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海島（3）
月光很薄地落下來。
空氣寂靜一瞬，海浪翻涌一次，空氣再寂靜一瞬，海浪再翻涌一次。
如此往復，就像心跳。
烏丸沙耶能聽到心跳聲，只是不知道是誰的。
她歪了歪頭，眉頭不自覺皺起：“你什么時候沒有救下我？”
工藤新一：“……”
面前的少年怔愣慌張了一瞬，張開的口又閉上，烏丸沙耶立刻意識到他又在用他那聰慧的大腦開始思考了。
要聽實話——她莫名有著非常強烈的預感，她想要聽實話。
那就不能給工藤新一思考的時間。
她忽然又往前邁了兩步，雙手抱胸，彎腰定定看著工藤新一：“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黑發流下來，淌進少女姣好的身材里。
工藤新一差點跳起來：“喂喂！”
“沙耶小姐，你——”
他臉燙得厲害，條件反射地想要后撤，但身后也是熾熱的火，他竟然一下子無處可逃。
“不是，那個，沙耶小姐，你不要這樣過來啊，我會被烏丸集團追殺——”
“不要轉移話題！”
“哈？我才沒有！”
“那你快說，三、二、一——”
“就——就剛才啊，差點沒救下沙耶小姐，嚇死我了！”
工藤新一揚聲喊出答案。
空氣一下子又靜了下來，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烏丸沙耶鴉睫一顫，沒說話。
工藤新一憋著半口氣，慢慢說道：“是沙耶小姐剛剛聽錯了吧？我說，如果我沒救下來沙耶小姐，那才是我會后悔的事情……吶，還好我們現在都安全地在這里，是吧？哈哈哈……”
他又撓撓頭，烏丸沙耶看著他，沉默著，她腦海里閃過她和工藤新一的過去。
炸彈、刀殺、火災、木倉殺……然后是后來的相遇又同居，她想幫他擺脫組織的追查，他又在海里把她救下。
每一幕都清晰，烏丸沙耶當然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她從不懷疑自己，無論是聽到的，還是記得的。
胸口仿佛有股酸熱的火在燃燒。
“工藤新一，”她抿唇，聲音低下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騙我，我就——”
她卻又一頓。
她發現自己好像說不出什么。
不理你？跳下海？把你是江湖產柯南的事情昭告天下？
都無聊幼稚至極。
自己好像沒什么能夠威脅他的。
她的聲音高起來，卻落不下來，面前的少年還看著她。
“你就……？”
“……”
她最擅長以權勢壓人，以算計哄騙人，以金錢收買人。
但這些于工藤新一而言都不管用。
這也就意味著，她沒什么能威脅他的——
她沒什么是他非常在乎的。
“……”
身后的火焰噼啪響著，她咬了咬嘴唇，最終慢慢站起來。
“沒什么。”她輕輕說。
烏丸沙耶又擺擺手：“沒什么，隨便你要說什么。”
她抱著胸口的手臂垂下來，和發絲交纏著劃過夜色，在工藤新一的注視下回到剛才坐著的地方。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忽然覺得好險。
他不是很想說這件事——并不是有什么壞處，只是以烏丸沙耶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他拿自己的命去承受詛咒只為了救她，那她又不知道將來要拿什么東西感謝或者愧疚。
……雖然烏丸沙耶表面上肯定不會表現出來。
他輕輕吐出剩下的那半口氣。
剛才她離他那么近，咄咄逼人的不僅是聲音，還有烏丸沙耶本人。那雙眼睛光是看著他就讓他很難思考，更不要說他終于說出的謊言還磕磕絆絆。
再差一點，他可能就要說出來了。
但烏丸沙耶忽然放棄了。
這大小姐肯定不會信吧？他想，然后目光追隨著她回到火堆的對面，光影交織，她沉默地坐在火光里，任由發絲在夜色里亂飛。
工藤新一有些尷尬地撓撓臉頰。
一看就是生氣了。她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么，但他不想讓她這樣，兩個人之前斗嘴玩鬧的狀態就剛剛好。
所以是不是要……哄一哄？可是怎么哄？那些老土的方式——買禮物或者出去玩，且不說在海島上達不到，就算可以，對于烏丸沙耶好像也沒什么用。
她什么都不缺。
他有些懊惱。
他感覺自己開始經歷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棘手和茫然，雖然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當初他也不是沒見過同班生氣的女同學，而她旁邊的男生就在那里慌亂地哄慰。
只是當時他覺得——好麻煩啊，還好這種事情和他無關，還是福爾摩斯有意思。
工藤新一呼出一口氣，又偷偷看烏丸沙耶，發現她在靜靜地看著火苗，好像也是在想什么，只是他不知道。
就像福爾摩斯有時也猜不透艾琳在想什么。
但福爾摩斯不會否認艾琳的美麗。
他看著烏丸沙耶，目光忍不住想要停留，甚至靠近。
而就是這時，烏丸沙耶忽然抬起頭，黑色的、沉靜的瞳孔撞進他的視線里。
“工藤新一。”
她淡淡地、沒有命令或懇求，只是認真地陳述著說：“我想你不要再騙我。”
單刀直入，不必威脅或哄慰。
他們都不缺一切，除了對方直白的心-
這件事情要解釋起來很長，但他們當下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烏丸沙耶聽著工藤新一用非常平淡甚至偶爾詼諧的語氣說著她死在木倉后的一切，然后回想過去的回憶，那個在面包店里忽然沖進來的男人。
他改變了她只能死亡的命運，而她現在能回憶起的，只有那一雙墨鏡。
她當時看不見墨鏡下的眼睛，在這之后的很久，烏丸沙耶會想那人是誰，為什么要幫她，他墨鏡下又是怎樣一雙眼睛——算計的、別有預謀的，亦或是其他。
現在她好像知道了。
不僅知道了這些，還知道了過去的每一次糾葛，原來不止她一個人記住。
“……就是這樣，”少年說著還“哈哈”干笑了兩聲，“那個……也不是想要騙你，沙耶小姐，我只是覺得事情既然結束了，也不是非要說出來……吧？哈哈——”
烏丸沙耶覺得自己很平靜地聽完了。
但工藤新一卻握住了她的左手，然后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他還刻意放輕松著語調：“阿啦，這樣握著土的話，大小姐的手就臟了啊。”
他拍掉自己掌心的土，然后想要收回，卻被她重新捏住手腕。
“那為什么我剛才問你，你不說？”
“……”他一噎，猶豫了一下，又泄氣，“好吧。實話說，我不想讓你終于找回來的人生還要再去考慮其他的糾葛。”
烏丸沙耶淡淡地嘴硬：“你想多了。”
工藤新一毫不猶豫：“我才沒有。”
烏丸沙耶：“……”
工藤新一又輕舒了一口氣：“好啦，現在我真的沒有任何任何一件事是瞞著沙耶小姐你的了。”
“……我不騙你了。”他說。
烏丸沙耶一頓，手松開了工藤新一的手腕，抽回來環抱著腿，發現溫度有些涼。
少年在旁邊指了指石頭上的衣服：“那個——衣服烤好了，穿上？”
她把衣服穿好，溫暖干燥的布料重新包裹住她，舒服極了。
夜晚再次安靜下來，他們圍著火堆，烏丸沙耶覺得自己終于有些累了，她沉默著半闔眸，晃了一下，被工藤新一輕輕接住，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們還是沒有說話，海浪起落，心跳起伏。
烏丸沙耶閉著眼睛，在某一刻的夜色里輕輕開口：“謝謝你，工藤新一。”
旁邊溫熱的身體頓了一下，她的發頂被很輕的觸碰好像是少年的下頜尖，他應當在低頭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道：“沙耶小姐。”
“我剛才說……我不騙你。”
夜色安靜。
潮起蟬鳴。
“所以，你能不能喜歡我一下？”
“因為……我好像發現，我很喜歡你啊。”
少女輕淺的呼吸聲落在他肩膀上，他靜靜說著-
翌日，清晨。
烏丸沙耶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返程的船上。她的傷口有被重新包扎過，衣服也換了新的，進來的是一位帶著些口音的女護士，笑瞇瞇說她的情況良好，但還是要注意休息。
然后又說：“小姐的男朋友就在外面，要我喊他進來嗎？”
那女護士是綠色指甲，烏丸沙耶看了看，又收回目光，點頭。
于是女護士探出半個身子：“工藤君——你的女朋友醒了——”
海浪把她的聲音吹得很遠，緊接著腳步聲和慌亂的聲音同時靠近。
“喂喂！千本小姐你不要亂說啊，這可是會要命的……”
穿著休閑襯衫和長褲的少年映入眼簾，朝氣蓬勃，襯衫上的椰樹圖案和藍海相襯。
直到護士走掉，他看向她，笑著爽朗開口：“沙耶小姐。”
烏丸沙耶稍微歪了下頭：“什么時候找到我們的？”
“沒多久，因為沙耶小姐睡得熟，也就沒喊你……啊，對了。”
他頓了一下，神色正經兩分：“昨晚FBI和公安警方三手聯合，抓住了……一位叫烏丸蓮耶的少年，沙耶小姐想要見見他嗎？”
烏丸蓮耶？
烏丸沙耶一下子精神了。
她嘴角扯了一下，毫不猶豫：“見。”
工藤新一點點頭：“嗯，我向赤井君問過了，他現在就被關在東京的公安看守所，八丈島上也已經有直升機在等了。博士和小蘭園子他們都在，他們也很擔心你……”
工藤新一邊說邊在旁邊倒了一杯水，最后遞給烏丸沙耶：“宮野小姐和直美小姐也已經先一步回了東京的公安部，宮野小姐特意讓我給你帶一句話，說非常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烏丸沙耶：“……”
她記得她曾經說過自己是絕不會管她們的，這話現在有些打臉，她甚至懷疑宮野志保是故意的。
宮野明美的妹妹和宮野明美真是兩個性格。
她接過水，工藤新一順勢坐在了旁邊，烏丸沙耶又問：“你什么時候會再變回柯南？”
“？”
“還是柯南要可愛一點。”
“？？？”
烏丸沙耶“撲哧”笑出聲，笑了好久，工藤新一在旁邊半月眼著“喂喂”。
最后這艘游艇到了八丈島，烏丸沙耶下船就迎來了小蘭和園子的擁抱。
“沙耶小姐——太好了！”
“還好工藤新一那個家伙把你救下來了……不然要他知道連我們都瞞著裝死的后果！”
她拍了拍兩個少女的后背，知道這些事情工藤新一應該已經提前找了合適的解釋，她不用再說什么。
阿笠博士倒是推了推工藤新一：“吶吶，我聽警部說你竟然帶著沙耶小姐在海島上待了一晚！”
少年擺擺手：“放心啦，是那種沒什么野生動物的海島，很安全的。”
“哦哦，那就好……不過就你們兩個人……”
“……”工藤新一抽抽嘴角，“我第一次發現博士你也很八卦啊喂。”
“是有希子托我問得嘛！”
“……真是。”
工藤新一頓了一下，又擺擺手：“什么都沒有，只是把之前的一些事情說開了而已。”
阿笠博士低呼：“沒表白？！”
少年差點跳起來：“沒有！博士你在說什么啊！”
老人又摸著下巴擔憂：“該不會是表白失敗了吧？”
“……博士，不要再和我老媽通電話了。就算要通也不要什么都說——而且她又是都在和你說些什么啊，真是。”
“哈哈哈哈——哪有，我只是把你昨晚和我說的話都告訴她了而已……”
工藤新一被阿笠博士摟著肩膀朝前走，烏丸沙耶和小蘭園子在更前面，兩行人一前一后，他看著烏丸沙耶的背影，插在口袋里的手指蜷了蜷。
她睡著了沒聽見，所以也不算……對吧？
第102章 妒嫉之火
咔噠。
房間門被打開，一間整潔的、帶著窗戶的會客室里，玻璃光潔明亮隔離著房間兩端，烏丸沙耶在一端，另一端是個很年輕的少年。
他衣著精致昂貴，突兀的褶皺也無法掩蓋身上的氣息——那是錢堆起來的味道——只懶散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便輕易就和整間簡約的房間格格不入。
烏丸沙耶瞥了少年一眼，心里有了底。
是了，沒錯，這張臉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年幼的少年十二三歲模樣，容貌漂亮的像頂級演員，甚至有些雌雄莫辨，一雙黑眸定定鎖著烏丸沙耶，瞳光不動，里面是和年紀不相符的成熟、狠辣和沉穩。
“就是他了，”工藤新一稍稍低頭，在她耳側低聲開口，“登記的名字是烏丸蓮耶，說是沿用了長輩的名字，但對外一直自稱叫中島宮澤。”
烏丸沙耶一愣：“中島？”
“怎么了？”
“那是……”烏丸沙耶頓了一下，說出來的語調才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我們母親的家姓。”
工藤新一也跟著愣了一下，又皺了皺眉，正想說什么，卻見烏丸沙耶已經垂著鴉睫朝烏丸蓮耶走去。
他匆匆跟上，保持著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烏丸沙耶倒也不介意，甚至說樂得于此。
見烏丸蓮耶是他們私下安排的事情，如果公事公辦，旁邊一定要有工作人員看守和記錄對話，但私事的話，只需要有一個第三人在場就行。
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工藤新一，他也正好受FBI、公安和警方的三方信任，順利成為了這間房的第三人。
這種家族丑聞，還是讓知情的人來聽比較好吧？否則被自己的弟弟詛咒什么的，讓外人聽到，可真是丟臉。
烏丸沙耶想著，輕哂一聲，結果這聲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傳到了對面。
烏丸蓮耶：“……”
精致的少年換了個二郎腿翹：“啊啦……烏丸沙耶，你真是命大啊。”
他的聲音年輕而細高，自帶一種婉轉的腔調，烏丸沙耶記得當初曾有享譽國家的音樂大師想要烏丸蓮耶去唱歌劇，說他在這個領域一定會成為天賦絕倫的天才人物。
這些細碎的、沒用的回憶在今天都慢慢重新回到她的腦海里，回憶隨著面容再現而變得清晰。而在此之前，烏丸沙耶以為她早就忘記了這些。
她想著這些事，眼睛卻看著烏丸蓮耶：“畢竟我出生的比你早——這個機會已經沒有了，只好讓你死的比我早，這樣也才算公平吧？”
“大家都有一個先邁出一步的機會欸。”她淡聲。
“撲哧。”
全屋唯一一個不姓烏丸的人發出一聲非常輕的憋笑。
烏丸蓮耶皺眉看著工藤新一，但已經看到了他手揣著兜，一副剛才不是我發出聲音的樣子。
烏丸蓮耶：“……”
他又收回目光。
“烏丸沙耶，這些年來，你好像會說話了很多啊，”烏丸蓮耶歪頭，“那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愿望，告訴我——你這些年來都經歷了什么？不會真的一直在死吧？”
工藤新一原本四處瞄著的視線一頓，眼瞼斂下來，視線慢慢挪到烏丸蓮耶身上。
烏丸沙耶嗤笑：“說得再多都不如親自體驗一下，不是嗎？”
“……你不用嚇唬我。”
“誰嚇唬你了？”烏丸沙耶從包里掏出來一張名片，纖細的手指將它按在玻璃上，“看到了嗎？小泉家哦，你不會陌生吧？”
哐當——
椅子翻倒，年輕的少年站起來，眼神終于有些陰沉。
“這就急了？”烏丸沙耶倒是挑眉，“我還以為這些年你變得有多厲害——怎么還是這樣急性子？這樣還能讓烏丸集團延續下來嗎？”
烏丸蓮耶正要開口，又被烏丸沙耶打斷：“啊，等等——該不會說你其實只有面對我才會這樣吧？嗯……也對啊……”
“畢竟還是那個害怕著姐姐、所以只能用陰招的歹毒小鬼呢，弟弟。”
烏丸沙耶笑瞇了眼，房間安靜。
空調風吹下來，冷氣在窗邊綠蘿的葉子上結成薄薄一層霜。
烏丸沙耶看著面前嘴唇緊抿著的少年，覺得自己有些爽了，卻好像還是不夠爽。
單單幾句話，怎么夠補的上她這些年來受的苦？
但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漸進——最讓人恐懼的是未知和沒有盡頭。
兩人一坐一站，烏丸蓮耶最后重重啐了一聲：“別叫我弟弟，惡心死了，烏丸沙耶。”
“是嗎？你也覺得你很惡心嗎？”
“這些年你只長了嘴皮功夫嗎？”
“不啊，但是我學到的、經歷的、了解的——總要一點一點告訴你嘛。”
烏丸沙耶收回名片，表情也淡了下來：“你忘了嗎？我耐心很好的。”
烏丸蓮耶扯著嘴角：“是啊，你的耐心好，烏丸家那些破爛的家族禮法都能夠去學——那種煩躁無聊的東西，和當家主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你學了，但是這一百年來，烏丸家還是在我手里——你學的再多也沒有用，烏丸沙耶。哪怕你學得再快、再好，哪怕你總是能用全府邸最好的東西，那也不算什么！我當了家主之后，那都是我的！”
烏丸蓮耶聲音越來越高，這些話落在烏丸沙耶的耳朵里，她卻無法抑制地想起了當年烏丸蓮耶在庭院里唱歌劇的畫面。
他隨便哼唱了兩句，父親和母親在旁邊笑著鼓掌。
他說不去，父母說好，他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那時她剛下了禮法課，腳站得生疼，旁邊是恭敬舉著扇子的侍女，每一道扇來的風都風力一樣，可見侍女的技巧之精妙，精神之謹慎。
她叫什么，烏丸沙耶忘記了，只知道她那雙手原本是拿太刀的，刀法一流，所經之處片葉不沾刃，所以她的手很穩。
在烏丸宅給她扇扇子，拿的錢更多，生活更舒服，是那侍女自己的選擇。
烏丸沙耶不在乎。
她看著父親母親倒了涼茶遞給烏丸蓮耶，又指使仆從去擦烏丸蓮耶額間根本就沒有的汗水。
“……你短短的享受了那幾年，最后不還都是我的？”
烏丸蓮耶的聲音又慢慢的恢復正常音量，他昂著脖子，腰背筆直。
烏丸沙耶第一次聽到這些話。
在上一次他們見面的時候，烏丸蓮耶還叫她姐姐，祝她在祭禮上一切順利。
烏丸蓮耶說：“你做任何事情都沒有用，烏丸沙耶，他們只會記住烏丸蓮耶是最后的家主。”
家主。
“家主很重要嗎？”烏丸沙耶淡淡地反問。
但不等烏丸蓮耶開口，她又點頭：“嗯，的確很重要，這是我必須拿回來的東西。”
“所以只能麻煩你滾下去了，烏丸蓮耶。你剛才說的都很對——我享受了最好的東西，雖然這些在你那里臟了一百年，但我會全部換新的。”
“至于你剩下的爛攤子，我也會收拾掉，畢竟我學任何東西都更快、更好。”
烏丸蓮耶：“你——”
“我曾經真切地期盼過你會是我的弟弟，在烏丸宅那個無趣的地方。”
烏丸沙耶打斷了烏丸蓮耶。
“所以我的愚蠢——你也沒說錯。”
少女的話落在房間里，她余光看到工藤新一似乎在看著她，眼神還帶著兩分復雜。
不會是同情吧？她不需要——
“對啊。”
烏丸蓮耶忽然開口。
“烏丸沙耶，你真是蠢啊，你不是比我們都更明白清楚嗎？我和爸爸媽媽才是家人啊，你只是個繼承家族的工具罷了，你需要什么感情呢？”
——不需要這種東西。
烏丸沙耶的心里話，好像被說出來了，以另一個聲音。
她抬頭，靜靜看著烏丸蓮耶。
很難想象，這樣的少年會是電視上曾出現過的、枯樹皮堆疊而成的老人。
他年輕，俊美，嗓音清亮，光芒萬丈，肆意散發著刺眼的光輝。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他說著，像站在舞臺中央。
烏丸沙耶的手包里有一把木倉。
它和她的掌心隔著包相觸碰。
“烏丸沙耶，你這種人——”
“不會真的以為會有人對你施舍感情吧？”
“你忘記了嗎，全烏丸宅都沒有人喜歡你啊。”
烏丸蓮耶咧開嘴。
“你就只配那些沒有生命的、價值連城的東西——站在這些昂貴之上，你就覺得自己很高貴了嗎？”
“你把我關在這里，不就是想要拿走這些？啊啦，你隨便拿走吧。你現在拿走的這些，我都已經享受了一百年——好、無、聊、啊。”
“可我曾經擁有的，烏丸沙耶，你永遠、永遠、永遠也得不到——”
唰——
一道窗簾的聲音忽然打斷了烏丸蓮耶有些瘋癲的諷笑，那玻璃透進來的陽光剎那間被隔絕在外，房間一下子暗了下來。
鯨木整理
烏丸沙耶一愣，烏丸蓮耶也怔住。
舞臺的燈光斷了電，罪魁禍首是穿著休閑外套的少年。
被隔絕在黑暗里的房間此刻頗為安靜，比起烏丸蓮耶破防的話語，她更驚訝和茫然工藤新一忽然的動作。
少年沉默著，他從窗邊走到玻璃面前，手從兜里掏出一個東西，隨即“滴”一聲，玻璃從左邊竟然開了一道門的寬度。
烏丸蓮耶驚呆了——在進來之前，公安的人說不要妄想離開，這玻璃是焊死的防彈玻璃。
“喂喂……你干什么……”
工藤新一淡定地朝烏丸蓮耶走去，腳步不快也不慢，就像正常的想要與人上前打招呼。
他大步邁到烏丸蓮耶面前，然后抬手——
嘭。
干脆一聲，昏暗之中，少年一拳命中了烏丸蓮耶的臉頰。
烏丸沙耶瞪大了眼睛。
烏丸蓮耶：“喂喂——”
嘭。
又是一拳。
體型的懸殊在男性力量面前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工藤新一利落撂倒了烏丸蓮耶，這才開口。
“雖然進來之前要了遙控，說可能會想要教訓你這家伙……但是我沒想到真的會啊。”
“沒辦法，實在是你說的話太過分了。”
他揉了揉拳尖的骨頭，顯然他自己也有些痛，這動作在利落的兩拳后顯得有些反差的稚嫩。
他說著，蹲在烏丸蓮耶身側，伸手揪起了對方的衣領，拳頭攥得很緊。
黑暗里，窗簾的縫隙光間，他的藍色雙眸明亮卻深邃。
“不揍你一頓的話，我怕這位大小姐會在心里偷偷記恨我不站在她那邊……”
“要是這種事發生，就算是福爾摩斯來，可能也沒辦法解決了。”
烏丸蓮耶高揚著聲音：“你這個——”
卻被少年平穩的聲音打斷。
他看著烏丸蓮耶，雙唇張開，還帶著些少年英氣的眸光微顫。
“——混蛋。”
第103章 午餐
10分鐘后，房間門外。
咔噠。
鑰匙從少年的掌心滑落，被另一只手穩穩接住。黝黑的手臂向上延伸，露出安室透——或者說現在應該叫降谷零——那微微驚嘆的目光。
“啊啦，所以說你真的用上了啊？”
烏丸沙耶：“……”
工藤新一摸摸腦門：“總之，有一點意外……”
安室透發出一聲很輕的“嘶”聲，有些像倒吸氣，但臉上卻似有若無的帶著調侃的笑意。
“話是這樣說……”
“反正沒打死吧？”
少女的聲音截斷了安室透的話。
兩個人朝烏丸沙耶看去，黑發少女抱著手臂，臉上全然是無所謂：“沒打死不就夠了？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烏丸家會聯系公安廳解決的。”
工藤新一：“……”
安室透：“……”
長廊安靜一瞬，站在另一邊的小警員看了眼烏丸沙耶，又看了眼工藤新一，收回視線又豎起耳朵。
烏丸沙耶不管，理直氣壯是她拿回自己身份后最拿手的事。
她說完看著安室透，直到男人撲哧一聲輕笑了出來，然后“哈哈”地拍著工藤新一的肩膀。
“是是——我可沒有說什么。沙耶小姐，關于您——”他一頓，又繼續，“您家屬的判決，到時候我會聯系你。”
烏丸沙耶“哦”了一下，這才淡淡搖頭：“不用了，我的眼睛討厭看到一些垃圾。”
工藤新一非常積極地在旁邊接話：“到時候我直接把結果發給你。”
她歪歪頭：“也行。”
一唱一和，安室透不說話，聳了聳肩，才招呼著旁邊看戲已久的小警員送烏丸沙耶他們離開。
已經是快到中午的時間，陽光熾烈，烏丸沙耶站在門前抬起手，用掌心蓋住落在眼上的陽光。然而下一秒，一大片的陰影就從頭頂落下來。
陽傘？
她一愣，抬頭看去，工藤新一在她身邊撐著傘。
被她看著，少年也一愣：“怎么這么看著我？”
“你還帶了遮陽傘？”
“？”
工藤新一豆豆眼：“是你今早塞給我的啊，說什么等結束一定會遇到大太陽，到時候再用，絕不能曬黑一點什么的。”
烏丸沙耶：“……”
自己嗎？
她回憶了一下，好像的確是。
忘記了。
“哦，”烏丸沙耶垂眸，無所謂地抱著手臂往前走，“那走吧。”
走了兩步，頭上的陰影卻沒有跟隨著她的腳步移動。烏丸沙耶轉過頭，看見工藤新一呆愣愣地舉著傘在原地看她。
視線對上，少年回過神，揚起一個笑容：“啊，來了！”
“發什么呆嘛……”烏丸沙耶嘟囔了一句。
少年腳步輕快：“沒什么，中午我們去吃什么？披薩怎么樣？上木町剛新開了一家，我看都上報紙了哦。”
“不是說結束之后回家？”她這才抬頭，兩個人貼得很近，“烏丸家現在正一團亂，正等著我去接手。還有你，你們那個校長不是約了你下午去學校做什么……”
“學籍證明翻新的報告。”
——以證明他還活著，是個不用被早早掛在榮譽校友·已故版墻壁上的人。
“對。”烏丸沙耶點點頭。
工藤新一笑著吁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不著急嘛，午飯總是要吃的。要是不想吃披薩，那咖喱飯怎么樣？或者牛排？”
午飯啊……烏丸沙耶這才思考了一下這個選項。
但僅僅思考了一秒，她就再次搖頭：“不餓。”
“不餓又不代表不能吃午飯。”
“……”
午飯午飯午飯午飯——怎么她之前沒覺得工藤新一是個這么重視一日三餐的人？
她這下忽然停了腳步，頭頂的陰影隨著少年跨出的步子移動了半截，隨即又隨著工藤新一一起轉過來。
“沙耶小姐？”
烏丸沙耶歪了歪頭：“你想和我說什么？”
“什么？”
“我說——”她朝前走了半步，踮起腳，瞇著眼湊近了工藤新一，“堅持不懈地非要帶我吃午飯，你是要和我說些什么吧？”
“……”
工藤新一沒說話，也沒退后。
陽光是刺眼而冷冽的，但它被工藤新一舉著的傘遮住，圈出的陰影正好能夠包裹著貼近的兩人。
按照一般情況，工藤新一這時候就會慌亂地招出自己的目的，或者長嘆一口氣，無奈地坦白。
烏丸沙耶這樣想著。
但這次，工藤新一卻和她對視著，直到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握住。
“既然想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那為什么不試試？”他笑著說，“我們偵探向來可都是用行動來確定自己的猜測。”
溫暖緊貼著她的手腕，烏丸沙耶眼眸睜大了些。
……好像脾氣也隨著身體的變大而變大了。
不，與其說是脾氣，不如說是膽量。
她掙了一下手腕，對方的力氣不大，甚至手指松了一些，但依舊禁錮著她。
“披薩、咖喱飯、牛排？或者你來選。”
“……”烏丸沙耶撇開頭，慵懶地錯開對方有些探到眼眸深處的視線，“披薩吧，在哪個町來著？”
“上木町。”
“味道不錯？”
“嗯，新開的，還上了報紙。”
她沒注意到這是重復的對話，而少年很有耐心地又重復了一遍。
烏丸沙耶點點頭：“帶路吧。”
她倒要看看工藤新一非得和她吃這頓飯是為了什么-
“誒——所以工藤君很快就可以回學校上課了嗎？！”
女生的聲音幾乎能傳遍半個餐廳，所幸這家店生意正火爆，本來就喧鬧，沒人太注意一句高揚的驚嘆。
而烏丸沙耶從洗手間出來時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那是四個穿著帝丹藍色校服的少年少女，他們把工藤新一圍成一圈，無一不用熱情和好奇的目光與他攀談著，而被圍在中心的少年顯然享受極了。
“啊……差不多吧，”工藤新一頓了一下，還是滿懷信心地爽快道，“下午先去校長那里處理一下學籍的問題，應該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回去了。”
這家伙……是不用再變回柯南了嗎？烏丸沙耶在遠處聽得一愣。
另一邊的男同學不知道具體內幕，但也足夠他驚呼：“厲害！我就說你小子才不會那么簡單就死掉！”
“得了吧，田中，當時你可是哭的鼻子一把淚一把哦～”
個子高挑的女生打趣著這個叫田中的男生，誰知道對方也毫不避讓：“是嗎？美娜你哭的比我還厲害吧？還說什么早知道就早點向——唔！唔唔——”
田中的聲音被美娜捂住，女孩臉頰漲紅，又有些羞惱地看著田中。
工藤新一左看看右看看，有點懵，但又哈哈笑著說田中要窒息了啊之類的話。
還沒過去的烏丸沙耶眉梢稍挑。
“早點向……？”她小聲重復，沒說出后面的話，倒是嘖了一聲。
恰好這一刻，她在幾個人打鬧的間隙撞上了工藤新一看過來的目光。
少年的眼神一下明亮：“啊，你回來了。”
清亮的、甚至帶著些親昵的聲音倏地響起，他看過來，連帶著那四個帝丹的學生一起看過來。
啊，被發現了。
雖然她也沒打算等那幾個人離開再過去就是了。
烏丸沙耶一頓，自然地走過去。
“點好了？”
“傳統意式肉醬，加三倍的菠蘿，是你喜歡的口味，沒問題的，”工藤新一說著向她介紹了旁邊的四個人，“我的四個同學，剛才碰到的。”
烏丸沙耶點點頭，談不上熱情，但至少不失禮數地朝那四個明顯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年少女點了點頭：“初次見面，烏丸沙耶。”
聲音有點懶散，但聲線干凈優雅。
剛才還打鬧的四人一頓，不由安靜下來，還是田中先掙開被捂著的嘴：“……啊，我、我是田中森，請多指教！”
他說完用胳膊肘懟了懟旁邊的三個伙伴，像打開了機關一樣，大家順序地、異常大聲地介紹自己，但眼神還在烏丸沙耶和工藤新一身上來回轉。
明明多了一個人，但是氛圍卻好像變得沒有剛才輕松熱鬧。
最后還是另一個少女磕絆了一下，說下午還有課，要先回去，這才結束了這場偶然碰面。
他們四個你推我我推你地離開了披薩店，烏丸沙耶透過落地窗看過去，還能看到那些人時不時轉頭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她撐著頭收回視線：“你的朋友？”
少年聳聳肩：“算不太上，說是同學更合適。”
烏丸沙耶又“哦”了一聲。
她想說“由于你沒有介紹我，他們好像誤會了什么”，但話到嘴邊，看著工藤新一看她的目光，她又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所以喊我來吃午飯，總不會是為了和你的同學偶遇吧？”
工藤新一聞言，“撲哧”笑出聲：“什么啊——沙耶小姐，我是偵探，又不是巫師，怎么還能算到這種事……啊，披薩來了。”
熱騰騰的現烤披薩被端上來，薄餅皮，鮮紅的番茄肉醬，相比而言，上面焦黃色的菠蘿塊反而會在入口后更甜一些。
酸甜的味道，烏丸沙耶一口咬下去，空落落的胃暖了一下，有種充實的感覺。
她吃了三塊，期間和工藤新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就像一頓普通的午餐。而直到最后她走出披薩店，都還沒摸清工藤新一到底為什么非要拽著她來吃披薩。
無關風月
午后的陽光依舊熱烈，沒什么風，一切暖洋洋的，烏丸沙耶的胃被披薩填滿，甚至開始有些犯困。
一片陰影落下，沒有涼意，反而是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所以就是單純的吃一頓飯？”烏丸沙耶站在店外的街道邊開口。
頭頂上傳來帶著些笑意的聲音：“啊，就是吃一頓午飯。”
這聲音被陽傘籠罩著有些低，像是也帶著午后的慵懶。烏丸沙耶抬頭，發現工藤新一眼中并沒有什么調侃的笑，反而柔光盈盈，淺藍色的眸光明亮。
不明白。
她皺了下鼻子。
但工藤新一又說：“吃飽肚子的話，怎么都會讓心情變好一點吧？”
“什么？”烏丸沙耶一愣。
這話題變得太快了。
工藤新一眨眨眼，像偵探解謎真相般胸有成竹地開口：“我猜沙耶小姐早上就沒吃早餐？”
烏丸沙耶：“……”
她還真沒吃。
酒店有送上來的早餐，但她看了看，沒胃口。
她淡聲：“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么講究吃飯的人。”
“一般情況下不會，畢竟有時候為了辦案子，一天不吃飯也是常有的事……”少年說著頓了頓，又聳肩，“但是如果是心情不好的話，還是要讓肚子吃飽東西才好。”
“心情不好……？”
烏丸沙耶不由挑了下眉，“撲哧”一下笑出聲：“所以工藤君覺得我是會被我那愚蠢的弟弟氣到傷心難過？”
“得了吧，”她眼中不屑，“那些話對我來說還比不上撓癢癢，別小瞧我了。”
工藤新一看著她，沒說話，只眨眨眼。
不信？
烏丸沙耶抿嘴，冷哼一聲，從他手中拿過傘，淡聲道：“算了，隨你信不信。”
少年這才笑出聲，空出來的手順勢擺出投降的姿勢：“是是——我怎么敢小瞧沙耶小姐。”
烏丸沙耶輕嘁。
她看著工藤新一還含笑著看自己，總覺得他沒有當柯南的時候可愛。她收回視線，打電話給司機報了位置，隨即和工藤新一一起站在街邊等車。
她自己打著傘，高度不夠蓋住工藤新一，但少年沐浴在陽光里，好像更為如魚得水。
“那個——”
工藤新一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
烏丸沙耶偏了一點傘，側著眸看向他，發現少年正仰頭看著天空。他朝著天呼出一口氣，轉頭對上她的視線。
“沙耶小姐，晚餐也一起吃吧？”
“……晚上我不一定有空。”
她說的是真的，烏丸家的事一定亂七八糟，她不知道自己要忙到什么時候。
少年抓了抓頭發：“那明天？”
“……工藤新一，你長大了之后，飯量也變大了嗎？”
“……”
空氣沉默。
黑色的勞斯萊斯慢悠悠停在旁邊，烏丸沙耶朝工藤新一點了下頭，落下一句“謝謝你的午餐”就走了過去。
身后傳來少年的嘟囔：“什么嘛，說話還是那么不饒人……”
她嘴角莫名勾起，轉過身，又走回工藤新一面前，在他錯愕的神色下把陽傘塞進他的手里。
“餐廳你來訂，晚上六點見。”
第104章 告白與答案
一下午，烏丸沙耶忙得飛起。
烏丸集團雖然是烏丸的家族企業，而一把手又是烏丸蓮耶，這并不代表這個集團沒有其他的股東。
她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但她必須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烏丸家的家主。
臨近夜里的時候還有一封邀請函來自鈴木家，對方首先向自己拋出了橄欖枝，而其又是日本金字塔尖的家族企業，這讓烏丸沙耶有些感動。
雖然她幫了鈴木家的忙，但鈴木家邀請函的速度如此之快，其中肯定和鈴木園子有關。
“鈴木園子，毛利蘭……”她捏著黑金鑲邊的邀請函看了又看，似乎自己真的擁有了兩個很不錯的……
“朋友？”
她吐出這個詞——坐在烏丸集團的大樓頂層，以烏丸家主的身份。
好奇怪的感覺，明明之前自己也是烏丸沙耶了，但任何時候，“朋友”這個詞給她帶來的沖擊都沒有現在大。
「烏丸沙耶，你這種人——」
「不會真的以為會有人對你施舍感情吧？」
「你就只配那些沒有生命的、價值連城的東西——站在這些昂貴之上，你就覺得自己很高貴了嗎？」
烏丸蓮耶的話清晰地、刺耳地回響在腦海里。
烏丸沙耶知道烏丸蓮耶說的沒錯，在那些年的歲月里，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她。平常人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最先擁有的東西，是她渴求也無法——
不對，她不渴求。
她不需要啊，她根本不需要，她有足夠的金錢和權勢。
思路非常絲滑地拐了個彎，它順暢到像是演習了成千上萬次，最后落回了一個安心的角落。
但……但這次……
黑金鑲邊的邀請函擺在她面前，她和她們說過那么多話，表現得和那些“朋友”一樣。
而且不僅僅是她們，還有……
滴滴——
手機響了。
烏丸沙耶摸過手機，是工藤新一-
“烏丸小姐，請落座。”
侍者將她帶到了全廳唯一一桌坐著人的位置，她點頭坐下，對面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少年。
工藤新一換下了下午的衣服，甚至穿上了一件她從未見他穿過的黑色西裝。這西裝明顯是量身定制的私人款式，每一處剪裁都精細流暢，風格偏意式，讓他整個人更挺拔修長了一些。
烏丸沙耶坐下后看著他笑了笑：“這么隆重？”
工藤新一聳了聳肩：“隆重點總不會出錯，畢竟我面前坐著的可是揮一揮手，金山就要動的大人物啊。”
字面上是阿諛奉承的話，可被工藤新一如此輕松的說出來，反而有調侃的意思。
烏丸沙耶輕哼一聲：“看來如果我不當上這個家主，別說包下這座餐廳，就連進來也難了。”
“喂喂——”少年立刻恢復原形，半月眼看著烏丸沙耶，“我說就算了，你說這種話真的會讓人覺得我是那種人。”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她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酒，立即知道一會兒上的任何一道菜都會比今天中午的披薩貴數倍，“中午可就是吃的披薩。”
“難道不好吃嗎？”
“……”
好吃……還真挺好吃的。
烏丸沙耶啞口，讓自己的表情不體現出敗仗的樣子，而是看著工藤新一，表達出“我懶得和你爭”。
工藤新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看著烏丸沙耶笑，餐廳璀璨的吊頂燈和燭臺上的白色蠟燭都映得他雙眸明亮。
烏丸沙耶處理了一天事物的疲憊感竟然莫名消散了一些。
“好了，說實話，其實我也不想包場的，太夸張了，”工藤新一攤手，“但我之前幫這家餐廳的老板解決過一起案件，今天他知道我要預定位置，對方還是——”
工藤新一一頓，看著烏丸沙耶。
他沒有提前和烏丸沙耶說今晚包場，但對方即便穿著一條簡單的黑色長裙，纖細的脖頸和白如雪的肌膚也已然展現出了她最美的一面。
他仿佛在和一只高貴的貓咪約會。
“——對方還是一位小姐，”他接上了剛才的話，隨即重新輕松，“所以非要給我包場，怎么攔都攔不住。”
烏丸沙耶點點頭：“所以原本真的沒有包場的待遇給我。”
“……你這家伙，”少年撐起頭，“你才不缺這種形式吧？當然，如果你喜歡，我以后會在為你準備的，烏、丸、大、小、姐。”
偵探應該能賺不少錢吧？他竟然不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烏丸沙耶聞言才終于輕笑出聲：“算了，富人的處事準則之一就是不為難平民。”
工藤新一撐著頭半月眼：“這份大發慈悲的心真的是讓我等「平民」為之動容啊……等等。”
“怎么了？”
烏丸沙耶聽見了工藤新一那聲很小的“等等”，但再問，對方只是頓了頓，又輕咳一聲：“沒事，就是有個地方差點和……計劃的不一樣了。”
“計劃？”烏丸沙耶歪了歪頭，雙眸盯著工藤新一。
落地窗外的夜色是斑斕的，高層明燈盛大而浮華。
少年對上了她的視線，那雙藍眸里矛盾地同時藏了一些勇敢和猶豫，但認真的神色勝過其他。
“其實——”
“二位，”身旁的侍者忽然出現，“請問可以開始上前菜了嗎？”
烏丸沙耶：“……”
工藤新一：“……”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忽然煙消云散。
“……可以。”-
烏丸沙耶發現自己的食欲有些好——雖然不怎么想承認，但似乎就是和工藤新一有關。
食物填滿胃的滿足感讓她更加卸去疲憊，甚至于一些煩躁的情緒也被短暫地壓了下去。
仔細想想，似乎中午就是這樣。
對面的工藤新一依舊一襲黑色西裝，在夜色的襯托下少了兩份稚氣，多出來的稱不上穩重，反而精致居多。
其實什么富人什么平民都只是玩笑話，或許工藤家的財富比起烏丸集團而言并不算多，但這并不妨礙工藤新一隱藏在懶散和陽光下的、那副貴公子的氣質。
“這里的大廚是位從小生活在法國的意大利人，”工藤新一忽然說，“他的父親是當地一位餐館的廚師，他從小耳濡目染，雖然沒有在學業上深造，但是非常喜歡下廚，當時甚至小小地撼動了法國餐飲界。”
“然后呢？”
“然后他喜歡上了一個日本女孩，那個女孩在法國留學，和他是朋友，結束之后就要回到日本。”
烏丸沙耶點點頭，為老套的故事畫上了句號：“所以他們結婚了，這位大廚也跟著這個女孩離開法國，回到了日本？”
“不，”工藤新一搖頭，“那個女孩嫁給了一個日本人，他們是青梅竹馬。”
“……？”
烏丸沙耶呆住了。
合著這是一位自作多情的大廚？
“那他來日本……”
“當年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投進了法餐，總想取得一些成績之后再向那個女孩表白。結果他還沒開口，那個女孩就把另一個男人帶到了他面前。”
“他們在日本結了婚，這位大廚來參加婚禮，但婚禮過后，他就留在日本了。”
烏丸沙耶嘖了一聲，本來以為是個老套的故事，結果是個悲傷的故事。但聽完不僅有悲傷，還有一些亂七八糟在里面。
“人家都結婚了，他為什么還要留在日本？”
“怎么說呢，”工藤新一表情也有些可惜和無奈，“他的原話是——Parce qu''elle aime le repas que je prépare.”
「因為她很喜歡我做的飯。」
烏丸沙耶一時啞口無言：“她真的……只是喜歡他做的飯？”
工藤新一：“你覺得今天的飯味道如何？”
烏丸沙耶后知后覺地回味了一下今天的晚餐，然后中肯地點點頭：“味道不錯。”
但下一秒，她就忽然反應過來了一個問題。
工藤新一說，這位大廚曾經在年少時就小小地撼動了法國餐飲界。
她承認這頓晚餐的味道是不錯，值得他在如此奢華的私人法餐餐廳之一工作，但要說“撼動法國餐飲界”，又似乎不太夠格。
工藤新一笑了：“瞧，你發現了問題所在。事實上，撼動可是也分‘創造級撼動’和‘毀滅級撼動’的。”
“創造級和毀滅級……”烏丸沙耶一愣，貓一般的、透黑的玻璃珠眼眸睜大一瞬，隨即變成了半月眼，“你該不會想說，他的廚藝是后者吧？”
工藤新一輕巧地打了個響指：“答對了，真相就是如此。”
烏丸沙耶：“……”
好荒誕的劇情發展。
不過這樣的話，那那個女孩在當時就喜歡吃他做的飯了嗎？
烏丸沙耶的心里同時有著疑問和答案，但她沒有問，也沒有說。
她只是看著工藤新一。
少年沒有撐著頭了，他正坐在座位上，專注地、放肆地和她對視。
他們很常對視，或者默契的，或者偶然的，但是這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它像侵略，卻并不兇悍，而是理智的、溫柔的、如同流水一般流淌著。
“因為上次說的話，沙耶小姐好像沒有聽到，所以我必須、必須再說一遍。否則在我無法放棄偵探事業的基礎上，我只能晚上兼職成為披薩店的廚師了。”
他說的話好像該把他自己逗笑，但實際他的表情卻很無奈，仿佛他是認真的。
如果——那么他真的會去兼職披薩店廚師。
“沙耶——”少年輕輕呼了一口氣。
此時任何沉重的呼氣都會破壞氣氛，而這種隱忍的則剛剛好。它代表了比海島上更多的勇敢和決心，又包含著少年赤誠炙熱的感情。
明亮的燈光下，沒有海風和夜色能夠為他遮擋隱藏。
他決心說出的話，注定被她所聽到。
毋庸置疑，如他所愿。
“沙耶，我喜歡你。”
“是很認真的、愿意豁出去我的命的那種喜歡。”
“我這樣說，不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而是我必須告訴你……我想要讓你知道，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將所有‘喜歡’的心意彌補給你。”
“你是世界上最值得它的人……也是那個唯一的人。”
小提琴曲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停下了，被包場的餐廳是那么安靜。
烏丸沙耶靜靜地回望著工藤新一。
這個少年沒有向她索取任何東西，他竟然只是想“告訴”她。
可她依舊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沉默和茫然是在防備少年的侵略，還是平靜地接受。
“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烏丸沙耶才輕輕地張口。
可還不等她說什么，卻看見工藤新一的緊張似乎比剛才更加明顯而劇烈了。
不……不對，這不是緊張，是隱忍——也不對，是忍耐。
細微的發抖和額角隱隱可見的汗水告訴她，他在忍耐痛苦。
“工藤，”烏丸沙耶猛地站起來，走到他旁邊，“你——”
“喂喂，工藤……新一——！”
第105章 路的盡頭
呼——
「烏丸沙耶，你這種人——不會真的以為會有人對你施舍感情吧？」
「我好像發現，我很喜歡你啊。」
「你就只配那些沒有生命的、價值連城的東西。」
「你是世界上最值得它的人，也是那個唯一的人。」
……
交錯的聲音漂浮著，如夜風一般不斷掠過，又不斷襲來。
“車窗搖起來吧，晚上天冷了。”烏丸沙耶的聲音很輕，但在沒有播放任何音樂的車里足夠清晰。
司機點頭應下，車窗隨即緩緩合上，夜里呼嘯的風被截斷，車里變得更加安靜無聲，連身邊的呼吸聲都明顯了不少。
是的，呼吸聲。
烏丸沙耶轉過頭看著旁邊的男孩。
他身上裹著那件寬大的黑色西服，模樣看起來睡得并不香甜，反而像是沉浸在噩夢里。眉頭緊皺，額間汗珠細密，嘴顫著想要說些什么，但聽不太清。
她伸出手指，企圖撫平他的眉頭。
但反而讓他細碎的呢喃聲大了一瞬。
“快跑……”
烏丸沙耶眨了眨眼。
“在讓誰快跑？”她道。
“什么？”司機忽然開口，聲音有些緊張。
烏丸沙耶一頓，聲音依舊淡淡的：“不，不用在意，是我在自言自語。”
“啊……好的。”司機重新恢復沉默，小心地借著車內后視鏡看了后面一眼，結果對上了一雙黑色的、平淡的雙眸。
“！”他連忙收回視線，眼神死死盯著前方。
烏丸沙耶收回視線。
自從接受了自己重新接手烏丸家的事實后，一些小的警惕心和隔閡感似乎也卷土重來。
雖然無傷大雅，甚至有些多余——這個時代的安保已經遠比百年前強大——但又似乎和以前的某些感覺不太一樣。
而這才第一天，這僅僅是個開始。
未來呢？自己重新掌管的權利越來越大，接觸的事情越來越麻煩，她不再是那個被詛咒的烏丸沙耶，而是真正的烏丸家主。
一切抉擇由她來決斷，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她看向旁邊的男孩，心里輕輕問出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是在讓我快跑嗎？
那……如果她真的跑了，毫不轉頭的跑了……多快算快，多遠算遠呢？
黑色的勞斯萊斯平穩地融入夜色里，遠方是點點燈光-
“……對，就按我說的做。”
“我想我做什么應該不用一一向您匯報和解釋吧？”
……
男孩混沌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時，聽覺成為了第一感知，他接收到的是少女輕柔卻透露著冷漠的聲音。
緊接著才是痛覺，渾身上下都痛，像是骨頭被打碎又重新塑起，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
烏丸沙耶也是在這時候聽見了旁邊微弱的呻吟聲。
她偏過頭，發現床上的男孩已經醒了，索性掛了電話。
“醒了嗎，柯南君？”烏丸沙耶湊到床頭，眨眨眼，語氣溫柔，“有沒有哪里不太舒服？”
柯南：“……”
柯南：“不，好像沒醒……”
烏丸沙耶撲哧笑出聲，語氣立刻從柔水變成了松散的雪花。
她直起身，懶洋洋地捏了下柯南的臉：“看起來是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喂喂——”他掙扎的抗議，“都知道我是誰了，就不要捏我的臉了啊。”
“那你光是口頭掙扎，倒是在動作上也配合一下？”
烏丸沙耶得意地繼續捏著，像得逞的、甩著尾巴的貓咪。而她手里的臉也沒有絲毫掙扎，他任她欺負，只是表情從抗議變成了無奈的半月眼。
氣氛很歡樂很輕松，讓他覺得很好，但又感覺自己忘了點什么。
是什么呢？
烏丸沙耶不理睬男孩有些困惑的樣子，只道：“不過你醒來的不太是時候，已經凌晨了，明天是周一，你要去上學，所以要繼續睡。”
“知道了……”他抓抓腦袋。
到底是什么……？感覺是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情……？
“餐廳那邊倒是不用擔心，我讓人去處理了，你還是江戶川柯南，沒人會知道工藤新一有了縮小版。”
柯南繼續點頭：“啊，謝了。雖說已經都結束了，但是被公眾知道還是挺麻——”
等等！
餐廳？
男孩一愣，隨即幾個小時前的記憶如同雪花般飛快的散開而來。
「沙耶，我喜歡你。」
柯南：“！！！！！！！”
他怎么能把這種事情忘記！！！！
“沙耶小姐——”他下意識揚聲開口。
可匆忙而緊張的眼神在接觸到烏丸沙耶那雙平淡漂亮的黑色貓眼時，一切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不對……這要怎么問啊？
怎么偏偏這種事情都會被打斷啊？！
難道他要現在說“所以沙耶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嗎？
明明自己都說了自己不是想要一個答案或者結果，只是單純地想要“告訴”她啊！
“怎么了嗎？”烏丸沙耶歪了歪頭，聲音是很單純的疑惑。
柯南：“……”
好吧，他承認他不需要答案，或者說無論答案是什么，他的心意都不會改變。但是這樣因為打斷而不了了之……
烏丸沙耶就這樣看著男孩露出時而糾結時而可惜、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心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點弧度。
她噙著非常淡的、有些狡黠的笑意道：“沒什么事就好好休息，不要耽誤明天上學。”
男孩已經把頭發抓成了雞窩，他聞聲抬起頭，最終欲言又止-
翌日，帝丹小學。
“柯南君——”
步美他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覺得自己的頭有千斤重，轉過去的時候對上了三張驚訝恐慌的臉。
“柯南君！你昨晚沒睡好嗎？”
“厲害——中華大熊貓也不過如此吧？”
“啊，感覺是已經可以和大熊貓稱兄道弟的樣子了呢。”
三個小鬼頭嘰嘰喳喳地開始關心他，他敷衍過去，然后又在對方關心烏丸沙耶的狀況時更加挫敗。
“……是，沙耶姐姐安然無恙。”
“我就說吧！”光彥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雖然還沒有上新聞，但是我叔叔也是公安廳的，據說那個大姐姐已經要真正接手烏丸家了，她果然就是烏丸家背后真正的繼承人！”
元太張大嘴：“厲害——那么有錢的家族，一定可以吃很多很多很多的鰻魚飯吧？”
“就算把全世界的鰻魚飯都買下來也沒問題哦～”
“天啊，我也想要這么有錢……”
旁邊的步美叉著腰，小大人似的搖搖頭：“元太，不能這么想。媽媽說過，得到的金錢越多，為之付出的代價就越多。那個大姐姐這么年輕就要承擔這么多的財富，肯定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價。”
“代價？”元太撓撓頭，“可是園子姐姐家也很有錢吧？我看她平時也沒有煩惱啊。”
柯南：喂喂……真是一不小心道出了真相啊。
不過烏丸沙耶的情況，和鈴木園子的情況還真是不一樣。
“這怎么可能一樣啊元太，園子姐姐是學生啊！媽媽也說了，當學生是人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
光彥在旁邊摸著下巴點頭：“況且按照鈴木家的結構，繼承家業成為家主的事情是不會落在園子姐姐頭上的，她只需要在畢業之后管理小部分的產業，或者追求自己的夢想，然后開心地花錢就好了。”
“……這樣一聽，感覺還是更羨慕園子姐姐啊，”元太一拳擊中掌心，“園子姐姐可以邊吃鰻魚飯邊打電動，那個烏丸大姐姐只能邊吃鰻魚飯邊寫堆成山的作業啊！”
步美：“……哈哈哈這么理解好像也沒錯啦。”
三個知道大家都平安就很開心的小鬼頭開始了暢想自己如果是富二代的日子，而這番話卻讓柯南頓在了原地。
是啊。
烏丸沙耶現在完全回到了她自己想要的、也適合她的位置。從昨天就能夠看出來了，就算是在他昏迷的時候，她在旁邊都要打電話處理烏丸家的事情……
他看得出，她享受其中。
但這種日子是不是和他已經太過遙遠了……？
他可以救她的命，付出什么都行，救多少次都愿意，但是他能夠幫她處理烏丸家的事情嗎？她又需要嗎？
……況且這并非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是要成為一名偵探的。
難道說，為了生活不逐漸分開，他要白天當偵探，晚上當烏丸家的秘書？……或者還是逃不了披薩店店員的命運？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苦笑著哈哈兩聲，又沉默了下來。
“……”
就好像是一段旅途，明明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卻被捆綁著走了很長一段路。
但現在路馬上就到盡頭了。
盡頭會是什么呢？
柯南放學的習慣是朝烏丸沙耶的公寓走去，但是今天他發現自己不能了。
烏丸沙耶儼然搬回了烏丸宅那座華麗的黃金宮殿住，今早他也是被烏丸家的車從烏丸宅送到學校的，但他可不認為烏丸家還會有車接他回去。
所以……今天他去哪里？工藤宅還沒收拾，原來的公寓他一個人去也不太好……
“感覺得去博士家借住了啊。”他撓撓頭。
看吧，好像路的盡頭馬上就要到了。
男孩抿唇，又呼出一口氣。
“算了，工藤新一，別忘了昨天說出那些話的勇氣……大不了就真的去披薩店打工嘛！萬一披薩店里也會有案件呢！”
他又長舒一口氣，眉眼舒展了一點，好像身上也有了一點能量。
是啊，就算盡頭沒有路的話，他自己再挖出一條路不就好了嗎？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難倒他工藤新一？
比起這件事，明明他還是柯南這件事更加令他煩惱。
無論如何，想要喜歡，總是要有一個匹配的年紀和樣貌……不過公安那邊說他們收集到了很多關于這個毒藥的資料，再加上毒藥的制作者愿意配合調查和研究解藥，他還是很有希望盡快恢復的……
“在想什么？”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周圍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學生的聲音中格外突出。
柯南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幻聽了。
那不是烏丸沙耶那個大小姐獨屬的、懶洋洋的聲音？
他站定在校門前，環顧一周，終于在幾步遠外看見了一個“鶴立雞群”的身影。
“沙耶……？！”
他……好像不僅幻聽，還幻視了？不然根本沒辦法解釋自己現在看到的情況啊！
橘紅的晚霞洋洋灑灑鋪下來，微風帶過樹葉，吹散開藍色的百褶裙裙角。
而在往上，白色的西裝內襯和深藍色的外套勾勒出纖細美妙的身體，黑色長發散落著，偶爾幾縷落在帝丹校服胸前的校徽上。
是烏丸沙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