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唯一答案
工藤新一從未想象過真的讓烏丸沙耶穿上帝丹高中的校服，這兩者似乎就是毫不關聯的存在。
而現在，他竟然真的看到了。
“難道才一個白天不見，就不認得我了？”少女的語氣好像有些不滿。
她朝前走了兩步，裙角隨著步子而蕩漾，晚霞那樣漂亮，緋紅如深秋的楓葉。
“沙耶……”他再次喃喃。
烏丸沙耶皺眉：“叫‘姐姐’。”
“……”
這哪里是姐姐不姐姐的問題啊，問題難道不該是——
烏丸沙耶為什么會穿著帝丹高中的校服嗎？！
“喂喂！什、什么啊！你從哪里找到了這樣一身衣服？”
“你說得我好像小偷，”少女秀眉一皺，直接伸手拎起來男孩的手，朝路邊那輛已經吸引諸多目光的豪車走去，“上車再慢慢說，這里人好多，吵死了，我等了你好久。”
這樣的烏丸沙耶果然不是夢啊……柯南被渾渾噩噩地拖上了車。
直到車里恒溫的空調風吹向他的臉，他才找回了一點自己的理智。
他一臉難以理解地看著烏丸沙耶：“你去帝丹上學了？”
“這很難理解嗎？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
“喂喂，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那么忙，而且你根本就不需要學業，你怎么就去帝丹上學了？”
“誰說我不需要學業了？”烏丸沙耶高昂著頭抱起手臂，理直氣壯，“你的意思是我要用我百年之前的學業證明在現在這個社會上行走嗎？”
柯南聞言條件反射地朝駕駛位看去，不過今天他們竟然換了一輛車，駕駛位和后面的乘客位被隔離開，隔音效果頗好。
他收回視線，回味了一下烏丸沙耶的話，氣勢一下弱了點：“倒、倒也不是沒道理，但……”
烏丸沙耶輕哼一聲：“我什么時候說的話沒有道理過？而且小蘭和園子都很好，我……和她們做了朋友。”
最后那幾個字她頓了一下，隨后飛快無比順暢地說完了。語氣非常理直氣壯，語氣倒反而讓人覺得她心虛。
或者說，不是心虛，只是對這件事本身有著一些畏懼。
柯南瞪大眼睛：“所以……你去了我們班？”
“啊，”烏丸沙耶頷首，嘴角一勾，眼睛玩味地看向柯南，“老師很貼心地把我安排在你的位置上了，說教室沒有空位，反正你最近剛復活，還有很多事情忙，也來不了。”
柯南：“……”
柯南：“什么叫‘剛復活’啊喂……”
烏丸沙耶特意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柯南，就是為了嚇唬他，讓他先前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瞞著她。
雖然是臨時做的決定，讓烏丸家那邊的人通宵找人給她安排了上學這件事，但目前看來……收效還算不錯。
柯南糾結的表情維持了很久，中間偶爾會閃過思考和難以置信，但最后還是松了口氣：“也好，在我們班的話，園子和小蘭都可以和你有個照應。”
他一頓，又嚴肅地看向烏丸沙耶：“不過你要離青山澤遠一點，那家伙最——算了，他那點伎倆最多騙一騙那些單純的女孩，倒是也騙不了你。”
烏丸沙耶：“……”
她瞇了瞇眼：“我怎么感覺不像是在夸我？”
“……當然是夸贊！”男孩連連點頭。
烏丸沙耶撇撇嘴，轉過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不出意外，這輛車還是回烏丸宅，而明天它依舊會把他們送到學校。
至于烏丸集團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會落下。現在她沒有了詛咒，沒有了倒霉的弟弟，沒有一切阻礙，她有足夠的時間和生命大展身手，學業還不夠資格成為這其中一顆擋路的石頭。
甚至于說，帝丹高中，反而是她獲得的一種新生活。
或者說是一種新嘗試，亦或是……她給自己的一個機會。
她邁出這一步，允許自己去大膽的想“感情”，去爭取“感情”，無論是小蘭和園子，還是……
柯南也在此時偷偷看向烏丸沙耶。
少女的黑色發絲散落著，眼眸黑而亮，她望著窗外，眸中倒映出小小的晚霞。
她變成了她最為“烏丸沙耶”的樣子。
明艷、美麗而自信-
生活似乎是經過了暴雨夜后恢復晴朗的大海，平靜、明媚而溫暖，即便是冬日也絲毫不覺冷意。
高三結業那年的春天，東京櫻花格外地茂盛，鮮艷粉嫩，帝丹很多學生都駐足在路邊拍照。
相比之下，反倒是拿著手機、連眼神都沒有分給櫻花一眼的少女在人群中頗為顯眼。
“對，這次的合作我去親自談，烏丸集團就算再有錢也不能讓那個廢物拿著六十億去折騰……”
她倚靠在一顆樹下，手里還握著東大的入學通知書，眉眼間冷淡地像慵懶的貓，周圍一小圈都沒有人輕易去靠近。
誰都知道這是烏丸集團的家主大小姐，也不知道帝丹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讓鈴木集團和烏丸集團的大小姐放棄各所私立貴族學院而選擇它。
“雖然脾氣是沒有網上傳言的那么差勁……但是秋平，你真的確定要去嗎？”
角落里幾個攢動的人頭在竊竊私語，他們中間圍著一個頗為陽光的黑皮少年。
秋平俊陽，人如其名，帥氣又朝氣蓬勃，籃球隊主力，帝丹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但一直情竇未開，直到去年看到一個嫌棄操場地面怎么這么老舊，隨即打了一通電話讓人來修建操場的少女。
他的訓練都在籃球場，但可能受名字的影響，他更喜歡在戶外打籃球，可惜帝丹操場中間的籃球場地面確實太老舊了，總是容易腳滑，很影響發揮。
秋平旁邊一個瘦高的男生抓狂：“你真的不能因為她出錢修了戶外籃球場你就喜歡她啊啊啊！”
“才不是因為這個理由！”秋平俊陽認真地反駁，“她在打完那通電話之后卻摸了渾身都是泥水的小露，還帶它去洗澡！”
小露是他養的貓，和他一樣……很愛戶外運動。
那天小露偷偷跟著他上了學，摔在泥潭里，被比他早一步到操場花園的烏丸沙耶看見。
“……這的確是讓人心動的點啦，”另一個染著金色頭發的少年抓抓頭，“但是，對方可是烏丸集團的大小姐誒，她是不會答應你的！”
“答應？”秋平俊陽笑了笑，邁步出了人群。
“我才不需要什么答應啊，喜歡一個人，那就要告訴她嘛！”-
“所以……你是因為我修了籃球場，然后洗了你的貓，所以喜歡我，向我告白？”
烏丸沙耶剛掛電話，就看見一個沒什么印象的男生朝她走來，隨即有禮貌的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話。
對方說自己叫秋平俊陽。
秋平俊陽隨即點點頭，笑得燦爛：“其實不全是因為這些才喜歡上你，更準確地說是‘一見鐘情’！”
烏丸沙耶“哦”了一聲。
雖然她的身份沒有隱藏，但也有不少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者知道了也想試一試的人向她告白。這大半年來她已經很熟練地拒絕了。
“但是我不喜歡你，秋平君，就這樣吧。”她頷首。
基本這種情況下，對方要么尷尬地離場，要么繼續糾纏，或者垂頭喪氣，但是秋平俊陽點點頭，依舊笑得非常燦爛。
“好的，我知道了，多謝你肯聽完我的話，也謝謝你修了籃球場、還洗了小露！你真的是個好人！”
“……”烏丸沙耶眨眨眼，忽然歪頭，“你和別人不一樣。”
“什么？”秋平俊陽一愣，但也很快明白了烏丸沙耶的意思，“哦，那是因為他們都是抱有‘想要’來的，但是我沒有。我本來也沒想過烏丸小姐會回復我的心意，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喜歡和感謝告訴烏丸小姐而已。”
“只是想要……告訴我？”烏丸沙耶這次換了個姿勢倚靠著樹。
但這個姿勢似乎不太舒服，她又徹底站起來看著秋平俊陽。
他道：“是啊！可能我和他們的想法不太一樣吧……我覺得表達喜歡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我很感謝那些喜歡我的人，這會讓我知道，我很好。”
“所以我也不吝于去表達我的喜歡，就像現在一樣，因為烏丸小姐是很好的人，所以我會喜歡烏丸小姐。”
烏丸沙耶頓了頓：“可是你覺得我需要你的認同嗎？認同我是個好人？”
這是一句比較銳利的話了，旁邊樹叢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好像有人冒頭說著“就算是烏丸家的人也不能——”，但下一秒又不知道被誰壓了回去。
秋平俊陽卻依舊笑著，他認可地點點頭：“當然不需要，但感情也帶有著力量——我堅信這一點。”
語罷，烏丸沙耶罕見地安靜后點點頭。
“你說得對。”
秋平俊陽一愣，隨即笑得更陽光：“這樣看來，原來烏丸小姐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烏丸沙耶一愣：“我……”
少女清冷的聲線被拉長，最后化為一句很輕的“嗯”。
“算是吧，”她又補充，“算是吧。”
秋平俊陽哈哈大笑：“那他真是一個幸運的人！”
一段對話結束，它甚至不像告白，而像路人之間的閑聊。秋平俊陽朝烏丸沙耶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樹下。
烏丸沙耶的周圍恢復了安靜，她眨眨眼，直到秋平俊陽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她才抬起頭看向天空。
天空澄明蔚藍，像極了某個人的眼睛。
她已經快半個月沒見過工藤新一——或者說江戶川柯南了。
其實當初說是住在她家，但那家伙堅持自己不需要照顧，所以搬回了工藤宅，對外的借口是借住在親戚家。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聯系，雖然見面比過去住在一起的日子少了很多，但卻勝在平穩。
“所以這家伙竟然半個月都沒從美國回來嗎？”烏丸沙耶喃喃自語，隨即又撇嘴，輕哼一聲。
算了，隨他便吧，她最近也忙得厲害。
烏丸沙耶想著準備轉身離開，卻不想右側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這所學校還有除了小蘭園子以外有如此膽量敢從背后拍她肩膀的人？
烏丸沙耶一頓，詫異地轉過身，卻再一次撞進一片藍色的天空里。
“鐺鐺——”少年笑著，碎發被風吹散，身上的藍色校服和她頗為搭配。
“怎么樣，是不是好久不見，沙耶小姐？”
“……？”
烏丸沙耶真的呆了兩秒：“工藤……新一？”
“是，如假包換，”少年一只手揣著口袋，那副又有點懶散又有些帥氣的樣子真是一點沒變，“本來以為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能見到你，結果在這之前倒是幫你解決了一點麻煩事。”
“麻煩事……？”
“是啊，剛才那幾個家伙差點為了秋平俊陽抱不平，想要出來找你，被我拉下去了。”
烏丸沙耶想起剛才草叢里窸窸窣窣的動靜了。
“……我才不需要，我身邊有保鏢的。”
“我是怕他們受到精神和**上的雙重打擊，”工藤新一靠在了剛才她倚靠的地方，兩只手墊在后腦勺上，輕松地看著烏丸沙耶，“我認識秋平，是個很好的家伙。我還以為他喜歡的女生會是那種……溫柔系？沒想到會是沙耶小姐。”
烏丸沙耶瞇了瞇眼：“……半個月不見恢復了身份，所以就敢這樣和我講話？”
現在全東京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敢和她說話的人。
不對……園子那家伙可能真的會這么說。
工藤新一理直氣壯：“太開心了，所以讓我放肆一下吧。”
烏丸沙耶哼了一聲，轉身朝著校門口走去：“好啊，你繼續隨便放肆吧，我還有事情要忙。”
她轉身走了沒兩步，溫熱的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喂喂——開個玩笑。這么就不見，總不能就這樣短暫地見一面吧？”
烏丸沙耶任由工藤新一拽著她的胳膊，她抬頭看向工藤新一，明亮的雙眸帶著點懶散的笑意。
“難得能讓你這么開心，明美的妹妹這次做出來的解藥是最終版？”
工藤新一長舒一口氣，把手提包搭在肩頭：“是啊，‘江戶川柯南’終于可以徹底消失了。”
“恭喜。”烏丸沙耶一頓，然后輕輕拍了兩下手。
他們并肩走在路上，已經開始有人小聲討論他們，但被討論的兩位本尊反而毫不介意。
“話又說回來，”工藤新一說，“剛才沙耶小姐對秋平俊陽說……沙耶小姐有喜歡的人了。”
“！”
烏丸沙耶想到了工藤新一聽見了這句話，但沒想到他會直接這樣說出口。
她受驚似的猛然轉過頭看向少年，對方笑得依舊燦爛。
但細細看去，耳廓已然紅的厲害。
少女態度微微松緩下來。
“是嗎？”她歪頭，眼眸微闔，任由陽光灑下來，“我怎么不記得？”
工藤新一笑了笑：“就知道沙耶小姐會耍賴。”
“這怎么能算是‘賴’？”烏丸沙耶理直氣壯，“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問題都需要答案。”
少年眨眨眼，對方明明是在耍賴，但這又真的算是“賴”嗎？他自己當初也說了，自己不需要答案，不需要結果。
這算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啊……少年無奈地舉手投降：“是是——沙耶小姐說的都對。”
他們已經快走到校門口了。
今天是結業日，從今天起邁出帝丹的校門，他們的高中生涯就徹底結束了。
即便工藤新一在這期間一共沒來上兩天學，他的座位已然成了烏丸沙耶的座位，但這并不影響他依舊能畢業，甚至拿到了東大的錄取書。
兩張東大的入學通知書在手中被風吹響，像蝴蝶輕盈的兩只翅膀，扇動著要飛向更遠的未來。
“工藤新一，”烏丸沙耶忽然開口，很輕，很平靜，但很認真，“歡迎回來。”
少年停下腳步。
烏丸沙耶也跟著停下，他們停在了邁出校門口的前一步，她歪了歪頭看向工藤新一，少年也在看著她。
“怎么忽然這樣看著我？”
“不……”工藤新一低頭，然后忽然笑起來，“只是忽然覺得，我也欠沙耶小姐這樣一句，竟然一直都沒有說，這可不行啊。”
“……什么？”
烏丸沙耶愣住，卻見工藤新一一腳邁出了帝丹高中的大門。
他站在門外，轉過身看向她。少年比她高出不少，微微垂下的視線被碎發侵擾，但并不妨礙他們對視。
他們的對視，從一開始、最開始，無論是細碎的發絲還是喧鬧的人群，無論是微風還是死亡，都沒能阻礙。
“沙耶小姐，”工藤新一又重復，“烏丸沙耶小姐。”
“雖然遲到了一年多，但還是——歡迎回到這個世界。”
少年朝氣而溫柔的聲音落下來，很輕易地貫穿了烏丸沙耶整條生命線。
確實，工藤新一應當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會歡迎她回來的人。
她也被人期待著，被人迎接著。
少女的指尖顫了顫，但下一秒，她卻抬起手，握住了工藤新一的手。
少年的眸子驀地睜大，卻見黑發少女一腳邁出了帝丹高中的門。
他們一下子貼得那么近，她幾乎一步躍進了他的懷里。
“謝謝。”她說。
而因為太近了，她的聲音終于不再清冷，模糊而溫暖，帶著氣息落在他耳邊。
“工藤新一，接下來的話，我這輩子只會說一次，所以你最好仔細聽，然后記下來。”
“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所擁有的、唯一的答案。”
“這是我人生中唯一幸運的事情。”
她閉著眼睛邁出這一步，但她能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地接住，接在懷里，然后環抱。
“我也一樣，”耳邊的聲音說，“但不該是‘唯一’。”
風吹來。
“而是‘最’——”
“是‘最幸運的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