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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見到女性alpha吃驚的神色,奧德·卡爾烏斯笑了,綠眸透著戲謔,似乎樂得看見俞恬受驚。

    奧德·卡爾烏斯在享受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聽見忽然出現(xiàn)在房間里的聲音, 影像之后, 埋在潔白被褥里, 雪堆一樣的人動了下。

    光|裸的手臂抬起,隱隱露出肩膀上的牙齒印,瑩白的手指慵懶地捋順濡濕的長發(fā),他緩緩撐起身子,靠著床頭看她,霧蒙蒙的灰眸仍有些微散亂。

    房間里的景象讓俞恬一陣凌亂。

    她的生活實在太刺激了!

    忽然出現(xiàn)的奧德·卡爾烏斯讓俞恬內心升起一種荒謬的被捉奸的既視感。

    相比之下, 宋衍就淡定從容許多。

    奧德·卡爾烏斯似乎看不到宋衍,即使宋衍就在奧德·卡爾烏斯身后。

    “每次私下見到俞中校,你都在穿浴袍。”

    俞恬淡定聳肩:“或許我只是個愛洗澡的alpha。”

    奧德·卡爾烏斯的目光繞著俞恬轉了一圈,即使穿著浴袍也掩不住女性alpha的美好身材,奧德·卡爾烏斯還記得這具身體令人吃驚的爆發(fā)力,輕輕揮手就能勒斷S級beta的脖子。

    女性alpha濃黑的短發(fā)介于干濕之間,像是洗過澡,但眼中遮掩不住的饜足更像……

    奧德·卡爾烏斯瞇了瞇眼,最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玻璃杯上。

    透明水杯被女性alpha握在手中,升起裊裊水汽。

    她的紅唇潤澤, 是剛喝過水的樣子。

    在奧德·卡爾烏斯的認知里,alpha這種生物平時就很少喝溫水,結束后更喜歡冰水,沒有例外。

    于是他說:“如果不是看見俞中校手中的熱水, 我會以為你剛會過情人。”

    俞恬:不是剛會過,是正在會。奧德·卡爾烏斯但凡早來幾分鐘, 她都做不出現(xiàn)在這副平靜表情。

    但沒有人喜歡在這種時刻被打擾。

    俞恬攏了攏浴袍,即使卡爾烏斯看不見她脖子上的吻痕,就如他看不見身后的宋衍,長荊的一切仍在千弓掌控之中,但俞恬仍然需要通過這個動作緩解尷尬和驚嚇。

    俞恬狀似隨意地喝了口水,說道: “沒想到上將會忽然聯(lián)系我。浴袍是什么不能穿的東西嗎?在自己房間里穿一下不犯法吧?”

    俞恬是真渴了,如果奧德·卡爾烏斯不在這里她會慢慢喝上兩大杯,三杯、四杯也不是不行。

    剛才消耗的水分有點多。

    俞恬的反問讓卡爾烏斯笑起來。

    綠眸青年用輕浮的語調說道:“當然不。”

    俞恬的視線里,那塊光屏自動切換成3D模式,一如它忽然自動打開。

    今天黑發(fā)青年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一身裁剪合身的香檳色禮服,款式?jīng)]有卓歡經(jīng)常穿的禮服繁復,但看得出每一處都精心雕琢過,溫暖的顏色將青年雍容的氣質襯托出來,恰到好處地削減了綠色眼睛里的傲慢。

    綠眸青年身下的軟椅寬大柔軟,他身形高挑并不瘦弱,當他悠閑地陷入軟椅里的時候卻有種嬌小的感覺。

    軟椅旁的小幾上放著幾頁文件并兩只酒杯。

    他應該剛剛參才加過宴會,或者正在參加晚宴。

    《挑戰(zhàn)》節(jié)目組里不少工作人員是貴族旁系,工作的時候他們曾經(jīng)提起,貴族的晚宴時常持續(xù)到天明。

    俞恬喝著水心里不是滋味的想:生活那么豐富那就繼續(xù)啊!為什么要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臥室里打擾正準備開始下一輪的她?

    俞恬感到了深深的冒犯。

    米白色軟椅和小幾并不存在于俞恬的臥室,況且單身宿舍的臥室并不寬敞,寬大的軟椅無處安放,只能和俞恬臥室1.8米的床詭異地黏連在一起,視覺效果就像穿模的游戲畫面。

    同時被奧德·卡爾烏斯和宋衍注視的俞恬壓力頓時就上來了。

    俞恬:……行吧。

    這微妙的視角,簡直了。

    奧德·卡爾烏斯將俞恬的臥室仔細審視了一番,在他的視線里,俞恬臥室的床上被子凌亂地掀開,水杯四處亂放,枕頭有睡過的痕跡,就像最普通的單身宿舍。

    收回視線,奧德·卡爾烏斯笑了下,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一直想見你,只是之前不方便聯(lián)系,認識那么久除了第一次見面,我們只在宋衍的辦公室見過一回。剛好《挑戰(zhàn)》節(jié)目組要去長荊,我便趁機動了點手腳。這些天關于《挑戰(zhàn)》的話題一直掛在熱搜上,兆億流量沖擊之下千弓應接不暇,不少人順勢在長荊留下了信息通道,我只是其中之一。有了信息通道,我才會出現(xiàn)在戒備深嚴的長荊軍營里。”

    說到戒備森嚴的時候,卡爾烏斯冷翡翠般的綠眸中閃過一絲嘲諷。

    俞恬:信息通道看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的死對頭正看著你呢?

    詭異的場景讓俞恬心里既別扭又想笑,但俞恬面上卻沒有顯露絲毫情緒,淡淡問道: “這么說,以后我們可以這樣私下聯(lián)系了?”

    卡爾烏斯點頭。

    俞恬真誠祝愿奧德·卡爾烏斯下次來查房的時候不要長針眼。

    心里這樣想著,俞恬直接問:“找我有什么事?”

    綠眸幽幽看向俞恬,卡爾烏斯審視地看向女性alpha:“俞中校,最近你收到了一筆巨款,對嗎?”

    雖是問句,奧德·卡爾烏斯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俞恬陡然一驚,在奧德·卡爾烏斯的注視下俞恬仿佛被陰冷的東西穿行而過,留下陣陣顫栗,但是俞恬早已習慣用精神力去控制身體的每一塊肌肉。

    俞恬維持著恰到好處的錯愕,在卡爾烏斯審視的目光下點了頭。

    送走宋瀾的時候俞恬曾收到一筆巨款,比俞恬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存款還要多出幾位數(shù),那筆巨款來自那次拍賣會的附贈品,是某公司股權的分紅。

    俞恬知道那筆錢是宋衍給她的,但俞恬還沒來得及問,見了宋衍,她總是忙于一些普通alpha會做的事。

    俞恬不回話,奧德·卡爾烏斯繼續(xù)問道:“那個公司原本已經(jīng)進入破產程序,股份只是拍賣行的贈品,本來沒有半點價值的公司卻忽然大筆分紅,俞中校就不覺得奇怪嗎?”

    “我的確覺得奇怪。”俞恬放下手中的杯子,雙手抱臂,“但我還沒來得及厘清整件事,我很忙,又身在長荊,我不認識熟悉經(jīng)濟的人。將軍,這是什么新型詐騙嗎?”

    “將軍”這個詞用得曖昧,將屋子里另外兩個人都包含了。

    在宋衍微微嗔怪的目光中,奧德·卡爾烏斯勾唇,精致的眉眼露出幾分譏誚之意:“你的上司,我們的元帥為了拉攏你收購了那間公司,還為已經(jīng)進入破產程序的公司注入了大量優(yōu)質資產。”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吃到軟飯,俞恬心里軟軟的,卻明知故問地看向奧德·卡爾烏斯:“這么說元帥想拉攏我?”

    “很奇怪嗎?”卡爾烏斯嗤笑,“你畢竟是他的直屬部下,機甲師在你的手上已經(jīng)漸漸成型,初步形成了戰(zhàn)斗力,長荊就快到前線了,宋衍自然想要拉攏你,給錢是最簡單,也是最容易的拉攏方式。原本宋衍應該在幾天前就跟你提起,只是大皇女忽然跑到長荊打亂了宋衍的計劃,讓他完全脫不開身,只能盯著節(jié)目防止出現(xiàn)披露。所以直到公司的分紅到賬,宋衍也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倒像弄了個烏龍。但宋衍既然將那樣一筆錢給你,后面肯定還會找你。”

    俞恬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卡爾烏斯身上,而不是卡爾烏斯身后露出些微笑意的宋衍。

    宋衍來的時候沒有提起這件事,俞恬畢竟是個alpha,聞到信息素就把那些全忘了。

    在俞恬心里那本就不是非常重要的是,因為她早就知道那筆錢是宋衍給她的,只是還沒來得及詢問細節(jié)。

    而宋衍沒有第一時間提起或許室因為對她的演技還不夠了解,只是為了讓她在卡爾烏斯面前更自然地表現(xiàn)出驚訝情緒,防止穿幫。

    就像現(xiàn)在。

    “所以,我該怎么做?”

    俞恬問,目光忍不住掃過卡爾烏斯后面的人,于omega的唇邊看到漸漸加深的笑意。

    就像……隱藏在叢林里的獵人,看見正在靠近陷阱的獵物,不由露出收獲的喜悅。

    嘖。

    卡爾烏斯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后的宋衍,男性beta閑適地支起手臂,綠色的瞳孔豎了起來,看向俞恬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俞恬,把那兩個公司的股份轉給我。”

    俞恬挑眉,貴族老爺這樣不講究的嗎?

    直接朝屬下要東西,居然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俞恬的表情過于直白,奧德·卡爾烏斯不由失笑,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平民就是這樣,將眼前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沒有長遠打算。

    奧德·卡爾烏斯露出些許輕慢,但他仍舊放輕了語調,耐心說道:“俞中校,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卡爾烏斯家族會用市值的兩倍從你手中得到那份股權。 ”

    俞恬的視線隱隱越過卡爾烏斯,看向男性beta身后的宋衍。

    慵懶地抱著被子的銀發(fā)omega輕輕點頭。

    既然正主都同意了,俞恬更無所謂,于是她隨意說道:“只要價格合理,我沒意見。”

    卡爾烏斯眼皮一撩,目露贊許,俞恬這人雖然計較了些,但還算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算可造之才。

    男性beta心情好了一些,笑著說:“放心,你是我看中的人,不會讓你吃虧。”

    俞恬站在卡爾烏斯面前,目光卻越過卡爾烏斯的3D影像,看向宋衍。

    “……”

    那人抱著被子,銀色的長發(fā)綢緞般披散在光|裸的肩上,滿眼促狹地看她,卡爾烏斯當著他的面收買她,就讓他那么開心?

    嘖。

    這是什么惡趣味? !

    “你準備給我什么?”

    雖是對著卡爾烏斯說話,俞恬目光卻虛虛落在宋衍身上,倒有些一語雙關的味道。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位于維納星的莊園,位置絕佳,沒有足夠的身份拿著錢都買不到。還有一個選擇是等值的提亞星資產。不過現(xiàn)在帝國還沒有收復提亞星……”

    奧德·卡爾烏斯本意是想讓俞恬選那處莊園,那里距離卡爾烏斯家族的莊園很近,日后俞恬總是要去維納星的,給俞恬一處莊園是宣示也是監(jiān)視,但是卡爾烏斯不能將事情做得那么明顯。

    “我選提亞星的資產。”

    俞恬沒有任何猶豫。

    卡爾烏斯眼底閃過輕微詫色,沒想到俞恬會選只有產權,目前還無法實際擁有的提亞星資產。

    俞恬笑了,烏沉沉的眼瞳閃過一絲幽光:“卡爾烏斯上將,維納星的資產固然好,但我更喜歡冒險,喜歡賭。”

    卡爾烏斯無可無不可的點頭:“都隨你。”

    “不止如此,我還會送你一份UXA公司的股份,用來抵消那份資產每個季度的分紅。”

    他抬手拿起放在小幾上的文件,文件有兩份,卡爾烏斯抽出一份,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幾分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綠眸青年對俞恬說:“簽了吧。”

    話音未落,一道光屏出現(xiàn)在俞恬面前,上面是一份文件。

    俞恬相信奧德·卡爾烏斯手中的另一份文件,就是關于那處莊園的合同,男性beta早已將各種可能想到。

    總之,除非俞恬想要和奧德·卡爾烏斯翻臉,今天她就得簽點什么。

    俞恬仔細掃過文件,她十分有耐心地一頁頁第翻下去,奧德·卡爾烏斯也不催促,直到俞恬確認沒有問題才在光屏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俞恬簽下名字后,卡爾烏斯隨意拿過一支筆,也在文件簽字,將文件提交到系統(tǒng)里。

    俞恬知道只要奧德·卡爾烏斯還想用她,還想拉攏她,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動小心思,因為她隨時可以投降另一方。

    但俞恬不想給奧德·卡爾烏斯留下自己好拿捏,容易輕信的印象。算上這次,俞恬與奧德·卡爾烏斯只見了三次,雖然被奧德·卡爾烏斯提起來,但他們的關系還很疏遠。

    俞恬也沒有做卡爾烏斯上將嫡系的意思,表現(xiàn)得太過親密反倒不美。

    奧德·卡爾烏斯將文件提交給系統(tǒng)之后,那份文件很快被系統(tǒng)判定成立,俞恬名下剛剛給她帶來巨額財富的公司股份被劃走,又多了一長串資產被放到俞恬名下,除了那些提亞星的資產還有UXA公司0.01%的股份。

    好在奧德·卡爾烏斯沒有讓俞恬把公司分紅的現(xiàn)金劃走。

    提亞星的資產只有名頭,完全是地板價,俞恬卻不覺得自己會虧,因為宋衍提過,很快軍隊就會開拔去提亞星域,收復提亞星域是宋衍和圖亞伯爵的交易,何況皇室手中也有不少提亞星資產,一場潰敗下來,讓皇室失掉了許多利益,需要一場勝利回血。

    如果順利,俞恬賬上那些名義上的產權,很快就能變成實際財富,俞恬覺得自己就要一夜暴富了。

    女性alpha不由露出微笑,她喜歡錢落到賬戶里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金幣被翻動的聲音曾經(jīng)是人間最美妙的聲音,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居二位,但仍然讓俞恬心跳不已。

    第一美妙的當然是床上那人的婉轉吟哦。

    UXA公司是帝國有名的光腦制造公司,屬于卡爾烏斯家族,奧德·卡爾烏斯刻意將0.01%的UXA股份轉給她是為了在俞恬面前彰顯實力,也是為了給俞恬打上卡爾烏斯家族的印記。

    ……雖然在奧德·卡爾烏斯眼中,俞恬只值0.01%。

    看到轉到自己賬上的公司股份,得意的笑漫過卡爾烏斯嘴角。

    不知宋衍看見費心費力才讓皇室同意轉移的資產落到他的名下會不知要怎樣惱怒, 他會一次次在兩人之間制造裂痕,他要告訴宋衍,俞恬不是宋衍能夠拉攏的人。

    可惜無法窺見宋衍真正的情緒,即使宋衍心底里恨透了他,在奧德·卡爾烏斯面前,宋衍也只會是那副云淡風輕的表情。

    李元厚總覺得宋衍可以用機甲鉗制住俞恬,卡爾烏斯不否認一開始的確可以,否則他也不會特意讓俞恬將那些股份轉給他,這么做就是為了離間宋衍和俞恬之間的關系。

    但隨著長荊深入前線,新式機甲勢必會暴露在眾人眼前,貴族手里有足夠的技術儲備,到時候依樣畫葫蘆弄出差不多的東西并不難。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陳家亦會倒戈。

    正是因為這樣的底氣,奧德·卡爾烏斯才沒有催促廖奇。

    而俞恬,只要能夠提供給她機甲,俞恬很快就會被綁上貴族的戰(zhàn)車,為他驅使。

    卡爾烏斯并不著急。

    就讓宋衍一次次拉攏俞恬好了,他會一次次掐斷宋衍的希望,直到讓宋衍徹底絕望。

    “那么,下次見。愛穿浴袍,愛喝熱水的中校。”

    微微輕佻的語調落下,卡爾烏斯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俞恬的臥室里。

    俞恬抬頭,終于能正大光明看向床上的人。

    那人已經(jīng)把自己埋進潔白的被子里,笑得一抽一抽的。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笑,只是沒有笑出聲,可是卻抖得愈發(fā)劇烈,想必忍得辛苦。

    俞恬忽然覺得,宋衍這人有點小惡劣。

    但她喜歡。

    漸漸地,擁著被子的人不再壓抑,好聽的笑聲出現(xiàn)在臥室里,銀發(fā)omega笑得渾身亂顫,怕宋衍嗆到,等宋衍停下來俞恬才遞了杯涼水過去。

    宋衍臉上仍是未盡的笑意,眉目如畫,一雙眼睛熠熠發(fā)光,就像被水洗過的灰色琉璃。

    宋衍沒有去接水杯,反倒直接張開嘴,就著俞恬的手吞咽,俞恬視線隨著他滾動的喉結游移,精致的喉結幾次滾過嫣紅的牙齒印。

    令俞恬目光漸深。

    宋衍總是被她欺負得很慘。

    一面心疼,可俞恬不得不承認,她是喜歡的。

    她無可救藥地染上alpha的毛病,喜歡宋衍身上帶著她的味道,也喜歡在他身上留下齒痕、手印,只把偶爾的克制當做懺悔。

    喝盡最后一滴水,宋衍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紅色的小舌露出來,就像招搖的鉤子,俞恬還記得它是如何軟,如何滑,帶著糯米和椰絲的味道,讓人想要咬一口,讓它露出餡來。

    宋衍沒有察覺,只是看向俞恬手里的另一只杯子。

    那只水杯里的水經(jīng)過卡爾烏斯的打擾應該已經(jīng)涼了,可是現(xiàn)在卻仍冒著熱氣,宋衍摸了下俞恬手中的玻璃杯。

    是熱的。

    俞恬竟然又加滿了熱水。

    宋衍知道俞恬有個奇怪的小習慣,她喝的水哪怕是冰的也一定被燒開過。

    可平時俞恬卻不愛喝熱的,反倒喜歡冰的。

    星際濾水系統(tǒng)效果很好,供水不會有任何病菌和蟲卵,俞恬的小習慣除了耗費能源沒有任何用處。

    但俞恬對此似乎很堅持,alpha靈敏的味覺和嗅覺令她能分辨出水有沒有燒開過,沒燒開過的水俞恬聞一下就知道,總之不會喝下去。

    在莫耶星的時候,宋衍會將已經(jīng)燒好的水放涼,再倒進瓶子里放進鎖鮮柜里冷藏,等俞恬回來的時候拿出來喝就行。

    宋衍還記得俞恬第一次從鎖鮮柜里拿出冰水時欣喜的表情。

    俞恬也不會將沒有燒過的水倒給他,所以她的房間里還有冷水,可俞恬卻仍在喝熱的。

    “將那些股份轉給卡爾烏斯沒問題?”

    俞恬又從冷水壺里給宋衍倒了杯水遞過去。

    宋衍關于冷水熱水的思考被俞恬打斷,他搖頭,被水潤澤過的嗓子仍舊沙啞:“不用擔心,既然不經(jīng)過你就能把優(yōu)質資產注入進去,自然也能轉移走。”

    俞恬反問:“所以你早有準備?”

    宋衍沒有否認,伸手接過俞恬貼心遞來的水。

    其實宋衍更喜歡就著她的手喝,宋衍喜歡俞恬專注在他身上,可惜俞恬在這種事情上遲鈍的時候多,靈光一閃的時候少,這次她就沒有靠近的意思,直接把水杯放進了他的手里。

    俞恬放下心來。

    季度分紅就有那么大一筆錢,宋衍注入公司的資產價值只會更高,俞恬一點也不想便宜奧德·卡爾烏斯,她討厭那個人。

    “照這么說,我們豈不是憑空套了筆卡爾烏斯家的財富?”

    俞恬有些回過味兒來。

    這簡直是在空手套白狼!

    宋衍是在用敵人手里的資源來滋養(yǎng),壯大她。

    嘖,她這軟飯吃得還挺有技術含量的。

    可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有點點爽。

    宋衍笑得眉眼彎彎,抬手溫柔地摸了摸俞恬的臉,灰眸專注,仿佛在仔細拂拭最珍愛的寶貝。

    “恬恬,想讓一樣事物快速提升價值,最快莫過于有人爭搶。我和奧德·卡爾烏斯同時拉攏之下,很快你就會變得炙手可熱。”

    第82章

    臥室里,銀發(fā)omega仰頭看著她,目光專注。

    爭搶?

    宋衍和奧德·卡爾烏斯一起?

    “……我就像被你擺上了拍賣臺。”

    俞恬嘆了口氣,有些心疼地看向宋衍。

    宋衍眨了下眼睛,有什么自他眼中一閃而過,再看只是莞爾。

    “可以這么說。”他仍笑著,只是好看的灰眸隱隱黯淡下去。

    “只有這樣, 才能讓你快速成長。”

    宋衍說道,仿佛在說給俞恬聽,又像在說給自己。

    俞恬拿走他手里的杯子放在床頭,在宋衍身邊坐下,盯著宋衍的嘴角,看著他越發(fā)艱難地維持嘴角的弧度,俞恬淡淡道:“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

    聽到俞恬的話,本就勉力維持的笑僵了下, 宋衍唇邊最后一點弧度也淡了下去。

    宋衍垂眸,他的睫毛濃密纖長,鼻梁聳直,臥室昏暗的光線照射下來,在他的眼下、嘴角投下一片陰影。

    修長的手抓著潔白的被單,骨節(jié)分明,手指和織物說不清哪個更白。

    銀白的長發(fā)隨著他的動作垂落,貼心地遮住他的情緒。

    沉默片刻,宋衍輕輕開口:“恬恬,你會不會覺得失望?帝國的元帥,皇室的六皇子并沒有你想象中無所不能的權力,反倒像一只被鎖在籠子里的鳥。我是你選定的上司,可是你卻不能成為我的嫡系,我不得不繞個圈子,設法讓奧德·卡爾烏斯將你舉薦到我面前。明明是想要放在手里小心呵護的寶貝,卻不得不放進敵人手里。明明想要成為你的依靠,卻不得不做出和敵人爭搶的姿態(tài),拉著你一起演戲。”

    他抬眼,淚珠從眼眶簌簌滾落,灰色的眸子就像裝進了一整片雨云,濕漉漉的。

    “明明就在你身邊,卻只能扮做不熟悉的上司,聽其他人給你介紹omega ,聽別人調笑般問你其他的omega漂亮不漂亮,聽人輕慢地與你曖昧。明明……我才是你的omega ,我也想正大光明地牽住你的手,可現(xiàn)實里我卻不能顯露半點,只能藏在這里與你偷歡。”

    宋衍捂住臉,明明做出淡定、不在意的樣子就可以了,那樣才更加像個成熟的元帥,才更貼近俞恬心中的想像,可不知為什么,這一刻宋衍就是做不到。

    理性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她不問,宋衍可以將那些細微的情緒全都壓在心底,可是她問了,那些隱隱約約的不安和委屈便爭先恐后地跑了出來,想要給她看見,想要得到她的安撫。

    他這樣會不會很可笑?

    明明俞恬只是按照他的計劃行動,完成得那樣完美,可為什么他卻并不開心,完全沒有謀劃后成功的喜悅,反倒生出這樣糾結的情緒,簡直不像他了。

    這樣拉著俞恬在奧德·卡爾烏斯面前做戲,宋衍不知道俞恬會不會厭煩,會不會覺得累……會不會因此討厭他,想要逃離。

    俞恬心中一顫,他們的關系是宋衍一手推動的,宋衍也一直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俞恬從來沒想過宋衍會因此難受。

    偷歡?

    或許是的。

    他們的關系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說起,仿佛宿命般,從認識宋衍的第一天起他們的關系就只能隱在暗處,偷偷的,卻是愉悅的與他一起。

    “恬恬,抱歉,我還不夠強大。”

    一旦開了口子,一直壓在心底的難受勁兒全都涌了上來,這一刻宋衍不想把心中的愧疚和委屈再壓抑下去。

    如果可以,宋衍也想正大光明地將俞恬納入麾下,可是他不能那樣自私。

    “……一旦被打上我的標簽,他們便會千方百計折斷你的翅膀,把你也關進籠子里。他們不會看著屬于我的力量壯大。”

    “他們?”

    宋衍閉上雙眼,低聲道:“你去過聯(lián)邦,應該知道貴族和那邊已經(jīng)親如一家。”

    俞恬:“……”

    夜夜笙歌,調笑、暢飲、歌舞,那些陳腐的畫面再次浮現(xiàn)在俞恬的腦海中,在那里,在帝國的使館里,帝國的貴族和聯(lián)邦的權貴的確仿佛一家人般親密。

    若非親眼所見,俞恬很難相信,帝國的貴族和聯(lián)邦的權貴竟然早就聯(lián)合在一起,底層戰(zhàn)士在漫長的戰(zhàn)線上死戰(zhàn),于權貴而言只是場戲。

    宋衍費心讓她去聯(lián)邦走一趟,是不是也存著將一切告訴她的心思。

    “恬恬,帝國和聯(lián)邦征戰(zhàn)百年不是沒有想過議和。戰(zhàn)爭開啟的第十年,帝國就曾和聯(lián)邦的主和派密談,在皇帝和聯(lián)邦當權派的授意下,特使已經(jīng)秘密簽下停戰(zhàn)協(xié)議。然而戰(zhàn)爭一旦開始便牽動著各方的利益,想要停下又談何容易?”

    銀發(fā)omega仍舊低著頭,他沒有睜開眼,只是擁著被子,纖長的眼睫隱隱顫動,濃郁的悲傷從銀發(fā)omega的身上透出來。

    “不知誰走露了風聲,又或者一切早已在有心人眼中,那些事太過久遠,已經(jīng)無法考證更多細節(jié),只是在秘密協(xié)議簽訂的當天,聯(lián)邦的殲星艦摧毀了一顆帝國宜居星,輿論和貴族的雙重壓力之下那份協(xié)議當即作廢,帝國不得不報復回去,幾顆宜居星在你來我往的報復中毀滅……血債累累之下,再提那份象征著和平的協(xié)議反倒像個笑話,那份協(xié)議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不曾被公開的歷史記錄,只留存于皇室的檔案中。”

    俞恬猛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宋衍。

    心一點點涼下去,冷徹骨髓。

    俞恬沒想到那幾顆宜居星的毀滅,數(shù)百億人葬送的背后還有這樣一層秘辛。

    數(shù)百億人葬送在議和前夕,就像……

    “就是警告。”

    宋衍抬眼,他的面色蒼白,猶如灰燼冷卻后泛起的慘白。

    “自那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提和談。帝國和聯(lián)邦徹底結仇,不得不陷進戰(zhàn)爭的泥潭,百年匆匆而過,主和派漸漸淡出聯(lián)邦的權利中心。而帝國,無數(shù)家族和民眾的覆滅供養(yǎng)起幾個家族,大貴族漸漸崛起,皇室對帝國的掌控慢慢變得力不從心,幾大家族逐漸成為帝國集團軍的首領,成為帝國最為顯赫,可以和皇室爭鋒的大貴族。”

    俞恬閉了閉眼,不該奇怪,奧德·卡爾烏斯能聯(lián)合大貴族葬送數(shù)以億計的機甲戰(zhàn)士,為了利益大貴族和聯(lián)邦的權貴又為什么要在乎數(shù)百億生命?

    無數(shù)生命就在幾個人,幾個家族冷酷的算計中灰飛煙滅,發(fā)不出半點聲響。

    這冷冰冰的,殘酷無比的世界。

    俞恬還記得聯(lián)邦巨艦的炮火如何肆無忌憚底掃向提亞星,一如聯(lián)邦的宙斯艦毫不憐惜地掃向莫耶星,俞恬記得轟然倒塌的巨廈,記得燒灼后的斷壁殘垣,記得奔騰的野獸,亂飛的群鳥,記得無數(shù)生靈的哀嚎啼哭,記得倒在路邊的尸體和找不到主人的破碎殘肢。

    而她即使開著機甲,也只是四處逃竄,狼狽求生的一員。

    無能、無力,且無用。

    她還記得布蘭登,記得錢宇,江文勇……記得許多許多人,他們都在努力活著,卻抵不過命運,一個個死在仿佛沒有休止的戰(zhàn)斗中。

    憤怒和恨意像烈火般在俞恬心底燒灼,無時無刻,不敢停息哪怕剎那。

    “如今的帝國只有第一集團軍、殲星艦和軍事要塞還在皇室掌控中,現(xiàn)在這場戰(zhàn)爭……”

    宋衍唇角掠過一絲嘲諷,“這場帝國和聯(lián)邦之間持續(xù)百年的戰(zhàn)爭,漸漸變成了聯(lián)邦和大貴族對皇室的圍剿。大貴族們還沒有脫離帝國,只因為留在帝國還能得到好處,不論是在皇室的征伐中分一杯羹,還是在聯(lián)邦的襲擾中吞并其他貴族的領地,他們總能立于不敗之地。”

    “而我……”宋衍緊緊抓住被單, “明知他們鼓動宋瀾是為了用天量信息沖擊千弓,瓦解長荊防御,卻不得不放任宋瀾來到長荊,不得不將計就計地讓奧德·卡爾烏斯以為他的謀算已經(jīng)成功。一旦讓大貴族察覺出我有脫離他們掌控的跡象,他們就會撕破臉與帝國徹底決裂,大貴族會聯(lián)合聯(lián)邦啟動殲星艦徹底將長荊毀掉。現(xiàn)在大貴族們還不行動,只是不想與聯(lián)邦分利,想要用最小的代價控制住局勢,慢慢蠶食掉皇室最后的力量。”

    omega的手用力握緊,隱隱有青色的紋路泛起,美得令人心痛。

    “恬恬,對不起。我只能讓把你放到奧德·卡爾烏斯那里,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忌憚你,只有這樣你才能成長起來,才有一線生機。”

    宋衍抬頭,淚自眼角滑落,灰眸一片迷茫。

    “我……是不是很沒用?”

    俞恬抱住他,扶著他單薄的肩膀,將他按在自己懷里無聲搖頭。

    如果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現(xiàn)實,那么在那本書里,晚了幾年回歸的宋衍真的能扭轉形勢嗎?

    還是……正因為無法扭轉,書里才會避而不談?

    這樣衰微的皇室,即使得到皇位又如何能笑到最后?

    俞恬眼中閃過一抹痛意。

    如果宋衍真能在偏僻星球隱姓埋名還好些,至少不用去做亡國之君。

    可書里面宋衍第一次走出柳眉的小屋就被發(fā)現(xiàn),之后的事情便由不得他。

    而她為了活下來,更是費盡心機早早將宋衍送回皇室,讓宋衍陷入逃無可逃躲無可躲的境地。

    俞恬閉了閉眼,無數(shù)逝去的面孔在俞恬腦中閃過。

    再睜開的時候,俞恬看向宋衍,銀發(fā)omega在她的懷里面色蒼白,淚水自眼角緩緩滑落,即使是哭泣,他也是壓抑著的。

    這一刻,他是脆弱的,卻仍是堅韌的。

    雖然宋衍在她的懷里哭泣著,但是俞恬知道,只要需要,下一刻他仍會成為那個氣定神閑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元帥。

    俞恬忽然想到第二次見面時,宋衍學著電視上的小孩哭鬧的樣子。

    如果可以,俞恬更愿意宋衍能無憂無慮地哭鬧。

    是她處心積慮將千弓帶到宋衍身邊,將他送歸皇室,俞恬讓他陷入如今這般境地,總要擔起責任。

    俞恬抬手,揉了揉他的軟發(fā)。

    “可是海量數(shù)據(jù)沖擊下,千弓仍然掌控著長荊,否則奧德·卡爾烏斯不會無法察覺到你就在他身邊,又或者,千弓已經(jīng)可以借由那些信息管道反向監(jiān)控對方,所以你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怕奧德·卡爾烏斯忽然出現(xiàn)。”

    宋衍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否認,卻眨落了更多的淚。

    “沒有你我做不到。新機甲大量使用的能源晶石也提高了千弓處理信息的效率,有心算無心之下,一切才沒有脫離控制。”

    “沒有你,沒有那些前期工作,我做不到這些。”宋衍把頭搭在俞恬肩膀,柔軟的銀發(fā)勾纏在俞恬身上,好聽的聲音沙啞起來,哽咽道,“都是因為你在,幸好有你,恬恬。”

    上輩子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會讓他遇見俞恬。

    俞恬抱住他,掌心下他的脊背單薄,有最最漂亮的線條和最最精致的肩胛骨。

    這樣單薄的肩膀,卻在苦苦撐起殘破的帝國。

    “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在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元帥,在我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戰(zhàn)士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好。是你在一點一點的,從最細微的地方改變腐朽的軍隊,即使只是一個普通的戰(zhàn)士,我也感到了你帶來的溫暖。為了那一點溫暖,我才會救下你,沒有猶豫。”

    俞恬笑了下,如果宋衍只是書里的元帥,俞恬只會避開而不是冒險救下他。

    她的狀況不該和omega有任何牽扯。

    “我討厭這個世界,厭惡無休無止的戰(zhàn)斗。我討厭帝國的貴族,更討厭濫殺的聯(lián)邦。”

    俞恬望進宋衍的眼睛,好看的灰眸因她的幾句討厭呈現(xiàn)出痛苦的形狀。

    俞恬摸了摸他的眼角,幾滴淚又自泛紅的眼尾落下,沾濕指尖,燙進她的心里。

    俞恬聲音很輕,卻透著鄭重:“我會按照你的構想搖擺在你和奧德·卡爾烏斯之間,我會借由你們的力量盡快成長起來,直到我們的力量足以和那些人抗衡,除掉他們。那是你想要的。而我……”

    感受到懷里的人顫了下,俞恬認真地看著他,低聲說:“宋衍,我想要一個不那么討厭的世界。”

    俞恬想要砸碎這個討厭的世界,不僅是帝國還有聯(lián)邦,讓那些高高在上,吸食著底層鮮血骨肉的權貴巨擘們跌落塵埃,跌得粉身碎骨。

    俞恬想要看當他們跌落谷底滿身狼狽的時候,跟他們瞧不上的,隨意愚弄、丟棄、滅殺的底層平民有什么不同。

    她想要拽著權貴的頭顱,將權貴摁在他們的墓碑前懺悔。

    俞恬烏沉沉的眼睛隱隱泛紅,透著殺意,她要還那些權貴一片尸山血海,如此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憤怒。

    俞恬看向男性omega,無聲詢問。

    宋衍,你愿意嗎?

    宋衍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寶貝似的攏在手心里。

    他說:“恬恬,你想要的,我都會給。”

    灰色的眼睛帶淚,仿佛無盡的煙雨,蒙蒙一片,將思緒掩藏。

    “那么一言為定。”

    俞恬扣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握。

    “一言為定。”

    他終于笑起來,梨花帶雨般好看。

    俞恬抱著宋衍,一遍遍地撫著他的脊背,任他將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抽泣。

    宋衍在外人面前總是疏淡的,貴族稱他為帝國的月光,自從他的形象開始出現(xiàn)在民眾面前,這個稱呼漸漸在普通人中流傳開來。

    銀發(fā)灰眸,皮膚雪白,只有唇紅得鮮艷。

    只有俞恬知道,深藍色的軍服之下,紅的鮮艷的不只是唇。

    這樣的人,總是一副冷淡的形容,也難怪那么多人將他和高不可攀地掛在天上,遙遙照來的月光聯(lián)系在一起。

    可在俞恬面前,宋衍卻愛笑也愛哭,他的情緒總是強烈的,和疏淡完全不搭邊。

    等他完全平靜下來,俞恬才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

    她的那杯熱水又變涼了。

    將水遞給宋衍,他默默的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小口小口的喝下,偶爾會可愛地打嗝。

    喝水能緩解,也能補充因哭泣和運動流失的水分。

    俞恬摸了摸浴袍,柔軟的毛巾料吸足水分,肩膀濕了一片。

    他的睫毛顫了一下,頭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去,想來是看見了她的動作。

    俞恬站起身,拿著那只已經(jīng)空掉的杯子,也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杯子已經(jīng)調換。

    不過一個拿的還是涼的,一個拿的仍是熱的。

    喝水的時候被奧德·卡爾烏斯打斷,又惹得宋衍哭了一場,俞恬也渴了。

    “怎么還喝熱的?”

    本就有些啞的嗓子,又哭過后,宋衍的聲音完全沙啞起來,聽在俞恬耳朵里另有一番風韻。

    好聽的嗓音,怎樣都是好聽的。

    宋衍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奧德·卡爾烏斯忽然打擾,宋衍很難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平時這個時間他仍在失神,留意不到俞恬細微的舉動,等俞恬把水拿給他的時候,俞恬多半已經(jīng)喝過了。

    俞恬隔著臉皮摸了摸自己的尖牙,苦笑:“尖牙空槽了,喝溫水都難受。”

    “空槽?”

    宋衍迷茫地眨了下眼,沒明白俞恬話里的意思,只能單純地復述讓他困惑的單詞。

    也難怪宋衍困惑,這個詞是俞恬自己生造出來的。

    俞恬張開嘴,指了下自己的尖牙:“就是這里,一點信息素都沒有的時候就會空槽,遇見冷風或者冷水會很難受,牙就像被酸倒了一樣。”

    俞恬仰頭,將自己的尖牙暴露在宋衍面前。

    “看到了嗎?”

    瑩白的手在俞恬面前快速晃過,俞恬滿以為宋衍會摸一摸她可憐的尖牙,沒想到宋衍的手沒有去摸她的臉,反而擦過俞恬的脖子搭上俞恬后頸的腺體,開始用熟練的手法按壓。

    俞恬有點委屈,她是真的一滴都沒有了,再按也沒用,哪有那么快就又分泌出來呢?

    俞恬正想說話,宋衍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抵進口腔,口腔被固定住,俞恬不得不仰頭將尖牙完全暴露在宋衍面前。

    宋衍的神色嚴肅,就像一個嚴肅的牙科醫(yī)生,可惜他才剛剛哭過的眼睫帶著淚珠,昏黃的燈光打下來朦朦朧朧的,只有眼尾紅得分明,嚴肅又脆弱的矛盾氣質將俞恬迷住,一時沒有掙開。

    宋衍撐起她的腦袋,手指小心碰觸她的尖牙,她的尖牙只有笑的時候會露出些許,就像可愛的虎牙。

    潔白的尖牙抵在他的手指上,宋衍可以看見尖齒上的細孔。

    搭在后頸的手不斷刺激她的腺體,正常狀況下她的牙尖應該反射性分泌出alph息素才對,然而宋衍抵住尖牙的手指卻很干燥,沒有任何液體從尖牙的縫隙滲出來。

    宋衍神色罕見地凝重起來,摸了摸她的脈搏,見她一切都好,面色紅潤才放松了些。

    終于被放開,俞恬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臉,委屈道:“都說沒有了。”

    宋衍緊張起來:“經(jīng)常沒有嗎?”

    “每次到最后都會沒有。”

    “每次?”宋衍沙啞的聲音微微抬高,憂心忡忡,臉都白了。

    “對啊。”

    俞恬隨意說道,俞恬已經(jīng)習慣了,一開始她還會試著保留些,但最后總會忍不住揮霍一空,在宋衍面前她的自制力越來越差了。

    反正那東西過一陣又會被分泌出來,她又不需要用alph息素去震懾同類,全都揮霍在宋衍身上倒也無所謂。

    “千弓。”

    隨著宋衍的聲音落下,一個光球從宋衍戴在手腕上的光腦上飄了出來。

    俞恬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千弓,想象里傳說中的最強AI應該長成最炫酷的模樣,炫彩鐳射還能閃瞎24K鈦合金狗眼,沒想到千弓只是顆散發(fā)著溶溶光亮的毛球,就像一顆會發(fā)光的蒲公英。

    不知道會不會被吹散?

    想到就做。

    俞恬對著光球吹了口氣,惹得光球抖了抖,飄進宋衍頭發(fā)里去,光球的柔光映照下,宋衍的銀發(fā)里仿佛藏了一輪月亮。

    宋衍抬起手攏住光球對俞恬無奈道:“不要這樣,它有些怕生,等熟悉了就會變得活潑。”

    俞恬:會發(fā)光的蒲公英怎么活潑?不會把自己搖散了嗎?

    宋衍不知俞恬的想法,他對光球低語幾句,光球才終于肯從銀色長發(fā)里鉆出來。

    一道光從光球里射出來,將俞恬從上到下掃描,經(jīng)過她的腺體時,射線停留了一陣才繼續(xù)往下。

    腺體被照射讓俞恬不自在地動了下。

    光球掃描的速度不慢,得出結果更快。

    當射線收回的時候,光球跑回宋衍耳邊耳語:“她的身體正常,只是腺體確實空了,現(xiàn)在她的腺體里沒有一點alph息素。雖然這種情況多見于縱欲過度,全身臟器衰竭的alpha ,但理論上只要精神力足夠強大也可以做到,她的精神力很高,否則也不會與你那樣匹配,或許真的能夠做到。但是但是……她難道沒有上過通識實踐課嗎?在模型上操作的時候她的成績可是滿分,應該不會那么沒有節(jié)制地注入信息素才對。通識課可是提醒過, alpha過度注入信息素雖然很爽,但是也容易死掉的。”

    俞恬冷汗都下來了:難道她一直在做那么危險的事嗎?可是除了牙齒空虛了點,她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

    一道光屏忽然彈出來立在俞恬面前,上面是俞恬的通識課成績。

    黑白試卷上,有一條細項被特意調成橘色高光,大片橘色十分亮眼。

    細項名稱: alph息素注入實操培訓標準化課程

    注入劑量:121μL

    得分:A+

    考生:俞恬。

    俞恬: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啊!原來她一直給你注入超量alph息素,那你豈不是……嘖嘖,怪不得那時候難受得哭了。我就說,你明明是那么能忍的人。居然會空槽……這都是什么惡趣味?你不知道信息素注入過量后, omega需要撫慰的嗎?”

    俞恬:“……”

    她聽見了!

    那做作夸張的語調,還有那不吐不快的樣子,就是在故意說給她聽呢!

    之前那張試卷也是光球找的對吧?

    沒事為什么要查她的通識成績?

    原主這方面的成績?yōu)槭裁纯偸悄敲春茫?!

    還有還有,哭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時候?

    “還有……”

    光球還要說什么,被宋衍抓住按回光腦里,毛茸茸的光球不甘心地在光腦里拱了拱,無奈宋衍一直死死摁著不肯松手,過了一會兒光球終于放棄,老實地待在光腦里,不再四處亂撞。

    臥室里一時沉默下來。

    第83章

    俞恬踟躕片刻,在他身邊坐下來,輕輕抱住宋衍。

    “對不起。”

    俞恬輕輕親了下他的嘴角,確定宋衍沒有生氣才抱得更緊了些。

    “我不知道你會那樣難受。”

    abo生理知識和這個世界的性別種類一樣復雜,錯過系統(tǒng)學習時間的俞恬到現(xiàn)在仍舊一知半解,星際教育的貼心程度也超過俞恬想像,連怎么標記都有實體模型操作課程。

    倒過來想,正因為有副作用才會有所謂的實操課,只是俞恬沒有留意過alpha相關的知識,俞恬的閑暇時間本就不多,這幾天只是惡補了幾節(jié)omega的生理課因為這方面的公共基礎教育做得太好,所以反倒少有相關的商業(yè)課程。俞恬又不好當著宋衍的面去查星際網(wǎng)。

    宋衍的身體緊繃了一瞬, 沉默片刻,他說: “為了治療可以理解。那個時候我需要高濃度的alph息素。”

    宋衍垂眸,銀發(fā)隨著他的動作落下,隱隱露出藏在發(fā)絲中的咬痕,嬌艷欲滴。

    俞恬聽得出來, 宋衍是在給她找借口。

    即使這個理由能解釋宋衍失憶時的事,那么重逢后呢?

    重逢后她也沒有保留過,次次空槽,已經(jīng)成了習慣。

    不說意識空白的時候,哪怕清醒著,有時回過神來信息素也已經(jīng)被俞恬揮霍得一滴不剩,面對宋衍的時候她似乎克制不來。

    俞恬不想欺騙宋衍,但她卻有另一層顧慮,踟躕片刻,俞恬說:“你可以不相信。但我只在你身上注入過信息素。”

    俞恬賭氣地想,她可沒上過實操課,一來就接手一具聞到氣味就發(fā)癲的破爛身體。即使是現(xiàn)在,俞恬也不敢由著自己的性子,心里始終懸著根弦。

    宋衍眉頭跳了下,卻撞入了一雙欲言又止的烏黑眼眸,女性alpha似乎被困住了,深深地為難著,宋衍還沒有見過什么事令她這樣為難。

    宋衍很早就想要問的,俞恬身上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已經(jīng)多到無法忽視,可俞恬也是心思縝密的人,卻數(shù)次在他面前露出破綻……

    千弓這幾天偷偷在他耳邊說,俞恬裝得挺像樣,這幾天居然似模似樣地在網(wǎng)上找了點資源,學起生理課來了。

    沉默片刻,他將頭搭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很輕。

    “你說的,我就信。”

    俞恬一怔,他的眼睛濕漉漉的,俞恬卻于他眼中看見認真。

    哪怕有那么多破綻、那么多矛盾的地方暴露在宋衍面前,宋衍仍然會相信……看起來在巧言令色,胡言亂語的她嗎?

    俞恬怔愣的模樣取悅了宋衍,他在俞恬的唇邊啄了一口,縱容地笑了。

    宋衍決定不去糾結她身上的矛盾之處,如果會讓她為難,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呢?

    她是他的恬恬,孤身與宙斯艦周旋也要保護他的恬恬,是他的alpha。

    她沒有試圖去遮掩那些不對勁的地方,恬恬并沒有欺騙他,她只是不愿意去解釋那些矛盾和破綻,那會令她困擾。

    有什么關系?

    宋衍抬眼認真說道:“不用解釋,你怎么說我就怎么信。”

    俞恬的心忽的一揪。

    她應該開心,她的確松了口氣,可不知怎么的,俞恬忽然心疼起來。

    宋衍是帝國元帥啊!

    即使身處弱勢,仍然可以將奧德·卡爾烏斯玩弄在股掌之間,這樣可笑的說辭他沒有生氣就罷了,他竟然說他愿意相信? !

    俞恬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從哪處講起,俞恬并不在乎她的來歷被宋衍知道,她完全可以告訴宋衍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可以告訴他,原本她只是個女性,而不是alpha ,她住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可……她該怎么跟宋衍解釋。

    要怎么告訴宋衍,這是本顏色書的世界,因為看了那本顏色書她才穿進來了,占據(jù)了另一個人的身體。

    只要想一想俞恬就尷尬。

    何況宋衍是那本書的主角。

    俞恬要怎么告訴宋衍,在那本書里他是真的會在黑街待三年,受盡虐待侮辱?要怎么告訴宋衍,他的官配另有其人,是她這個外來者把CP給拆了。

    如果只是尷尬也就罷了,俞恬更加不忍。

    她要怎么告訴宋衍,書里用細致露骨的文字,描寫了他與另一個人的親密……

    而她全都看過。

    宋衍不該知道那些,想都不該去想。

    俞恬就喜歡宋衍依偎在她的懷里,跟她說誰誰今天又數(shù)落他流落黑街,但其實他心里想的全都是她。

    俞恬喜歡那時宋衍眼中的戲謔和明媚,沒有半點陰霾。

    他們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書里的劇情,為什么還要提起那些徒惹不快的事呢?

    俞恬不想說,她不愿意見到宋衍難堪,也不愿意在宋衍面前提起柳眉,不愿意宋衍在原書女主身上多投入哪怕一絲關注。

    最后,俞恬只是半開玩笑地說:“將我和那個通識課滿分的女性alpha分開來看吧。信息素的事下次我會注意。”

    121μL是吧。

    原主都能做到,她也不會輸。

    她還得把副作用弄清楚,現(xiàn)在俞恬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宋衍眨了下眼,低聲說:“倒也不必。”

    俞恬緩緩:“?”

    宋衍松弛地靠近她懷里:“我的身體已經(jīng)習慣了。”

    俞恬:“……”

    這真的不是在控訴?

    “omega被注入過多alph息素會沖擊精神力造成暈眩,所以通識課才特意添設實操課讓alpha用模型練習……”

    清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衍十分耐心地解釋起來,仿佛真的將她和那個通識課滿分的女性alpha分了開來,俞恬靜靜聽著,心情復雜無比。

    俞恬摸了摸臉,疑心自己的臉上的無知是不是太過明顯了,宋衍是心思縝密敏感的人,卻真的愿意接受并且相信破綻百出的她。

    俞恬滿臉的不自在讓宋衍促狹地眨了下眼,他繼續(xù)道:“但我的精神力足夠高,所以可以承受高濃度alph息素帶來的沖擊。對我來說,副作用就是需要更多撫慰,失神的時候長一些……但也有好處,這樣有利于精神力增長。”

    宋衍忽然頓住,微紅的眼似笑非笑地乜了俞恬一眼:“還是你嫌麻煩,不肯?”

    “怎么會?”

    俞恬直呼冤枉,被他目光一掃俞恬有些受不了,在他眼角親了一下,又忍不住親了他的臉頰,最后吻上艷紅的唇。

    漸吻漸深。

    不知何時,她的尖牙又蹭到他的后頸,那里還留有她咬出的牙印,剛剛結痂,傷口邊緣胭脂似的紅艷。

    有點想咬。

    俞恬的尖牙不由扣上柔軟的肌膚。

    明明她的腺體里已經(jīng)沒有alph息素了。

    可還是想咬。

    就是想咬。

    俞恬在細膩的皮膚上蹭了蹭泛癢的尖牙。

    宋衍輕笑,笑聲透過震動的胸腔傳入俞恬耳中,還有口耑|息。

    好想咬。

    更想咬了。

    想要撕破柔軟的表皮,想要糯米椰絲的味道。

    甜的。

    可惡,怎么有人的聲音能好聽成這樣。

    耳朵發(fā)麻。

    宋衍白到透光的手指沒入濕熱的黑發(fā),將俞恬按向他的腺體,語帶縱容。

    “咬吧。”

    她頓了下,尖牙狠狠刺入他的腺體,留下一片疼痛火熱。

    熟悉的血腥味漸漸蔓延,混著甜軟和微苦的味道,不知不覺間俞恬吞下的omeg息素已經(jīng)超過了閾值,意識漸漸混沌起來。

    血自男性omega的后頸向下,在瑩白的脊背上劃出一道血線,濃稠的血緩緩沒入纖韌的腰肢。

    即使俞恬腺體里的alph息素已經(jīng)空了,但宋衍的身體里還有。

    他已經(jīng)被俞恬標記,除下止咬環(huán)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散發(fā)她的味道。

    宋衍灰眸半闔,紅唇勾起,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只要她還會吻他。

    只要她還肯擁抱他……

    怎樣都好。

    alpha和omega本就是如此,像渴求對方信息素的野獸,不知饜足。

    最初俞恬要的只是做他的下屬,即使失憶宋衍也清楚,俞恬從不想把他們的關系搞得那么復雜。

    是他先動了心。

    他只是一個疲憊至極的人,仿佛獨自行走在一望無際的沙漠里,看不見希望,得不到幫助,但是她卻忽然出現(xiàn)了,只是無意間流露的一點溫柔就捕獲了他,就像出現(xiàn)在沙漠里的一片綠洲,他只想將她留住,不愿放手。

    俞恬本就是他求來的。

    是他詭計多端。

    用借口逼迫俞恬咬了他的腺體。

    是他糾纏不休,不給俞恬拒絕的余地,讓俞恬標記了他。

    是他明知道俞恬的身體狀況,還要招惹她,勉強她,又怎么可能將責任推給俞恬?

    俞恬對omeg息素過于敏感,不論和beta還是和alpha在一起,都比跟他糾纏輕松許多,也或許會舒服、恣意許多。

    但他是omega,他喜歡俞恬。

    就是喜歡。

    他想要她。

    只想要她。

    遍體鱗傷也想要。

    男性omega輕輕的,眷戀地親吻她的發(fā),渾身顫抖也要用力抱住女性alpha。

    哪怕她的尖齒正深深刺進他的腺體。

    男性omega的聲音沙啞,瘋狂中透著平靜。

    “恬恬,只要能讓你好受一些,怎樣都好。”

    ……

    幾日后,長荊,前線。

    巨大的人工要塞上方升起淡藍色的能量屏障,地表上的一切都在緩緩下沉,沉入人工要塞內部。

    天空上方鐵幕緩緩合攏,藏在要塞內部的炮臺緩緩上移。

    要塞長荊猶如一個巨大的魔方,正在將表面上柔軟、繁華的東西藏進魔方內部,將那些猙獰的、有力量的部分展露在外。

    南舒走在商區(qū)的步行道上,抬頭看見升起的藍色屏障,腳步不變,悠然走去街邊的奶茶店買了一杯白桃烏龍奶茶。

    地面在隱隱震動、下沉,可是調制奶茶的小妹手卻很穩(wěn),一絲不茍地調制、封杯。

    “您的白桃烏龍,少冰少糖,請拿好。”

    南舒笑著接過,拿到手中的白桃烏龍和平日沒有半點不同。

    等待的時間里,南舒悠閑站在柜臺前,透過還未合攏的鐵幕去看遠處交戰(zhàn)的炮火,知道很快長荊就會躍遷至戰(zhàn)線最前方。

    即使前線已經(jīng)交火,長荊內部必要的商業(yè)仍會保留,水電供應仍舊正常,人們不必為了日常所需擔憂,人造太陽透過棱鏡系統(tǒng)將陽光播撒在人員聚集的地區(qū),關照著需要陽光的人類、植物和其他生物,大氣環(huán)流系統(tǒng)被拆分,保證每一個聚集點都擁有清新的空氣。

    長荊之外已是炮火連天,長荊內部數(shù)億人仍然按部就班地工作、休息。

    生長在長荊的普通人對戰(zhàn)斗已經(jīng)習以為常,就如南舒,此時心中想的是家中的冰箱里還有半盒培根并兩顆雞蛋,可以和昨天剩下米飯一起做一盤蛋炒飯當做晚餐,安撫空蕩蕩的胃袋和奔波一天的身體。

    南舒絲毫沒有填充自家冰箱的想法,也不覺得有緊張的必要,直面戰(zhàn)爭是長荊居民生活的一部分,從出生起長荊的居民就被告知長荊在他們就在,長荊滅亡的那一刻他們也會隨長荊一起灰飛煙滅,情緒穩(wěn)定地維持正常生活,不去添亂就是對長荊的支持。

    雖然其他星球的民眾很難進入長荊,但是在長荊出生的人想要移居到其他星球去卻不難,至少在進入軍工企業(yè)簽署保密協(xié)議之前一點也不難,可離開長荊的人卻很少,這顆星球的人口一直在緩慢增加。

    因為長荊總是靠近前線,這里生產的軍需產品一直供不應求,在長荊哪怕最普通的人也能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用自己的勞動維持體面、有尊嚴的生活。

    這里是最危險的前線,也是最安全的堡壘。

    長荊毀滅前,他們不需要為生存擔憂,長荊毀滅后,他們也不需要為生存擔憂。

    九號訓練場,看向緩緩合攏的穹頂,迪亞只覺不可思議。

    空曠的九號訓練場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樣子,訓練場四周豎起銅墻鐵壁,前方只余一個幽深的甬道供機甲出入。

    穹頂合攏那刻,長荊已經(jīng)躍遷至戰(zhàn)線最前方。

    “沖鋒!”

    作戰(zhàn)系統(tǒng)發(fā)出訊號的瞬間,無數(shù)機甲從巨的大人造星球表面涌出。

    迪亞的機甲第一批飛離長荊,此時他回頭望去,才發(fā)現(xiàn)覆蓋整個長荊的穹頂和能量屏障由一塊塊六邊形組成。

    據(jù)說每一塊穹頂下面都有備用的金屬屏障,即使被擊碎也會很快填補上去,至于能量屏障,千弓會根據(jù)損耗調整屏障的能量密度,只要能量不超過長荊能夠承受的上限,長荊的防御幾乎萬無一失。

    除非啟用殲星艦,長荊只能從里面攻破。

    迪亞摸了摸下巴,這次留守的師團是莫比帶的六團,和……孟凌月?

    迪亞心中緩緩打出一個“?”。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頭兒讓莫比留守迪亞可以理解,迪亞覺得在他之下,頭兒最信任的人就是莫比和崔德運。

    可是孟凌月?

    那家伙什么時候得到頭兒的信任了?

    還是說奧德·卡爾烏斯的人必須有一個留守名額?

    不管怎樣,機甲部隊漸漸遠離長荊,從宇宙中回望,升起能量屏障的長荊就像一顆擁有無數(shù)切面的璀璨寶石,散發(fā)著盈盈藍光。

    忽然,隱在藍色光幕下的炮臺動了,紅色的光波似慢實快從炮口吐出,從迪亞的角度看去,密集的紅色射線仿佛一道光刃,就像最厲害的劍客揮出的刀鋒,耀眼的光芒讓迪亞眼前有一瞬空白。

    迪亞忍不住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聯(lián)邦戰(zhàn)艦組成的防線已經(jīng)被鋒刃沖擊出一個明顯的破口,無數(shù)戰(zhàn)艦、機甲于宇宙中明滅,燃燒,宙斯級以下戰(zhàn)艦全部毀滅于長荊一擊之下。

    耳邊傳來一陣整齊的吸氣聲。

    他們在長荊生活了數(shù)月,卻還沒見識過長荊戰(zhàn)斗時的樣子,無數(shù)次想象比不過現(xiàn)實一眼。

    “好……好帥!”

    不知是誰如囈語般說了一句,引起陣陣附和。

    迪亞也不由亮了眼睛。

    長荊真的……帥呆了!

    要塞居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嗎?

    在迪亞的印象里,要塞似乎是需要守護的,會被大量戰(zhàn)艦和機甲護在后方。

    迪亞沒有想到,原來要塞也可以這樣主動。

    元帥果然是元帥!

    “我們也不會輸!”

    有人在頻道里喊了一句,迪亞目光一整,作戰(zhàn)系統(tǒng)不斷冒出指令。

    機甲戰(zhàn)士三人一隊,互相掩護向目標進軍。

    迪亞跟上俞恬的機甲,和崔德運同時啟動近距離躍遷引擎,三架機甲瞬間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宙斯艦旁。

    這是新式機甲才有的特殊引擎,原本只有戰(zhàn)艦上才會裝載的躍遷引擎經(jīng)過微縮化之后,雖然不能如戰(zhàn)艦那般進行超遠距離躍遷,但是卻可以在戰(zhàn)場上短距離位移。

    可謂來去如風。

    隨著俞恬的機甲落到宙斯艦的引擎旁,迪亞勾了勾嘴角,高高揚起光劍。

    該死的聯(lián)邦戰(zhàn)艦,讓你們瞧個厲害的!

    ……

    尤里恩放下?lián)踝⊙劬Φ氖直郏词菇?jīng)過光學遮擋,艦橋里炙熱的光芒仍舊刺眼。

    被強光刺激得短暫失明后,尤里恩的視力漸漸恢復,只是視野仍舊隱隱泛黑。

    “能量屏障損耗49.23%。”

    “戰(zhàn)艦機器人損毀273架。”

    “機甲損毀102架……”

    戰(zhàn)損統(tǒng)計不斷在艦橋內響起,尤里恩抬眼看見光屏上的詳細的戰(zhàn)損數(shù)字只覺眼前一黑。

    不提初曉號損失的戰(zhàn)艦機器人和機甲,那些拱衛(wèi)在初曉號周圍的常規(guī)戰(zhàn)艦幾乎被一掃而空!

    長逾10公里的漫長戰(zhàn)線上,無數(shù)戰(zhàn)艦裂解,燒灼,仿佛一條不會熄滅的長龍。

    聯(lián)邦的艦隊只剩下不到百艘宙斯艦和數(shù)艘泰坦艦。

    尤里恩臉色煞白冷汗直下,艦橋舷窗里長荊如幽藍寶石般折射出耀眼光芒,可尤里恩卻像見到了死神鐮刀上泛起的血光。

    這不是尤里恩第一次圍剿長荊,尤里恩已經(jīng)一百多歲,這位已近中年的中校兩鬢染霜,眉心有一道深刻的皺褶,是一位威嚴的alpha ,在他漫長的記憶里,長荊是帝國最難啃的骨頭,殺傷力卻很一般。

    長荊猶如一只縮進殼里的烏龜,總是隱在成建制的帝國艦隊后面被動防守,補刀是一把好手,卻沒有主動進攻的勇氣。

    除非戰(zhàn)事告急,長荊很少主動暴露在戰(zhàn)線最前方。

    每當不得已暴露在前線的時候,長荊總會開啟那六門耗能巨大的殲星巨炮,大炮打蚊子般消滅幾艘運氣不夠好的聯(lián)邦戰(zhàn)艦。

    每次遇上長荊尤里恩都會把戰(zhàn)艦停在殲星巨炮的死角上,確保初曉號安全。

    可那道染著血光的長刃讓尤里恩敏銳地意識到,長荊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掌控長荊的人是宋衍,在宋衍的手中,長荊變成了沖在戰(zhàn)線最前沿的超級星艦,不敢想象需要怎樣的智能AI和精神力,才能催動如此巨大的人工要塞。

    尤里恩仿佛第一次認識那顆帝國在巔峰時期建造的人工要塞,在宋衍的掌控下猶如收割戰(zhàn)艦的鐮刀。

    仿佛死神降臨。

    勉強穩(wěn)住心神,尤里恩命令:“目標長荊,實彈射擊。”

    “三點鐘方向,勻速后撤。”

    隨著尤里恩的命令宙斯艦緩緩轉向,這個過程里宙斯艦不斷向長荊發(fā)射實體導彈。

    尤里恩畢竟老練,在其他聯(lián)邦戰(zhàn)艦還在愣神的時候,初曉號已經(jīng)調轉方向悄然后撤。

    只要到了稍遠的位置,等到上將允許撤離,尤里恩會立刻下令開啟躍遷引擎。

    “中校,D7區(qū)域發(fā)現(xiàn)3架帝國機甲,是沒有見過的型號。”

    “用戰(zhàn)艦機器人襲擾。”

    尤里恩漫不經(jīng)心命令,中年艦長面容嚴肅,所有注意力都在長荊上,數(shù)十年的艦長經(jīng)驗告訴他宙斯艦皮糙肉厚,哪怕來的是帝國最新型號的機甲,前幾天有消息從聯(lián)邦傳回來,帝國的新式機甲不過如此。

    在尤里恩看來,區(qū)區(qū)幾架機甲不足為懼。

    俞恬這個名字在聯(lián)邦艦長中的知名度很高,她的幾次戰(zhàn)斗都被當做教學案例研究,那幾次戰(zhàn)績的確傲人,但仔細拆解研究就會發(fā)現(xiàn)全都用了巧勁。

    哪怕是帝國有名的機甲戰(zhàn)士,單憑機甲也拿宙斯艦毫無辦法。

    何況雷達里,那幾架機甲只是停在普通加速引擎上,并沒有試圖擾動躍遷引擎。

    尤里恩輕慢地將監(jiān)控帝國機甲行動的分屏劃到一旁,面色凝重地看向長荊。

    好在剛才那一擊之后消耗了長荊不少能量,幸存的戰(zhàn)艦也反應過來,不斷發(fā)射實體導彈,長荊不得不分出火力射落雨點般落下的實體導彈。

    導彈被高能射線精準點射,像煙花一樣炸裂。

    炮火不斷在長荊周圍炸燃,五光十色的火光打在盈盈發(fā)光的幽藍光幕上,讓那顆幽藍色的寶石愈發(fā)璀璨。

    巨大的人工要塞周圍仿佛上演了一場豪華的煙花匯演。

    的確豪華。

    每一秒鐘損耗在長荊周圍的彈藥,換算成聯(lián)邦信用點都需以億計數(shù),這還不算損毀的戰(zhàn)艦、機甲和戰(zhàn)艦機器人。

    然而這些都沒能撼動長荊分毫,只是成為裝點寶石的火光。

    那顆幽藍的寶石不僅是要人性命的死神,還是吞噬信用點的巨獸。

    作戰(zhàn)指令很快下來,尤里恩冷冷一笑,既然長荊膽敢沖入前線,就不要怪他們出手狠辣。

    “主炮,輔炮充能,火力對準(2384,343,13748),于21時23秒發(fā)射。”

    “是。”

    尤里恩按照作戰(zhàn)指令將火力集中于一個坐標,數(shù)十艘宙斯艦和泰坦艦齊聚,所有的能量射線集于一點。

    十幾秒鐘一晃而過。

    “目標( 2384 , 343 , 13748 )發(fā)射!”

    一聲令下艦橋內再次鋪滿白熾的光線,但這次毀滅的力量是由己方放出的。

    尤里恩瞇起眼睛,看向那一點。

    數(shù)百道射線從不同戰(zhàn)艦射向同一個坐標,主炮、輔炮來自宙斯艦,也來自泰坦艦,不同功率的高能射線構成一個流光溢彩的光錐狠狠刺入盈著幽藍色光芒的金屬要塞。

    尤里恩心中一喜,成了!

    第84章

    數(shù)百艘宙斯艦的主炮齊射在一個坐標點位上,能量超過了普通雷達的閾值,即使裝載了聯(lián)邦最先進的雷達系統(tǒng),仍然需要尤里恩的精神力加持才能看清長荊的狀況。

    尤里恩不覺得有什么能量屏障能抵擋數(shù)百道高能射線齊射。

    尤其這些射線里, 還有數(shù)道是從泰坦級巨艦發(fā)出來的。

    忽然,長荊表面出現(xiàn)一道古怪的波動,數(shù)十道幽藍光幕忽然交疊在同一個坐標點上,一片能量光幕看著單薄,但是當數(shù)十道光幕層疊在一起的時候,幽藍的光幕便有了一種凝實的質感。

    數(shù)百道能量射線仿佛一個流光溢彩的光錐,狠狠刺在凝實的藍色能量光幕上。

    炙熱的高能射線下幽藍的光幕層層碎裂, 強烈的沖擊下, 殘余的能量碎片迸濺出來,緩慢消散在宇宙里,然而當高能射線散去之后長荊卻毫發(fā)無損。

    尤里恩心頭一緊, 肺腑仿佛被恐怖的巨獸狠狠攥住, 男性alpha還算英俊的臉上血色盡失, 冷汗?jié)裢敢卤场?br />
    長荊的主人居然能在瞬息之間將別處的能量屏障轉移至一點。

    尤里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無法想象究竟需要怎樣龐大的精神力才能將一座要塞堡壘操控得如此自如。

    長荊仿佛一個變幻無窮的魔方,被一雙手輕輕握住,那雙手只是隨意撥弄長荊就變幻了模樣。

    沒有人知道下一刻,長荊會以何種形狀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給眾人帶來怎樣的驚嘆。

    這一刻尤里恩只想逃,經(jīng)驗豐富的聯(lián)邦艦長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無法匹敵,哪怕聯(lián)合附近所有的宙斯艦和泰坦艦也無法動長荊分毫。

    長荊已經(jīng)成為一座不可戰(zhàn)勝的堡壘!

    或許,不應把它視作堡壘,現(xiàn)在的長荊是可以隨意躍遷的星球級戰(zhàn)艦!

    弦窗前的幽藍色金屬星球仿若一顆璀璨的寶石,在五顏六色的射線中展露出瑰麗的色澤, 然而在尤里恩的眼中,長荊已經(jīng)變成一頭長滿尖牙利爪,向他撲來的怪獸!

    他不該招惹!

    恐懼占滿了尤里恩的腦子,面對極端的恐怖,經(jīng)驗豐富的聯(lián)邦艦長思維近乎空白,腳步虛軟地后退一步。

    ……宋衍。

    怎么會有這種妖怪!

    逃!快逃!

    不能再等,哪怕沒有上將的命令,哪怕會被處罰些檢查尤里恩也要逃!他不想死在長荊的爪牙之下。

    然而現(xiàn)實沒有給尤里恩半點喘息的空間,尖銳的警報聲不斷在艦橋內響起,刺痛尤里恩的耳膜。

    “中校!D7區(qū)域甲板破損,加速引擎損毀40%,已經(jīng)無法正常工作,請求修復!”

    “中校!三架帝國機甲往躍遷引擎去了!”

    “什……什么?”

    尤里恩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還算英俊的臉上冒出虛汗,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以宙斯艦的坦度,機甲根本不可能對宙斯艦造成破壞。

    可是戰(zhàn)損系統(tǒng)卻不斷將戰(zhàn)艦損毀的數(shù)據(jù)反饋到尤里恩面前,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的聯(lián)邦中校幾乎被打蒙了。

    怎么回事?

    見鬼了嗎?

    該死的!

    “中校!躍遷引擎已經(jīng)損毀。”

    尤里恩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中年alpha癱坐在椅子里心臟近乎跳出胸腔,加速引擎和躍遷引擎紛紛損毀,現(xiàn)在初曉號跟漂浮在宇宙中的棺材有什么區(qū)別?

    分屏中,三架對初曉號進行毀滅性傷害的機甲忽然消失,那波動……

    尤里恩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躍遷?

    機甲什么時候也能躍遷了?

    這和他的到的情報不一樣!

    他被騙了!

    可惡的帝國貴族!

    然而尤里恩已經(jīng)沒有機會多想,幾道射線自長荊遠遠射來。

    尤里恩最后的意識里只有碎裂的艦橋和席卷全身的炙熱。

    思緒,感知……

    一切都在飄遠。

    不過瞬息之間,名為尤里恩的一切已經(jīng)化作宇宙中的灰燼。

    ……

    毀掉躍遷引擎,俞恬將腳下的坐標發(fā)送給作戰(zhàn)系統(tǒng),招呼迪亞和崔德運:“走了。下個目標( 2356 , 348 , 13485 ),躍遷。”

    “收到。”

    話音剛落,崔德運的藍白機甲已經(jīng)干凈利落地啟動躍遷引擎。

    “是。”

    迪亞回答,滿臉躍躍欲試。

    不過數(shù)秒,三架機甲消失在初曉號宙斯艦周圍,隨后,幾道射線自長荊要塞發(fā)出,精準地收割掉無法移動的宙斯艦。

    默契的配合讓俞恬恣意一笑,她從來沒有打過這么舒服的仗!

    這一幕發(fā)生在長荊周圍數(shù)十艘宙斯艦上。

    裝備了新型機甲的軍團三人一隊,他們全都系統(tǒng)性地學習過戰(zhàn)艦的構造,幾個月的學習沒有白費,他們熟知各種戰(zhàn)艦的動能系統(tǒng)和能量防護,雖然不是每一隊戰(zhàn)士都能像俞恬、迪亞和崔德運那樣只需三個人就能快速摧毀宙斯艦的要害,但在新式機甲的加持下機甲戰(zhàn)士三隊、五隊一起,總能給聯(lián)邦的戰(zhàn)艦帶去不小傷害。

    機甲和戰(zhàn)艦體型差別巨大,然而藍白色的機甲卻有組織地涌向戰(zhàn)艦,就像螞蟻啃食巨象,螞蟻雖小卻牙尖嘴利,每一下都啃在弱點上,哪怕是宙斯艦,也在新式機甲快準狠的攻勢下失去了戰(zhàn)斗力。

    沒過多久,向長荊發(fā)動進攻的上千艘常規(guī)戰(zhàn)艦被機甲師一掃而空,聯(lián)邦的戰(zhàn)艦填補不及,帝國順勢追擊,戰(zhàn)線以破竹之勢迅速向前推進。

    飛鳥號艦橋內,祁鳶雙手抱胸立于懸窗之前,涂著深紅色甲油的手指煩躁地拍著胳膊,女性omega銳利的目光緊緊盯住光屏上的三架機甲。

    那就是帝國傳奇的機甲戰(zhàn)士——俞恬。

    藍白機甲揮動光劍,相互配合掩護下,不多時便在宙斯艦上切出一個豁口,一架機甲和戰(zhàn)艦機器人周旋,另外兩架機甲打開胸甲,幽黑的炮口露出耀眼的光芒。

    宙斯艦的能量防護系統(tǒng)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機甲破壞,三架機甲毫不戀戰(zhàn),啟動躍遷引擎快速離去,一切完成的時候,宙斯艦上的機甲才將將趕到現(xiàn)場,然而他們只能看著被破壞的能量防護系統(tǒng)束手無策。

    什么時候帝國的機甲居然能破壞宙斯艦的甲板了?

    在祁鳶的認知里,機甲的能源系統(tǒng)根本不足以給宙斯艦帶去任何傷害。

    誰來告訴她……光屏里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祁鳶都快不認識機甲了!

    但不可否認,藍白色的機甲猶如一柄尖刀狠狠插入敵人的心臟。

    那支裝備了神秘機甲的部隊只執(zhí)行最艱巨的任務,在破壞聯(lián)邦戰(zhàn)艦的動能和防護系統(tǒng)后便會迅速后退。

    長荊則負擔起最后的掃尾工作,用要塞強大的火力收割聯(lián)邦的戰(zhàn)艦,機甲與要塞配合無間,一時間風頭無兩。

    而他們,帝國的艦隊,卻仿佛一群吸食腐肉的禿鷲,跟在機甲后面打掃戰(zhàn)場,按部就班地清掃那些已經(jīng)失去防護的聯(lián)邦戰(zhàn)艦。

    如果不是長荊距離那些戰(zhàn)艦有些遠,過長的距離會損耗高能射線的能量,從長荊發(fā)射高能射線太不經(jīng)濟,他們這些戰(zhàn)艦幾乎派不上用場。

    今天之前誰會把機甲看在眼里?

    那些開機甲的低賤平民只配成為戰(zhàn)場上的炮灰。

    所以宋衍透露出有意將機甲殘兵收容到一起的時候,大貴族們并未阻止,甚至帶著幾分戲謔的心態(tài)看著宋衍將皇室為數(shù)不多的資源耗費在無用的機甲士兵上。

    可……

    誰來告訴祁鳶,眼前的機甲究竟是怎么回事? !

    這和李元厚提供的數(shù)據(jù)完全不同。

    他們被騙了!

    深深的焦躁爬上祁鳶心頭。

    這樣下去,這場戰(zhàn)斗……今后無數(shù)次戰(zhàn)斗,只要是機甲參與,勝利果實都將被機甲部隊奪去大部分,戰(zhàn)艦只能跟在機甲后面喝湯。

    祁鳶深鎖秀眉,眼中露出幾分迷茫。

    這算什么?

    身在掌控皇家機甲設計院的祁家,家學淵源讓祁鳶強烈地預感到,屬于機甲的時代即將回歸。

    可這算什么? !

    祁鳶是omega ,體力的限制讓她無法駕駛機甲,如果戰(zhàn)艦的重要性下降,帝國的資源不再向戰(zhàn)艦傾斜,那一路奮斗至今,以omega之身成為帝國上校的她算什么?

    ……

    迪亞握著光劍輕輕一揮,戰(zhàn)艦機器人便像紙糊的一樣被光劍豁出一道口子。

    受損的金屬外殼急速鼓脹變形,于無聲的真空中快速自爆。

    藍白機甲就在旁邊卻懶得躲閃,只是專注于破壞宙斯艦的板甲。

    戰(zhàn)艦機器人自爆那刻,一道幽藍色光盾自動浮現(xiàn)于藍白機甲身側,能量護盾為機甲擋住戰(zhàn)艦機器人自爆的沖擊波,使機甲毫發(fā)無損。

    年輕的alpha發(fā)出暢快的笑聲,對剛才堪稱驚險的操作頗為自得。

    “迪亞……”

    注意到迪亞莽撞的行為,俞恬不得不提醒。

    即使新式機甲有一定的防護能力也不能這么使用,一旦對護盾形成依賴就和設計理念完全相悖了。

    “知道知道,我就是試試。”迪亞語調輕松,他也是一時心急想要快點解決這艘宙斯艦,頭兒都已經(jīng)把能量防護系統(tǒng)解決了,他總不能拖后腿。

    “下次一定注意。”

    聽出俞恬語調中的不贊同,迪亞連忙保證。

    也就是在俞恬的隊里迪亞才敢這樣放縱,因為迪亞知道俞恬會給他兜底,可如果玩過了頭,下次頭兒不帶他了可就虧大了。

    俞恬無奈:“下不為例。”

    “一定一定。”機甲頭盔下,自覺過關的迪亞吐了下舌頭。

    幾句話功夫,迪亞的光劍已經(jīng)切開宙斯艦厚實的板甲,藍白機甲打開胸甲,炙熱的高能粒子炮開啟,宙斯艦的防護系統(tǒng)部件在高能武器攻擊下迅速融化。

    迪亞看著宙斯艦淡藍色的能量光罩閃了閃,像肥皂泡一樣“啪”的碎了,不由感嘆。

    “設計這款機甲的人真是個天才。”

    “確實。”崔德運無比贊同,“用過的都說好。”

    任何摸過藍白機甲的戰(zhàn)士都會由衷佩服這款機甲的設計者,雖然都叫機甲,但列裝給機甲師的新型機甲和舊機甲完全是不同的東西。

    增加了躍遷和護盾系統(tǒng)之后,新式機甲完全擺脫了戰(zhàn)艦的桎梏,機甲不再是戰(zhàn)艦的附庸,可以執(zhí)行獨立作戰(zhàn)任務,仿佛一柄在戰(zhàn)場上來去自如的利刃。

    新式機甲的提升是全方位的,不是1+1=2那么簡單。

    可惜沒有人知道這款機甲究竟出自誰手。

    俞恬紅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笑著對迪亞和崔德運道:“走吧,下一艘戰(zhàn)艦。”

    “收到。”

    作戰(zhàn)系統(tǒng)里迪亞和崔德運立刻回應。

    充滿了朝氣和希望。

    ……

    血月號。

    奧德·卡爾烏斯目光沉凝。

    黑發(fā)青年面前是一道光屏,濃綠的眸子緊緊盯著光屏上忽然躍遷的機甲,還有那道浮現(xiàn)在機甲周身的藍色護盾。

    黑發(fā)青年垂下倨傲的眼,略帶嘲諷地說:“李元厚被宋瀾騙了。”

    克羅德咽了一小口唾沫不敢說話,今日之前他們只隱約知道新式機甲各項性能有所提升,卻沒想到新列裝的機甲居然如此強力!

    畫面里的機甲跟小型戰(zhàn)艦有什么不同?

    和能來去自如,靈活多變的機甲相比,戰(zhàn)艦就像笨拙的肉雞,只等著被機甲收割。

    “聯(lián)系廖奇,不論他用什么辦法,我要看到新型機甲出現(xiàn)在我手里。”

    奧德·卡爾烏斯站起來,在光屏前來回踱步。

    忽然他頓住,抬眼看向克羅德:“ 這是劃時代的武器,絕對使用了不一樣的動力系統(tǒng),怪不得宋衍看得那樣緊。廖奇未必有用,聯(lián)系對面,集中火力攻擊新式機甲,我要全部機甲殘骸,價格由她定。 ”

    克羅德心中一凜。

    “是。”克羅德聽見自己回答。

    “至于俞恬……”

    綠眸青年拇指抵在顏色淺淡的唇上,不一會兒修剪整齊的指甲就被他咬的坑坑洼洼。

    “俞恬……”

    參差不齊的指甲刮著卡爾烏斯的唇,尖利的銳角擦在柔軟的唇瓣上隱隱作痛,卡爾烏斯卻恍若未覺。

    這一刻,奧德·卡爾烏斯后悔了,早知道機甲已經(jīng)疊代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他應該早些聯(lián)系俞恬,哪怕冒險……

    克羅德見他一連提了幾次俞恬,陪著小心提議:“要不要讓俞中校把機甲弄出來?”

    機甲部隊是俞恬直管,只要俞恬肯出手他們很快就能拿到新式機甲的樣機。

    奧德·卡爾烏斯沉吟片刻還是搖頭。

    新式機甲太過優(yōu)秀,讓卡爾烏斯不得不重新評估俞恬的價值,原來給俞恬的那些東西便顯得太輕了。

    時移勢遷,他和俞恬之間的利益捆綁還不夠深,在這種狀況下貿然讓俞恬做職權之外的事她未必肯。

    況且經(jīng)此一役盯著俞恬的勢力可就多了,一旦俞恬行事出現(xiàn)紕漏被人抓住機會把俞恬擼下來,再換上去的未必會是他的人。

    不論是李元厚,還是其他集團軍長,現(xiàn)在盯著機甲師長位置的人可多了。

    哪怕他與李元厚是盟友,李元厚也不會讓他半分。

    至少俞恬是他提起來的,又曾經(jīng)執(zhí)行過擊毀那艘星艦的任務。

    哪怕宋衍手中握著機甲,俞恬也會偏向他。

    俞恬。

    卡爾烏斯綠色的瞳孔豎成一線,從未想過一個平民居然會占據(jù)如此重要的位置。

    卡爾烏斯將光屏的視角拉回長荊,隨意變幻位置的能量防護只靠千弓無法做到,必然出自宋衍的手筆。

    “……宋衍的精神力是不是又提升了?”

    卡爾烏斯喃喃自語。

    12歲時宋衍在那次刺殺中帶著皇帝突破包圍,逃出升天,隨后宋衍被測出SSS級精神力,據(jù)說刷爆了精神力檢測儀。

    SSS級只是宋衍保留在紙面上的實力,然而帝國的精神力劃分最高就到SSS級,不論超出SSS級標準多少,落到紙面上都是一樣的SSS級。

    奧德·卡爾烏斯也是SSS級,但他清楚SSS級和SSS級之間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

    沒有人知道宋衍究竟成長了多少。

    半年前交給蘭斯·格蘭精神毒劑時,卡爾烏斯特意加大了計量,可是卻沒有將宋衍毒死,反倒讓他逃了出去。

    本以為宋衍切掉腺體后精神力會有所回落,如今看來卻未必。

    除了宋衍沒有人能將長荊操縱得如此絲滑,這還是在宋衍腺體受損的情況下。

    這一刻奧德·卡爾烏斯發(fā)覺他已無法估量宋衍的能力。

    好在,距離宋衍還有兩次手術才能完全恢復。

    在那之前……

    卡爾烏斯冷翡翠般的眼睛危險豎成一道嗜血的細線。

    ……

    “wow!太爽了!”

    再次切開一艘戰(zhàn)艦的板甲,徹底毀掉戰(zhàn)艦的能量防護系統(tǒng),迪亞隨著俞恬躍遷到一處沒有戰(zhàn)艦的空地。

    迪亞回頭,一道猩紅的射線掃過剛剛被他們開罐的宙斯艦。

    轟——

    轟——

    轟——

    真空的宇宙中,宙斯艦無聲碎裂,機甲的雷達系統(tǒng)卻模擬出爆炸時的聲音,只為了讓機甲戰(zhàn)士在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上迅速做出反應。

    俞恬看了眼隊列里的損耗統(tǒng)計,不出所料,迪亞的機甲能量已經(jīng)使用過半,迪亞戰(zhàn)斗風格大開大合,他的動作不如俞恬精簡卻充滿豪情,換句話說……十分消耗能量,全力戰(zhàn)斗40小時之后機甲的能量已經(jīng)耗費過半。

    和迪亞有著相同作戰(zhàn)風格的戰(zhàn)士不少,俞恬迅速拉出一份清單轉給迪亞,讓迪亞先帶著傷員和需要更換能源的戰(zhàn)士返回長荊修整。

    俞恬帶著剩下的戰(zhàn)士短暫整編,繼續(xù)戰(zhàn)斗。

    幾次短距離躍遷后迪亞回到長荊。

    迪亞的機甲就在最前方,當他打開作戰(zhàn)系統(tǒng)發(fā)出返回請求的時候心中隱隱慌亂起來,布蘭登漸漸灰敗下去的臉驀然浮現(xiàn)在眼前。

    握著操作桿的手輕輕抖動起來,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

    理智告訴迪亞事情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他們是元帥直屬的機甲師,這里是長荊,不是白鳳號,他們剛剛打出了一次漂亮的沖鋒,已經(jīng)用實力證明了他們的實力,帝國沒有道理再次拋棄他們。

    理智明明清楚,可是身體卻給出最真實的反應。

    明明已經(jīng)不是那時,明明元帥已經(jīng)換了個人。

    可是迪亞仍在怕。

    怕被再次拒之門外。

    明明他們只是靠近長荊,還沒有開始等待進入,隊伍里不少人的呼吸已經(jīng)粗重起來。

    一顆顆難掩忐忑的心需要確認,需要鐵一樣的事實一遍遍告訴他們。

    他們不會再次被拋棄。

    出乎意料的,長荊沒有讓他們等待,當機甲隊伍靠近長荊的時候,他們面前的六邊型鈦合金板甲迅速凹下去幾塊,反應速度快過任何一艘戰(zhàn)艦。

    幾條通道同時出現(xiàn)機甲隊伍面前,可供數(shù)架機甲同時進入,很快成群結隊的機甲魚貫而入,一路滑行后,視線驀然一亮,通道的盡頭是裝備齊全的后勤隊伍,有負責機甲維修的向南煙、蒂娜,還有負責醫(yī)療的紀修墨,他們早已在這里等待多時。

    機甲進入長荊的瞬間,后勤隊伍動了起來,他們的工作系統(tǒng)里早就躺了幾份清單,是傷員和機甲的初步數(shù)據(jù),機甲戰(zhàn)士一到長荊的醫(yī)療隊率先動了起來,紀修墨帶著幾個醫(yī)療官動作迅捷熟練地將傷員抬下來放進醫(yī)療艙里,受傷嚴重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分配了專門的軍醫(yī)。

    負責機甲維修的向南煙等人身后跟著專業(yè)的修理車,他們已經(jīng)通過培訓,擁有修理新式機甲的

    資質。

    迪亞打開機甲駕駛艙的時候,向南煙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打開護板,開始為動能不足的機甲更換能量晶石了。

    哪怕四處都是銅墻鐵壁,棱鏡系統(tǒng)仍會送來暖融融的人造陽光。陽光打在忙碌的向南煙等人身上,仿佛給他們鍍上一層柔軟的光暈。

    嗚嗚,好暖!

    經(jīng)歷了槍林彈雨,此時此刻硝煙和烽火全部被隔絕在外,這里是溫暖的,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水光在琥珀色的眼睛里晃了又晃,亞麻色頭發(fā)的alpha忽然蹲下,把頭埋進臂彎里,滾燙的淚沾濕了機甲駕駛服的硬質面料。

    很久之后,久到向南煙已經(jīng)為迪亞檢修好他的機甲,迪亞才緩緩站了起來。

    提著的心終于平穩(wěn)落下。

    迪亞掃過眼前繁忙的景象,一躍跳上機甲駕駛艙。

    他喜歡長荊!

    第85章

    一場酣暢淋漓的戰(zhàn)斗后, 帝國軍隊取得了潰敗后第一次勝利,帝國的防線向前推進,收復了部分提亞星域, 雖然距離全部收回提亞星域尚早, 但無疑, 這次勝利振奮了帝國軍隊的士氣, 也讓回歸后的宋衍坐穩(wěn)了元帥的位置。

    “干杯!”

    “干杯!”

    “干杯,干杯!”

    夜晚,軍營的中央食堂卻人聲鼎沸。

    戰(zhàn)后余生總是讓人的情緒格外高漲,俞恬沒有拒絕部下的邀約,安排好工作后便被眾人簇擁著一道來了。

    食堂里全是人,剛剛從前線退下來的戰(zhàn)士都抱著吃飽了再去休息的心思跑來這里。

    機器人拖著堆滿牛排、羊排的餐車不斷把新鮮的食物放到餐臺上,千弓掌管的長荊總是將節(jié)奏把握得剛剛好,即使在人流最高峰的時段也沒有一處斷貨。

    只是排隊的人實在太多了, 少不了要等一等。

    食堂里面太擠, 俞恬一群人沒有去食堂里面, 而是選了張擺在外面的桌子。

    桌子是臨時加的,臨近午夜仍有機器人不斷從庫房里將桌子拖出來,安裝好,鋪上潔白的桌布,放下足夠的椅子,不一會兒新裝好的桌椅就會被端著托盤的戰(zhàn)士占領,還有幾個機器人一絲不茍地清理戰(zhàn)士用餐后的餐桌。

    俞恬和迪亞、穆念圍著一張頗大的圓桌坐下,除了需要值守的崔德運和諾恩,其他團長都到齊了。

    俞恬提前讓迪亞去商區(qū)買了些適口的酒菜, 再加上長荊中央食堂從不斷供的肉排、沙拉、水果、甜品,倒也豐富。

    迪亞拎著兩個大袋子,里面裝了打包好的餐盒,他記得眾人的口味,穆念喜歡缽缽雞、莫比喜歡溜肉段、芙萊雅喜歡牛肉豆花,還有伊隆喜歡的紅燒桂魚,溫凌喜歡的蟹黃湯包。

    當然少不了頭兒喜歡的糖醋排骨和他自己喜歡的酸菜魚。

    迪亞不知道孟凌月、廖奇和柯里的喜好,只得又點了些口味平和,不容易出錯的菜充填餐桌。

    廖奇幾人自成一個小圈子,很少跟他們聚在一起,即使俞恬主動邀約,廖奇等人也多是推拒,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忽然來了。

    迪亞又去食堂取了些菜,倒也擺滿了整張圓桌。

    俞恬捏著酒杯,透過高舉在一起的手臂望見隱隱泛著藍色光芒的夜幕。

    一場戰(zhàn)事過后長荊已經(jīng)退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堅固的鐵幕、猙獰的炮臺已經(jīng)撤下,繁華的街道、茁壯生長的綠植、花草再次從要塞柔軟的內部升上來。

    人造月亮掛在天空上,于微風中和璀璨的星空一起構成了美麗的圖景。

    只是這里畢竟靠近前線,淡藍色的能量光罩還開著,持續(xù)守衛(wèi)著這顆人造星球。

    這里是長荊,在這里他們被人用心地呵護,是安全的。

    “不知道軍功結算后能不能夠到上尉。”

    穆念放下空掉的酒杯,一條手臂懶散搭著椅背,爽朗的女性alpha夾了一塊清爽的撈汁黃瓜塞進嘴里,眼中掩不住期待。

    “我肯定到了。”迪亞摸著腦袋嘿嘿笑了。

    被頭兒帶著,軍功絕對蹭蹭漲。

    迪亞扭頭問溫凌:“你也差不多吧?”

    溫凌伸出舌頭舔掉嘴角的泡沫,開心地點頭,她參軍時間長,原本就有軍功積累,這次上尉肯定穩(wěn)了。

    穆念投去羨慕的一眼,溫凌敏感地察覺到了,安撫般說道:“在長荊軍功積攢起來容易,有新式機甲過去幾年才能攢到的軍功幾次戰(zhàn)役下來就能拿到了,我雖然早你們幾年服役,可很快大家的軍功就相差無幾了。”

    穆念狠狠點頭:誰能想到機甲也能給宙斯艦開罐呢?

    第一次完成開罐的時候可給穆念刺激壞了!

    雖然最后收割宙斯艦的多半是長荊,可是分給他們的軍功絕不會少。

    “上尉算什么?能升到上校嗎?”

    歡快愉悅的氛圍里,不合時宜地插進不屑的聲音,廖奇嗤笑,一雙眼看向俞恬透著挑釁,“別忘了,咱們親愛的師長靠得是誰才爬上中校位置。”

    廖奇瞥了眼俞恬,視線一一掃過圍著圓桌坐下的機甲師長,嘲諷說道:“不會有人不知道吧?”

    迪亞“ duang”一聲把啤酒杯砸在桌子上,引得眾人全都向他看去。

    琥珀色的眸子里滿是蔑視,年輕的alpha嘿嘿一笑,“有的人是早早就搭上靠山,還不止一個,可自己不爭氣靠山再多又有什么用?結果軍功還不是跟我一樣連那條線都夠不上。簡直是廢物。”

    廖奇把酒杯狠狠砸在地上,廖奇看著瘦小力氣卻大,玻璃碎裂發(fā)出巨大的爆音,令人牙酸的聲音刺痛耳膜。

    這場戰(zhàn)斗勝得太過漂亮,他們將帝國的防線向前推進了那樣多,戰(zhàn)損的機甲戰(zhàn)士卻很少。

    巨大的勝利折磨著廖奇,嫉妒啃食著廖奇的理智,令他瘦削的面容扭曲起來,額角的青筋鼓脹起來,青色的紋路隱隱搏動。

    這些榮耀,這些軍功原本應該是屬于他的!

    然而他卻還要被俞恬的副官,那個叫做迪亞的小子奚落!

    這一刻廖奇無法再忍耐,瘦小的男性alpha猛地站起來,紅著脖子大吼:“你說誰?!”

    即使在吵鬧的軍營食堂里,也有人詫異地看向聲音發(fā)出的地方,在看見酒桌上的人時,不由心中一凜,快速移開視線,當做沒有看見。

    圍坐在圓桌旁的,可是各個軍團的頭兒和機甲師的師長,明明才剛剛打了一場勝仗,正是高興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么廖團居然和其他人爭執(zhí)起來,氣氛十分不友好。

    其實團長、師長間的不和睦本不應該被他們窺見,據(jù)說中央食堂曾經(jīng)給高級軍官預留了單獨的房包間,然而俞恬本人并不如何使用那些房間,經(jīng)常能看見她和副官或者團長端著餐盤出沒在軍營食堂的公共區(qū)域里取餐,取好餐后他們也不去包間,只是隨意找個角落把餐盤一放就坐下來用餐。

    因為師長的習慣,食堂主管一直小心謹慎,兢兢業(yè)業(yè),努力做好每一道菜,半點花招都不敢使用。

    長荊的基地里有十幾個食堂,雖然用餐標準是一樣的,但是不論是口味還是菜色,中央食堂的伙食就是比其他食堂好些,慢慢的大家也更愿意到中央食堂來。

    師長不用包間,其他團長也不好去用那些地方,到中央食堂用餐的士兵日益增多,食堂主管揣摩著師長的用意,漸漸把那些包間拆掉了,因為長荊的構造靈活,變換結構并不費力,那些預留的空間很容易就被釋放出來,徹底變成士兵用餐的公共空間。

    如今大戰(zhàn)告捷,中央食堂人頭攢動,即使師長來了,也得在中央食堂外面的人行道上搭桌。

    被眾人暗暗注視的酒桌上,迪亞正要刺回去,握著酒杯的俞恬忽然抬頭,烏沉沉的眼盯著廖奇,淡淡警告:“今天大家開心,老實點,別讓我動手。 ”

    俞恬的聲音讓廖奇的身體一僵,腦中驟然想起那雙在她眼中放大的手。

    那雙手骨節(jié)停勻,卻帶著讓他窒息的速度和爆發(fā)力。

    廖奇囁嚅一陣,雖難掩嫉妒,干瘦的男性alpha卻終究服軟般低下頭,不敢于那雙沒有情緒的烏沉眼眸對視。

    被那雙眼睛看著,廖奇總有種錯覺,仿佛俞恬是在看個死人一般,讓他腳底生寒。

    廖奇還記得俞恬怎樣毫不費力就讓自己倒下,女性alpha動起來那一瞬,分明沒有釋放出半點信息素,廖奇卻感到威壓向自己撲過來,強大的壓迫感讓廖奇近乎窒息。

    孟凌月心中一凜,聽出點一語雙關的味道。孟凌月連忙站起來,金剛芭比般的女性alpha一把摟著廖奇的肩膀,既是安撫,也將廖奇壓進座位里,廖奇臉上閃過一絲屈辱。

    可想到奧德·卡爾烏斯將軍的命令和承諾,廖奇又沉下心來。

    都是靠著那位上將的提攜上來的,只要能夠討得奧德·卡爾烏斯的歡心,誰能笑到最后還未可知。

    俞恬并未獲得那位將軍的信任,所以那位俊美的將軍才會將任務交給他。如果沒有可惡的宋衍橫插一杠,他早就應該被奧德·卡爾烏斯將軍提攜起來了。

    機甲師越是優(yōu)秀,越是出色,廖奇心中的嫉火就越燃越旺。

    成為中校的該是他,成為機甲師師長的也該是他廖奇。這樣的大捷,潑天的軍功也該落在他廖奇頭上才對。

    然而這一切都被俞恬搶走了。

    廖奇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很快,他就要讓這些人好看!

    沒人在乎郁郁不樂的廖奇,刺頭被壓下去之后,氣氛再次融洽起來,推杯換盞之間芙萊雅已經(jīng)喝醉了。

    芙萊雅調的一手好酒,酒量卻很一般,她似是有些酒精過敏的體質,很容易醉,好在alpha代謝快,她的醉意維持不了許久,不到半個小時也就散了。

    此時醉眼朦朧的紅發(fā)alpha拉著身邊的莫比不停說話。

    莫比沉默寡言卻善于傾聽,被芙萊雅拉著他也不惱,只是靜靜聽著,不時點頭。

    “真好啊,在這里什么都不用擔心,只要考慮怎么在戰(zhàn)場上躲避射線,怎樣活下來,怎么殺敵就行。”

    紅發(fā)alpha忽然趴在莫比身上哭起來。

    “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機甲也能那么厲害!再也不用四處逃竄,只要握緊手里的光劍就能讓那些戰(zhàn)艦好看。”

    莫比拍了拍芙萊雅,雖然他不向紅發(fā)alpha那樣情緒外露,可心中的感觸卻是相同的。

    即使早就摸過藍白機甲,早就在腦中暢想過機甲在戰(zhàn)場上肆意砍殺的畫面,可是當數(shù)十萬藍白機甲真正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毫不費力切割聯(lián)邦的宙斯艦時,莫比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脫胎換骨。

    他們不再是帝國可有可無的邊角料,只要背靠長荊,他們就能成為帝國最尖銳的刀。

    也不知是誰設計的機甲,每一個細小的地方,激光槍的準星,粒子炮的角度,操作面板的界面……等等等等,全都設計在莫比的心坎上。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是莫比,崔德運、穆念、芙萊雅,還有莫比團里的許多人都時常提起,篤定機甲的設計者一定有豐富的機甲操作經(jīng)驗,才會把每個細節(jié)都做到完美,能遇見這樣的機甲師他們的幸運。

    然而莫比一顆心仿佛被剖成兩半,一面欣喜,一面卻隱隱擔憂起來。

    俞恬并未隱瞞,團長們都清楚,俞恬能被提起來全靠奧德·卡爾烏斯,是奧德·卡爾烏斯埋在元帥身邊的釘子。

    新式機甲從設計到生產全都被掌握在帝國元帥宋衍手里,俞恬卻被視作奧德·卡爾烏斯一派。

    機甲部隊受到重用當然很好,這意味他們不必再成為戰(zhàn)場上的炮灰,能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可是同樣的,他們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高層的斗爭當中。

    莫比的視線不由看向圓桌一角,那里孟凌月、廖奇和柯里坐在一起不時碰杯,低聲交談。

    最近廖奇和柯里活動頻繁,都在許以重利收攏人心。他們一個是奧德·卡爾烏斯的人,一個是李元厚的人,好在多數(shù)團長跟俞恬是過命的交情,還沒有人動心。

    莫比看得出俞恬還沒有徹底倒向奧德·卡爾烏斯,如果俞恬真的已經(jīng)完全倒向奧德·卡爾烏斯,廖奇倒不用那樣大張旗鼓的收攏人心了。這不奇怪,真正從底層爬上來的機甲戰(zhàn)士,有誰會真的喜歡奧德·卡爾烏斯呢,然而那位將軍畢竟對俞恬有提攜的情意在,俞恬輕易不好改變陣營。

    就莫比本心而言,他更喜歡宋衍。

    底層士兵沒有話語權卻不是傻子,人心都是肉長的,誰更把他們這些底層士兵當人,誰對他們更好,戰(zhàn)士們能感覺得出來。

    但無論俞恬怎么選,莫比都會跟隨。

    他的命早就是俞恬的了。

    “莫比,你知道嗎?”

    “我覺得這里,就是這里,長荊跟家一樣,有種安全感。”

    芙萊雅喝得醉醺醺的,女性alpha臉色酡紅,吐著熱氣,她本就有一頭耀眼的紅發(fā),此時全身都紅透了,仿佛燒了起來。

    紅發(fā)alpha喝醉之后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什么都往外倒。

    芙萊雅一句話讓熱鬧的圓桌靜了靜。

    借著酒氣,芙萊雅說出了被眾人壓在心底里,想說卻無法說出來的話。

    穆念也喝多了,聽到芙萊雅的話她狠狠點了下頭,傻傻笑了只覺得開心。

    很開心。

    那么多宙斯艦被他們拿下來,那么多人活下來。

    真的很開心。

    她喜歡長荊,喜歡現(xiàn)在的部隊,喜歡被俞恬帶著。

    是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斷了后路的安心。

    穆念傻傻地去看坐在正中的女性alpha ,她穿著行動方便的深藍色作訓服,一場勝仗后氣氛正好,女性alpha沒有拒絕部下的酒,老兵們都是人精聞著味兒就上了,熱情地灌了幾輪,就連附近的戰(zhàn)士也有大著膽子來敬酒的。

    不知女性alpha喝了多少,酒氣漫了上來染紅了白皙的皮膚。

    喝多了的女性alpha正抬眼看向天外游神,總是烏沉沉的黑色眼睛因為酒精的關系清亮起來,街角昏黃的光打在她身上,似披了層柔軟的紗。

    殺伐果斷的人,此刻竟也溫和起來。

    穆念傻傻笑了,如果能一直這樣……

    那些和她并肩的人,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一個個面孔在穆念眼前晃過,圍著她轉啊轉,穆念呆呆地看著,有什么從她的眼眶涌了出去,沿著臉頰流到下巴尖上,滴滴答答掉進掉進酒杯,融進帶著泡沫的琥珀色液體里,又苦又澀。

    穆念又想起了莫耶星,想起那場噩夢般的戰(zhàn)斗,想起錢宇。

    如果他還活著,也一定會喜歡長荊吧。

    迪亞喝下滿滿一杯,杯子剛放下了很快又有人給他滿上,泡滿酒精的腦袋已經(jīng)有些發(fā)脹,抬眼看向身邊的人。

    女性alpha仍舊來著不拒,只要有人過來敬酒她就喝下,白皙的臉仿佛染了紅霞。

    平時俞恬可不是這樣,喝到微醺女性alpha就會捂住杯子,不會再續(xù),還會提醒其他人也收斂點,不會讓大家醉得離譜。

    但是這次,俞恬沒有提醒其他人,也不拒絕其他人的敬酒,酒液像水一般灌進俞恬的肚子,即使alpha代謝快也禁不住這樣喝,女性alpha腳邊漸漸疊起整箱空瓶,快要喝飄了。

    好在俞恬酒品不錯,醉了也只是安靜坐著,仰頭盯著天上的人造月亮瞧。

    迪亞看了一圈桌上的人,芙萊雅和穆念已經(jīng)喝得東倒西歪,芙萊雅抱著酒杯發(fā)呆,眼睛都直了,倒是莫比、伊隆和溫凌,臉上雖然有些酒氣,但還算清醒。

    迪亞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學著俞恬往日的做派捂住了自己的空酒杯,俞恬看著要醉,他這個副官怎么也得把長官給扛回去。

    廖奇不知什么時候離席了,柯里也站起來不知道要去哪。

    迪亞用手撐著頭,有什么在腦中一閃而過,可是滿是酒精的腦袋反應遲鈍,始終抓不到那點閃光。

    看著柯里離去的身影,迪亞陷入思考,只是泡了酒精的腦袋思維遲緩,柯里的背影已經(jīng)能夠轉過一道彎徹底看不見了,迪亞也沒能思考出所以然來。

    迪亞愣神的時候,孟凌月猶豫片刻也放下酒杯,隨便找了一個借口離席。

    孟凌月走后,俞恬又喝了幾杯終于倒下,迪亞看著桌子上歪歪斜斜的幾人,又看向還醒著的莫比、溫凌和伊隆。

    幾人對視一眼不由慶幸醒著的比倒下的多,還清醒的人架起已經(jīng)喝醉的,歪歪斜斜走了。

    長荊是顆人造星球,這里四季如春,晚間的風微微拂來搖落幾片樹葉,清爽宜人。

    機甲師的長官們在一個宿舍區(qū)。

    微微晚風吹散了些許酒氣,迪亞架著俞恬和其他幾人在岔路口道別,走到俞恬的房門前,迪亞搖了搖身上的人,無奈道:“頭兒,你還能睜眼不?如果不行就只能到我那里睡了。”

    身上的人沒有回應。

    迪亞又問了一遍,正要放棄準備把人搬進隔壁房間,自己準備睡沙發(fā)的時候,被架著的人動了。

    俞恬抬起頭,睜開眼睛。

    迪亞手忙腳亂操作一陣,門禁系統(tǒng)終于掃到俞恬虹膜,門“咔噠”一聲開了。

    迪亞連忙推門進去,門口堆著一疊拆過的快遞箱,里面裝著好幾個床品四件套的包裝盒。

    迪亞看著眼熟,那個快遞箱還是迪亞從軍營收發(fā)室拿回來的。

    迪亞架著俞恬往臥室走。

    臥室的床上四件套已經(jīng)換成黑色,而不是宿舍自帶的白色床品。

    床尾還疊著一摞剛剛烘干的織物,藍的、綠的、黃的都有,全都是純色的幾乎能湊出一組彩虹。

    頭兒一下子買那么多床單被套做什么?

    還買了那么多種顏色?

    這個念頭出現(xiàn)在迪亞腦袋里,但他沒有多想,把人架到床上,給俞恬脫了軍靴蓋上被子總算大功告成。

    迪亞沒有多留,更無法看見被子底下俞恬手腕上的光腦正在不斷閃動。

    關上俞恬房間的門,迪亞回到隔壁,脫下外套,迪亞把自己扔進沙發(fā)里,終于松快了些。

    戰(zhàn)斗了139個小時后其實他們都累了,平常芙萊雅和穆念也不會醉得那樣快,只是今天太開心了些,不知誰在群里提了一句想聚一聚,除了值守的崔德運和諾恩,其他人全都答應了。

    就是單純的想見一面,想要確認,想要分享。

    他們勝利了,他們還活著。

    真好啊。

    迪亞仰頭,開心笑起來,淚不知為何浸濕了年輕的alpha的眼。

    布蘭登、江文勇,還有歐文、何輝、徐蘭……

    還有好多好多人……

    不知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嗎?

    仿佛有人的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在他耳邊安慰,他仿佛又回到了剛剛入伍的時候,他和俞恬被帶著,一點點教會并不成熟的他們如何在戰(zhàn)場上拼殺,如何在戰(zhàn)場上保命……

    那位老兵成熟的臉上總是帶著安定人心的笑。

    戰(zhàn)斗結束的時候他會打開錢夾,一遍遍擦拭珍藏在錢夾里的全家福。

    男性alpha和女性omega抱著可愛的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卻永遠破碎在提亞星的潰敗中。

    頭兒拼著身體變成幾截也沒能將他從戰(zhàn)場上撈回來。

    迪亞緩緩閉上眼睛,淚珠不斷自眼睫滾落。

    不知什么時候,迪亞腕上的光腦也閃了起來,只是年輕的alpha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第86章

    黯淡的月色下, 廖奇快步來到5號訓練場,除了崔德運的團里的新式機甲,機甲師訓練用的新式機甲短暫出戰(zhàn)后全都轉移到5號訓練場保存。

    廖奇悄無聲息地越過抱著激光槍打盹的守衛(wèi)。

    一場戰(zhàn)斗后,長荊沒有隨戰(zhàn)艦一起向前,而是停在后方修整,不要說那些熬了100多個小時的前線士兵,就是留守在長荊的戰(zhàn)士也疲憊的不行。

    崔德運和諾恩的團提前修整過一段時間,才會接手長荊的防守任務。

    戰(zhàn)斗結束后宋衍沒有露面,精神力很可能已經(jīng)接近枯竭,孟凌月傳話過來, 說俞恬已經(jīng)醉的不省人事, 其他團長也是醉的醉,乏的乏。

    現(xiàn)在是長荊最松懈的時刻,也是完成任務的最好機會。

    奧德·卡爾烏斯上將催了好幾回,想要廖奇將新式機甲運出去,尤其親眼目睹新式機甲的威力后,更是透過隱秘渠道用密語下了死令。

    就連柯里也從李元厚上將那里接到指令,要他協(xié)助廖奇。

    五號訓練場,廖奇與柯里對看一眼,用作戰(zhàn)手勢交流片刻達成一致, 柯里留在門外, 廖奇則悄悄潛入機甲停放艙。

    奧德·卡爾烏斯將軍傳來消息,說他已經(jīng)侵入長荊的后勤系統(tǒng),大戰(zhàn)斗結束后正是后期系統(tǒng)最繁忙的時候,訓練機這種沒有分配到個人頭上的機甲最容易被動手腳。

    后勤系統(tǒng)的數(shù)據(jù)已經(jīng)被悄然覆蓋,己方勢力暗暗藏下一架機甲,就在5號訓練場,廖奇要做的只是避過守衛(wèi),將機甲挪出來放進折疊空間里。

    廖奇從《論劍》爭霸賽中脫穎而出,向來以自己的身手為傲。

    不過是幾個精神不佳的守衛(wèi),還不被廖奇看在眼里。

    按照卡爾烏斯將軍事先傳來的計劃,廖奇首先要找到那架被暗藏起來的機甲,然后將機甲從訓練場的折疊艙里放出來,轉移到手鐲大小的袖珍折疊空間里。

    之后只需要夾帶上進往來運貨的星艦,廖奇的任務就完成了。

    即使事后機甲丟失的事被暴露了,首先被問責的也是崔德運和諾恩,還有醉酒失職的俞恬,而不是他廖奇。

    完美的計劃。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奧德·卡爾烏斯完全摸清了第五訓練場的構造,廖奇的動作很輕,一路按照指引找到了那架被系統(tǒng)隱藏起來的機甲。

    廖奇不愧是爭霸賽的冠軍,他的身手敏捷又靈巧,轉移機甲這種巨大的家伙也只弄出了些微摩擦聲響。

    將機甲放入袖珍的空間設備里,廖奇第一時間在陰暗的角落隱藏起來,這里堆放了許多標靶、板甲等訓練器材,將廖奇瘦小的身影完全遮掩起來。

    廖奇的站位很巧妙,既看得到柯里藏身的地方,又難以被人察覺。

    直到柯里打出安全的手勢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握在手中空間設備,目露貪婪。

    折疊空間技術掌握在貴族手中,價格昂貴,只有貴族有資格使用袖珍空間折疊設備,普通人只能在軍營里接觸到。

    最常見的就是機甲停放艙。

    戰(zhàn)艦需要大量空間承載機甲和戰(zhàn)艦機器人,不得不使用空間折疊技術。

    不過軍用的空間折疊設備巨大,沒有袖珍設備精致,更不能隨便攜帶出去。

    袖珍空間折疊設備是身份的象征。

    卡爾烏斯將軍隱隱許諾,只要他完成任務,很快就會讓他成為一名校官,向上的路將徹底向廖奇打開。

    野心在廖奇眼中蔓延,瘋狂燒灼,他冷冷一笑,到時候不要說空間設備,就是俞恬終有一日他也要壓上一頭。

    都是抱大腿,他會用現(xiàn)實告訴奧德·卡爾烏斯,他廖奇比俞恬更好用。

    趙順溪半夢半醒地抱著激光槍,他已經(jīng)連續(xù)執(zhí)勤50個小時,實在挨不住了,兩片眼皮像黏了膠水一樣,怎么睜都睜不開。

    前面打了勝仗,趙順溪聽了也開心。

    只是吧,和在前面作戰(zhàn)時刻提心吊膽,精神緊繃不同,守在長荊里面實在太安逸了,安逸到只是執(zhí)勤50個小時,被小風一吹,就暈乎乎的想睡。

    在戰(zhàn)場上,連續(xù)作戰(zhàn)200個小時趙順溪也沒打過呵欠。

    主要是不敢,一閃神命就沒了。

    趙順溪緊了緊手里的激光槍,視野卻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漸漸模糊下去。

    好像有什么過去了。

    趙順溪皺起眉,這個信息停在遲緩的腦袋里遲遲得不到處理,就像已經(jīng)按了發(fā)送鍵卻找不到信號的短消息,不停地轉著圈。

    好像有什么很輕的響動響在耳邊。

    趙順溪抱著激光槍的手腕忽然泛起一陣酸麻,有些像弱化版的強制喚醒指令,又或者只是單純地被激光槍壓酸了手腕。

    趙順溪猛然睜開眼睛,看向響動發(fā)出的地方。

    八團團長廖奇和九團團長柯里鬼鬼祟祟的,使勁推著機甲停放艙的大門,想要把門關上。

    部隊修整的時候,他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

    趙順溪的腦袋還迷糊著,卻不小心碰觸到了光屏,他的手指本能劃過按鍵,好像觸到了又好像沒有碰觸到。

    刺耳的警笛聲于光腦中響起,由近及遠,很快在附近傳播開來。

    趙順溪徹底醒了。

    大批守衛(wèi)圍攏過來,目光灼灼對準廖奇和柯里,他們臉色慘白,本能地反抗起來。

    趙順溪眼睛狡黠地轉了一圈,既然如此不檢查一下豈不可惜?

    ……

    墻壁打開,宋衍走進俞恬的房間,銀發(fā)omega的臉色隱隱發(fā)白,長時間戰(zhàn)斗令宋衍損耗巨大。

    女性alpha睡在黑色的被褥間,更襯得皮膚白得發(fā)光。

    上百個小時的高強度戰(zhàn)斗疲憊的不止是宋衍,女性alpha的體力和精神力近乎耗盡,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濃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在她臉上打出一片陰影,漂亮得像童話故事里的睡美人。

    雖然宋衍也已經(jīng)很久沒睡,精神力幾近枯竭,但是身在長荊,宋衍不用像機甲戰(zhàn)士那樣時時刻刻面臨直接的風險,不用時刻打起精神面對忽然襲來的敵人。

    宋衍只需要用精神力調動長荊的防御和工事,在合適的時候發(fā)出攻擊,何況他還有千弓輔助,可以見縫插針地休息。

    哪怕只是幾分鐘,也能緩解疲憊。

    話雖如此,宋衍也快到極限了,長荊有數(shù)以萬計的戰(zhàn)艦兵,戰(zhàn)斗的時候他們在宋衍和千弓的調撥下操作炮臺,然而戰(zhàn)艦兵無法關注大局,許多時候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需要宋衍耗費精神力補上去。

    此時此刻,近乎透支的宋衍頭疼欲裂,需要他的alpha給予一點小小的幫助和支持,讓他恢復得快些。

    即使熟睡俞恬依然會習慣性的收斂信息素,空氣中沒有她的味道,想要得到她的信息素只有利用alpha的應激反應,刺激她的腺體,卷上她的尖齒。

    宋衍半跪在她身旁,或許是因為剛喝過酒,她的襯衣扣子開了一顆,宋衍輕手輕腳地拉開作訓服的拉鏈,又貼心地為她解開幾顆襯衣的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好看的肩膀半遮半掩在衣料之下。

    如果不肯吵醒她,將她抱起來褪掉,也只能如此了。

    宋衍的動作很輕,他沒能吵醒熟睡的人,只是讓女性alpha的呼吸更舒緩了,宋衍低聲笑了,抬手熟稔地探向女性alpha的后頸,俯身吻上想念的紅唇。

    或許是因為他的味道和觸感讓沉睡的人熟悉,柔軟的唇被輕易撬開,接納了他。

    紅唇帶著酒香,宋衍沒有急著卷上她的尖齒,溫存地吻了一會兒。

    可惜她是真的累了,熟睡的人并不會像往日那般熱情地回應他,也不會壓著他的肩膀親吻索取更不會把他折騰得□□。

    沉睡的女性alpha讓宋衍想起他們在莫耶星的那些日子,他親吻上去的時候,俞恬總是很有“ alpha風度”地僵著,因為那個時候在她的心里,口齒間的交纏只是在為他治療。

    是他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帶了其他的心思,即使抱著一顆木疙瘩也會患得患失,一顆心上上下下地為她翻動。

    想要靠近,又怕被厭惡。

    但只要俞恬不拒絕,哪怕反應冷淡,他也會湊上去。

    因為不靠近就無法得到,哪怕被拒絕他也仍會重整旗鼓。

    因為他真的喜歡。

    自從母親死后,再沒有一個人像俞恬那樣為他考慮,哪怕失憶宋衍也敏感地察覺到了。

    宋衍抬起頭,手眷戀地撫上她美麗的臉。

    這樣漂亮的alpha誰會不喜歡呢?

    哪怕臉總是冷著,做的事卻溫柔又體貼。

    她會為失憶的他拉緊浴袍守護他最后的尊嚴,會用心教給他如何偽裝,會冒險給他拿到身份,會花時間耐心地陪著他練習,會通過游戲將身邊的alpha介紹給他,是為了給朋友鋪路,也是為了讓他有人可用。

    她又是那么感性,會因為小小公寓里增加的綠植、感動,會因為幾頓用心準備的飯菜軟化,如果她沒有信息素厭惡癥,身邊或許早就有人。

    那樣的可能性只是想一想,宋衍都失落極了。

    女性alpha的五官明艷,紅唇微微彎起的時候總是讓他心跳加速,如果那雙黑色的眼睛肯用心看著他,他的身體就會跟著熱起來。

    只要俞恬肯釋放一點點溫度,他就會湊上去,抱著她取暖。

    這是他的alpha。

    熟練地卷上她的尖齒,他可以像這樣毫無顧忌地親吻上她的唇,汲取她尖齒里的信息素。

    清新的菊花味道漫溢口腔,宋衍閉上眼睛,用心吞咽,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清淡的信息素仿若甘霖,滋潤到幾近枯竭的精神力,忍不住索取更多。

    他的精神力快速活躍,明顯開始恢復。

    宋衍不由喟嘆一聲,像近乎窒息的人,終于嗅到了新鮮的氧氣,只會更加用力的吮|吸。

    想要正大光明地沉浸在她的信息素里,哪怕在人前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嗅聞。

    什么時候,他們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他們……會有那樣一天嗎?

    宋衍閉上眼睛,連著灰眸中的復雜情緒一起遮掩,長長的睫毛顫抖,在眼窩打出一片搖曳不定的陰影。

    宋衍手指滑入她的指縫,松弛的手指被他緊緊握住,十指相扣。

    勁瘦白皙的手腕上,光腦跳了一下,一道光屏出現(xiàn)在臥室里,很快轉換成3D模式。

    宋衍親吻俞恬的身影微頓,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緊俞恬的手,更加沉浸地親吻。

    奧德·卡爾烏斯看向床上熟睡的人,一陣苦惱。

    剛剛經(jīng)歷了長時間戰(zhàn)斗的alpha除非啟用藏在光腦里的軍用指令很難被叫醒,可是在長荊,有千弓盯著卡爾烏斯不會因為廖奇就啟用在好容易在軍用系統(tǒng)里埋下的漏洞。

    然而卡爾烏斯又不愿意放棄機甲師團長的位置,不得不寄希望在俞恬身上,所以他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幾分鐘前,奧德·卡爾烏斯接到孟凌月發(fā)來的消息,說廖奇和柯里竊取新式機甲的事已經(jīng)敗露。

    卡爾烏斯沒有想到廖奇竟然這樣沒用,戰(zhàn)后宋衍應該已經(jīng)力竭,現(xiàn)在是長荊最松懈的時候,在已經(jīng)留好信息通道的情況下,廖奇居然還能被人抓住馬腳,卡爾烏斯也是無語了。

    然而事已至此,卡爾烏斯也無意去撈已經(jīng)沒用的廖奇,他首先想到的是找到俞恬,如果俞恬還醒著就有可能將他的人填充到團長的位置上去。

    然而俞恬卻在這個時候睡著了,不但睡了,她還醉了。

    如果真等到俞恬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宋衍會順理成章地將他看中的人推到團長的位置上,宋衍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宋衍會進一步鞏固他的力量,那才是宋衍的嫡系。

    黑發(fā)綠眸的青年走到女性alpha身旁。

    不知何時女性alpha換了一套黑色床品,襯得她發(fā)如濃墨,膚白如玉,或許是因為沾了酒精,女性alpha的唇艷得動人心魄。

    可惜女性alpha無趣得很,即使在自己的臥室里,也將襯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一顆。

    奧德·卡爾烏斯倒有些想看她穿著浴袍的樣子。

    月光透過格柵徐徐照來,橫豎交錯的格柵緩緩爬上女性alpha白皙的肌膚,仿佛囚籠般將她鎖在另一個世界。

    詭秘,卻讓人不由駐足。

    卡爾烏斯輕笑:“我可真是個beta,改不了見獵則喜的毛病。但也怨不得我,擁有權力的alpha總是格外有魅力,何況又如此漂亮。”

    俞恬出現(xiàn)以前,奧德·卡爾烏斯從未想過這樣得天獨厚,貴族中也少見的美貌竟然會出現(xiàn)在卑賤的平民身上。

    3D影像輕佻地撫了下女性alpha美麗的臉,在卡爾烏斯看不見的世界,銀發(fā)omega手覆上他碰過的地方。

    奧德·卡爾烏斯看不見宋衍,他只是微微俯身。

    “俞恬!”

    黑發(fā)綠眸的青年又微微放低了身段,在女性alpha耳邊低聲呼喊她的名字。

    “俞恬!”

    然而俞恬仍舊熟睡,沒有被他的聲音影響分毫。

    奧德·卡爾烏斯不死心地在俞恬耳邊喊了幾聲,綠眸青年不知道,此刻他的身影和銀發(fā)omega近乎重疊。

    三個人存在的房間,只有一個人能感知到全部畫面。在卡爾烏斯的眼中,這個空間里只有俯身在俞恬身側的自己和熟睡的俞恬。

    綠眸青年永遠也不會想到,他看到的只是千弓處理過的影像。

    真正的女性alpha正被銀發(fā)omega親吻,擁抱。

    卡爾烏斯又湊近了些,用貴族特有的優(yōu)雅腔調低聲呼喊俞恬的名字。

    現(xiàn)實里俞恬擰起了英氣的眉,她沒有感到危險,但陌生的聲音和氣息卻讓她掙扎著想要醒來。

    宋衍蹭了蹭她的臉頰,又釋放了甜軟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如今她已經(jīng)不會為這種濃度的信息素感到困擾,在熟悉的信息素安撫下,俞恬眉頭終于松開,暫時平靜下來。

    宋衍起身,看著近在咫尺的男性beta唇角浮起一絲冷意。

    扣緊她的手,宋衍劃開光屏,除去廖奇和柯里的團長職務,動用軍法處置了兩個人,將俞恬提起過的人提到團長的位置上。

    戰(zhàn)爭時期,盜竊軍事裝備是重罪,如廖奇和柯里這般人贓俱獲,很快就會被處刑。

    一切都在千弓掌控之中。

    在宋衍操作完后不久,卡爾烏斯眉頭一皺,看向虛空:“你說宋衍已經(jīng)將廖奇從團長的位置上抹掉了?”

    3D影像無法顯示的暗處,卡爾烏斯得到肯定的回答。

    綠眸青年薄唇緊抿,看向俞恬的目光難掩失望。

    終究,一聲嘆息后,綠眸青年的3D影像消失在女性alpha的臥室里。

    宋衍靜靜在她身旁坐了一會兒,女性alpha眉宇間染上熟悉的躁動,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睡著的alpha無法像醒著的時候那樣掩飾,只能露出最真實的模樣。

    白皙的手沒入黑色的被單,男性omega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這樣淺淡的信息素也有反應嗎?”

    在她紅唇上印下一吻,宋衍揭開墨色一角俯身下去。

    alpha的有力的手無意識摁住銀發(fā),伴隨著干咳和吞咽,女性的聲音從舒緩松弛到深沉急促,在一聲壓抑緊繃到極點的喉音之后徹底平靜下來。

    失了力道的手垂落,銀發(fā)男人終于能抬起頭來。

    他狼狽地捂著喉嚨干咳了一陣,灰色眼眸隱有水色,嘴角隱隱扯破一道極細微的口子,露出些微血痕。

    手指溫柔地描摹她的輪廓,只要能讓她舒服些,他怎樣都好。

    一切平息之后,宋衍拉起被子依偎進沉沉睡去的女性alpha懷里。

    俞恬身上的溫度,總是讓他安心。

    在她的頸窩里蹭了蹭,又親了親她的唇和臉頰,連眼睛也不肯放過,在她的味道中,困意漫卷上來,宋衍閉上眼睛睡著了。

    ……

    俞恬摁了摁額頭,即使是alpha強健的身體,宿醉依然難受。

    看了眼時間,她已經(jīng)睡了30個小時。

    長時間戰(zhàn)斗后,身體和精神力雙雙透支,亟需睡眠恢復,即使沒有服用安定也很難被叫醒,睡前灌下去的酒精只會睡得更沉。

    空氣里隱約漂浮著糯米氣息,像是不久前留下的。

    俞恬摸了摸隱隱發(fā)脹的后頸,腺體里好不容易攢的信息素似乎少了一些?

    一根銀發(fā)不知何時勾纏上她的手指,絲線般繞了幾圈。

    所以宋衍是真的來過,還吻了她。

    或許不能算是吻,只是像從前那樣卷上她的尖齒,從中抽了點信息素罷了,操縱長荊這樣巨大的要塞,一場戰(zhàn)事結束后宋衍應該也累了,不會有其他心思才對。

    總之俞恬連個稍微旖旎點的夢都沒有做,睡得死死的。

    或許是錯覺,俞恬模模糊糊感到被某種軟滑濕熱的東西容納了。

    盯著墨色的床單,俞恬有些失望。

    alpha靈敏的鼻子聞得到床單上殘留的omeg息素,也聞得到殘留的酒氣。

    她買了那么多床單,突出一個五光十色就是想看宋衍躺在上面的樣子,她特特選了墨色的,想著那樣雪雕玉砌似的人身體橫陳在墨色的被褥間,就像月亮被掛在夜空里,肯定水墨畫一樣的好看。

    再有三兩點紅痕,就一定艷得跟梅花似的。

    算不算一種暗香浮動月黃昏呢。

    俞恬后悔睡得太熟,錯過了美景。

    盯著蓋在腰間的墨色被褥,俞恬被心里的念想弄得抓心撓肝。

    索性翻身下床,俞恬手腳麻利地將四件套拆下來,扔進洗衣機里。

    房間的洗衣機有烘干系統(tǒng)。

    雖然床單被套已經(jīng)用過,算不得新的,但俞恬實在想看宋衍躺在上面的樣子,買了那么多顏色的床單,她還是想先看到黑色的效果。

    俞恬給家政機器人設定了換被單的任務,皺著眉換下酒精味醺鼻,皺巴巴的作訓服。

    也不知道宋衍有沒有嫌棄,其實迪亞走的時候俞恬還清醒著,早知道宋衍會來,俞恬說什么也會先換身衣服再躺下。

    洗掉滿身酒氣,又換了一身軍裝,俞恬走出門去。

    她出門后,迪亞很快也出來了,年輕的男性alpha很快跟上俞恬腳步,在她耳邊說道:“頭兒,廖奇和柯里被擼了!不過已經(jīng)是20個多小時前的事了。”

    俞恬聽著迪亞打聽來的消息一陣心疼,如果不是廖奇和柯里,宋衍也不用熬那么久,比她睡得還晚。

    聚餐之前,俞恬收到孟凌月的暗示,廖奇和柯里可能會有行動。

    俞恬順手把消息傳給宋衍。

    之后俞恬做出松懈的姿態(tài),故意借著戰(zhàn)斗勝利后的喜慶勁兒喝了許多酒,進一步瓦解廖奇和柯里的戒心,終于讓他們在戰(zhàn)后動手,并被宋衍派人抓個正著。

    誰也不喜歡自己的手下有兩個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

    不論出戰(zhàn)還是防守,總得分心提防。

    何況宋衍在這里,俞恬不能放任風險就在眼前,卻不去處置。

    “誰替了廖奇和柯里?”

    “是陸娜和賀東,上次個人賽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機甲技術沒的說。”

    迪亞開心道,陸娜和賀東自從在比賽中脫穎而出便進入眾人視野,俞恬也肯栽培他們,不時將他們帶在身旁。

    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被元帥提起來了。

    俞恬也替陸娜和賀東高興,心底一片舒暢,她不過在宋衍耳邊提了幾次,沒想到宋衍就記下了。

    迪亞雖然很少接觸宋衍,可長荊在元帥的治理下井井有條不說,迪亞永遠記得那道不需等待就在面前打開的通道,還有通道盡頭溫暖的畫面。

    那位元帥雖然看著疏淡冷清,可在迪亞心里,元帥一定也是個內心溫暖的人。

    “頭兒,元帥做事倒是公允。”

    迪亞笑嘻嘻的,故作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迪亞知道現(xiàn)如今俞恬被視作奧德·卡爾烏斯一派,然而迪亞清楚俞恬藏在心底的恨,他又何嘗不是?

    迪亞相信俞恬永遠不會跟奧德·卡爾烏斯一路。

    既然如此,不如走走元帥的門路?

    說起來,他們還是元帥直管的部隊呢。

    俞恬頓住腳步,看向迪亞似笑非笑:“迪亞,我心中自有分辨,不要擅自行動。”

    他嘿嘿笑了兩下,求饒:“總之我是要跟著頭兒的。”

    迪亞撓了撓后腦勺,柔軟的亞麻色短發(fā)被他弄亂,在光照下毛茸茸的越發(fā)柔軟,像一株隨風搖擺的狗尾巴草。

    俞恬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兩人踩著稀疏的落葉,穿行在午后的軍營里,于陽光中漸漸遠去。

    第87章

    這是一間會議室。

    宋衍掌管長荊后首次大捷的第三天, 各大集團軍長身在不同戰(zhàn)線,此刻他們的光影卻齊聚在會議室巨大的圓桌前。

    一場大捷之后,真正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年輕的omega神色疏離,清雋溫潤的五官透著涼意,冷月般的眸子淡淡掃過帝國的集團軍長們,聽他們?yōu)榱烁髯岳娲綐屔鄳?zhàn)。

    帝國衰頹,早過了可以將利益名正言順收入囊中的時期,每次勝利之后重中之重就是與大貴族分利。

    除了那些已經(jīng)被皇室收入囊中的拍賣物,一些更重要的東西,譬如管理星球的權限,還有一些重要的礦產卻沒那樣容易達成一致。

    那是帝國的血肉, 卻不得不拿出來,與大貴族一起挑揀、分食、扯皮。

    若是各自滿意倒還罷了,一旦分利不均, 下次作戰(zhàn)輕則互相掣肘, 搞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 重了聽召不聽宣, 在戰(zhàn)場上臨時掉鏈子的事情大貴族們也做得出來。

    五個小時過去,擺上桌面的戰(zhàn)利品被各個勢力分食的七七八八,但爭論仍沒有停歇,因為還有一塊最重要的利益沒有確定,誰也不能壓服誰。

    第五軍團團長李元厚軍裝筆挺,他有著英俊正派的面容,也喜歡將自己打扮得一絲不茍,每一根頭發(fā)絲都被梳到后面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看見他的眸子就仿佛看見了春天的湖水,溫和而有距離感。

    看起來溫和英俊的alpha此時卻沉聲說道:“這次大捷,第五集團軍共斬獲泰坦艦156艘,宙斯艦2930艘,聯(lián)邦制式戰(zhàn)艦上萬,將帝國的版圖向外拓展3478光秒。綜上,我認為387號衛(wèi)星應該歸屬第五集團軍。”

    斜向下方傳來一陣嫵媚的笑聲,鐘瑤手持煙槍,那桿煙槍細長,通體由紅色瑪瑙雕刻而成,瑪瑙成色瑩潤,卻被一雙柔軟白皙的手握住。

    女性omega慵懶地咬著煙嘴,一陣明明滅滅的猩紅火光后,女性omega紅唇吐出一團煙霧,側目看向李元厚。

    “要這么說,第三集團軍殲滅的聯(lián)邦戰(zhàn)艦比第五集團軍只多不少,如果各位沒有異議, 387就給我吧。都說李家的家主是最有風度的alpha ,不如禮讓一下?畢竟……我是omega ,不是嗎?”

    她細眉細眼,一舉一動展露風情,卻不肯退讓分毫。

    在場的人都笑了。

    沒有人將鐘瑤的話當真。

    鐘瑤嘴上說著殲滅聯(lián)邦戰(zhàn)艦的數(shù)量,卻絕口不提第三集團軍殲滅的戰(zhàn)艦多是聯(lián)邦制式戰(zhàn)艦。

    鐘瑤的指揮向來穩(wěn)中求進,偏于保守,這次戰(zhàn)役也是如此,第三集團軍雖然殲滅的戰(zhàn)艦總數(shù)比第五集團軍多些,但是第三集團軍并沒有殲滅多少泰坦艦,就是殲滅的宙斯艦數(shù)量也是墊底。

    宋衍仍舊沒有說話,不出所料,立刻有人表示反對。

    奧德·卡爾烏斯冷笑:“不要說笑了。 387位于交通要道,是周圍星系躍遷中轉的必經(jīng)之地,每年星艦入港出港的收入不亞于一顆主星的稅收。即使鐘上將是omega ,我也不會相讓。”

    說話的時候,奧德·卡爾烏斯揚起下巴,露出無可挑剔的下頜線。

    “即使在坐的alpha同意,我也不會同意。在beta的字典里可沒有禮讓omega這一條。”

    說著,綠色的眸子掃過對面三人,半開玩笑說道: “如果alpha們肯展示一點風度,我倒不介意與鐘上將平分387和所屬星域。”

    第四集團軍軍長烏娜·艾米里埃米銳利的眉眼透著不耐煩。

    “卡爾烏斯,不要扯ABO,利益面前單純的性別敘事在這里沒有意義。”

    烏娜·艾米里埃是一位有著健康小麥色肌膚的女性alpha ,海藻般的黑色頭發(fā)披散在肩頭,她身姿高挑矯健,眉目深刻張狂帶著侵略氣息,看著就不好相與。

    此刻的她滿臉煩躁,外罩的軍裝早已被她脫掉,此刻女性alpha身上只穿著一件月白色襯衣,她不耐煩地解開襯衫扣子,兩只袖子被挽到手肘,露出勁瘦的小臂和鎖骨。

    她的手臂線條是恰到好處的健美,肌肉并不夸張,烏娜·艾米里埃是SSS級的alpha,沒有人會懷疑那雙手的力道。

    幾位集團軍長又唇槍舌劍地吵了一輪,為了一點點利益連百年前的老底都翻出來,流傳于上流社會秘聞,在這里是每次爭吵時用來壓服、攻擊彼此的抓手。

    貴族間的愛恨情仇比小說更精彩幾分。

    其中以紳士做派著稱的第五集團軍軍長李元厚最為不耐,李家是帝國媒體和娛樂產業(yè)的巨頭,家族子弟的花邊緋聞也最多,李元厚的母親是個格外風流的beta ,她以家主之身生下了李元厚,卻沒有人說的清李元厚究竟是不是家主元配的孩子。

    也沒有人敢去查,包括家主的alpha原配。

    爭吵中,即使李元厚并不多話也被不陰不陽地點了幾次,雖然隱晦,可在坐的全是人精,又有誰聽不出來呢。

    只是李元厚的養(yǎng)氣功夫確實不錯,至少比烏娜·艾米里埃好很多,即使心里已經(jīng)煩躁至極,男性alpha也沒有在臉上十分表現(xiàn)出來。

    只是偶爾他會抬手捋一下打了發(fā)蠟的頭發(fā),或者用拇指的指甲輕輕刮著嘴唇。

    在絕對的利益面前,誰也不會動搖半分。

    第一集團軍軍長宋柘坐在宋衍下手邊,他是皇帝的同胞弟弟,他已經(jīng)老邁,精力時有不濟,議事時這位年長的將軍經(jīng)常閉上眼睛,權當解乏。

    很難說他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假寐。

    說他醒著,被叫到的時候,年邁的alpha經(jīng)常沒有回應,他也從不輕易表態(tài)。

    說他睡著,他又不會錯過每次紛爭的關鍵節(jié)點,不會輕易讓出半點利益,當真是人老成精,將“年邁精力不濟”的好處占到極致。

    此刻,宋柘像是終于睡醒了,他吐出口濁氣,睜開渾濁疲憊的眼睛,更顯得皮膚溝紋深刻。

    持重的老者看向宋衍,用蒼老的嗓音問道:“元帥有什么想法?”

    只一句話,就讓你來我往爭論不休的卡爾烏斯和烏娜·艾米里埃停下來,齊齊看向上首。

    集團軍長們用五個小時的口水仗證明,關于387號衛(wèi)星的歸屬他們無法達成一致,這個時候宋衍的分量就凸顯出來。

    帝國元帥和向來相隨的第一集團軍軍長宋拓,一共兩票,他們向誰傾斜,誰就能得到387 ,可一旦宋衍自己動了念頭,四票對上兩票,皇室卻又毫無勝算。

    在其他集團軍軍長看來,皇室已經(jīng)拿到了應得的份額,不該再肖想387。

    “這場戰(zhàn)役證明了機甲師的戰(zhàn)斗力,大家有目共睹,我準備將俞恬提為少將。”

    被眾人看著,宋衍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他沒有征求其他軍長的意思,宋衍的面前立著一道光屏,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刻,俞恬的軍銜已經(jīng)從中校變?yōu)樯賹ⅰ?br />
    只要軍功足夠,身為帝國元帥宋衍本身就有權限將屬下從中校提到少將軍銜,俞恬已經(jīng)積攢了足夠的軍功,他這樣做只是在通告。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奧德·卡爾烏斯面色最為復雜,俞恬是他的人,然而宋衍卻不吝于將她提起來,絲毫沒有壓一壓俞恬的意思。

    可見宋衍仍然沒有放棄拉攏俞恬,長荊才剛剛處置了兩個盜竊機甲的團長,俞恬在那次事件里表現(xiàn)并不光彩,奧德·卡爾烏斯事后聯(lián)系了孟凌月,那場宴會是孟凌月提意的,俞恬卻同意了。

    兩邊信息一對,奧德·卡爾烏斯隱隱感到俞恬是在有意縱容,只是她做得有些過了,也沒有想到廖奇居然會失手,居然真的睡死過去。

    鐘瑤神色微黯,在座的都清楚俞恬是卡爾烏斯的人,如果她不能被宋衍拉攏,則俞恬注定不能在機甲師的位置上久留,然而俞恬的軍銜卻被提為少將,這或許會成為慣例。

    等俞恬被斗下去了,下個機甲師長或許一來就是少將。

    女性omega的紅唇微微勾起,宋衍倒是布局深遠,只是不論是她,還是其他集團軍長都會準備起來,即使俞恬下去了,再上去的人也必然不會忠于宋衍。

    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紅色瑪瑙的煙管上點了點,鐘瑤垂眸,不得不承認機甲師的確讓人垂涎。

    抬手將俞恬提成少將后,宋衍沒有停下繼續(xù),他說道:“這次戰(zhàn)斗中俞恬少將率領的機甲師共斬獲泰坦艦十艘,宙斯艦236艘,聯(lián)邦制式戰(zhàn)艦千余艘。這是機甲師在還沒有換裝完畢的情況下交出的戰(zhàn)績。”

    烏娜·艾米里埃目光冷厲,揚聲問宋衍:“什么意思?”

    被alpha盯著,宋衍神色沒有絲毫改變,光屏的幽光映出他清雋如月的面容,男性omega聲線清冽,不急不緩說道:“雖然皇室已經(jīng)拿到份額,但是機甲師是我的直屬部隊,這次戰(zhàn)役機甲師的戰(zhàn)斗力有目共睹,皇室的實力已經(jīng)改變,維持原本的份額并不合理。在我看來,機甲可抵半個軍團。”

    幽冷沉凝的綠色瞳仁危險地豎了起來,卡爾烏斯淡聲道:“元帥說笑了,我不反對元帥提升俞恬軍銜。機甲師搜集了全部機甲戰(zhàn)士,俞恬統(tǒng)御千萬機甲,一個少將軍銜是應當?shù)摹5腔适蚁胍?87號衛(wèi)星,我第一個不答應。機甲師成績的確亮眼,可有多少戰(zhàn)艦是真的被機甲師獨自消滅的?又有多少是借由長荊和其他戰(zhàn)艦合力清剿的?”

    鐘瑤素白的手持著精致的紅瑪瑙煙槍,女性omega輕笑:“我承認新式機甲讓人眼前一亮,但機甲師還不成規(guī)模,現(xiàn)在就想上桌,吃相未免太過難看。實力不是期貨,咱們看得是現(xiàn)有的力量,可不是未來,不如等機甲師全部裝備完畢再看。”

    說罷,柔軟的唇瓣含住紅色瑪瑙,漫不經(jīng)心地吐息,女性omega嗤笑:“……只是,現(xiàn)在的皇室真有那么多資源裝備機甲師嗎?”

    女性omega的紅唇掩映在繚繞的煙霧中。

    一時間竟分不出瑪瑙和唇,哪個色澤更加嬌艷。

    其他兩位軍團長雖然尚未發(fā)言,但不贊同的神色溢于言表。

    宋柘撩起松弛的眼皮,臉色一沉:“即使不算新成立的機甲師,這次第一集團軍的戰(zhàn)功也是最高的,這點不用我說,相信你們也看到了。”

    聞言,其他幾位集團軍長沉默下來。

    第一集團軍的成績的確極為亮眼。

    這次帝國能夠戰(zhàn)勝聯(lián)邦,全靠第一集團軍、宋衍手中的要塞和機甲師,三者組合在一起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他們在戰(zhàn)場上縱橫捭闔,其他集團軍則在后面壓陣,分步蠶食掉無法聯(lián)合起來組織攻勢的聯(lián)邦軍隊。

    宋衍將新開發(fā)的戰(zhàn)艦機器人全部列裝給第一集團軍,那些戰(zhàn)艦機器人戰(zhàn)力和機甲戰(zhàn)士相當,沒有生命的戰(zhàn)艦機器人作戰(zhàn)狠絕,不說老式的機甲,就是使用陳舊老式戰(zhàn)艦機器人根本無法與之匹敵。

    其他集團軍還在使用老式戰(zhàn)艦機器人,機甲戰(zhàn)士卻已經(jīng)被調離戰(zhàn)艦,使得戰(zhàn)艦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

    新一代戰(zhàn)艦機器人全部列裝了第一集團軍,其他集團軍長卻一反常態(tài),沒有揪著這點肆意質問。

    因為宋拓治下的第一集團軍始終沒有參與到坑殺機甲士兵的行動中去。

    這也不難理解,機甲由皇室的勢力把控,正因為皇室衰微,才結出了機甲衰落的果。

    宋拓身為皇帝胞弟是鐵桿保皇派,又怎么會參與坑殺機甲士兵呢?

    第一集團軍在潰敗的時候損失慘重,但等到宋衍組建機甲部隊的時候,損失慘重的第一集團軍反倒保留下許多機甲戰(zhàn)士,由此,第一集團軍得到優(yōu)先列裝新式戰(zhàn)艦機器人的權利。

    眾人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那段血跡未干的黑歷史。

    倒不是因為他們還有些許良心和愧疚。

    只因為一旦提及,意味著最后的臉皮也將被撕扯破碎。

    皇室沒有力量對抗徹底撕破臉皮后,必然聯(lián)合到一起的大貴族和聯(lián)邦。

    而大貴族們則貪戀留在帝國的利益,何況一旦沒有了帝國和皇室在前面做擋箭牌,大貴族也要開始小心來自其他勢力的威脅。

    空氣仿佛被凍住了一般,寂靜無聲。

    雖然沒有唇槍舌劍,但彼此間卻少不了眼神交流。

    宋柘目光黯淡下來,心知事不可為。

    即使宋衍回來了,也不過只是在延續(xù)皇室茍延殘喘的時間,大貴族不會允許皇室東山再起。

    帝國已經(jīng)無力回天,很多時候宋拓也會黯然地問自己,這樣拖延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大貴族們如跗骨之蛆,他們不會大動干戈,卻仿佛蟻群,不斷啃噬,無時無刻不在敗壞帝國的根基,用最溫柔,最省力,最低調的方式,安靜地將帝國,將皇室分食干凈。

    宋柘閉上痛苦的眼睛,心底早已被絕望折磨得麻木。

    如果宋衍早生三四十年,皇室或許還有點希望。

    可是現(xiàn)在……

    只希望帝國能撐到他閉上眼睛那刻,不用去做亡國之奴。

    宋衍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中。

    不出意料,當面對皇室的時候大貴族就會團結起來,皇室只有兩票,想要從他們手中拿到利益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你們是不同意了?”

    宋衍淡淡發(fā)問。

    銀發(fā)omega坐在上首,清冽的聲音仿若寒泉,透著冷意。

    李元厚當先發(fā)言,面對絕對的利益,傳說中的正派紳士薄唇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殿下,沒有意義的問題就不要再提了吧。”

    “確實。”

    烏娜·艾米里埃附和,眼中難掩輕視,曾經(jīng)她也在皇帝面前求取過宋衍。

    只是在她看來,如今的宋衍是大不如前了,失蹤前宋衍可不會在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情上耗費唇舌,除了消耗她所剩不多的耐心,惹她不快,這樣做沒有任何用處。

    看來一趟黑街之旅,不僅敗壞了他的身體,還弄壞了他的腦袋。

    也是,如果不是腦袋壞掉了,為什么會切掉自己的腺體?

    烏娜·艾米里埃目光落在宋衍緊扣的衣領間。

    據(jù)說衣領之下是防止氣息外露的止咬環(huán)。

    烏娜眼中浮起一絲嘲諷,那么討厭黑街里帶出來的味道又如何?

    哪怕洗掉標記,哪怕切割腺體,也無法徹底凈化身體里混雜的味道。

    烏娜·艾米里埃的輕視沒有讓宋衍動怒,人淡如月的omega轉而面向綠眸青年:“既然如此,我提議將387號衛(wèi)星的歸屬權交給俞恬少將。卡爾烏斯將軍,你同意,還是反對?”

    宋衍沒有問其他人,單單問了奧德·卡爾烏斯,因為只要湊足三票,提議就會通過。

    “當然是拒絕。”鐘瑤失笑,“怎么可能便宜不知哪里來的平民?是吧,卡爾烏斯?”

    被兩次點名的綠眸青年卻沒有立刻應聲。

    鐘瑤握著煙槍的手一緊,不由駭然:“不會吧?”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綠眸青年身上。

    有人不可思議,有人沉默,有人暗暗算計,有人在看好戲。

    黑發(fā)青年眉目冷峻,目光幽冷,他忽然瞥向鐘瑤笑了下:“我就同意了,能奈我何?”

    “你!”

    鐘瑤顫抖著素白的手指向卡爾烏斯,不由氣結。

    這損人不利己的家伙!

    卡爾烏斯同意后,宋衍和宋柘很快投下贊同票,提案獲得了50%的票數(shù),按照慣例,當贊同和反對的票數(shù)相同時,以皇室的意志為準,387號衛(wèi)星的歸屬權由此確定。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烏娜·艾米里埃沉眉看向李元厚。

    和卡爾烏斯交情頗深的青年此刻面沉如水,卻沒有意外之色。

    是了。

    俞恬是卡爾烏斯提起來的人,已經(jīng)打上卡爾烏斯的印記,被視為卡爾烏斯一系,雖然不能直接將387直接收入囊中,但在卡爾烏斯看來把387放到俞恬手中,好過壯大其他勢力。

    無可厚非。

    大貴族之間亦是爾虞我詐,只要不涉及皇室,互相坑害起來毫無底線,為了各自利益輕易就能產生齟齬。

    在卡爾烏斯審視的目光中,年輕的omega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冷月清輝般淺淡,沉淀著沉穩(wěn)自如的氣度。

    卡爾烏斯知道宋衍和他都不樂見利益流到其他大貴族手中,雖然已經(jīng)與李元厚結盟,卡爾烏斯在分利的時候卻并不占優(yōu)勢。

    李家靠媒體起家,手中握有帝國八成媒體,論硬實力卻是最弱的。

    卡爾烏斯家族為四大貴族之首,皇室更愿意將利益扔給相對弱小又沒有結盟的鐘家。

    所以當卡爾烏斯同意將387劃給俞恬時,鐘瑤才會如此不忿,因為在鐘瑤看來,她幾乎已經(jīng)把387含在嘴里了。

    哪想到忽然冒出個俞恬出來。

    但俞恬就是出現(xiàn)了,更妙的是宋衍仍然沒有放棄拉攏俞恬。

    卡爾烏斯預感到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每當遇見無法處置的利益,他和宋衍都會如今天這般默契地將其扔給俞恬。

    卡爾烏斯樂見其成。

    于他或宋衍而言,與其拿出真金白銀拉攏俞恬,不如順水推舟,將本就不可能收割的利益丟進俞恬的口袋,讓她成為利益暫存之處。

    仿佛一個“存錢罐”。

    上次俞恬將公司股票全都轉移到他名下就是表態(tài),卻還沒有讓宋衍清醒,卡爾烏斯不由嗤笑,看宋衍小丑般做無用功也挺有意思。

    雖然還沒有將俞恬徹底握在手中,但幾次接觸俞恬還算識趣。

    卡爾烏斯手中捏著俞恬的把柄,只要俞恬明白她曾經(jīng)曾親手將宋衍推進深淵,俞恬就該知道,她永遠無法與宋衍一路。

    因為這段被捏在手里的消息,卡爾烏斯才會帶著興味與宋衍玩一場已成注定結局的游戲,將俞恬作為彩頭,看誰能率先得到俞恬的效忠。

    從今往后,他和宋衍將不遺余力地爭奪,有宋衍加入,俞恬才會變成一個存儲利益的錢包……甚至是金庫。

    黑發(fā)綠眸青年看向窗外,一輪皓月透過樹影遙遙照來。

    不期然想起月色下,女性alpha瑩白的臉,紅潤的唇。

    第88章

    被提成少將的瞬間,系統(tǒng)就把信息發(fā)給了俞恬,那時俞恬正在訓練場上看四團、八團、九團訓練,孟凌月、迪亞都在,崔德運和穆念也跟著過來。

    這幾個月來廖奇、柯里等人仗著奧德·卡爾烏斯和李元厚的威勢,隱隱有種脫離掌控的,想要成立獨立王國的意思。

    如今廖奇和柯里已經(jīng)死去, 孟凌月又暗中與俞恬通氣,正是重新掌控這幾個游離在外的機甲團的最好時機。

    最近一段時間,俞恬打算好好練練這幾個團。

    點開系統(tǒng)消息的事后,俞恬還在露臺上,被破格提成少將俞恬雖有些驚訝,卻并不超出俞恬的想像。

    因為這場戰(zhàn)斗贏的非常漂亮,而且她的頂頭上司是宋衍……

    以他們的關系,宋衍絕對不會吝惜給俞恬軍功和軍銜。

    系統(tǒng)信息詳細地寫明了緣由,并且貼心地告訴俞恬,她晉升為少將的消息已經(jīng)同步發(fā)送給她的副官,領取軍服,更換肩章、印章之類的繁瑣事務已經(jīng)全都交給了她的副官。

    俞恬本人不需為此變動今日的計劃,只需照常訓練即可。

    簡直貼心到家了。

    俞恬劃掉光屏,繼續(xù)今天的工作。

    然而只是過去了一小段時間。

    “嘩啦——”

    “嘩啦——”

    “嘩啦——”

    俞恬的光腦忽然響起來一陣陣翻動金幣的聲音, 美妙的翻動金幣的聲音讓俞恬的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然而很快俞恬就奇怪起來。

    因為金幣翻動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止,崔德運、迪亞和穆念奇怪又好奇地看過來,稍微熟悉俞恬的人就會知道,那是俞恬設定的收款提示音, 俞恬似是非常喜歡信用點入賬的聲音。

    連續(xù)不斷的響聲中,就連孟凌月也忍不住小心地抬了眉眼。

    在俞恬周圍, 偶爾會出現(xiàn)一兩聲金幣翻動的聲音,說明她又有星幣入賬。

    只是這次金幣入賬的聲音實在是……綿延不絕。

    迪亞咽了下口水,俞恬一直是他們這群人里最富有的一個,迪亞知道俞恬已經(jīng)給金幣翻動的聲音設定了限額,不到限額的小錢是不會有提示音的。

    天!

    迪亞不敢想象那是多大一筆錢!

    他快算不過來了!

    俞恬困惑地打開賬戶,不斷變動的數(shù)字讓俞恬直接懵了,她快不認識她的賬戶了,為什么忽然多了那么多錢?

    經(jīng)過一次分紅之后,她的賬戶原本就堆積了許多星幣,然而現(xiàn)在,她的賬戶余額正以俞恬不能理解的速度飛速增長,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是怎么回事? !

    雖然不理解,然而這種近乎天上掉餡餅的事會落在她頭上,只會是因為宋衍。

    除了宋衍,不會再有另一個人對她這樣好!

    ……

    時間在訓練中匆匆而過,不經(jīng)意間兩個月又過去了。

    又是一次大捷,還是在人聲鼎沸的基地中央食堂外的圓桌前,眾人再次聚在一起,只是今天多了紀修墨。

    有的人永遠地消失了,有的人加入進來。

    一度活躍的廖奇和柯里已經(jīng)死了,哪怕有兩位大貴族做靠山,罪證齊全之下兩人當天就被軍事法庭執(zhí)行了死刑。

    哪怕與廖奇和柯里不是一路,也沒有人想到他們會那么快退場。

    轉瞬間大貴族在機甲師安插的人就只剩下還算老實的孟凌月,這些日子孟凌月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老實地窩著,安分極了,在戰(zhàn)場的表現(xiàn)也很積極。

    今天在酒桌上也是,小心地坐在末席,除了殷勤地端茶倒水,只有被問到的時候才笑著說兩句,幾乎不會主動挑起話題。

    廖奇和柯里死之前曾經(jīng)想用重金收買一些人,他們的死讓曾經(jīng)因二人許諾動過心的人悄悄收斂起來,慶幸自己沒有輕易改變立場,更多人卻在為俞恬擔心,因為俞恬明顯已經(jīng)被卷進去了。

    最近機甲師表現(xiàn)亮眼,俞恬被越級提為少將,是近幾十年來第一個機甲戰(zhàn)士出身卻被提為少將的人,為了嘉獎,帝國甚至將一顆衛(wèi)星當做獎勵交到俞恬手上。

    然而俞恬得到衛(wèi)星的事情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起來,崔德運、等一眾團長知道,只是因為俞恬的到387的那天,稅金入賬時金幣翻動的聲音過于頻繁,給眾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那可是一整顆衛(wèi)星!

    享有治權和稅權的衛(wèi)星!

    俞恬雖然不是貴族,卻近乎有了自己的領地。

    誰看了不咋舌,誰看了不心熱?

    這顆衛(wèi)星讓俞恬成為近幾十年來最成功的平民,然而網(wǎng)上關于俞恬得到387號衛(wèi)星的消息卻被壓了下來,完全沒有消息,可見不論是皇室還是大貴族,都不想聲張。

    俞恬雖然得到了那顆星球,卻仿佛是什么不能提起的事情一般,連個新聞都沒有。

    可見那些燙手的東西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現(xiàn)任元帥大力提攜,然而俞恬卻被視為前任元帥奧德·卡爾烏斯的人。

    那位上將雖然已經(jīng)卸任元帥,卻仍是第二集團軍的軍長,勢力龐大就連皇室也要避其鋒芒。

    俞恬在兩股勢力之間努力尋求平衡,猶如一顆脆弱的米粒夾在磨盤之間,稍有不慎就會被碾成齏粉。

    或許是因為上次醉酒出了事故,即使剛剛結束的戰(zhàn)斗取得了更大的勝利,眾人的心情也有幾分沉重。

    今天俞恬喝了幾杯就用手捂住杯子,不肯再飲。

    眾人又勸了幾句,見俞恬態(tài)度堅決便也算了,不再勸。

    就連易醉的芙萊雅也只喝到微醺,就擺手不肯續(xù)杯。

    他們還記得上次喝醉之后,第二天醒來廖奇和柯里已經(jīng)被執(zhí)行死刑的消息。

    雖然他們跟廖奇和柯里不是一路人,但卻難免想到俞恬,俞恬也是奧德·卡爾烏斯和李元厚一系的,還不知元帥會如何出手,想到廖奇和柯里的下場,眾人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權貴猶如巨獸,他們爭斗起來短時間內難分生死,先遭殃的卻總是巨獸身旁的花花草草,一不小心就被帶累,死無葬身之地。

    好在他們還只是團長,前面有俞恬頂著,只要自己警醒些不至于太過危險。

    俞恬就不一樣了,她在雙方角力的中心,卻也像一道盾牌般立在他們身前,替他們擋下了洶涌的巨浪。

    夾在宋衍和奧德·卡爾烏斯之間,俞恬也是極其脆弱的,經(jīng)不起皇室和大貴族的輕輕一碰,然而他們只能縮在俞恬身后為她著急,為她擔憂,但除了更加奮勇地在戰(zhàn)場上殺敵,增加機甲師自身價值之外,根基淺薄的他們毫無辦法。

    喝酒之后神經(jīng)受到刺激,人的話總會多些。

    芙萊雅換了只干凈杯子,又讓她的副官去拿飲料給周圍滿上。

    “你們聽說了嗎?下周《論劍》爭霸又要開始了!”

    “還用聽說?系統(tǒng)早就發(fā)消息到我光腦上了,連發(fā)了三天!生怕咱們忘了似的。”

    有人問:“你們還打算參加嗎?”

    沉默片刻之后坐在那人左手邊的女性戰(zhàn)士說道:“當然要參加。”

    有人拍著女性戰(zhàn)士的肩膀,笑得爽朗:“哈哈,你不是已經(jīng)得了射擊單項的第一名?怎么還去比試?那可是咱們機甲師的第一次比賽!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女性戰(zhàn)術目露悲傷卻堅強開朗地笑了:“活著的人生活還得繼續(xù)下去,總要連帶著死去人的份一起活下去,我身上了背了好幾條人命,總要活得精彩才夠本。”

    那人緊接著問:“找到隊友了嗎?”

    女性alpha搖了搖頭,只道:“還沒,但有幾個心怡的人選,我剛剛輪過崗還沒有聯(lián)系他們。”

    俞恬等人坐在中央食堂外面新添的圓桌旁,可以聽見旁邊有戰(zhàn)士聊起《論劍》爭霸賽不禁目露唏噓。

    真是物是人非。

    因為那次潰敗,《論劍》爭霸賽停了許久,很多參賽隊伍整建制沒了,聽說最近又要開始比賽了,戰(zhàn)士們不由興奮起來。

    往年在《論劍》爭霸賽上取得名次后,得到名次的戰(zhàn)士很快就會得到元帥的垂青,如今他們就在長荊,如今的機甲師又這樣威風,他們豈不是更有機會?

    說不定元帥會多提些人上來呢!

    普通戰(zhàn)士雖然不知道俞恬得到了387號衛(wèi)星,然而俞恬軍銜的提升確是實打實的。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勝利的戰(zhàn)士不由心生豪情,忍不住暢想起未來了。

    俞恬捏著酒杯聽身旁的戰(zhàn)士說話,俞恬沒有參賽的計劃,只能聽想要參加比賽的戰(zhàn)士一邊吃飯一邊興致高昂地規(guī)劃他們的參賽計劃。

    不只是俞恬,崔德運、芙萊雅、孟凌月等人也沒有參加比賽的想法。

    不說平時訓練太忙沒有時間,就說師長帶著一群團長去參加比賽,若是贏了還則罷了,要是輸了該有多難看啊!

    況且當初的隊伍少了許多人,雖然爭霸賽調整了規(guī)則,允許重新組隊,活下來的人卻沒有將那些永遠黑下去的頭像從隊伍里踢出去的想法。

    他們都覺得那個隊伍就那樣留著也好。

    短暫聊過爭霸賽,芙萊雅拉著坐在身旁的穆念問:“還記得之前咱們在拍賣行買的東西嗎?”

    穆念點了下頭表示記得,她的酒量比芙萊雅好一些,看見芙萊雅開始喝飲料,穆念也把杯子里的酒換成了水。

    只醉了一次就出了廖奇那檔子事,穆念可不敢再醉了。

    “我拍的那塊地已經(jīng)在這次戰(zhàn)斗中被收復了,剛才我打開系統(tǒng)一看,估值翻了300多倍!”

    “啥?”

    穆念一愣,劃開光屏翻出系統(tǒng)賬戶。

    “我的老天奶!”

    穆念驚呼一聲: “我沒看錯吧?!居然翻了400倍!?”

    “我不是在做夢吧?”

    穆念狠狠揉了下眼睛,看了好幾次才確認自己沒有把“,”看成“.”。

    這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不由讓穆念懵了,連喝了好幾杯水壓驚,還是忍不住懷疑人生。

    “怎么了?”

    崔德運被這邊的聲響勾起好奇心,湊過來看,也不禁睜大眼睛,粗獷的臉扭曲起來,寫滿不可思議。

    “穆念,你什么時候變成大富翁了?”

    芙萊雅一臉興奮地抬眼:“老崔,說不定你現(xiàn)在也是大富翁了。上次年糕讓我們拍下的那些資產漲翻了!”

    “不是漲翻了,是漲了好多好多翻!天吶!”

    穆念的手都忍不住抖起來,她都快不認識自己的賬戶了!

    崔德運將信將疑打開賬戶,也被上面的數(shù)字驚呆了。

    “這……這也太太……太……了……”

    崔德運直接結巴了,習慣了為換裝錢愁得抓耳撓腮的戰(zhàn)士,連做夢也不敢想自己的賬戶里居然會有這么多錢。

    這還只是估值,賬戶系統(tǒng)里自帶的估值系統(tǒng)價格普遍比市場價低一些,但是可以保證交易,并且使用系統(tǒng)提供的估值可以快速從銀行把錢貸出來。

    即使如此崔德運賬戶里的數(shù)字仍舊驚人。

    今天晚上向南煙和紀修墨也被叫來一起慶祝,

    到了長荊后紀修墨被俞恬委以重任,開始組建機甲師的醫(yī)療隊,幾次戰(zhàn)斗積攢的經(jīng)驗讓后勤和醫(yī)療隊伍漸漸上了正軌。

    聽見穆念、崔德運提到拍賣會上買在地板價的資產,向南煙和紀修墨互看一眼,光速埋頭劃開自己的賬戶。

    “ 339倍?”向南煙看著賬戶傻笑。

    沒想到她也成有錢人了。

    “363倍。”

    紀修墨看著賬戶上的數(shù)字神色復雜起來。

    眾人紛紛顯擺起了自己的賬戶,沒過多久在迪亞的央求下,俞恬也點開賬戶。

    看到數(shù)字后迪亞直呼,年糕果然把最好的留給了頭兒。

    他們都清楚當初俞恬受到紅豆年糕的慫恿在拍賣會上下了重注,俞恬原本就是他們之中最會賺錢的,那一次年輕的omega使用俞恬的賬戶大買特買,幾乎把俞恬的賬戶買空了。

    那次拍賣會里紅豆年糕拍下的資產,漲得最少的一項資產居然也翻了500倍,最多的甚至超過1000倍。

    俞恬本來就是戰(zhàn)士里最會賺錢的,難以想象這么一倒騰那些錢會變成怎樣的天文數(shù)字。

    至于迪亞,亞麻色頭發(fā)的alpha正抱著賬戶嘿嘿傻笑,可能因為迪亞是除俞恬外第一個讓紅豆年糕出建議的人,他買下的資產翻了500多倍。

    想到那個年輕的,總是跟在俞恬身邊微微縮著單薄的肩膀,顯得有些怯弱的omega ,有人唏噓,有人懷念,回想起來紅豆年糕雖然只是個弱小的omega ,戰(zhàn)斗的時候卻從不拖后腿,也不掉鏈子,他不是戰(zhàn)斗人員,在隊伍里的貢獻卻一直不低。

    那真的是個很難讓人討厭的人,紀修墨想。

    游戲里他和紅豆年糕都是非戰(zhàn)斗人員,交流難免多些,紀修墨清楚他和紅豆年糕的關系一直很微妙。

    表面上他們維持著友好,紀修墨卻在暗中觀察紅豆年糕,試圖在紅豆年糕身上找出俞恬的破綻,紅豆年糕也察覺到了。

    直到現(xiàn)在,紀修墨也不知道俞恬和紅豆年糕的話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紀修墨一直以為自己會被區(qū)別對待,其實即使被紅豆年糕討厭紀修墨也不會奇怪,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手中捏著自己把柄的人。

    所以當初眾人都在紅豆年糕的建議下花了大筆身家拍資產的時候,紀修墨比機甲戰(zhàn)士富有許多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跟了一注,沒敢多下本錢。

    然而現(xiàn)實卻告訴紀修墨,紅豆年糕沒有把他的那些小動作放在心上,那個總是跟在宋衍身后的omega并沒有針對他,仍然真誠地給出了建議。

    這次慶賀俞恬特意把他叫過來,席間,已經(jīng)成為團長的崔德運、芙萊雅等人不止一次感謝紀修墨帶的醫(yī)療隊救下了團里的戰(zhàn)士,就連俞恬也舉杯示意。

    看著賬戶上的估值,紀修墨嘴唇抖了抖,紅豆年糕死去后橫亙在心中最后一點塊壘也消散殆盡。

    ……該叫那個人安玄才對,可是紀修墨總是習慣把那個人稱作紅豆年糕。

    不知道俞恬有沒有從那段悲痛里走出來了,眾人提起紅豆年糕的時候,她捏著酒杯側耳聽著,唇角微翹,仿佛在懷念過去的甜蜜,一雙總是烏沉沉的眼睛發(fā)亮,墊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紀修墨是長荊的軍醫(yī),既然俞恬和宋衍從未帶著有色眼鏡去看他,搞區(qū)別對待,他也該徹底融入到這里去了。

    孟凌月聽著眾人的議論艷羨地看著眾人賬戶上的數(shù)字,感嘆居然有人的投資眼光那么好,又可惜無緣得見。

    說說笑笑,吵吵鬧鬧中,滿桌酒菜漸漸光了。

    笑語晏晏之間,早就換了水和飲料的玻璃杯破例,再次盛滿酒液。

    在眾人的夸獎中,干練的醫(yī)生也脹紅了臉。

    紀修墨出身平民,家境普通的他比起多半是孤兒的機甲戰(zhàn)士只是強在父母雙全罷了。

    父母寵溺唯一的孩子,花盡了家里的積蓄供他學習才讓紀修墨能夠背著貸款進入醫(yī)學院,他在醫(yī)學一道還算有天分,又不缺勤奮,曾經(jīng)也是備受教授稱贊的學生。

    年少時紀修墨也曾滿懷希望,抱著一腔熱血做實驗,寫論文。

    紀修墨自詡并不比旁人差,可是那些備受矚目的獎項從來沒有他的名字。

    ……哪怕他也參與了。

    最后,就連嘔心瀝血寫出的論文也被敬重的師長奪去署名權。

    自那以后紀修墨終于消沉下去,再也不提理想、不談抱負之類,那些不過是天上的云,水中的月,即使碰到了也會碎掉。

    再后來為了償還昂貴的助學貸款,紀修墨進入軍隊服役。

    雖然紀修墨時常以醫(yī)術自傲,但他也清楚在軍隊里像他這樣沒有靠山的平民只能止步于戰(zhàn)艦軍醫(yī)。

    軍隊和學校,這里和那里并沒有任何區(qū)別,總之是不會讓他出頭的。

    若非如此,紀修墨也不會答應柳清音的提議去黑街做飛刀,一門心思搞錢。

    莫耶星一戰(zhàn)機甲部隊損失慘重,白鳳號也毀在那次戰(zhàn)斗里。

    沒了戰(zhàn)艦,紀修墨暫時從前線退下來暫時成為基地醫(yī)院的醫(yī)生,等待軍隊調遣。

    紀修墨原以為他會和白鳳號的那些人徹底分開,很難再見。

    做夢似的,俞恬成為機甲師長后,特地把紀修墨調來組建醫(yī)療隊,紀修墨忙了幾個月,醫(yī)療隊在最近的戰(zhàn)斗中初見成效,救下許多重傷的戰(zhàn)士。

    紀修墨已經(jīng)許久沒有動過做飛刀的念頭了。

    不說平時太忙,草創(chuàng)的醫(yī)療隊有太多事情需要協(xié)調,閑下來的時候紀修墨什么都不想做,即使空下來時間太短沒法補眠,放空發(fā)呆也變成了休息。

    哪怕有心,有時間,有精力,在長荊也很難把醫(yī)療設備倒騰出去,幾乎沒有做飛刀的空間。

    長荊規(guī)則嚴密,幾乎沒有漏洞,然而那些精細規(guī)則被紀修墨以極其專業(yè)的目光挑剔一遍之后,幾番猶豫,他終于寫了幾條建議遞給俞恬。

    那時俞恬笑著收下,并且向他保證會轉交給元帥宋衍。

    俞恬沒有騙他,很快長荊的系統(tǒng)就升級了,升級后紀修墨提出的那些可能被利用的漏洞全部被堵上。

    宋衍能夠接受他的意見就已經(jīng)讓紀修墨受寵若驚,沒過幾天,紀修墨的職級居然因為那幾條意見被提了一級。

    雖然只在長荊待了幾個月,可是在紀修墨眼里,長荊是不一樣的。

    和這個世界里任何地方都不一樣。

    在這里有信任他的戰(zhàn)士。

    那些戰(zhàn)士是那樣可愛,他們將命交托給他,從不質疑他的處置。

    這里有重用他的長官,還有能夠接受意見,處事公允的元帥。

    在這里他終于感受到了那種·····涌動在血脈里的感動和成就感,現(xiàn)在想起來紀修墨的心還會砰砰直跳。

    俞恬就像是一個標志,以平民之身一躍成為帝國少將,告訴無數(shù)戰(zhàn)士,在這里……在長荊,即使只是平民也仿佛有無限可能。

    士為知己者死,聽說孟凌月也曾被元帥提攜,紀修墨不懂,孟凌月為何那么快就投到奧德·卡爾烏斯門下。

    暖黃的燈光下,高舉在一起的酒杯晃動著潔白的冒泡和琥珀色的酒液,溫暖得炫目。

    紀修墨想,徹底融入到這片溫暖中去也不錯。

    反正他早就不做飛刀了。

    紀修墨想,或許徹底融入到這片溫暖中去也不錯。

    反正他早就不做飛刀了。

    第89章

    基地的中央食堂離宿舍區(qū)不遠。

    散席之后,眾人嬉嬉鬧鬧一起步行回去,權當散步。

    有意克制之下,沒有人在席間喝醉。

    alpha代謝速度快, 走回去這點功夫, 最后一點酒意也散了。

    軍營的宿舍區(qū)環(huán)境不錯, 樓前有一塊空地, 上面種了許多花草,或白或紫的鈴蘭在月色下悠然盛開。

    巨大的石雕噴泉在月色下發(fā)出潺潺水聲,月光下水柱變得格外剔透,水珠在夜色下飛濺, 不經(jīng)意間染上一抹月色, 在空中劃出一道瑩白。

    這顆人造星球少見湖泊河流,也沒有大片高山樹林,水體被小心地保存在星球內部, 由遍布整個星球的供水系統(tǒng)輸送到需要的地方去。植物被規(guī)整地種在花壇里, 每當戰(zhàn)事到來, 這些脆弱的生靈就會被長荊的主人溫柔地送進安全的地方。

    靜謐的月色下,哪怕耳邊是迪亞嘻嘻哈哈的笑,空氣正震蕩著芙萊雅荒腔走板的歌,俞恬的心也不由安靜下來。

    想到還有未取的快遞,俞恬心中一熱,隨便找了個理由提前與眾人道別。

    俞恬甚至沒有讓迪亞跟著,自己轉了個彎繞去收發(fā)室。

    抱著堆得比腦袋還高的快遞箱,俞恬優(yōu)哉游哉往回走。

    alpha五感敏銳,即使視野被快遞箱擋住, 也能憑借聲音繞開障礙物。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近午夜,俞恬側身, 讓門禁系統(tǒng)掃了虹膜。

    很快鎖芯微微轉動,門開了。

    用肩把門撞開俞恬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嘴角不自覺上翹。

    空氣里有股熟悉的清甜味道。

    宋衍來了。

    信息素的味道很穩(wěn)定,說明他還沒有走。

    腿一勾,俞恬快速把門帶上,還沒來得及把手里的東西放下重量忽的一輕,俞恬的視野開闊起來。

    宋衍站在一步之外,把她手上堆得高高的箱子抱走了大半,笑吟吟地看著她。

    “買了什么?”

    宋衍彎腰將箱子放到墻角,俞恬卻只看到軍用腰帶束緊的細腰。

    湊過去親了一口香香軟軟的臉頰才把東西堆到一起。

    “秘密,過幾天再告訴你。”

    攬住他的腰,和想象中一樣好摸,俞恬心滿意足。

    不意外看見他斜睨而來的目光,然而俞恬說要保密,即使秘密就在眼前的紙箱里宋衍卻真的一點去碰觸的意思都沒有。

    她說等幾天,他就會等幾天,等她親口告訴他,沒有一點心焦。

    他喜歡她,既然那些他喜歡的地方全都沒變,又為何要執(zhí)著于那些被她掩藏起來的一小部分呢?

    俞恬無辜地眨了下眼,轉身走進浴室,沒有錯過放在餐桌上的保溫餐盒,也沒有去遮掩那些快遞盒。

    宋衍向來如此,她不想要他碰觸的,他就不碰,并不會因此與她鬧脾氣,自信從容,優(yōu)雅豁達。

    ……就很乖。

    特別特別乖。

    特別特別可愛。

    俞恬不想將那本書的內容原原本本地告訴宋衍,這個世界比書中的復雜許多,到了現(xiàn)在除了那兩個礦星,其他部分幾乎沒有參考價值。

    俞恬打算將她的信息一點點的,在合適的時候碎片化地告訴宋衍,包括那兩個礦星。

    慢慢的,宋衍就會對她有了比較清晰的畫像,包括這個世界對她而言,一開始只是一本書。

    但俞恬不會告訴宋衍,他在那本書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俞恬不忍心。

    俞恬不由摸了下肚子,聚餐時她喝了不少,也吃了不少,胃幾乎滿了,腦中卻不期然想起莫耶星時一起吃飯的畫面。

    那時不覺得,現(xiàn)在想來卻很溫馨。

    他們總是聚少離多,宋衍又忙,好幾天才有機會一起吃一頓飯,那是宋衍利用片刻空余時間用鎖鮮柜一點點積攢起來的,一次或許會做一道菜中的一個步驟,連整道菜都做不出來。

    可是俞恬總是被信息素影響,宋衍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的一頓飯俞恬卻很難靜下心來品嘗,有時候俞恬回過神來已經(jīng)在床上了。

    每次他拿來用心做好的飯菜,很多時候俞恬只是食不知味地匆匆吃了,有些時候也會直接將宋衍摁在床上,一夜過去了食盒還在餐桌上,宋衍卻已經(jīng)走了。

    俞恬只能一個人解決兩人份的食物再將有鎖鮮功能的食盒洗干凈,等下次宋衍來的時候再拿走。

    每當這個時候,俞恬的心情總是格外復雜地咽下那些精致美味到極點的食物。

    口中的食物好吃是好吃極了,可俞恬心里卻總是有些不得勁兒。

    唉。

    ……她可真是個alpha。

    非常非常普通的那種alpha。

    俞恬在長荊基地的宿舍雖然只是單室套,浴室卻比莫耶星的公寓寬敞許多,至少能放得下浴缸。

    走到盥洗臺前打開水龍頭,俞恬按了點洗手液,在手心里搓出泡沫,暗自下定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和宋衍一起好好吃頓飯。

    俞恬快速把手洗干凈,打算執(zhí)行她的計劃,宋衍忽然從后背貼了上來。

    緊接著,修長白皙的手從后面伸出來握住她的,就著俞恬手里的泡沫將兩個人的手搓洗干凈,他的手指劃入她的指縫,嚴謹?shù)貓?zhí)行七步洗手法,不放過每一個指縫,每一個角落。

    俞恬覺得她的手從來沒這么干凈過。

    將泡沫沖掉,宋衍扯落掛在架子上的毛巾,用柔軟干爽的毛巾將他們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凈。

    俞恬抬頭,澄明的鏡面映出他們抱在一起的身影。

    銀發(fā)omega美麗至極的臉搭在她的肩膀上,柔軟的臉毫不在意地壓在堅硬的星輝上,銀色的長發(fā)擦過肩膀垂落在她胸前。

    宋衍將她的手溫柔托在毛巾里,睫羽細密服帖地低垂,專注地擦著她的手指。

    很快,一只手被他擦干凈。

    俞恬拿起放在鏡柜下的漱口水,撥開瓶蓋倒了些進嘴里,將口腔殘余的酒氣沖刷一空,又用干凈的清水仔細漱了口。

    俞恬吐出水的時候,宋衍已經(jīng)把他們的手全都擦干凈了,又換了條干凈清爽的毛巾,溫柔擦去俞恬唇邊的泡沫。

    淺淺的笑意浮上眼眸,緩緩沉淀,凝成一片溫潤情深,她的身影映在其間。

    俞恬抬起他的下巴,壓上柔軟的唇瓣。

    唔,計劃沒變,只是稍稍延后。

    真的只是稍稍延后而已,俞恬確定以及確信。

    只是稍稍親吻而已,俞恬發(fā)誓親吻之后她就會和他一起,像在莫耶星的時候那樣一起吃飯。

    他帶著糯米的清香,細細品來還有些許椰奶氣息,又軟又滑。

    好吃!

    俞恬這樣想著,忍不住更加用力地啃咬吮|吸起來。

    宋衍開心的時候椰奶香就會漫上來,他越開心,氣息就越甜。

    那味道可太好吃了!

    然而宋衍的耐心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當俞恬終于主動親吻的時候,毛巾被匆忙搭在盥洗臺面上的那刻仿佛是某種預示。

    宋衍的耐心終于終結了。

    柔軟的舌尖急急卷上她的尖牙,急切地呼吸讓俞恬輕笑,摩挲著柔軟的銀發(fā)釋放了些信息素在唇齒間。

    他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者遇見甘霖,渴求般親吻,吞咽著她的信息素,呼吸急促。

    緊閉的眼睛漸漸濕潤,眼角隱隱泛紅,是困乏干涸到極致的精神力猛然得到補充后的本|能|的應激反|應。

    這次戰(zhàn)斗持續(xù)時間很長,遠遠超過200個小時。

    機甲戰(zhàn)士尚有回長荊修整的機會,掌控長荊的人卻無法休息。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是宋衍應該已經(jīng)到了極限。

    俞恬心疼宋衍的逞強,戰(zhàn)斗結束后宋衍曾短暫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那時他表現(xiàn)如常,就連俞恬也沒有察覺到半點不對勁。

    如果宋衍早點告訴她,俞恬不會去聚餐,會早些回來。

    如果不是因為她,宋衍的精神力恢復速度也不會削弱,不至于如此脆弱。

    這次戰(zhàn)斗時間太長了,聯(lián)邦似在有意試探宋衍的底線一般,不斷增加襲擾圍攻長荊的時間。

    好在他們又一次挺了過去。

    他抖著手努力地攀著她的脖子,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勢,腳已經(jīng)軟了下去,宋衍的精神力已經(jīng)近乎枯竭對外卻要做出云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已經(jīng)到了極限。

    一旦到了她的身邊,宋衍心中緊繃的弦一下子就松了,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只想把自己徹底交給她。

    只要她肯給他些信息素就能讓他好受許多,將他從近乎窒息的地獄中拉扯回來,可惜他的alpha總是有些遲鈍,不肯給他更多,不肯讓他再快樂一些。

    好看的灰眸蒙了層水光,宋衍目光隱隱含嗔。

    ……是他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嗎?

    俞恬扶著他已經(jīng)軟下來的腰,抱起他。

    即使身高相差仿佛, alpha的力量也足以讓俞恬輕易將他抱在懷里。

    宋衍仍攀著她的脖頸,仰頭親吻,急切索取她的信息素,她并不吝嗇,盡量地將她的信息素給他。

    然而……

    也只是給他而已。

    宋衍忽然抬頭,銀發(fā)omega不自覺打著顫,淚水沾濕眼角,像被凍久了的小動物,看向她的目光既委屈又可憐。

    “恬恬,這樣不夠。”

    清冽的聲音帶了點撒嬌的意味,又像祈求。

    俞恬將他放在墨色的織物間,摁著他的肩膀從親密的親吻中抽離。

    散亂的灰眸水光浮動,他的唇因親吻艷紅潤澤,銀色的發(fā)披散,有墨色做襯,像河流般蜿蜒,水墨畫一般好看。

    就如她想的那樣,這套墨色的果然是首選,最最配他。

    俞恬俯身看了一會兒,驚嘆于眼前的美景。

    他卻微微掙扎了下,被摁著的身體試圖脫離她的掌心,努力地想要靠近她。

    然而alpha掌控絕對的力量優(yōu)勢,宋衍像離水的魚般在俞恬的手掌下跳了跳,終究掙脫不出。

    失焦的眼睛委屈地面向她,浮光破碎,水潤的唇微微顫抖。

    “信息素……恬恬,給我。”

    他無助低喃,雖然他整個人都是甜的,卻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淚水大顆大顆自眼角滑落,帶著無盡委屈,似乎不明白為什么要停下來,為什么不肯給他。

    他還要,還要好多好多。

    給他!

    白皙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脆弱易折的好看,難|耐又無力。

    宋衍意識不到自己在俞恬眼里有多美,沾著椰絲的糯米味卻漸漸濃郁起來,似在引誘,似在邀請她輕輕嘗一口。

    俞恬輕笑,遂了他的意。

    撥開略高的軍服領子,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俞恬俯身聞到柔軟發(fā)絲間熟悉的香氣,來之前宋衍洗過了。

    其實俞恬也洗過,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換掉機甲服的時候。

    匆匆洗過之后,俞恬才跟著眾人一起去了基地食堂。

    尖齒咬上他的后頸,只有甜絲絲的奶香,是信息素混著沐浴露的干凈氣息。

    他無意識地往前送了送,讓尖齒更加深刻地陷入柔軟的腺體。

    俞恬只需微微用力,尖齒便咬破腺體,就像咬破一只柔軟的糯米團子,清甜的椰絲糯米瞬間涌入口腔。

    將清甜的味道全數(shù)吞咽下去,仿佛一個食髓知味的老饕,饜足之后,將尖齒里的信息素毫無保留地注入到柔軟的腺體里。

    宋衍壓抑著喉音,呼吸有片刻停止,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

    俞恬抬頭,指背輕輕蹭著他的臉頰安撫,他卻不甘于淺嘗輒止,長腿微微顫抖,熟稔勾住她的腰。

    俞恬的嘴角揚起深刻的弧度,他們是如此熟悉彼此,無意識做出的動作就是最契合的。

    俞恬卻不免偏頭看向客廳,宋衍帶來的餐盒仍完好地擺在餐桌上沒有打開。

    一時半刻或許是很難打開了。

    即使她還清醒著,可是宋衍卻……

    “恬恬……”

    身邊有人叫了她的名字,清冽的嗓音里藏著不滿,似是不明白為什么這種時刻,女性alpha居然還會分神。

    俞恬俯身,安撫地親吻了他的嘴角,他便笑了起來。

    俞恬再次意識到她已經(jīng)是alpha。

    掌下的人是她的omega。

    alpha和omega就是如此,都是本能,對彼此的渴望卻輕易地壓倒了食欲。

    哪怕在饑餓的狀態(tài)也是如此,何況俞恬才剛剛聚餐過。

    隔著薄薄的皮摸了摸宋衍干癟的胃袋,俞恬嘆了口氣,拉開抽屜從里面摸出一直營養(yǎng)液打開,懟到宋衍唇邊。

    宋衍偏過頭去,散亂的灰眸卻掃想俞恬的紅唇,無意識地低喃:“恬恬,吻我。”

    俞恬哄道:“喝下去就吻。”

    宋衍委屈地抿了下唇,卻張開嘴就這俞恬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下整瓶營養(yǎng)液。

    俞恬獎勵般親吻宋衍的嘴角。

    “恬恬,不夠。”

    清冽的嗓音帶上了哭腔,大滴大滴眼淚從宋衍的眼角滾落。

    宋衍狠狠咬了下唇,低聲說:“好難受。”

    積攢了200多個小時的信息素,全部都給了他,難怪他會難受的哭出來,想要得到撫慰。

    俞恬抬手,碰了下紅唇上的齒痕,手指抵進他的嘴巴里。

    他便不會再咬。

    沒有尖齒,omega似乎對咬他的alpha沒有太多興趣,他似是更喜歡吮吸,因為這樣可以在她身上留一個個痕跡,有時會連成一小片。

    雖然他努力許久的成果存在不了多長時間,通常在早上的時候,那些痕跡就被alpha的恢復力代謝掉了。

    但俞恬啃咬出來的口子也好不了多少,有效力強勁的膏藥在,抹上之后只需一會兒,后頸的齒痕也就愈合了,何況宋衍還會戴上止咬環(huán)遮掩。

    俞恬慢條斯理地剝開,讓他完全的呈現(xiàn)在墨色之中。

    月光下,他就像是玉做的。

    從頭瑩白到腳,發(fā)絲也近乎剔透。

    幾點紅像雪夜中的紅梅,嬌艷欲滴。

    在他清甜的信息素中,俞恬卻更愿意這樣近乎靜態(tài)地欣賞,獨自把玩,手指染上他的氣息。

    她喜歡這份游刃有余,更享受橫陳在面前的視覺盛宴。

    織物被汗濡濕,洇出幾片水漬。

    他咬著唇,壓抑著喉間的嗚咽。

    “恬恬。”

    她的名字仿佛也被壓抑在喑啞的喉音中。

    在她的注視下,他緩緩爬起來,肩背帶著薄薄的肌肉,瘦削好看,修長的手臂勉強撐著身體,線條流暢,卻隱隱打顫,美麗的肩胛因此凸顯出來,像顫抖的蝶翼。

    他面向她看來,斜睨過來,霧蒙蒙的眼含嗔,又帶著怨,似在不滿他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她的軍裝還完好地穿在身上,連紐扣都沒有解開一顆。

    修長的手臂無力地掛上她的肩膀,俞恬不得不穩(wěn)住他說道: “都給你了,我現(xiàn)在一滴都沒了。”

    宋衍氣結,女性alpha一臉無辜,做出的事卻惡劣得可以,他因她的信息素帶動起來,被啃咬著,煅燒著,她卻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似乎樂在其中。

    女性alpha似在炫耀自己的自制力。

    天知道宋衍最看不得這個,尤其是現(xiàn)在,在他已經(jīng)變成這樣的此刻。

    俞恬張開嘴,給宋衍看已經(jīng)空槽的尖齒,卻只看見他漸漸放大的臉頰,柔軟的唇貼了上來,有什么滑進口腔,卷上她的尖齒,顯然他更愿意親身體驗,而不是去看她尖牙上的細孔。

    俞恬口腔里的信息素味道比銀發(fā)omega身上的氣息還淡,漫長的檢查過后,柔軟的東西似是確信了她真的一滴都沒有了,不甘地放開了她的尖齒。

    明明什么都還沒有做,只是咬了他的腺體,黑發(fā)卻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一片潮熱中熱汗自鬢角滑落,給清甜柔軟的味覺里添了絲咸味。

    沒有辦法,面對宋衍的時候,她的自控力總是擅離職守,尤其是當下,她已經(jīng)適應了他的信息素濃度,便不由想要稍稍放縱一下。

    宋衍愈發(fā)瘋狂地親吻,信息素從來只是他接近的借口,宋衍想要的只有她。

    只有他擁抱著的人。

    宋衍無意識地念著她的名字,上了來。

    即使俞恬軍裝上衣的紐扣依然嚴謹?shù)乜壑活w都沒有亂,月光下的瑩白卻壓上深藍色軍服。

    好在她也不是無動于衷。

    當然,他們的信息素是如此契合,會無動于衷才更奇怪。

    兩道好看的眉一會兒愉悅的松開,一會兒壓抑地蹙緊,只想掙扎著將她也帶進瘋狂里,帶進他無限的愛戀中,讓她也沉醉,癡迷。

    不要只是看著他,輕佻地把玩。

    仿佛一切只是他的獨角戲。

    手指無力卻執(zhí)著地解開她的衣扣,肌膚相貼的時候,他喟嘆般舒氣,埋首在她的脖頸間啃咬,他已經(jīng)學會如何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即使alpha的恢復力優(yōu)秀,也能讓紅痕持續(xù)到早上醒來的時候。

    不知什么時候他再次無力地躺下,迷蒙的視線里她的身影忽近忽遠。

    抬手眷戀拂過她秾麗的眉骨,宋衍緊緊握住扣在枕邊的手,偏頭含住她的指節(jié),得到她若有似無的輕笑。

    在他的信息素里,她越來越游刃有余,已經(jīng)少有失控時候。

    房間里熱度暫退,俞恬摸了摸濡濕的銀發(fā)意猶未盡。

    不論是遠觀,還是于近處把玩,又或深入淺出地交流,俞恬總能在宋衍身上找到樂趣,宋衍也總是縱容。

    最近她的精神力似又有增長,相應的,俞恬的控制力也增強許多,剛才俞恬沒有斷片,全程都很清醒。

    俞恬喜歡清醒著的感覺,清晰地感受狂亂的心跳和躁動,清晰地被他吸引,沉溺。

    正是因為清醒,所以俞恬才更清楚地感覺到,宋衍一直在努力配合。

    俞恬仿佛有尖銳的甲片劃過柔軟的心底,微微發(fā)疼。

    可是怎么辦? 她又好喜歡。

    喜歡被宋衍這樣用心喜歡,用心包容。

    俞恬低頭吻了下去,他卻抬起手臂隔開兩人的距離,霧著一雙眼睛無力搖頭。

    俞恬停下來,宋衍極少拒絕,俞恬不確定是剛剛玩得太久讓他惱了,又或者剛剛從前線退下來累了。

    不論是什么原因,俞恬從來不喜歡勉強,至少在她清醒的時候不會。

    宋衍拒絕,俞恬便起身,披上浴袍走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不論是她,還是他,都需要將流失掉的水分補充起來。

    忽然俞恬拿著水杯的手微頓,看向臥室里突然出現(xiàn)的光影。

    “你似乎不驚訝?”

    俞恬攏了攏浴袍,抿了口冒著熱氣的水:“您經(jīng)常這樣出現(xiàn)。”

    忽然出現(xiàn)的光影笑了起來,目光在俞恬周身繞了一圈輕笑:“的確,就像你經(jīng)常穿著浴袍。”

    俞恬微微皺眉,不想讓話題繼續(xù)糾纏在這樣曖昧的事情上,看向綠眸青年說道:“晉升少將和387衛(wèi)星的事,還沒有謝過您。”

    “卡爾烏斯將軍。”

    第90章

    月光下,女性alpha身穿白色浴袍,露出筆直勁瘦的腿,修長的手握著一杯熱水,秾艷至極的容貌氤氳在水汽之后,映出淡淡的慵懶。

    黑色的短發(fā)微潮, 多半才洗過。

    見他到來,女性alpha抬起手指攏了下浴袍,平直誘人的鎖骨被衣料覆蓋,消失在男性beta的視野中。

    奧德·卡爾烏斯被俞恬過于純情的動作逗笑了,分明她也不是那種半點經(jīng)歷都沒有的人。

    綠眸浮起一絲笑意,真不知道俞恬遇見那個omega之前,該靦腆純情成什么樣。

    黑發(fā)青年這樣想,也這樣說了。

    俞恬神色漠然,并不奇怪奧德·卡爾烏斯知道玄安, 俞恬懷疑奧德·卡爾烏斯已經(jīng)查過這具身體的八輩祖宗。

    女性alpha捏著水杯想,純情于她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凡卡爾烏斯早來十分鐘也絕說不出這種話來。

    卡爾烏斯不知俞恬所想, 他悠閑地坐在柔軟的靠椅中,雖然他只在387上出了一半力氣卻沒有否認,語調輕緩地說:“沒想到你竟然知道。”

    俞恬的視線隱約越過卡爾烏斯,落在男性beta身后的omega身上,嘴角藏著一抹若有似無笑意。

    “好處總不會無緣無故落到我頭上。”

    卡爾烏斯笑了起來,他喜歡俞恬的識趣。

    冷翡翠般的綠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俞恬看了一會兒,過了幾息才道:“過幾天還會有,你心安理得地收著就是了。”

    俞恬挑眉, 她當然收的心安理得,那些東西可是宋衍費了心思才會落到她頭上的, 然而奧德·卡爾烏斯可不會平白給她好處。

    俞恬開門見山地問:“將軍需要我做什么?”

    卡爾烏斯輕笑,俞恬這人面對他的時候總有一份魯直,受她感染卡爾烏斯索性放下迂回直接說道:“最近戰(zhàn)事頻繁,一直抽不出時間與你說話。這段時間新式機甲表現(xiàn)實在亮眼,機甲師和長荊配合得天衣無縫,戰(zhàn)線的推進速度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在說到“天衣無縫”的時候,男性beta微微瞇起了眼,審視地看向女性alpha。

    俞恬微微彎唇,真心笑道:“謝謝夸獎。”

    俞恬并不把奧德·卡爾烏斯的微妙表情放在心上,她是機甲師的師長,機甲師才是她的立足根本,哪怕她真的屬于奧德·卡爾烏斯的派系,在她的立場上……在奧德·卡爾烏斯沒有下達擾亂戰(zhàn)場的命令之前,用心配合長荊戰(zhàn)斗也是俞恬分內之事。

    綠色的眸子仍舊盯著俞恬,忽然莫名一笑,說道:“我倒真的有些事需要你去做,直接和你說吧,我要新式機甲。”

    俞恬微怔,余光瞥向宋衍。

    他抱著墨色的被子坐著,膚發(fā)皆白,仿若皚皚細雪覆于山巔,晶瑩剔透,又像掛在夜幕間的明月,皎皎動人。

    就連信息素的味道都是白色的糯米椰絲團子,不論是雪還是月,還是好吃的糯米團都是她的。

    細雪堆成般的人,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著她,微微點頭。

    俞恬的心仿佛被人輕輕扯了一下,微微的疼。

    其實早在廖奇盜竊新式機甲的時候俞恬就隱隱有種預感,奧德·卡爾烏斯遲早要為了機甲的事找上她。

    事實上,讓俞恬詫異的事,為什么奧德·卡爾烏斯居然會忍耐那樣久,現(xiàn)在才找上她。

    雖然得了宋衍允諾,俞恬卻抿唇似有為難,卡爾烏斯語調隨之低沉下去。

    “我知道廖奇的事在前,你心中難免顧忌。但廖奇那次只是意外,是她自己不小心被人當場抓住,以你的身手必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俞恬抿了口溫熱的水:“我該怎么做?”

    俞恬沒有一口拒絕,她的態(tài)度令奧德·卡爾烏斯的情緒舒緩了幾分,一雙綠眸隱隱含笑,男性beta將計劃告訴俞恬。

    近來長荊表現(xiàn)出來的強勢讓奧德·卡爾烏斯焦慮起來,心情一直不太好。

    俞恬垂眸聽著,卡爾烏斯的計劃和廖奇那次大同小異,都是趁著戰(zhàn)后清點的時候將機甲順出來,可見卡爾烏斯仍自信自己掌握著長荊的漏洞,在卡爾烏斯的意識里上次只是意外,俞恬卻想到幾分鐘前宋衍罕見的拒絕,心下了然。

    那次《挑戰(zhàn)》節(jié)目造成的數(shù)據(jù)沖擊看似在長荊的防護系統(tǒng)留下漏洞,然而漏洞究竟挖在了哪兒怕是難說。

    說不定那些勢力反倒被千弓將了一軍,借由信息通道在對方那里埋下了漏洞。

    說完整個計劃之后,奧德·卡爾烏斯說道:“過幾天我會讓人將折疊空間送給你,下次戰(zhàn)斗結束后將機甲拿出來交給那個人就可以了,后面的事他會處理。”

    俞恬聽著卡爾烏斯的交代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不由好奇卡爾烏斯口中的“他”究竟是誰。

    俞恬的表現(xiàn)稱不上熱絡,卡爾烏斯卻十分滿意。

    只要俞恬能做事,并且肯為他做事,至于她略顯冷淡的性格,卡爾烏斯倒不介意,俞恬是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戰(zhàn)士,寡言冷漠些反倒顯得正常。

    卡爾烏斯總會想起第一次見到俞恬的時候,女性alpha抽出浴袍帶子隨手一揚,白色的柔軟衣帶在空中輕輕劃出一道弧線,卻瞬間勒斷了依娜的脖子。

    林特還活著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夸贊依娜,那是個SS級的beta ,身手不凡。

    然而只一個照面,依娜就死在俞恬手里。

    卡爾烏斯目光落在俞恬手上, alpha勁瘦有力的手輕輕握著玻璃杯把手,他卻想起猛然用力下,白皙手背上暴起的血管。

    線條單薄卻殺意凜然,強大有力。

    何況她外形優(yōu)越到在貴族中也少見,強大的事物總是讓人著迷。

    年輕的beta起身,裁剪合宜的深藍色軍服包裹著修長的身軀,卡爾烏斯緩步走到俞恬面前,白皙的手指輕佻劃過俞恬的側臉。

    不意外看見她故作冷淡的表情裂了,僵在他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卡爾烏斯低聲笑了,翠綠的眸子盈滿笑意。

    “很快我們就會見面,純情的alpha。”

    慢條斯理地收回手,身影消失的時候卡爾烏斯目露遺憾,似乎在可惜不能真的碰到她的臉。

    光影消散在眼前,俞恬仍舊僵著,一幀一幀轉向宋衍。

    他抱著被子,長發(fā)垂落拓出一片陰影,將臉藏進月色,看不清表情。

    啊啊啊啊!

    卡爾烏斯發(fā)什么神經(jīng)!

    俞恬像吞了顆蒼蠅般難受。

    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可被卡爾烏斯的影像碰觸的時候,皮膚像被陰冷的爬行動物掠過,俞恬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想到那道光影劃過的時候宋衍也看著,俞恬心皺成一團。

    她挨到宋衍身邊,小心地抱住他,他乖順地靠進她的懷里沒有抗拒。

    俞恬才稍稍放下心來。

    “對不起。”

    俞恬小心地在他臉頰邊蹭了蹭,帶著討好。

    笑意淺淺浮在唇角,眼底卻沉了許多酸楚,宋衍緩緩搖頭。

    “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抱歉,恬恬,我無法保護你。”

    他還不夠強大,明明擁有她的標記,卻無法名正言順地站在她身旁。

    她是那樣優(yōu)秀,她的才華注定要展露在世人面前。然而他卻無法對任何人說,這顆原石是他先發(fā)現(xiàn)的,甚至需要借由他人的手來打磨。

    最后寶石果然被捧到世人面前,在眾人的注視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引得無數(shù)人垂涎,而他只能藏在陰影里,在狹小的臥室里,與她片刻歡愉。

    宋衍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和弱小。

    宋衍抬起她的臉,珍惜地摩挲,細致的親吻,漸漸瘋狂,帶著絕望。

    因為不夠強大,所以只能帶累俞恬與他一起,與大貴族們虛與委蛇。

    俞恬會遇見比今天更多的誘惑,是他親手把她推到舞臺中央,受萬眾矚目,他卻只能立于遠處。

    明明他才是她的omega。

    宋衍以為自己能平靜地接受。

    是他做的決定,是他選擇的道路,沒有道理,也沒有立場不接受。

    可當卡爾烏斯的手指碰到俞恬臉頰的時候,他還是有一瞬間崩潰,想要不管不顧現(xiàn)身去到俞恬身邊,將她從卡爾烏斯面前拉開。

    即使那只是道光影。

    嫉妒、不安,像燒不盡的野火舔舐,焦灼,無窮無盡,星星點點,遍布全身。

    猩紅一片。

    她輕易被他推倒,寬容地任他放縱心里的不安。

    女性alpha躺在墨色的傳單上,露出白皙的臉和紅色的唇。

    月光下,黑色的眸像浮了一層銀光,灼灼動人。

    只是,她會偶爾縱容地扶住他。

    他像燒灼的人,汲取救命的甘霖。

    宋衍痛苦地仰頭,向后折出她喜歡的曲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喉結,宋衍清楚俞恬喜歡。

    他清楚地知道怎樣能吸引她,取悅她。

    在她神志混沌時,如何得到她的憐憫,讓她溫柔以待。

    于無意識間,她已經(jīng)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至少,還能與她偷歡。

    這樣在陰暗的一隅,在月光之下。

    哪怕見不得陽光,至少她還愿意。

    被混亂的情緒糾纏著,最后宋衍無力倒在她身旁。

    被她溫柔抱住,體貼地撫慰,親吻他的眼角。

    宋衍閉上眼睛,被體貼著,淚卻更洶涌地涌了出來。

    她撐著頭,一下下地拍著他的背,無可奈何般嘆氣。

    俞恬心疼地說:“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宋衍只是縮進她的懷里,沉浸在她淺淡的氣息里。

    只要任他這樣靠近,任他流淚,親吻他安撫他,任他睡去就好,這樣他就能堅強地戴上面具,在外人面前扮演疏離冰冷的上司。

    多日未睡,宋衍眼皮漸沉,在她的氣息里他總能安然入睡。

    枕著的手臂忽然撤走了,她的氣息遠了,宋衍茫然睜開眼睛,撐起身本能向她的方向趴去。

    “怎么醒了?”

    她又穿上浴袍,鎖骨上方有他方才用心留下的痕跡。

    宋衍抿了唇,控制不住地委屈:“你不在。”

    她輕笑,越發(fā)顯得紅唇鮮艷,唇角弧度動人。

    視線里紅痕近了幾分。

    宋衍輕呼一聲,沒想到會被她抱起來。

    有什么滴落在她的腳面,宋衍咬唇,埋頭在她懷里,聽到她胸膛震顫中傳出的努力收斂,卻又完全沒能收斂的笑聲。

    宋衍忍不住張口咬住她的肩膀,熱氣從臉燒到腳底。

    他被放進了盛滿水的浴缸里,她隨意在潔白的沿壁上坐下為他清洗。

    宋衍偏過頭,潔白的皮膚泛紅。

    宋衍從未被如此對待過,俞恬總是自顧不暇,很多時候結束后她意識并不清醒,通常是他來收拾殘局,最近俞恬才漸漸好些。

    宋衍無所適從,腳趾都羞得蜷縮起來,卻盡力配合。

    俞恬用一種微妙的目光打量著他,看著他乖順地抬起手臂,抬起腿腳,將脆弱的一切展露在她面前,卻始終不肯看她。

    就像傲嬌的小動物,明明已經(jīng)在她面前收起手爪袒露肚皮,卻不肯給她一個眼神。

    俞恬既好奇他究竟能配合到什么程度,又好奇他的皮膚究竟能紅成什么樣子。

    他現(xiàn)在就像粉色的春季限定版的糯米團子,唯有頭發(fā)還是銀色。

    當他受不了似的用手遮住眼睛的時候俞恬終于肯放過他,拿起浴巾墊在膝蓋上彎腰將他從水中抱起來擦干。

    又換了條干爽的浴巾,把他裹在里面,俞恬將他抱起來卻沒有走回臥室,反而在餐桌旁坐下。

    “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其實他們攏共也沒有一起吃過幾次,為什么她卻覺得很習慣似的。

    在莫耶星的時候總是聚少離多,在長荊雖然時常見面,可是宋衍多數(shù)時間在扮演疏離的上司,私下獨處的時候她的意識又經(jīng)常混沌。

    最近俞恬時常想起他們在莫耶星的日子,那時沒有人會打擾他們。

    她喜歡打開門的時候,廚房傳出的飯菜香氣,喜歡滋滋作響的油花和鍋具碰撞的聲音,更喜歡那顆急急忙忙從廚房探出來的銀色腦袋。

    總是帶著動人的笑,比太陽更熱烈,比月亮更溫柔。

    他在她荒蕪的公寓里藏了個家,現(xiàn)在她的家被他搬到了小小的臥室,可總有一日他們會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在眾人面前,在陽光之下。

    抬手打開餐盒蓋子,熱騰騰的豆花散發(fā)出白色的霧氣,熱辣的紅油裹著軟嫩的牛肉潑在豆花上,點綴著綠油油的小蔥。

    俞恬將豆花端出來,下一層是脆爽的青菜,還有兩碗米飯。

    肚子咕嚕嚕作響,卻不是俞恬,而是被她抱在懷里的宋衍,哪怕他已經(jīng)被她摁著喝下了一管營養(yǎng)液。

    “餓了?”

    宋衍紅了臉頰,輕輕點頭。

    俞恬揉了揉他柔軟的發(fā),拿起調羹舀了些豆花送到他唇邊。

    俞恬其實不餓,聚餐的時候俞恬吃了許多,但在宋衍興沖沖地目光里,俞恬又跟著吃了一些。

    他像個討賞的孩子般問她味道如何。

    豆花軟滑香濃,牛肉裹了一層薄薄的芡,看起來晶瑩剔透。

    青菜爽脆,咽下去的時候微微回甘。

    他的手藝還是那樣好。

    聽到她的夸贊他的眼睛笑彎成月牙的形狀,像雨后澄澈夜空的月亮般明亮。

    宋衍閑暇的時間很少,皇帝已經(jīng)漸漸將皇室的資源轉移到宋衍手中,俞恬能感覺到他越來越忙了,那不多的休息時間想要做飯根本不可能,好在星際時代的鎖鮮技術支持他今天做一點,明天做一些,分次將飯菜做好,再放進鎖鮮柜里。

    每次宋衍拿來的時候都是兩個人的份量,但最后往往是清醒的俞恬一個人吃掉宋衍精心準備的伙食。

    而精心準備一切的人卻是餓著走的,俞恬蹭了蹭宋衍的脖頸,剛想說抱歉,卻被他抵在唇上的手指止住了。

    宋衍依偎在她懷里,微微笑著說:“拿來的飯菜無論是被你一個人吃掉,還是這樣兩個人一起,我都是開心的。不要抱歉,你的狀況我一開始就知道。”

    他抬頭看她,一雙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某種流轉雅致光澤的寶石。

    “我相信自己能夠治愈你,你也一直做得很好。”

    俞恬張了張嘴,她做的真的好嗎?

    俞恬忽然緊緊抱住了他。

    腦中閃過他渾身紅痕的畫面,即使?jié)M臉淚痕,嘴角帶傷,他依然會溫柔地親吻,細聲細語地安撫,為什么會有人毫不懼怕地闖進她懷里?

    她究竟有什么好?

    失去神智的時候像個野獸。

    有什么值得他這樣付出?

    那樣溫柔耐心,那樣義無反顧,仿佛飛蛾撲火般。

    “恬恬?”

    他在她的懷里動了動。

    “喜歡你。”

    俞恬蹭了蹭他的后頸,面對這樣全心全意的人,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太過輕佻,可除了說喜歡,俞恬不知道還能如何表達。

    曾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俞恬心中也有許多關于風花雪月的想像,也會閱讀一些細膩的文字,可面對宋衍的時候,她只是想抱緊他,弄哭他,情話也縮減成了一句喜歡。

    丟掉所有的修辭,喜歡變成最直白的情緒和行動。

    與上輩子相比俞恬粗糙了許多,沉默了許多,好在宋衍不介意,漂亮得不行的omega笑了起來,月色下灰眸比月光更動人。

    想到他還餓著,俞恬穩(wěn)了穩(wěn)心神拿起筷子夾了條青菜送到宋衍嘴里,看著他乖乖吃進嘴里,臉頰微微鼓起的最后雅致地吞咽下去。

    很多時候俞恬顧不上許多,總是宋衍在包容,俞恬不知道面對神志不清的她宋衍在想什么,俞恬能做的只是在清醒的時候對他好些。

    可是俞恬沒有想到,哪怕在醒著的時候,也要讓他看見那樣不堪的畫面。

    心微微的疼,俞恬問:“真的要把機甲給卡爾烏斯?”

    宋衍點頭:“聯(lián)邦一直在收集新式機甲殘骸,數(shù)量不少,只要卡爾烏斯肯出價就能拿到那些殘骸。以卡爾烏斯的性格,現(xiàn)在他手中應該就有不少。想要逆向得到新式機甲技術只是時間問題。即使現(xiàn)在就拿到完整的機甲,提前的時間也很有限。更有可能,現(xiàn)在奧德·卡爾烏斯已經(jīng)快將機甲造出來了。”

    “他讓廖奇盜取機甲的時候手里還沒有那么多殘骸,是真的想要機甲,可時過境遷,這時再讓你去拿機甲,更多的是在試探你的態(tài)度。卡爾烏斯還不能徹底相信你,這是一份你不得不交的投名狀。”

    宋衍仰頭,摸了摸俞恬的臉頰彎了彎唇,笑意復雜:“之前的只是小打小鬧,卡爾烏斯要開始真正下注了。”

    俞恬知道只有將把柄交到奧德·卡爾烏斯手中,那位將軍才會徹底信任她,俞恬緊了緊懷里的人,低聲問:“那你呢?為什么讓我直接把機甲給卡爾烏斯?”

    如果宋衍搖頭,她還可以再和卡爾烏斯周旋幾次。

    按照宋衍說的,只要把時間拖過去一些,即使把機甲拿給卡爾烏斯意義也有限。

    宋衍嘆了口氣,無奈道:“因為能量晶礦。卡爾烏斯手里握著一個小型能量晶礦,而我手里的晶礦太過貧瘠,勘探計劃進行的很不順利,幾個可能的礦點都沒能挖出能量晶礦,我不得不開始縮減能量晶的使用數(shù)量,直到找到新的晶礦。”

    俞恬了然,怪不得最近機甲換裝的速度降下來了。

    原來是能量晶供應不上了。

    這種晶石被發(fā)現(xiàn)于20年前,雖然能量晶的能量轉化率高得驚人卻始終沒有大批量使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種晶石的數(shù)量太少。

    新式機甲設計巧妙,但是技術并沒有超前太多,所以逆向得到技術不難,卡爾烏斯得到機甲技術后,必然要開采手里的能量晶礦制作機甲,現(xiàn)在帝國的機甲戰(zhàn)士全都集中在長荊,卡爾烏斯將機甲制作出來也只能用來裝備俞恬的機甲師。

    在宋衍看來用有時效性的機甲技術“換取”卡爾烏斯手上能量晶礦是件劃算的買賣。

    俞恬抿唇笑了,埋頭在宋衍的后頸舔了滿口椰絲糯米味,仿佛吃了好幾個糯米滋才湊到宋衍耳邊低聲說:“我買的兩個礦星,你還記得?”

    宋衍緊緊抓著她的衣領,喘勻了氣息才點頭,表示記得。

    如果不是買下了那兩顆礦星,俞恬不會那樣輕易將設計圖交給宋衍。書里宋衍用大量資源才從卡爾烏斯手里交換到開采權,可是這次他不用。

    那原本就是俞恬為他們準備好的東西,她就像個藏了好久禮物的孩子,終于把封裝好的禮物送到喜歡的人面前,期待他打開禮物時露出驚喜的表情。

    “去勘探一下。”

    俞恬微微笑著,黑色的眼睛里藏著興奮,言語間有某種篤定。

    宋衍微怔,若有所思般點頭。

    俞恬拿起調羹將豆花牛肉和顆粒晶瑩的米飯拌在一起,遞到他唇邊,看著他微微張嘴,雅致地含了一口慢慢吞咽。

    忽然找到了投喂的樂趣。

    俞恬本就不餓,宋衍帶來的東西俞恬只吃了些,剩下的全都喂給了宋衍。

    直到宋衍搖頭表示吃不下了,俞恬才停下。

    吃飽的宋衍徹底倦了,他揉了下眼尾,眼中困乏隱隱有了水光,靠著俞恬的肩膀,灰眸漸漸睜不動了。

    俞恬拿起紙巾擦了下宋衍的唇,被辣味浸潤過后,紅唇格外鮮艷起來。俞恬抱起宋衍,將他放在墨色的織物間。

    月色下,人比月光更皎潔,銀色的長發(fā)像銀河低垂。

    好看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本以為宋衍已經(jīng)睡著了,他卻微微睜開困倦的眼,好看的有白瓷般易碎感的手指無力勾住她的衣角,輕輕拽向自己。

    俞恬輕笑,打消了繼續(xù)欣賞的念頭,在他身邊躺下,伸手將他帶進懷里。

    宋衍如愿以償般在她的懷里蹭了蹭,露出安心地笑,終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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