再次成倍地往上翻。
虞禮繃著小臉,從床上爬起來,拿了件新睡衣,看也沒看陸擎一眼便抬腳進了浴室。
“啪”地一聲,浴霸被打開,沒過多久里面便響起了淋浴的水聲。
陸擎站在浴室門前愣神。
一晚上過去,虞禮的病好了,但好像更生他的氣了。
…
陸氏的資金已經到位,原本讓虞氏內部頭疼不已的項目在鈔能力的加持下重新走入正軌,連續加了兩天班,虞懷遠終于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放松的笑容。
他站起身,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給秘書部去了個電話。
“這段時間大家加班都辛苦了,去征集一下每個部門想吃什么喝什么,派人去訂下午茶,走我的私賬。”
秘書部部長接了活,站起身點了幾個人:“虞總請大家喝下午茶。你們幾個聯系一下各部門部長,問問各部同事想吃什么喝什么,匯集成表格發到群里。”
秘書部頓時響起了歡呼聲。
虞氏每周都會有一次豪華下午茶,但自從項目出問題后每個部門的工作量都開始激增,下午茶也跟著停了。
這次的下午茶不僅僅是能吃到喜歡的食物,更代表著虞氏已經渡過了這次難關,他們不用再日夜擔心哪天公司倒了又要苦哈哈地跑面試了。
聽著外頭咋咋呼呼的聲音,虞懷遠輕輕笑了笑,拿起手機給陸擎播去了一個電話。
那頭接起:“虞總。”
“還在曇花公館嗎?”虞懷遠問:“小禮燒退了沒有,需不需要再讓陳醫生去一趟?”
“差不多好了,今天再吃一天藥應該就能好全。”陸擎看了眼亮著燈的浴室,走出房門。
虞懷遠安了心,繼續道:“我跟爸媽說了你的事,他們想見你一面,感謝你幫助公司渡過難關,你什么時候有空?”
想起虞禮進浴室前把他當空氣的樣子,陸擎苦笑一聲:“等小禮什么時候原諒我,我再上門拜訪叔叔阿姨吧。”
虞懷遠默了默:“你笑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很命苦的感覺。”
陸擎:“。”
從秦越到裴喻,從裴喻到虞懷遠,怎么每個人都喜歡莫名其妙挖苦他一句。
虞懷遠輕咳一聲,又道:“我聽秦總說,你們最近在查許家和裴家?”
“嗯。”面對未來大舅哥,陸擎沒什么好隱瞞:“他們喜歡玩陰的,還敢用聯姻逼迫小禮,那我自然要好好給他們回個大禮。”
陸擎睚眥必報,被遣送出國隱忍三年,回來將陸家一擊必殺便是最好的證明。
盯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與車輛,虞懷遠眸光漸冷。
許家聯合裴家使陰招,他不會就這么算了。既然許家先背信棄義,就算承受虞家千百倍地報復,也得咬牙受著。
……
…
病好的第二天,虞禮準備回江大上學。
在家呆了兩天,錯過了一次陳隨安的組會,比賽作品要修改哪部分他還不清楚,得找時間和邢熠對接一下。
洗漱完下樓時,陸擎已經在廚房幫忙了。見他下來,李叔一邊將早餐端上桌,一邊笑著道:“小少爺,小陸手藝還真不錯,下面條的湯底宣的不得了,難怪之前你沒請師傅,現在我算是明白為什么了。”
虞禮聽著李叔興致高漲的聲音,沒說話,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正在廚房刷碗的男人,坐到餐桌旁吃起了面條。
面條剛一入口他便知道,他吃的這碗面肯定是陸擎做的。
沉默地吃完了早飯,虞禮拿起包準備去上課,陸擎解了圍裙便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察覺到他的動作,虞禮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陸擎忙道:“王叔早上散步的時候把腰扭了,開不了車了。”
虞禮愣了愣,抬眼便去尋王叔的身影。
以往他要出門時,王叔必然已經發動好了車子,等他一上車就能直接出發,然而今天,車庫里安靜非常,并未聽到邁巴赫啟動的聲音。
陸擎把廚房收拾好了,李叔沒什么干,這時也溜達著走了出來:“小少爺,剛剛忘記跟你說了,老王早上把腰閃了,現在在房間里躺著呢,今天讓小陸送你去學校吧。”
虞禮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道:“知道了。”
李叔又溜達走了,嘴里嘀咕:“也不知道老王明天能不能好,這才五六十歲身子骨就這么脆弱,散個步都能閃了腰,不像我,老當益壯……”
目送著李叔離開,陸擎看向虞禮,眼里寫滿了“看,我沒騙你吧。”
虞禮嘴唇動了動,沒說話,徑直走到了車邊。
陸擎美滋滋跑來開車了。
剛上車,虞禮的手機便“嗡”的響了一聲,他瞅了一眼,是邢熠發來的語音消息。
和邢熠熟起來后,因為作品需要完善和修改,為了高效交流,很多時候兩人都直接發的語音,看到這條消息時虞禮也沒刻意將聲音減小,只是像往常一樣點開。
邢熠的聲音立刻便從聽筒傳遍了整個車廂。
“小禮你病好些了嗎?要不要我去你家看看你啊,你兩天都沒來學校,我很擔心你。”
駕駛室,原本輕握著方向盤的手在這一聲出來后不受控制地猛然收緊,男人手背上青筋拱起,臉頰一側的咬肌繃的發硬,漆黑深沉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噴出火來。
小禮?
他走之前明明叫的還是全名,怎么他才走半個月,連小禮這么親密的稱呼都喊上了?
他這個正牌男友現在都只敢喊小禮,憑什么一個搭檔隊友的稱呼優先級能跟他排在同一檔次里?
火氣與醋意瘋狂上涌,陸擎用盡了全力才沒讓自己質問出聲,十分憋屈地坐在駕駛位上開出別墅區。
他開著車,忍不住抽空從車內鏡中觀察著虞禮的表情。
虞禮沒給邢熠回語音,可能是不想回,也可能是因為陸擎在他不愿意說話,車內只能聽見手指敲擊在屏幕上的“噠噠”聲。
虞禮:[病好了,今天會去學校,不用來看我]
陸擎看不到虞禮回了他什么,一個人坐在駕駛室急得半死。
沒過多久,邢熠的語音消息又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這兩天你沒來我都擔心死你了。對了,我還是跟之前一樣在樓下等你?”
樓下?等你?
還跟之前一樣???
陸擎一口氣梗在喉頭,胸膛劇烈起伏。
什么意思,難道他回京城后,每天早上邢熠都會在樓下等小禮,然后兩個人結伴一起去教室嗎?
他走的這半個月究竟發生了什么,小禮什么時候和邢熠這么熟了?
上學的時候都要結伴一起去,那放學呢?中午吃飯呢?難道他們倆也是一起的嗎?
說起來,邢熠的長相類型確實和他有點相似,難道是因為他這半個月沒和小禮聯系,所以小禮把邢熠當成了他的平替嗎?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小禮根本不是這樣的人,肯定是那個邢熠纏著小禮,兩個人又是一組,小禮不好拒絕而已。
然而——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在藝術樓下左側的臺階那里等你。”
聽完這最后一通消息,虞禮將手機鎖了屏。
陸擎一張臉黑如鍋底,他從車內鏡去看虞禮,又在對方發現之前把視線挪回來,看著前方逐漸出現的江大校門,突然很不想讓虞禮去上學。
可現在虞禮還沒原諒他,他根本不敢說。
進了江大,陸擎刻意放慢了車速。
然而車走的再怎么慢,江大就那么大,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當車開到藝術樓樓下時,遠遠地陸擎便看到了站在臺階上張望的邢熠。那人看到了熟悉的車子,連忙從臺階上跳了下來,小跑到了路邊。
陸擎將車停穩,剛想轉頭說話,虞禮卻沒給他機會,直接拉開門走了下去。
邢熠來到虞禮旁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笑著道:“病好了就行,我們上去吧?”
虞禮點了點頭,剛邁步,邁巴赫駕駛室的車窗便搖了下來。
陸擎看著兩人并排的背影,猛烈地妒火燒得他眼眶一紅,他忍不住喊道:“小禮!”
虞禮與邢熠的步子在同一時刻頓了頓,隨即一齊轉身。
這默契的動作再次刺痛了陸擎的眼睛。陸擎嘴唇不受控制地發著抖,可見虞禮望過來,卻還是勾起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中午…我還來這里接你。”
虞禮看著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走神,隨即搖了搖頭:“不用接我,中午我在學校吃飯。”
說完,便轉身走了。
陸擎呆坐在車里,訥訥不言。
邢熠跟在虞禮旁邊往上走,邊走邊忍不住回頭去看那輛一直停在路邊沒動的車,試探著問道:“小禮,你男朋友回來了?”
“……”虞禮正盯著臺階發呆,沒有回話。
邢熠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問了一遍:“小禮?”
虞禮這才回神,低低“嗯”了一聲。
邢熠聞言,語義不明地說:“那…以后豈不是看不到王叔,又要變成他來接送你了?”
虞禮腳步未停,說了句:“也許吧。”
陸擎現在已經不是貼身跟著他的保鏢了,陸氏家大業大,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樣每天都雷打不動地來接送他。
誰來接送自己,虞禮其實并不在意。
他現在有些在意的,是陸擎剛剛的表情。
那副紅著眼眶,眸光期許又難過的模樣,仿佛是一只被主人拋棄在路邊的流浪狗,乞求卻又害怕地想要跟上來。
進教室前,虞禮從走廊欄桿處向下望了一眼。
陸擎還沒走,邁巴赫依然停在原來的地方。
擋風玻璃反射著陽光,看不清車內的動向。
虞禮垂在腿邊的手指輕輕捻了捻,忍不住想。
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好難過。
陸擎會在車里偷偷掉眼淚嗎?
……
…
中午虞禮和邢熠一起去的食堂。
沒回家吃,是因為這幾天都是滿課,他準備用中午的休息時間補一下錯過的組會內容,晚上好回去修改。
距離比賽截止的時間越來越近,作品做完后,還要進行最后一次完善,任務很重。
兩人沿著藝術樓前的大路往前走。
這還是虞禮第一次和自己一起去食堂吃飯,邢熠表現的很激動,他走在虞禮前一個身位,扭頭道:“小禮,我們去吃三食堂吧,那里二樓的砂鍋和魚粉都很好吃,你想吃哪個,我請你。”
“不用了,占用了你中午的休息時間,應該是我請你才對。”虞禮搖了搖頭。
邢熠滿不在乎道:“沒事啊,其實我中午在宿舍也不怎么休息的,要是你以后中午想出來畫作業的話,隨時約我都行,你找我我肯定會出來的。”
“嗯。”虞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們走快點吧,不然待會兒食堂要沒位置了。”
邢熠連忙又加快了腳步。
放學就餓虎撲食般往食堂沖是華國學生的特色,熙熙攘攘一望看不到頭的人群中,一個身量很高的男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后。
他帶著黑色口罩,黑衣黑褲黑鞋,露在外頭的眼睛也是黑沉沉一片,仔細一看,那里頭似乎還帶著些許死氣。
由于他的眼神過于怨念,從他身邊路過的學生都忍不住側目看他,然而看了一眼之后,又會立刻將視線收回來。
沒過多久,學校的各個小群中都出現了這樣一則消息——
[有個穿著一身黑戴口罩的陰濕男往第三食堂方向去了,我剛剛路過,感覺他身上的怨氣能復活八百個邪劍仙,大家要是遇到他還是繞著走吧!]
底下立刻便冒出了許多回復。
[對啊對啊,我也遇到了,跟他對視了一眼嚇的小女子差點與神明畫押]
[他穿成那樣我很擔心他會不會下一刻就拔刀沖向人群把大家都捅死]
[第一眼看過去像被對象甩了]
[不過他好高啊,看起來身材也很好]
[就我覺得他和yl男朋友外形有點像嗎?]
[你這么一說是有一點哈,不過半個來月沒看到yl和他男朋友一起出現了,不會真分了吧?]
[我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虞禮是在三食堂嗎?]
[好像在二樓看到yl了,和他們班的xy一起在砂鍋粉的窗口那里排隊]
[我去…]
有人感嘆。
[這什么詭異的修羅場啊!]
…
第三食堂。
排隊買完了砂鍋粉,虞禮和邢熠找到了一個空位,面對面坐下。
“怎么了小禮?”邢熠將買來的飲料放在了虞禮的餐盤旁邊,疑惑地問道:“怎么一直在看旁邊,是有什么東西嗎?”
“沒…”虞禮垂下眸子,努力地忽視著心頭泛起的奇怪感覺,拿起筷子攪動著碗中色澤鮮艷的番茄砂鍋。
“是不是因為你太久沒來食堂吃飯,有點不適應這么多人的環境。”邢熠笑著說:“不然我們看看有沒有雙人位空出來,換個地方吃?”
“不用。”虞禮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邢熠奇怪道:“那是…?”
“沒事,先吃飯吧,待會兒還要去圖書館。”
“好吧。”虞禮不愿意說,邢熠自然也不能逼著他非說不可,于是也拿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餓了一上午,那碗砂鍋粉很快便被邢熠吃的干干凈凈,他擦了嘴,放下筷子看向虞禮。
虞禮吃飯的動作很文雅,似乎是有些走神,吃粉時嘴巴張的很小,咀嚼的也很敷衍,碗里還剩下大半碗的配菜。
邢熠看著看著,便不自覺勾起了一個笑容,喃喃道:“小禮,你吃飯的時候也很好看。”
虞禮愣了愣,抬起頭問:“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
“沒什么沒什么!”邢熠耳根發紅,忙擺了擺手:“一點碎碎念罷了。”
“……”虞禮沒說話,準備繼續吃飯,然而在他低下頭的那一刻,那道從一開始就時不時落在他身上如影隨形的目光,再一次穿過嘈雜的人群,準確地釘在了他的臉上。
虞禮夾粉的動作一頓,猛地抬頭。
邢熠嚇了一跳,張了張嘴,很是擔憂地小聲問:“怎么了小禮?你好像從剛開始進來的時候就一直有點疑神疑鬼的,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虞禮飯也不想吃了,他將筷子搭在了碗上,看著邢熠道:“從進來的時候,我就一直感覺有人在看我。”
那道視線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虞禮想不察覺都難。
邢熠聞言愣了愣,隨即張大了眼,四處張望,試圖在人滿為患的食堂里找出那個一直在暗處偷看的人。
然而,放眼望去只有端著餐盤四處找位置的學生,根本看不到什么可疑人員。
邢熠不確定地問:“是不是你感受錯了?好像沒看到其他人啊。”
虞禮卻很堅定:“沒感受錯,就是有人在看我。”
“這…”邢熠想說什么,鎖屏上不斷跳出的消息在這時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開了那個名為“江大快遞代取1群”,將聊天記錄往上翻,終于找到了那條一閃而過的消息。
[陰濕男真的在第三食堂,我在二樓吃麻辣燙呢,拍到他的照片了!]
[偷拍.jpg]
邢熠心里咯噔一聲,他點開那張照片,用兩手放大仔細瞅了兩眼,莫名覺得這人看著有些眼熟。
然而他沒來得及多想,便獻寶似的將手機屏幕翻轉過去,放在了虞禮跟前。
“小禮,你看,群里有人說咱們學校進來了個陰濕男,就在第三食堂,你說一直有人看你,不會就是他吧?”
虞禮接過邢熠的手機,將那張照片放到最大。
雖然拍攝角度刁鉆,放大拍攝避免不了模糊,連那人露出來的眼睛都拍不清,可虞禮卻還是一眼便認出了照片里的這人是誰。
他抬頭,眼睛不斷從二樓各個窗口掃過,終于,看到了與照片中一模一樣的“云記水餃”招牌。
將手機還給了邢熠,虞禮站起身:“你在這兒等我一下。”說完,便抬腳往云記水餃的方向走去。
邢熠拿著手機,愣愣地望著虞禮起身。
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對方離開的方向,隨即震驚地張大了眼。
不是?虞禮去的方向,不就是那個陰濕男偷窺的地方嗎??
他怎么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就去了???
然而邢熠來不及阻止,第三食堂很大,客流量又是所有食堂之中最多的一個,他一個愣神的功夫,虞禮便已經走入了人群當中,怎么也找不見了。
第50章 掉小珍珠了
邢熠找不到虞禮的身影,坐在云記水餃前的男人被排隊等座位的學生遮擋了一下視線,再望過去時同樣也發現虞禮不見了。
他看著那個方向,一時間有些愣神。
明明邢熠還坐在那兒,虞禮用過的碗也還好好的擺著,為什么人會突然不見了?
愣神之際,一個身影靈活地繞過了面前每一張桌子每一個人,站到了那黑衣男人的身側。
還沒來得及反應,男人只覺得一股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緊接著,一根手指勾住了他臉上的口罩,直接一把拉到了下巴底下。
男人猝然轉頭——那個讓他找了許久的身影就這樣站在了他面前,眼神淡漠,像是在看一直不守規矩的壞狗。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他站起身,一米九的高個立在對方身前,明明有著十幾厘米的高差,可男人臉上驚慌失措的模樣,卻硬生生讓他的氣勢弱了一大截。
“小禮,我…”
虞禮收回了手:“跟我出來。”
言罷,轉身便往樓梯走。
男人匆忙將口罩重新戴好,快步離開座位,跟在他身后一起出去了。
他們前腳剛走,后腳旁邊那一圈看似正襟危坐吃著飯,實際卻一直用余光偷瞄的學生頓時炸了鍋,和身邊的同伴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我嘞個豆我嘞個豆!剛剛那是虞禮吧,那個群里傳的陰濕男好像真是他男朋友!!”
“不是好像,就是好嘛!”
“我去他一直在偷偷跟蹤虞禮啊?難道真的被分手了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我的cp不要be啊!!”
“媽呀,那今天和虞禮一起來食堂吃飯的那個帥哥,不會是虞禮的新男朋友吧!”
“這樣看來,他們倆的外形好像是同一類型哦,虞禮喜歡這種的?”
“不是,你們哪有證據證明他們倆分手了?虞禮也沒說過啊!”
“要是沒分手,男友哥干嘛打扮成這樣偷偷跟著不敢上前啊?就算沒分也快了。”
“艾瑪,那可是虞禮,我要是男友哥我比他還陰濕。”
接連不斷地討論聲中,不停有人抬頭往樓梯口看,似乎正在好奇著離開的兩人究竟是分道揚鑣,還是重歸舊好。
…
虞禮下樓后便離開了第三食堂,繞到了食堂后方的小花園里。
這里飯點的時候沒什么人來,很適合作為一個臨時談話的場所。
一直走到花園中段,虞禮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一路跟過來的男人。
“說吧。”
“為什么穿成這樣跟著我?”
陸擎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隔著口罩,虞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男人眼中不斷顫動著的眸光,慌張的神色昭示著對方此時的不平靜。
“小禮,我…我……”
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虞禮眼眸微瞇,又問了一遍:“到底說不說?”
這回倒好,直接沉默了。
“不說算了。”虞禮胸口輕微起伏著,呼出口氣,抬腳便往回走。
剛擦過男人的肩膀,便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禮,別走!”陸擎死死攥著那只細瘦的手腕,跨步到虞禮跟前。
男生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陸擎囁嚅著,緩緩抬手摘下了口罩。
那張俊美野性,充滿了攻擊性的成熟面容上,此時此刻正寫滿了不安與恐懼,下拉的眉毛與發紅的眼角,無一不在像虞禮訴說著難過。
像是稍微用重一些的話語去刺激一下,陸擎就要碎了似的。
虞禮心口像被針扎了一般,一下一下泛著酸。他凝視著陸擎,再次開口:“為什么跟著我?”
昨晚那個抱抱凝聚起來的甜蜜十分輕易地便被擊碎了,陸擎眉眼耷拉著,像一只犯了錯馬上就要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啞著聲音道:“對不起小禮,我…我太嫉妒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別生氣好嗎…”
虞禮被他這番回答弄懵了,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什么?嫉妒什么?”
陸擎好像要哭了:“你和邢熠,關系為什么變得這么好了,你們一起上學下學,午飯也要面對面一起吃。我還以為…你不讓我中午來接是因為不想看到我,結果居然是要和他吃飯。”
“小禮,我們都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虞禮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半天才吐出一個問句:“你,嫉妒邢熠?”
陸擎以為他生氣了,心里高高升起的醋意頓時熄了火,立刻滑跪:“對不起。”
虞禮輕呼出口氣,開口解釋道:“我中午和邢熠一起吃飯,是因為生病那兩天錯過了組會,所以特地選在今天中午去圖書館,把會議內容補回來,晚上好回去修改作業。”
陸擎眼睛一亮:“那…”
虞禮繼續道:“至于我們很久都沒有一起吃飯,難道不是因為你一直瞞著我待在京城的緣故嗎?”
眼里剛升起的光再一次熄滅,陸擎聲音越來越小:“小禮,我…中午能和你們一起去圖書館嗎?我不會打擾…”
“不行。”
話還沒說完,便被虞禮打斷了。
“我要回去了。”
虞禮說,掙脫了他的手。
臨走時,不忘叮囑:“中午、下午、以后的每一天,都不許再這樣跟著我。”
說罷,便抬腳往食堂走。
可路程剛走過一半,陸擎那受傷的表情卻在此時不斷從眼前閃回,虞禮腳步頓了頓,也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他沒再繼續離開,而是停在原地,轉身看過去。
陸擎依然還站在那個地方,手中抓著那只黑色口罩,彎曲著脊背,正呆呆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目色低垂,雙眼泛紅,默默地流眼淚。
一滴淚珠滑過左臉,只在下巴處掛了一瞬,便毫不留戀地滴落在了混著泥巴的石磚路上,“啪”地濺起了一捧難以被人注意的水花。
親眼目睹了這幅畫面,虞禮心頭一梗,一股酸意從喉頭直沖天靈蓋,他連離開的步子都邁不動了。
以前怎么沒發現,陸擎這人明明長了一張流血流汗不流淚的臉,可這會兒掉起眼淚來卻一點也不含糊,他才走幾步,說哭就哭,還不哭出聲音,像是生怕他聽到會生氣似的。
就嫉妒成這樣嗎?
虞禮嘆了口氣,抬起手朝人招了招。
陸擎身子一頓,也顧不上擦眼淚了,紅著眼睛便跑到了虞禮跟前。
看著這人委屈又悲傷的臉,虞禮垂在腿邊的手動了動,卻最終還是沒抬起來。
他問:“今天上午你送我來學校的時候,車停在樓下怎么一直沒開走?”
陸擎:“我…”
“是不是也躲在車里偷偷哭來著?”
陸擎似乎是覺得丟人,閉上了嘴。然而虞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沒出息。”虞禮小聲咕噥著,拿出了一包紙巾,從里頭抽了一張塞到了陸擎手里。
“把眼淚擦一擦。”
陸擎緊緊攥著那張紙,聽話地擦起了眼淚。
虞禮沉默了片刻,又道:“一點五十分我會從圖書館出來,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但是不能跟著我進去。”
“好!”幾乎是虞禮話音剛剛落下的瞬間,陸擎便立刻答應了。
虞禮有點受不了他眼睛紅紅地看著自己,偏開頭低聲說:“待會兒不要戴這個口罩了,跟個變態跟蹤狂一樣。”
說完,這回沒有再停留,轉身走了。
陸擎站在原地,目送著虞禮的身影遠去,忍不住又驚又喜。
他從路中間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差點要高興地跳起來。
離開了小花園,陸擎看了眼那個口罩,一抬手便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雀躍地往校圖書館走。
他不是變態跟蹤狂。
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擔心老婆生命安全的靠譜保鏢罷了。
……
…
“小禮,你剛剛自己一個人去找他,沒出什么事吧?”
往圖書館去的路上,邢熠忍不住擔憂地問。
“沒事啊。”虞禮隨口答道:“有事我還能站在這兒跟你說話嗎?”
不僅沒事,某位嚇人陰濕男還因為他幾句話偷偷站在小花園里掉小珍珠。
“說的也是。”邢熠說著,卻不由地念叨道:“但是小禮你突然一個人過去找他還是有些沖動了,那個人長的高高壯壯的,要是有什么歹心很危險的,下次最好不要這樣了。”
虞禮其實有些煩除了爸媽哥哥以外的人對自己說教,但邢熠明顯是擔心自己,他還是耐著性子“嗯”了一聲。
見他答應,邢熠本來還打算再接著說幾句,然而一抬頭,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頓時“臥槽”出聲:“什么鬼?!他怎么都跟到圖書館來了??”
虞禮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圖書館外的座椅上,正坐著一個黑衣黑褲黑鞋的高壯男人。
那人似乎是聽到了這邊傳來的動靜,猛然抬頭,露出了那張沒被口罩遮蓋住的臉。
邢熠登時像見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這,這…他,他他他!”
“小禮,他不是…!”
虞禮“啊”了一聲,臉上看不見絲毫訝異的表情:“嗯。”
邢熠驚訝:“你知道?”
虞禮:“口罩是我讓他摘的。”
邢熠立刻便想通了。
難怪虞禮敢獨身一人去找對方,難怪虞禮一點也不害怕對方會對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舉動,原來早在看到那張模糊的照片時,虞禮便已經將人認出來了。
他看了看坐在長椅上眼巴巴望過來的男人,又看了看虞禮沒什么表情的臉,嘴唇動了動,最后卻還是沒將那個問題問出口。
他們走進了圖書館,男人沒上前來攔,也沒跟上來。
邢熠偏頭,望著虞禮白玉一般的側臉,忽然便止不住地心口狂跳。
越了解虞禮,便越忍不住喜歡。
以前只能壓抑著,但現在……
回憶起兩人之前不同以往的氛圍,邢熠唇角難耐地勾起。
要是他們分手了的話,那他是不是可以…?
或許,待會兒能找個機會確認一下。
…
自從虞禮和自己確定了中午要復盤的會議內容后,邢熠上午便已經將陳隨安提出的建議匯總成了一個文檔,為了不打擾別人,兩人找了一個較偏的位置,沒過多久便將要修改的內容和建議交流完了。
距離原定離開圖書館的時間還剩二十分鐘,虞禮起身去借書,邢熠則留在位置上,打開群聊看了一眼。
十分鐘前群里轉發了一個名為[校園陰濕男竟是yl男朋友!]的帖子,吸引了很多群友去吃瓜。
邢熠也點進了那個帖子,刷起了回帖。
由于陰濕男的事情已經在大大小小的校園群里傳遍了,這個扒身份的帖子很容易便吸引了一大堆人前去圍觀,更別說還涉及到了虞禮和他的男朋友,樓內相當熱鬧。
【爆】校園陰濕男竟是yl男朋友!
1樓LZ:群里談論的校園陰濕男已解碼!!第三食堂許多目擊證人都看到了他的臉!就是yl男朋友無疑!!
2樓:我是樓主朋友我作證!當時我和她就坐在陰濕男旁邊,眼睜睜看著虞禮走了過來,一把拉下了陰濕男的口罩,媽呀兩張帥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3樓: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4樓LZ:然后虞禮就叫男朋友跟他出去,男朋友超級聽話地跟出去了,后續樓主就不知道了,咱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跟過去啊
5樓:我嘞個豆,明明是正宮為啥要穿成那樣跟著自己男朋友啊?這也太奇怪了吧,別跟我說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6樓:我方猜測,兩個人應該是分手了,男朋友想挽回yl,在看到yl和另一個男的吃飯之后破大防,所以才全副武裝偷偷跟蹤!
7樓:路過嗑了,就愛這一口忠犬陰濕味
8樓:不是?別亂說啊,怎么就分手了,說不定就是吵架了呢,上次你們也說分手,其實人家關系好著呢,都同居了!
9樓:笑了,結婚的還能離婚,同居又咋了,我看他們現在這樣鐵定是分了
10樓:你說分了就分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11樓:你說沒分就沒分?你以為你是誰啊?
12樓:草,怎么吵起來了
從這層樓開始往后,陸陸續續吵了幾百層,全是cp粉和分手派的大戰,還有人趁亂開了個投票貼,投分手的和投沒分手的比例五五開,誰也沒壓過誰。
邢熠看著這個帖子,心情驀地沸騰了起來。
他剛剛還在想著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問問虞禮,只是一直都開不了口。可現在,現成的機會送上門來了,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沒過多久虞禮便從書架后走了出來,手上拿著兩本有關神話和圖騰的設計圖集。
剛坐下,邢熠便將手機遞了過來,故作不經意地問:“小禮,論壇有人解碼了那個陰濕男就是你男朋友,很多人都說…都說你們分手了,真的假的?”
說到“真的假的”時,他故意提高了語調,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只是單純地想八卦,并無其他意思。
虞禮盯著屏幕上的爭論他與陸擎分沒分手的言論看了一會兒,抬起手,將邢熠的手機推了回去。
拿著書站起身,他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虞禮沒有回答邢熠的問題。
看著虞禮離開的背影,邢熠愣了愣,一抹狂喜霎時涌上了心頭。
如果兩個人的感情沒有破裂,那么沒分肯定就會說沒分,甚至還會因為校友的胡亂猜測而感到憤怒。
可如果感情真出了問題,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要么實話實說,要么就是像現在的虞禮一樣,選擇拒絕回答。
邢熠斷定,就算他們現在沒分手,恐怕也快了。
他欣喜若狂地追了上去,對虞禮道:“下周我過生日,準備請舍友出去聚餐,你會來嗎?”
虞禮偏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到時候把地址發給我吧。”
畢竟他之前就答應了要送邢熠生日禮物,順便去參加對方的生日聚餐也不費什么事。
“好!”抑制住心頭狂喜,邢熠追問:“你想吃什么菜?中餐還是西餐?”
虞禮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你的生日,你來決定吧。”
“好。”邢熠傻笑了一聲:“那我來決定。”
他并沒有高興多久。
一出圖書館,一個黑色的身影便迎了上來。
“小禮。”壯碩的人影擠到他們倆中間,邢熠揚起的嘴角還沒降下來,身體便一個踉蹌,往旁邊一歪。
虞禮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扭頭看向邢熠:“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邢熠摸著被撞到的地方,扯起嘴角笑了笑。
下一秒,陸擎的腰側被一只小手重重掐了一下。
不痛,卻腰眼一麻,綿軟的觸感讓他差點呻吟出聲。
喉結上下滾了滾,陸擎不動聲色地轉頭凝視著邢熠,開口道:“不好意思,沒看清,撞到你了。”
“沒關系,我也沒什么事。”邢熠保持笑容。
“陸哥,你還在這啊,剛剛怎么沒跟我們一起進去?”
“不打擾你們討論作業。”陸擎隨口答著,又蹭回了虞禮身邊:“小禮,下午我在樓下等你。”
“嗯。”虞禮瞅了他一眼,眼眶不紅了,臉上表情看著也沒那么可憐了。
特別好哄…
虞禮回想起在小花園沖對方招手時,那人邊掉眼淚邊健步如飛的樣子,又覺得有些滑稽。
其實他根本沒哄,陸擎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一旁,邢熠面色不算太好。
難道他剛剛的分析是錯的?其實兩個人只是單純的鬧別扭了嗎?
可如果只是鬧別扭,陸擎根本不需要這樣卑微…
不知是懷著怎樣的心態,他走到虞禮的另一邊,故意提了提聲音:“小禮,生日聚會定在下周五可以嗎,咱們班不是下午沒課嗎。”
不是自己的生日,虞禮沒什么意見,邢熠問了他便答應了:“都行。”
陸擎愣了愣,原本還笑著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低頭看著虞禮秀挺的鼻梁,可憐兮兮地小聲問:“我能去嗎?”
虞禮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人家生日跟你有什么關系。”
陸擎一下便蔫了。
他一路跟在虞禮身邊來到教學樓下,原本想送虞禮上去,卻被抬起手制止了。
他沒辦法,只好眼巴巴地目送著兩人上樓。
下午虞禮滿課,他有事,也不打算像上午一樣呆在車里等,一腳油門驅車開往秦越的公司。
路程剛過一半,秦越的電話便過來了。
“陸哥,你到哪兒了,陸正群那個老東西催了。”
陸擎語氣冷淡:“讓他等著。”
秦越罵罵咧咧:“我也是這么說的,這死人不敢催你就一直給我彈電話,煩都煩死了。”
陸擎:“快了,馬上,你再煩一會兒吧。”
秦越對著屏幕比了個中指。
五分鐘后,邁巴赫停在了公司樓下,陸擎在秦越的公司有股份,直接走的總裁直梯上樓。
他剛一出電梯,便發現秦越已經一臉八卦地在門口等他了。
見他出來,秦越笑嘻嘻摟住了他的肩膀:“上午戰果如何?車都開來了,虞禮同意你以后繼續接送他了?”
“沒有。”陸擎跟著他往辦公室走。
“沒有?”秦越疑惑:“那虞禮怎么會同意你送他?”
陸擎癱著臉:“王叔腰閃了,開不了車。”
秦越:“……”
秦越:“感謝王叔的腰。”
……
…
臨近放學,陸擎重新將車開回了江大,他坐在車里,左手手臂搭在車窗上,輕捏著鼻梁。
陸正群作為陸正雄的大哥,他的親大伯,心眼子只多不少,光從不久前踢崔琳和陸天賜出來擋刀的舉動便能看出,這人既有長久蟄伏的耐心,也有當斷即斷魄力,這樣一個人,逮到機會便會出來咬你一口,哪怕沒法兒給你帶來麻煩,也能惡心惡心你。
一下午的線上會議,陸正群拐著彎兒地試探詢問,用大伯的身份陰陽怪氣,讓陸擎想將對方連根拔起的心越來越強烈。
現在不除,始終是個禍患。
陸擎想的投入,絲毫沒注意到虞禮已經走出了教學樓,站在了后車門外。
直到門被拉開,他才堪堪回神。
虞禮看了他一眼,從那張臉上看到了些許疲憊之色。
“你怎么了?”虞禮問。
陸擎愣了愣,十分受寵若驚:“沒事,就是下午開了個很久的會。”
虞禮盯著他看了片刻,冷不丁開口:“我一直想問,你剛剛上任,就給虞氏一個即將破產的項目投這么多錢堵窟窿,陸家人會同意嗎?”
陸擎聞言立即點頭:”當然,這個你不用擔心。”
虞禮轉身關上車門,輕聲問:“你用了什么理由?”
他知道陸擎是新任的陸家家主,陸氏由他說了算。可他也知道,作為一個早就被父親放棄的孩子,突然橫插一腳奪走了那個人人覬覦的位置,哪怕如今已經塵埃落定,可暗中窺伺的人絕不會放任他坐的如此舒服。
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陸擎的親大伯。
這次注資,絕對有著能讓陸家人拒絕不了的理由。
他是虞家人,是受益方,更是陸擎的男朋友。虞禮認為自己有必要知道。
親耳聽到虞禮問出這個問題,陸擎卻沒有絲毫驚訝。
虞禮沒有管理公司的心,但不代表他不聰明,一開始不問,恐怕是因為太生他的氣了,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陸擎搓了搓手,小聲道:“小禮,我告訴你,你能不把我趕出去嗎?”
虞禮:“?”
虞禮:“你用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理由?”
“沒有…沒有很大逆不道。”陸擎說著,期期艾艾地抬起眼睛瞅他。
虞禮點了點椅背:“快說。”
“……”
陸擎現在對騙虞禮這件事已經有了心理陰影,他不敢撒謊,只好囁嚅著開口:“聯姻…”
虞禮:“…什么?”
陸擎聲音更小了:“理由就是,陸氏要和虞氏聯姻,以后就是親家了…”
他說完,忐忑地觀察著虞禮的反應。
小禮會生氣嗎?要是小禮生氣了,他今晚還能呆在曇花公館嗎?
各種念頭從腦海當中閃過,陸擎一顆心七上八下,懊惱與后悔再次涌上心頭。
小禮還沒有原諒他,怎么可能同意和他結婚,早知道不說了…
然而,出乎陸擎意料的是,虞禮并未生氣,聽完他說的話,也只是斜斜地睨了他一眼。
一陣令人心慌的沉默后,車內響起了一聲輕笑。
“行啊,我同意了。”
陸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頭,眼里霎時間爆發出了一陣驚喜的光彩。
“小禮!你…你真的愿意跟我結婚嗎?!”
虞禮撐著臉,偏過頭望向窗外,緩緩吐出一句話。
“什么結婚,不要說的那么親密。”
“商業聯姻,做做樣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