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懷七剛從木簽上銜下山楂, 還?未來得及嚼咽,便立刻被喂來第二個,他只能將山楂放在口腔一側, 去咬另一個。
陶錦捻動著木簽,那層薄脆糖衣蹭在男人?唇上, 直至唇色變得晶瑩黏膩。
第二顆、第三顆……
到最后,懷七實在吞不下了,他祈求著望向小姐,希望小姐給他一些喘息的?時間。
看著男人?口中鼓鼓囊囊塞著山楂球的?模樣, 陶錦捏了一把?小狗臉頰, 這才好心放過?他。
懷七松了口氣, 快速將口中山楂嚼咽,好在山楂已經去核, 他吞咽的?速度能更快些。
“四顆。”陶錦冷不防說了句。
懷七口腔還?殘存酸甜味道, 他知小姐是在說他吃了四顆糖葫蘆, 卻不知小姐為何刻意點出, 是他吃的?太多嗎。
男人?喉結不安滾動,“是,小姐可?要屬下再做一根糖葫蘆。”
見此,陶錦心情頗好的?彎起眼,“不必。糖葫蘆能吃四顆,那你猜猜金鈴能吃幾顆。”
金鈴。懷七呼吸滯住一瞬, 瞬間反應過?來那是什么。
陶錦貼過?來, 有些黏膩的?竹簽拍著男人?的?臉頰,語氣輕快, “你說,是比四顆多, 還?是少呢。”
許是甜膩吃的?太多,懷七莫名有些口渴,他避開小姐的?視線看向地面,唇瓣翕動道:“屬下不知”
“我猜五顆。”陶錦猜了個相對保守的?數字,竹簽戳著懷七臉頰,“你也猜猜,你若是猜的?不準,可?是要被罰的?。你自己的?身體,難不成?自己還?不了解嗎。”
陶錦總喜歡為難懷七,看到酷哥猶豫,她心情便分外通暢。
作為暗衛,懷七很了解自身武力極限,可?他的?了解與小姐的?了解顯然不是一個東西。
“屬下猜、六顆。”男人?說話聲很輕,并且難得的?帶著一抹羞恥。他未接觸過?金鈴,只能順著小姐的?話猜。
陶錦唇角笑意耐人?尋味,“這么不自信。”
廚房昏暗,她未看見懷七紅透的?耳根。
竹簽上還?剩最后一顆糖葫蘆,陶錦慢慢嚼著,看著小狗將廚房打掃干凈,一切恢復原樣。
倆人?離開時,屋外雪色更甚,漫天?風雪襲面,地上綿密白雪也更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小姐,早些回?寢殿吧。”懷七擔憂勸道。
陶錦瞥過?一眼,故意歪曲道:“你迫不及待了嗎。”
懷七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若是之?前,他會順著小姐的?意思說是,可?是想起小姐方才所言,說厭了他百依百順的?樣子,又?生生將回?答咽下。
“屬下不曾如此想。”他神情淡漠,語氣亦然,只有眼底藏不住。
陶錦笑意幽深,她沒在簌簌雪夜里亂轉,而是回?了寢殿內。
浴室水汽蒸騰,陶錦本已清醒的?醉意后反勁,腦袋迷迷糊糊的?,手上力道不知輕重?,下嘴時咬的?也狠。
她是玩爽了,只是苦了懷七。
事?實證明,不止六顆,整整十一粒,快翻了倍。
木盒散在池邊,有金鈴浮在水面上,水面不斷蕩起漣漪。
男人?的?手扶在玉石邊沿,因太用力而指腹泛白,手背甚至凸起青色筋脈。
他沒有猜準數量,自然要被罰。
六次。被銀鎖拘束過?的?一夜補回?來,到最后小腹抽搐,他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只能崩潰的?體驗著干性**。
酷哥崩潰誒,看著這狼狽又?值得紀念的?畫面,陶錦心間極有成?就感,就是沒有手機能記錄下來這幕,太遺憾了。
她嘆息一聲。
指尖勾勒著懷七眉眼,陶錦揶揄道:“你知道嗎,話本子里都是七次起步的?,你這樣要被淘汰的?。”
男人?還?停留在余韻里,腿根偶爾痙攣,可?還?是強撐著跪起身,嗓音沙啞的?不像話,“抱歉,屬下知罪。”
懷七聽見小姐方才的?嘆息,以為是他太差,未讓小姐滿意。心尖升起慌亂,懷七生怕小姐因此厭了自己,再不碰他。
見小姐不說話,他大著膽子牽起小姐的?手,祈求她垂憐。
“小姐,屬下可?以的?。”
在意識到懷七意圖時,陶錦抽出手扇了小狗一巴掌,又?嫌棄的?在他胸膛蹭干凈,“可?以什么。”
男人?偏過?頭?,臉頰瞬間浮上緋色,打濕的?發胡亂黏在臉上,看起來澀情又?可?憐。
像上了年紀被嫌棄的?寵物,徒勞的?試圖用情事?挽回?主人?的?寵愛,結果卻變得更糟糕。
陶錦起身離開,獨留懷七一人跪在那里,等她鉆進軟被時,男人?才收拾完浴池,他跪在床榻邊沿,最后一次小心祈求。
“下一次,屬下定會讓小姐玩的盡興。”
陶錦挑眉,驚訝道:“你還惦念著下次啊。”
懷七臉色一白,像極了自取其辱又?被羞辱。期望有下次并不是因他喜歡這種感覺,而是渴望還?能留在小姐身邊。哪怕再過?分的?,他都可?以接受。
“抱歉,是屬下不知好歹。”他卑微開口,語氣自嘲。
見懷七欲起身離開,陶錦輕嘖一聲。
“我允你走?了嗎,上來。”
男人?的?動作僵住,立刻上了床榻,生怕晚一秒小姐便會反悔一樣。
陶錦鉆進小狗懷里,和以往一樣枕在她的?捏捏玩具上,心情甚好的?入眠。
*
暗室依舊建造著,因有些機關做工實在繁瑣,工匠們進程頗慢。
陶錦只讓他們慢慢來,她不求急,只注重?質量,若是機關出了問題,那可?不是小事?。
一夜落雪,京城入冬。
陶錦睡到自然醒,懷七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生怕偏差一點便吵醒她。
對于人?肉抱枕這個工作,懷七極為擅長。
雪后初晴,暖陽灑在屋脊廊下的?白雪上,不消多時便融化,白雪化水順著雨鏈流淌,發出潺潺流水聲。
陶錦趕走?懷七,一個不受寵的?男寵,日日膩在她這里像什么樣子。
懷七回?到自己的?臥房,他重?新洗漱一遍,然后對著銅鏡,將小姐賞賜的?玉脂涂在面上,方法是跟著那本駐顏保養冊學的?。
只是手法笨拙,陶錦看見定要笑他。
做完這些,懷七將那幾冊醫書?歸還?,屋子里,李還?望著他脖頸喉結的?印子,一臉欲言又?止。
大冬天?的?,露著脖子也不知冷。
照例給懷七診脈后,李還?痛苦的?閉上眼勸,“人?平日要節制。也不是十七八的?少年人?了,不能過?度縱欲,如此才能細水長流。”
懷七沉默僵坐在原地,有藥童偷偷打量著,捂嘴偷笑。
這一直都是懷七的?心結,他知小姐不喜年紀大的?,他也確實不再是少年,若是算起來,整個月苑,他年紀應是最大的?。
雖然容顏上瞧不出來。
“可?有使人?短暫失憶的?藥?”懷七低聲問。
這要求太莫名,李還?打量著對面的?男人?,奇道:“你要這種藥干什么?”
懷七沒忘小姐所言,短暫失憶可?使他忘記長公主便是小姐,屆時小姐對他做什么,他定會奮起反抗掙扎的?。
人?無再少年,他只能用別的?法子吸引小姐。若是失憶狀態下被小姐玩弄,小姐是不是就能晚些厭棄他。
但這種藥必須把?握精準,要控制他的?記憶留在認出小姐前,且有解藥喚醒。
“我有重?要用途。”他道。
“有倒是有,但那不叫藥,而是毒。”李還?掐滅懷七的?希望,“我不能私自給你,你若是想要,可?向殿下去求。”
有便好。懷七沒再多說,離開時又?拿走?一批新書?,中間還?摻了幾本養生類醫書?。
懷七走?后,李還?立刻去見了長公主。他覺得懷七的?行為實在古怪,更擔心殿下的?安危,便事?無巨細的?講了一遍。不僅急著恢復經脈武功,還?問他有沒有什么失憶的?藥。
陶錦聽罷默了一會兒,她猜也能猜到懷七要失憶的?藥做什么,先忽略那個問題,她問道:“修復經脈除了針灸以外,還?有什么快速的?方式?”
見李懷神情糾結,陶錦讓他但說無妨。
“殿下,臣也只是聽說,南疆蠱術或許可?以做到。”
南疆有一蠱名為噬心,下蠱后,子蠱是可?順著經脈來到心臟,當母蠱受到外界刺激,蠱蟲便會發作,寄體會被啃食經脈心臟而亡,死法痛苦不堪。
這本是一種毒蠱,可?李還?翻過?太醫署的?所有記載后,發現此蠱有一漏洞,正適合用來修補筋脈。
只需先種蠱,在蠱蟲尚未長大時令它?們寄在斷裂的?經脈處,只要引導得當,便能成?功修補筋脈,再將蠱蟲逼出體內就可?。
這只是一個概念,并未有人?實施過?,況且南疆蠱師神秘難尋,太醫署更沒有懂蠱之?人?。
就算尋到這種蠱術,還?有一個更難的?問題等著。那就是懷七可?能撐不下來,醫書?上描寫蠱蟲發作時,猶如萬蟲啃食筋脈,那滋味不異于將全身筋脈挑斷再抽出。
簡而言之?,很可?能會疼死,物理意義上那種死。
但若是成?功,懷七便能徹底恢復,有蠱蟲疏通經脈,或許武功恢復后還?會更上一層樓,很值的?買賣。
李還?惋惜:“殿下,這些只是醫書?里的?記載,可?惜臣不懂蠱術。”
很兩難的?抉擇。
記憶里懷七被挑斷手筋時痛苦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若是這種疼痛放大到全身……陶錦糾結片刻,還?是先讓李還?保守醫治,她再尋人?問問。
誰料陶錦剛起身,繞過?玉屏風,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懷七。
她頓住腳步,率先問:“你怎么偷聽?”
雖談論的?就是懷七的?事?,但他怎能站在外面偷聽。
懷七托著銀盤跪地,目光看向地面,“殿下恕罪,奴只是來送水果。”
懷七并非有意偷聽,可?他趕得實在巧,聽力又?好,在邁進寢殿那瞬,便聽見關于自己的?話題。
他知不該偷聽小姐談話,可?在聽說自己武功能恢復時,雙腿猶如灌鉛一般,定定站在原地。
李還?見此情況,悄悄告退。
陶錦沒有說話,她回?身坐在椅子上,等著懷七主動開口。
果然,男人?望向她,語氣藏著期待,“小姐,屬下可?以一試。”
“你會疼死的?。”她淡聲道。
“不會。”懷七答的?很快。
陶錦因懷七堅定的?語氣頓住,她抿唇,看著男人?膝行到自己腿側,那雙湖水般的?黑眸里漾起層層漣漪,他還?在為自己小心祈求。
“求小姐讓屬下一試,屬下不會有事?的?。”
試問誰能拒絕一個跪在身前的?大型犬呢,何況陶錦本就有意這事?,就是還?要派人?去南疆尋找靠譜的?蠱師,這項工作一時半會完不成?的?。
懷七聽聞,低聲開口,“屬下恰知一位苗疆蠱師,只是不知她是否還?在京中。”
“你還?認識這等人?物?”陶錦感到驚訝,連太醫署都未有苗疆蠱師,懷七一個暗衛上哪認識的?。
“是屬下隨荊王在京中那段時日所識。”懷七乖順答。
那幾個月里京中實在混亂,懷七的?衣擺每日都染著血,他曾奉荊王之?命去京郊院落取物。院落主人?是位女子,面容神秘,所取之?物放在壇中,直到最后一次懷七才知曉,那壇子里的?皆是蠱蟲。
陶錦了然,懷七并不認識蠱師,只是知曉此人?存在。
他的?角色實在像話本子里的?甲乙丙丁,臟活累死都是他干,最后連個名字也沒有,或是一筆帶過?,或是死在某個陰暗角落。
若她不曾相中懷七,男人?應就是這個下場,如今能不能活著都不一定。
陶錦掰過?懷七的?下顎,仔細打量著。別人?故事?里可?有可?無的?NPC,是她最忠實的?二十四孝好暗衛,這種感覺還?挺新奇的?。
男人?卻會錯意,他跪姿逐漸挺直,擺出一個最方便小姐的?姿勢,她只要抬腿便能踩到他腰胯處。
陶錦以前經常這么玩,但是今日沒有,她松開懷七,起身將宮殿里自由玩耍的?小貂抱起來,小狗揉多了,也要揉點真的?毛茸茸放松心情。
懷七跪在原地,眸色逐漸黯淡,他如今對小姐的?吸引力尚不及一只寵物。
陶錦將小貂拎到懷七面前,晃了晃,“你倆才應是同?類。”
見小姐回?到身前,懷七還?未來得及高?興,便聽見這么一句,他與小貂大眼瞪小眼,不解為何。
陶錦將小貂塞到懷七懷里,道:“都是毛茸茸的?小寵物。”
她狗塑懷七太久,不覺得此話有問題,男人?卻不知想到什么,臉頰紅了紅。
抱著小貂,懷七還?在為此祈求。
“我會派人?尋她的?。”陶錦承諾,懷七肉眼可?見的?欣喜。
那日夜里,懷七遲遲不走?,陶錦知道他的?意圖。無非是爬床討寵。
“屬下可?以演的?,小姐若覺屬下演的?不好,可?以喂屬下吃藥。”
懷七指的?是令人?短暫失憶的?藥,陶錦未允,并且令他不許私自吃藥,她覺得那種藥吃多人?會變傻。
感情一事?上,小狗本來就不聰慧,再傻便不能要了。
上次放縱太過?,這夜的?陶錦拔下發上銀簪,給懷七堵住,一次都沒允。
*
有懷七提供的?線索,陶錦一邊派柳棠暗中尋找那位蠱師,一邊悠哉悠哉在公主府度日。
在許少良休息的?這段時日,除了幾個特殊的?,她將小皇帝的?人?全換了一遍,小皇帝應能察覺到異樣,可?陶錦并不擔心。她總有種預感,那就是原著中的?劇情會提前,或者說,會改變。
比預想中要快許多,不過?十日,柳棠便尋到了那個蠱師。
她并未離開京城,甚至在京郊開了家醫館,但從言談舉止上看,并不像是苗疆人?。
那女子不愿入城,陶錦也未端著,當夜便帶著懷七趕過?去。
第52章 第 52 章
那是一處很普通的醫館, 地方不大,前院診治,后院抓藥, 來看病的多是一些京郊農戶。
為了不引人?注意?,陶錦特意?避開小皇帝的耳目, 趕到時夜色已深。
似早就知曉會有人?來,醫館尚未關閉,堂內只有一個女子正在算賬,瞧見陶錦等?人?到來, 她放下手中賬本瞧去。
侍衛把守在門外, 陶錦邁入屋內, 蠱師名喚羅霜,比她想象中年輕許多, 約莫二十幾歲的模樣, 一身素白衣裙, 氣質冷清出塵。
“羅姑娘, 抱歉深夜叨擾。”陶錦出聲,沒有過多客套,直言將此行目的說出。
羅霜聽?柳棠提過大概,神情也并不驚訝,但當她聽?見種蠱是為了修復經脈時,還是將目光落在懷七面上, 仔細打量著。
“你?與他應是見過。”陶錦補充道。
“我記得他。”羅霜移開視線, 漠聲開口,“噬心蠱好種, 但拿它修復經脈很難,除非有經驗豐富的蠱師全程看護。”
陶錦勾唇, “所以,本宮這不是來尋了羅姑娘你?。”
比起去苗疆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個不知底細的蠱師,眼前的羅霜不僅常居京郊,還是曾與荊王做過交易,陶錦還是放心的。
羅霜繼續撥弄著算盤,“我可以幫你?,但是酬金很重。”
“說說看,本宮付得起。”
“我不要銀兩。”羅霜從旁側拿出一張單子遞過去,“你?若幫我尋齊一半以上的藥材,我便答應你?。”
柳棠接過單子看了眼,神情立刻嚴肅幾分,這上面的藥材皆珍貴無比,大多都是民間不流通的藥材,在太醫署都難尋。
但是一半而已,她還是能尋到的。
看過藥單,陶錦抬目,“就這些?”
羅霜點?頭,“就這些。”
“本宮答應你?。”陶錦將藥單收起。
“那便來種蠱吧。”羅霜說罷便朝著后院走去。
“現在就種?”陶錦語氣驚訝,她以為得和話本子一樣,至少?要準備一段時日呢。
“噬心蠱并非秘術,殿下深夜來尋我,不也是因為時間緊急嗎。”
在陶錦答應后,羅霜心情明顯好了許多,連稱呼都換了。她邊走邊解釋,最后停在后院房門前,看向陶錦身后的侍衛,“我夫君不喜人?多,只有你?二人?能隨我進去。”
柳棠等?人?被迫留在院外,面色擔憂,陶錦搖頭表示無事,抬步進了后院。
窄門開啟又合攏,若是忽略墻角處那幾層密密麻麻的壇籠,還有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爬蟲聲,這應是很溫馨的一處宅院,只是太過寂靜,除了蟲聲以外沒有半點?人?影。
懷七跟在小姐身后,袖中匕首滑到掌心。
陶錦環顧一圈,也未看見羅霜口中的夫君,直到進入房屋內,望著輪椅上那抹人?影,不由停下腳步。
人?影聽?見響動?,偏頭朝著門口看來,男子年紀不大,分明是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可眼中毫無光亮,他扯動?唇角,發出幾聲無意?義的音節,抬手怯怯觸向空中。
陶錦很快意?識到,此人?既看不見,也說不出話。
羅霜將地上的毯子撿起,溫柔的放到男人?腿上,遮蓋住他腳腕上的鎖鏈,又攏了攏。
“夫君莫怕,是有客人?來了。”
她的聲音異樣溫柔,可是男人?卻顯得十分驚懼,他偏開臉頰,似想躲開羅霜的碰觸。
羅霜毫不在意?,目光貪戀的看著男人?,繼續說,“夫君,客人?是你?的熟人?呢。”
男人?表情怔住,空洞的眼眸轉過來,羅霜卻不由分說的將男人?推到角落里,隨后對陶錦二人?道:“殿下且等?等?,我需先準備一下。”
在羅霜離開后,陶錦望著輪椅,腦中瘋狂回?想著記憶,最終還是靠懷七的提醒想起來的。
“是寧王。”男人?低聲道。
這個被囚禁在輪椅上,眼盲口啞的男人?,正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寧王,若真算起來,陶錦還應管他叫聲皇叔。
怪不得羅霜會說是熟人?。
寧王在原著中的出場次數很少?,描寫也是一筆帶過,只說他生的俊俏多情,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閑散王爺,在宮變后便下落不明,眾人?皆以為寧王死在那場烈火中,漸漸的,也沒有人?提起他。
原來是被私藏做了金絲雀。
長公主與寧王交集很少?,但在她的記憶里,寧王身體健康無疾,如今這副凄慘的模樣,便是曾經寧王府的人?過來,怕是也認不出。
若說之前陶錦對羅霜的蠱術還有些懷疑,那現在完全信了。
敢在皇城腳下囚禁王爺,還折磨成這樣,她絕非常人?,性格應也是個瘋批。
分明看不見,可輪椅上的男人?還是不死心的回?頭,似想知道羅霜話中‘他的熟人’指的是誰。
很可惜,陶錦并沒有與這位皇叔搭話的意?思,她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懷七,對羅霜與寧王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
不消多時,羅霜抱著一個壇子回來,打開壇蓋,有不知名的黑色毒蟲順著她手臂爬上來,最后,她端了一杯水送到懷七身前。
“喝下去。”
水色清透,但絕非普通的水。
在懷七喝下蠱水前,羅霜忽而開口,“你?為何叛主?”
羅霜記得,眼前男人?的主子是荊王。
“我從未叛主。”懷七垂目答。
陶錦出聲道:“他是未叛主,是本宮將他奪來的。”
“一個奴隸而已,奪他做什?么?”
“自是消遣取樂。”陶錦目光移向輪椅上的男人?,唇角微勾,“你?不也是嗎。”
“但與羅姑娘不同,本宮不喜廢物,才來尋你?。”
懷七僵住身子,握著杯盞的手緊了緊。
羅霜低聲笑,似才露出本來的性格,“廢物至少?不會反抗,殿下花大價錢將他醫治好,他若是跑了還要去費心尋。”
陶錦只是笑笑,“跑了便不要了。”
猶豫片刻,陶錦還是同意?讓懷七喝下蠱水。針灸太漫長,不如賭一把。
羅霜將一只類似黑甲蟲的東西?放到指甲大小盒里,緊緊封死,做成項鏈遞給陶錦。
“此為母蠱,平日在休眠狀態,十日一醒,醒時不可與子蠱分離,否則子蠱會焦躁不安,痛感會被無限放大。”
陶錦收下項鏈,問?,“蠱蟲要在他體內多久才可修復經脈?”
“子蠱第五次蘇醒便會長大,屆時殿下將我要的藥材送來,我自會去公主府幫他修復經脈。”
五十日,不算太久,陶錦將項鏈戴在頸上,卻只聽?見哐當一聲,幾人?一同瞧去。
原來是輪椅上的寧王摔倒,正掙扎著朝聲音的方向爬來。他聽?見了那句‘公主府’,似乎是想向公主求救,可惜他說不出話,腳踝與輪椅綁在一處,爬也爬不遠。
羅霜眸色暗了暗,微笑道:“殿下見笑,我夫君他不太聽?話。”
“無妨。”陶錦理解。
寧王還在地上苦苦掙扎著,他有些失去方向感,腦袋撞在桌角上,發出好大聲響。
種蠱的目的已經達到,陶錦沒有多留,帶著懷七轉身離去。
房門再?度被合攏,捂著額角的寧王抬起頭。羅霜指尖叩在桌面,發出類似蟲爬的聲響,緊接著寧王痛苦的縮起身子,皮膚之下,似有什?么活物涌動?,分外可怖。
羅霜收起指,憐愛的將男人?抱回?輪椅上,溫聲低語,“省省吧,她不會救你?的……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救你?的。”
*
回?去的路上,陶錦摸著裝母蠱的小盒,還覺得恍若夢中,這事辦的太過輕易,這么簡單就解決了。
“你?身體可有異感?”她看向懷七。
男人?搖頭,蠱蟲剛入體內,什?么都感覺不到。
路上實?在無聊,陶錦靠在懷七身上,手中胡亂玩弄著,詢問?羅霜與寧王的關系。
懷七放松身軀供小姐褻玩,低聲道:“屬下也只是聽?說,是寧王先去苗疆招惹了她,她隨寧王來到京城,卻發現寧王大婚在即,一怒之下便離開寧王府,還曾效力與寧王敵對之人?。”
胸墜被拿下,聽?著男人?的悶哼,不滿的掐了一下,讓他繼續說。
懷七呼吸有些沉重,他掌心撐在座墊上,身子微微后仰,胸膛卻挺起,主動?貼向小姐掌心,繼續說,“后來屬下聽?荊王與友人?閑談,說那場婚禮原本是為她準備的,不知兩人?何故生了嫌隙,釀成誤會。”
喲,陶錦動?作一頓。聽?起來像個雙向暗戀的強制/愛劇本。
不長嘴的下場便是再?也說不了話,也見不到愛人?的臉,很合理。
眼盲口啞,偶爾想一下也很澀啊。
陶錦對懷七道:“我若將你?也變成那種模樣呢,看不見聽?不見,用鎖鏈綁在床上,我偶爾想起你?,便去臨幸一次,如何。”
男人?明顯頓住,繼而道:“只要小姐喜歡,屬下一切遵命。”
陶錦輕笑,“你?會甘心淪一個廢人??分明這么著急恢復武功。”
沉默片刻,懷七壓住喘息,“屬下心甘情愿。”
如今這世上,令他在意?的,唯有小姐一人?而已。
陶錦指尖頓住,聽?懷七繼續說,“若小姐想讓我變成那般模樣,屬下現在便可自毀。”
雖說是她挑起的話題,可聽?聞此話,陶錦眸色一沉,很不講理道:“我剛花了大價錢給你?種蠱,你?若真敢自毀,我便真將你?綁在床上,每天令不同的人?去你?的房間。”
“如何?”她唇角上揚。
能威脅懷七的方式,唯有這一個。
她如何毀他虐他都無事,但是旁人?不可,她還記得第一次強壓懷七時,男人?癲狂又絕望的模樣。
懷七眸色顫動?,不知為何,他腦中忽而想起那場詭異的夢,怕被小姐發現異樣,他垂眸斂起心思。
“屬下會乖的。”他懇求道。
*
回?到府上,陶錦令人?備好藥材給羅霜送去。
自從進入冬日,公主府的事情便多了起來,她每日皆繁忙,一時間也顧不得懷七。
轉眼便是十日,蠱蟲第一次蘇醒。
那日夜里,陶錦本已歇下,胸口的項鏈卻傳來響動?,本昏昏欲睡的她陡然清醒,連忙召懷七侍寢。
男人?來時,臉色蒼白的不像話,步履艱難走到屋內,連指尖都在顫抖。在宮侍離開后,便再?撐不住跪在地上。
“你?白日怎不提醒我。”陶錦將懷七拉到床上,男人?指尖冰冷,掌心滿是冷汗。
蠱蟲肆意?豁動?著經脈,渾身血管似要爆開般,一跳一跳的疼,懷七壓下喉中腥甜,竭力平靜道。
“屬下以為,今日仍是阿杳侍寢。”
陶錦動?作停滯,她白日是召了阿杳陪自己,許少?良的病情已好,她與阿杳商討了一些事。
“你?怪我將你?忘了?”她瞇眼道。
懷七頓了幾瞬才搖頭,疼痛使他的思緒變得緩慢,艱澀道:“……屬下沒有。”
他沒有怪小姐,但若說不吃味是假的。
陶錦將項鏈摘下,塞進男人?懷里,希望母蠱的氣息能讓他體內的蠱蟲安靜些。可是效果不大,懷七看起來依舊很痛苦,他甚至跪不住,只能蜷縮在床角,身軀痛苦顫栗。
汗水幾乎浸濕衣衫,懷七咬著衣袖,不愿泄出半分痛哼,他不想在小姐身前如此狼狽。
可漸漸的,有血色瞬間唇角溢出。
陶錦拿出透骨針扎暈了懷七,本以為這樣會好一些,可是男人?竟生生疼醒。
“小姐,屬下、屬下……無事。”都這樣了,他竟然還有氣息安撫自己。
陶錦輕輕抱著小狗,睡在他身旁。
疼暈,清醒,再?疼暈。
如此反復一夜,在天亮時,體內作亂的蠱蟲才終于平息。
懷七整個人?像被從水中撈出的,失焦的黑眸望向天花板,只有胸膛還在微微起伏。陶錦撥開他臉頰濕黏的發,湊近親了一口。
“辛苦了。”她對小狗道。
這樣的痛苦懷七還要承受四次,并且在續接經脈時,他要承受的遠比這種痛苦難熬。
睫翼緩慢顫動?,懷七終于回?神,他看向小姐,聲音虛弱不堪,“屬下無礙。”
懷七并不覺辛苦,以前在刑房時,他受比這更痛苦的。
他少?時有次做錯事,險些暴露,回?來后被喂藥吊在刑房整整三日,那時的刑房昏暗陰冷,到處充斥著血腥氣與死亡,而如今他能躺在小姐身旁,怎能說苦呢。
母蠱平日不可接近子蠱,陶錦思索后道:“以后你?提前尋我,我若是有事,你?便將母蠱拿走。”
懷七自然應好。
許少?良來請安時,恰巧碰見從寢殿離開的懷七,兩人?對視一眼,又避開視線。
陶錦恢復了許少?良的職位,卻并未撤掉竹云,許少?良明顯怔愣,卻不好多說什?么。
從寢殿離開后,趁著無人?,許少?良又尋到懷七,那顆同上次一模一樣的藥丸,他手中握了一瓶。
望著許少?良的背影,懷七眸中殺意?漸起,只是小姐有令,他只能裝作配合。
在蠱蟲第三次醒來前,元辰節已到。
那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也并未下雪,陶錦披著軟銀披肩,發上挽著玉簪,她穿的素雅,暖陽落在面上,難掩艷麗。
長公主每年元辰節都會去京郊寺廟祈福,這是歷年的習慣,梁櫟是掐準了這一點?,才會在字條上留下準確的時間地點?。
避開擁擠的人?流,馬車駛進寺廟別院,陶錦隨方丈走進內屋,身旁卻沒有懷七的身影。
與此同時,禪院南側。
梁櫟放下茶盞,對身前男人?道:“還未到戌時,你?來的太早。”
懷七帶著面具,一身侍衛打扮,手中緊緊握著匕首,“她已在寺廟內,我只有這一個時辰,你?要如何助我離京。”
梁櫟面上是萬年不變的笑意?,“莫急,我既然答應了你?,便自會做到,你?只需等?待便好。”
距離戌時,不過兩個時辰。
梁櫟為懷七斟了盞茶,推過去,“只是我有一事好奇,長公主男寵無數,為何你?深得她心?”
“我怎會知。”望著眼前茶水,懷七語氣帶著厭惡。
“你?當真不知嗎?”梁櫟微笑著,屋內憑空多出兩個身影,寒刃架在懷七脖頸上。
第53章 第 53 章
屋內氛圍驟變。
懷七面?色冷肅, “你是何意。”
“別?緊張。”梁櫟起?身行到懷七身前,語氣輕緩,“我只是在想, 這么多年,殿下的男寵雖出身各異, 卻皆是干凈的少年,為何偏偏只有你是個例外。”
梁櫟緊緊盯著懷七,不錯過他?面?上任何細小?的神情變化,口中繼續道:“不僅在大病初愈后第一時間將你從青州綁來, 甚至獨寵甚久, 你身上究竟有何不可說的, 才叫殿下對你念念不忘。”
人?微醺時,總是會?下意識看向在心底更重要的那個人?。那日暖閣宮宴, 長公主幾盞酒下肚, 身旁分明就是阿杳, 她卻幾次看向屋外。
很顯然, 在長公主心中,懷七遠比阿杳重要許多。這與預想中全然不同。
梁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池,直到瞧見長公主無意識摩挲酒盞的小?動作?。他?與長公主雖接觸不多,可這幾年在宮宴上也常遇見,執盞舉杯,他?不記得長公主有這種小?習慣。
這種習慣他?只在一人?身上見過, 但那個人?, 正?長眠在青州底下。
“懷七,告訴我緣由。”梁櫟拿過其?中一把劍, 對準懷七心口,“不然今日, 你走?不出這個房間。”
*
元辰節向來香火旺盛,香客絡繹不久,寺廟里的僧人?出來維持,甚至有香客因排隊太久怨聲載道。
陶錦憩在一處僻靜別?院內,柳棠從后門?進屋,低聲道:“殿下,皆安排好了。”
憑陶錦對梁櫟的了解,他?若是想生事,便絕不會?是小?事。
為了防止火燒行宮一類的事再度發生,陶錦早在禪院周圍設下埋伏,她帶來的人?手遍布內外,若有情況,隨時可以阻止。
“懷七那邊如何?”她問道。
柳棠誠實道:“被挾持了。”
既然是做戲,便要做全套,懷七孤身誘敵,她亦派了十余個暗探保護,隨時聽他?命令行事。
陶錦不擔心懷七安危,梁櫟并不擅武功,只能靠侍衛保護,若真動起?手,梁櫟對懷七,也不知是誰挾持誰。
房門?緊閉,柳棠換上陶錦的衣裳,又刻意畫了相似的妝容,待時辰一到,便被侍衛掩護著上了馬車,前去花燈廟會?。
柳棠身形與她相似,刻意裝扮下,遠瞧還是能唬住人?的。
梁櫟既是奔著她來的,那今日定會?對她有所動作?。
事實證明,陶錦的思量是對的。
戌時已?到,殿內香客陸續減少,廟外長街掛上花燈。今日無宵禁,京郊廟會?向來熱鬧,有許多人?特意趕來看花燈,還有攤販沿街叫賣,氛圍濃郁。
陶錦走?出院子?,天幕星河低懸,遠方?花燈奪目,街上大多都是少年人?,還有帶著孩子?出來的年輕夫妻,看起?來一派祥和熱鬧。
可愈是如此,愈令人?覺得心驚。
戌時一刻,有爆竹聲燃起?,眾人?舉目觀賞,煙花繽紛炸在夜幕中,火樹銀花,如雨墜落,甚至有小?孩子?伸手去接。
緊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正?當眾人?沉浸在煙花在絢爛中時,一聲嘶鳴突兀響起?,眾人?回頭?,臉色驟變。
煙花爆裂聲使一處攤販的驢車受驚,毛驢掀翻車背上的主人?,朝著人?群橫沖直撞。原本熱鬧的集市瞬間亂作?一團,下游的人?群尖叫著躲避,上游之人?不知發生了什么,還好奇的探頭?張望。
路面?上不止一輛驢車,受驚的驢子?咬了身前一頭?馬,那馬兒吃痛受驚,揚踢便跑起?來。馬車攤主拉不動,只得眼睜睜看著貨物被掀翻,情況霎時變得更糟,那兩只牲畜似被什么吸引一樣,徑直朝著一輛馬車奔去。
那輛馬車里的,正?是柳棠偽裝的長公主。
陶錦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幕,神情分外凝重,猜到梁櫟會?動手,可沒想到,梁櫟是奔著她命來的。
失控的牲畜傷了行人?,遠方?哭喊聲一片,有幼童呆呆站在街上,嚇傻在原地,根本不知躲避。幼童的母親哭喊著,欲撲過去保護孩子?,可惜已?經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有一黑衣身影出現?,他?抱起?孩子?撤到一側,手中袖箭破空,箭矢瞬間穿透驢子?脖頸。它嘶鳴一聲,發瘋般向前沖去,兩側不知何時拉起?繩子?,驢子?跌在地上,沒了生息。
在動亂發生時,陶錦安插在人?群中的暗探便出手保護百姓。
而那道黑衣身影,正?是懷七。
遙遙相隔,男人?看向她。
雖不知懷七為何忽然出現?,但另一輛馬車已經朝著長公主的馬車狂奔,百姓們簇擁著躲避,很快有人?跌倒,又被暗探們扶起?,防止發生更大的事故。
與此同時,暗箭破空襲來,直直插進馬車內,人?群發出尖叫,柳棠從馬車內翻出,手持弓箭朝暗處射去。馬車前,兩端拉起?細繩,狂躁的馬匹跌倒,又被殺死。
因這檔亂子?,山下亂成一鍋粥,好在陶錦提前安插許多暗探,并未釀成更大的禍端,只有幾人?受傷。人?群疏散,隱在暗處的刺客被捉住,還未來得及審便吞藥自盡。
夜色里,陶錦朝著梁櫟所處的房間走?去。為了以防萬一,戌時一到,她便令人?將梁櫟控制起?來。
院子早被層層侍衛圍起?,陶錦到時,懷七剛趕到院前,穿過人?群,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殿下。”他低聲喚。
陶錦并未著急審訊梁櫟,而是詢問懷七到底發生了什么。
懷七簡單陳述一遍,最后時默然幾瞬,低聲回答,“他?問緣由,屬下便將當初殿下講給我的緣由,講給了他?。”
陶錦驚詫,“他?竟信了?”
男人?搖頭?,“沒有,但他?在戌時忽然選擇放我離開。”
想起?梁櫟前后矛盾的舉動,懷七神情復雜,不論如何,他?意圖殺害長公主的心是真。
房門?被踹開,屋內的梁櫟端坐品茗,雅致安靜,忽略他?脖頸上架的刀刃,半分沒有被挾持的自覺。
“微臣見過殿下。”這種情況下,梁櫟竟還能笑的出。
陶錦瞇眼,“梁櫟,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宮下手。”
懷七持劍站在一側,神情冷肅,目光如看一個死人?,只等小?姐下令。
梁櫟早該死了。
梁櫟對長公主的話置若罔聞,目光反而看向她身旁的懷七,似終于明了,他?收緊掌心茶盞,水面?蕩起?漣漪。
原來,真是他?猜的那樣。
懷七這般忠誠的姿態,哪里像是被迫委身長公主。
暗衛此生只認一主,且梁櫟知曉,懷七的身心早已?奉給那個人?。
“殿下有什么證據證明是微臣動的手。”梁櫟看著身前女人?,聲音竟隱隱發顫,“微臣一直在房內休息,這寺廟的僧人?皆可作?證,是殿下的人?不由分說困住微臣。”
陶錦不想和他?多廢話,她走?到梁櫟身前,奪過他?手中茶盞潑到他?面?上,俯身與他?面?對面?,“你知道的,殺了本宮對你毫無好處,只會?讓你死的更快,為何要動手。”
連小?皇帝都不敢對她下手,梁櫟是怎么腦子?一熱要殺她的,陶錦很好奇。
熱茶順著臉頰滾落,梁櫟睫毛顫顫,溫和水潤的眸凝著她,似在透過長公主的皮囊在看另一個人?。
“殿下,微臣從不在乎誰當皇帝。”他?呢喃低語。
陶錦聞言微頓,還沒等她想明白是什么意思,梁櫟再度開口,話語徹底令她沉默。
他?說,“我在乎的,是我能否做權臣。”
長公主權勢太大,她一旦死亡,朝野必將局勢動蕩,長公主的母族也勢必要奪權稱帝。
盛世多賢臣,亂世才出權臣,無論誰當新帝,只要局勢愈亂,梁櫟都有把握做這當世第一權臣。
這五年間,梁櫟從未回過青州,世人?罵他?冷血無情,荊王同黨年年參他?幾本,明里暗里貶他?絆他?,梁櫟從未在意過。
他?踩著無數人?的血肉走?到今日,可這遠遠不夠,他?要爬的更高,他?要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再回青州看望郡主。
那時,他?便可以放下一切隨她而去,他?未辜負郡主對他?的期望。九泉之下,郡主會?不會?少厭惡他?一點。
梁櫟也知曉懷七未死,他?曾許多次動過殺心,憑什么郡主已?逝,那暗衛還有臉獨活于世,后來梁櫟放棄了這一個想法。
只有活著的人?才會?分外痛苦,死亡對懷七來說只是解脫,他?要懷七和他?承受一樣的痛苦。直到懷七莫名出現?在京城,梁櫟心中生疑,才將事情查了透徹。
望著梁櫟蘊含萬語千言的眼眸,陶錦實在不知該說什么。
怎么這茬還沒過,她真后悔當初給梁櫟做人?生導師了,誰承想隨口一句話還成了他?的心魔。殺了長公主,攪動亂世,目的竟然只是當權臣,多樸素的愿望啊。
她輕聲開口,“身為左相,你如今的權勢還不夠大嗎。”
“不夠。”
梁櫟站起?身,不顧喉間的寒刃,一步步朝著長公主走?去,“我若權勢夠大,殿下憑什么只認他?,不認我。”
他?放懷七離開,甚至將人?送到集市邊沿,目的便是想看看懷七會?不會?再回來。他?若是回來,那便證明他?的猜想是對的。
梁櫟喉間被割出血線,卻還是執拗的望著身前人?,甚至欲抬手觸碰她臉頰,聲音再也壓不住顫抖。
“你說啊,憑什么不告訴我。”
月色透過窗沿落在梁櫟面?上,他?眼中含著水色,痛苦掙扎。
陶錦站在原地。
“放肆。”
在梁櫟指尖觸到小?姐之前,懷七冷聲呵斥,他?持劍拍開梁櫟的手,一腳踹到他?后膝上。
梁櫟被迫跪下,劍刃抵在心口,他?絲毫沒有掙扎,甚至低聲笑了出來,笑聲凄悲。
這般熟悉的姿勢,行宮時也發生過一次。無論何時,她身后永遠站著那個卑賤的暗衛,似乎這天地間,她在乎的,永遠是那個男人?。
分明他?才是先來的那個。
梁櫟抬頭?,有淚順著臉頰滑落,他?怔怔問,“為什么,你永遠只相信他?。”
陶錦蹲下身,看著梁櫟的模樣,一時間也不好說什么,她嘆息開口,“梁櫟,本宮給你一次機會?,今日之事,本宮可以當做無事發生,往后安生一些。”
沉默幾瞬,陶錦抬手,指腹輕輕滑過梁櫟臉頰的淚。
梁櫟屏住呼吸,眸中有點點星光閃動,直到陶錦再開口。
“左相的位置已?經夠高了。梁櫟,收手吧,你不該拿無辜百姓的命為你的權臣游戲買單。”
懷七看著小?姐動作?,攥著劍柄的手死死握緊,眸底閃過一抹傷神。
梁櫟認出了小?姐,得到的是這般溫柔對待,小?姐甚至愿意擦掉他?的眼淚。
“無辜百姓?”梁櫟搖著頭?,哭笑著說出這句話,他?的神情極難形容,甚至帶著難以置信。
怔愣幾瞬,梁櫟目光猛然看向懷七,眸中恨意迸發,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手中人?命尚不及他?殺過的十分之一,若論無辜,死在他?手下之人?難道不無辜嗎!當年京中幾場滅門?禍事皆有他?參與,慘烈到血流成河,那些婦孺與家仆難道不無辜嗎!”
梁櫟凝著她,眸底痛苦似要凝成實體,他?哀聲質問,“你為什么永遠只恨我一個。”
空氣靜默,懷七看向小?姐,眸底升起?不安,他?害怕,害怕在小?姐面?上看到一絲厭惡。
這么多年,小?姐從未問過他?的過往,可是那些丑惡不堪又鮮血淋漓的暗衛生涯,是他?真切生活過的二十載。
梁櫟說的對,他?手上的人?命,早就多到數不清了。
這太修羅場。
感受著兩個男人?的視線,陶錦淡聲道:“我不恨你,從來都不。”
她從未恨過梁櫟,哪怕上輩子?他?強求婚姻,她也只是覺得梁櫟很煩。但是如今,陶錦只覺得梁櫟很可憐。
靠著她的一句話當執念,可憐又偏執。
“為什么,連恨都沒有……”梁櫟還在問。
不恨難道需要理由嗎,陶錦扯了扯嘴角,起?身欲離,“左相,今日事了,本宮先走?了。”
說罷,陶錦轉身離開,懷七收劍跟上。
伏在地上失神的梁櫟忽而想起?什么,他?瞪大雙眸,厲聲喊道:“別?開門?!”
可終究遲了一步。
門?扇打開縫隙的瞬間,一支暗箭破空襲來,直逼長面?門?,快到門?外侍衛都來不及攔截。
陶錦瞪大雙眸,欲閃躲已?經來不及。
電光石火間,眼前閃過一抹殘影,她跌進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身軀被緊緊摟住,她眼前一片黑暗,只聽見一聲悶哼。
陶錦心底駭然,立刻掙脫懷抱,果然是懷七為她擋了這支暗箭。
幸好懷七躲得快,箭矢射偏在后肩上,并不致命。
梁櫟爬起?來查看情況,陶錦看見他?便心間來氣,上去便是一巴掌。
方?才白心軟了,他?功夫準備的真是足,竟然還有暗箭等著她。
她奪了侍衛的劍,逼問道:“箭矢上可有毒?”
梁櫟因這一巴掌愣在原地,搖頭?怔怔道,“沒有。”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陶錦才松了口氣,幸好無毒。
穿越這么多年,第一次遇上這般兇險的情況,還是拜梁櫟所賜。
懷七臉色蒼白,溫熱的血順著傷口流淌,逐漸打濕衣裳,但在小?姐看過來時,他?只低聲道。
“屬下無事。”
“他?若是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陶錦扔下這句便轉身,她沒看見梁櫟受傷的神情,更沒看見懷七眸中涌動的復雜情愫。院外侍衛早把刺客揪出來,毫無疑問,此人?也服毒自盡了。
在陶錦邁出房門?前,梁櫟忽然喚,“郡主。”
驀然聽見熟悉的稱呼,陶錦離開的步伐僵了一瞬,隨后頭?也未回的離開,懷七冷冷瞥了眼梁櫟,跟在小?姐身后。
身上的傷并不耽誤懷七行動,這種情況只會?令他?覺得熟悉,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每天都處于危機之中,時刻見證著死亡。
只是……小?姐會?厭惡他?臟嗎。
馬車內,懷七簡單處理了傷口,怕失血過多,埋在體內的箭矢并沒有拔。
陶錦安撫道:“你且忍忍,這就回府讓李還給你醫治。”
懷七只言自己無事,他?跪在小?姐身前,眼瞳不安的望著。
“小?姐。”他?低聲喃,臉頰湊過去,渴望著小?姐的手摸摸他?。像對待梁櫟一樣,溫聲哄他?一句便好。
一下就好,他?便能放下心結。
可是陶錦沒有,她闔眸靠在椅背上休息,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以至于疏漏了小?狗的渴求。
懷七最終也沒等到小?姐的安撫,他?落寞垂目,斂起?黯淡的眸色,只敢用臉頰悄悄貼住小?姐的衣袖。
這樣,就當小?姐摸過他?了。
*
回到府上,李還帶著藥童匆匆趕過去。
懷七的衣衫被剪碎,后背上大片干涸血色。陶錦在旁安靜看著,箭矢被挖出時,男人?渾身肌肉繃緊,額角冷汗直冒,卻一聲未吭,只是視線偶爾會?看向她,又匆匆避開。
受傷的小?狗被醫治時會?下意識看向主人?。
可憐巴巴的,活像受了委屈。
結束后,李還松了口氣道:“還好無毒,傷口不深,只需安心靜養一段時日便好。”
陶錦屏退眾人?,懷七也站起?身,結實的肌肉上生出層薄汗,傷處被包扎好,布條隱隱透著血色。
小?狗,但受傷戰損版。
“抱歉,是屬下讓小?姐擔心。”男人?低聲開口。
若是從前,陶錦大概會?玩一下戰損小?狗,但是今夜她沒有心情。
“好好休息吧,莫強撐。”
只敷衍叮囑一句,陶錦離開懷七的屋子?,獨留男人?站在原地,啟唇又閉,心間酸楚。
回到寢殿后,陶錦開始復盤今日的事。
她一直知道,憑梁櫟的敏感度,她遲早會?在梁櫟身前掉馬,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今快,小?狗花了那么久才認出她,梁櫟與她才見了幾面?。
笨蛋小?狗。
不過掉馬也好,省的梁櫟再處心積慮殺她。她掉了馬,說不定會?打破朝野竭力維持平衡的局勢,也不知是好是壞。
懷七受傷一事并未有太多人?知曉,可長公主元辰節遇刺一事卻鬧到眾人?皆知。
小?皇帝聽聞后,甚至親自來了一趟公主府,言語間只為表明,動手之人?并非是他?,還關切的送來許多滋補壓驚之物。
小?皇帝雖覬覦她的兵權,卻也害怕打破這種平衡,害他?皇位不保。
放煙花的攤販畏罪自殺,線索查無可查,長公主的侍衛救人?一事傳開,兩頭?驢子?受驚被殺,公主府還給了那兩戶農戶賠償。
一時間,陶錦名聲甚好。
甚至當日被救的幼童父母來到長公主府前磕頭?感謝,若非有長公主的侍衛出手,那孩子?真的會?殘死在踐踏之下。竹云連忙將二人?扶起?,言那侍衛已?受了嘉獎,夫妻倆這才離開。
事情傳到陶錦耳中,她喚來懷七道:“她倆在感謝你救了孩子?,不出去看看嗎。”
懷七搖頭?,只是順手而已?,那孩子?擋了路,他?便下意識救了。
陶錦掰過他?臉頰,道:“你替我擋了箭,可想要什么賞賜?”
在懷七開口前,她捂住男人?的嘴,“想好再說,這種機會?可不多。”
無論懷七想要什么,她皆會?給的。但憑陶錦對小?狗的理解,他?大概率會?什么都不要,只求一直留在她身邊。
懷七喉結滾動,被捂住的聲音模糊,“屬下想要、”
還真有想要的呀,陶錦驚訝挑眉,收手聽男人?繼續說。
“想要小?姐抱我。”
抱他??
意料之外的要求,陶錦還認真思索了一下,他?口中的抱,和她理解的抱是一個意思嗎。
“你想怎么抱?”她詢問。
懷七微微抬起?雙手,陶錦心中驚訝,她走?過去,雙手環住男人?腰身,臉頰靠著他?胸膛,猶豫道:“就這樣?”
“就這樣。”懷七小?心翼翼抱住她。
好純愛的小?狗啊。
陶錦忍不住想。
擁抱并沒有持續太久,竹云的到來打破難得的溫情時刻,陶錦松開小?狗,接過竹云手中信件。
“殿下,是左相的拜貼。”竹云貼心道。
“不見。”陶錦干脆道,她暫時并不想見梁櫟。
“是。”
竹云轉身離開,身旁懷七眼底閃爍光亮,似乎還在祈求未完成的擁抱。
陶錦唇角勾著,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已?經結束了,下次提要求記得帶上時間。”
懷七指尖垂下,難掩失落,“屬下遵、唔……”
還未說完,懷七的唇便被封住,廝磨間,陶錦開口,“但可以賞你一個吻。”
男人?眼底似有春水融動,輕輕回應著。
*
那日之后,梁櫟向公主府遞過許多次拜貼,無一例外,皆被陶錦拒絕了。
她這段時日忙碌,不僅要假裝追兇,還要應付小?皇帝時有時無的試探,并且西?北的情況并不算好,每隔幾日便會?傳來迷信。
最重要的事,懷七蠱蟲馬上要醒來第五次,小?狗的武功是否恢復,全看這次了。
這兩次蠱蟲蘇醒,她都沒有陪小?狗。
羅霜提前一日便來到公主府,不起?眼的馬車從后門?駛入,她下車后,先是從車里拿出輪椅,隨后又折返,抱出一個男人?。
鎖鏈聲輕響,男人?頭?上帶著斗笠,垂下的紗遮住面?容,不是寧王還是誰。
“羅姑娘與夫君真是恩愛啊。”見羅霜為寧王整理衣衫,陶錦幽幽嘆了句。
羅霜起?身,笑意依舊,“殿下見笑,我夫君行動不便,我不放心他?獨身在家,殿下不會?介意吧。”
“自然不會?,你隨意便可。”陶錦道。
她非但不,還挺喜歡看這種現?實上演的強制愛劇本,正?好她許久未看狗血文了。
懷七坐在榻上閉目養神,熟悉的痛意翻涌,卻又與以往不太一樣。
羅霜拿過母蠱,在開始之前,她對懷七正?色道:“很痛,會?比前四次加起?來都痛,但無論用什么方?法,你必須保持清醒,一旦神志不清,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懷七指尖捏著透骨針,記下種種細節。
羅霜又和懷七說了幾句,然后轉身扯過屏風,欲將陶錦隔絕在外。
“殿下,回避吧。”
“為何?”陶錦不解。
羅霜看了眼懷七,“你的小?奴隸不愿在你身前露出丑態。況且時間至少要一日一夜,有你在,會?讓他?分神的。”
第54章 第 54 章
疼到極致時, 人是無法?控制自己扭曲表情的。
況且懷七還要時刻保持清醒,按照羅霜的指引運轉內力,若是陶錦一直在旁, 他肯定會分神的。
與主人共處同一空間,小狗的視線定要往她身上找。
陶錦應了這?個要求, 她相信小狗的毅力,只簡單叮囑幾句便離開。
羅霜拉上屏風,補充道:“煩勞殿下幫我照顧一下我夫君。”
“這?是自然?。”陶錦點頭,那?也算是她皇叔。
被屏風隔絕的內里, 羅霜掌心托著母蠱, 口?中低喃古老又怪異的調子, 指甲輕輕刮在桌案上,發?出不規律的節奏。
片刻后, 母蠱蘇醒。
羅霜將?懷七的右手腕割破小口?子, 鮮血的氣息瞬間刺激母蠱, 與此同時, 男人體內子蠱嗅到熟悉氣息,瘋狂掙扎呼應,似想追隨著母蠱離開,盡數往一個方向涌去。
時機一到,羅霜將?母蠱裝回小盒內,聽著里面發?出掙扎聲?, 對懷七道:“我會引導你, 但能?否成功,全在你個人能?否撐住。”
熟悉的痛意從?四肢百骸蔓延, 懷七竭力壓制著,聲?音冷淡, “告訴我如何做,我自能?撐住。”
羅霜未多言,她告訴懷七具體,隨后便是漫長的痛苦。
今夜注定難熬。
*
陶錦尚未離開,屏風外?除了她,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寧王。
思慮過后,她令人將?寧王安排在隔壁寢殿,離得近,也無需羅霜擔心。
屋子里,陶錦開口?,“皇叔,你且在此休息,有事便拉響鈴鐺喚人。”
陶錦將?系著鈴鐺的細繩放到寧王手中,誰料下一瞬,寧王握住她手腕,死水般的黑瞳看?向虛空,唇動了動,似有話想說。
陶錦頓住,立刻領悟寧王的意思,“且等等,我去給你拿紙筆。”
雖說不了話,但他還能?寫字。
寧王點頭,松開陶錦的手,緊緊握著鈴鐺繩。
陶錦拿來筆墨,將?毛筆遞到他手上,可惜寧王看?不見,又久未握筆,寫出的字歪歪扭扭,很難辨別。
‘寧王府、香閣、霜兒的玉。’
陶錦端凝半晌,才從?中提煉出幾個關鍵詞,連成一句話道:“寧王府的香閣有羅姑娘的玉?”
寧王點頭,又急切落筆。
‘幫我取來,謝謝。’
依舊是歪歪斜斜的字,因太過用?力,墨色浸透宣紙。
沉默幾瞬,陶錦誠實道:“寧王府早已人去樓空,值錢的物件都沒了。本宮會派人幫你找,不一定能?尋到。”
在寧王失蹤三年后,寧王府的東西便被充了國庫,如今的寧王府就是個空空蕩蕩的大院子,除了一些搬不走的假山玉石,里面什么都沒了。
寧王怔在原地,手中緊緊握著毛筆,他無聲?用?唇語說著感謝,又失落低頭。
從?風光霽月的王爺,一朝淪為眼盲口?啞,只能?依賴羅霜茍活的殘廢,而這?些都是羅霜的手筆,也不知他心里落差大不大。
但是陶錦感覺寧王還挺愛的,這?種難得脫離羅霜的環境,他第一反應竟然?還是幫羅霜找東西。
陶錦好奇多問?一句,“皇叔為何不自己告訴羅姑娘。”
這?倆人時刻都在一處,若那?玉十?分重要,寧王何故拖到現在,托她一個外?人找東西。
寧王沒再落筆,唇瓣無聲?呢喃四個字,陶錦盯了半晌才看?懂其意,他說的是。
‘她不信我’
好吧,是個虐戀強制愛劇本。
陶錦答應寧王,離開屋子后立刻便派出暗探去尋,結局是顯而易見的,寧王府早被搬空,這?些年不知去了幾波盜賊,香閣莫說有什么玉,連個盒子都不剩了。
這?一夜,陶錦總是睡不安穩。
想起小狗體內蠱蟲初次醒來那?夜,他蜷在榻上疼到顫抖的模樣。陶錦翻了個身,還是披上外?衫朝著懷七的屋子走去。
脆弱小狗,她打算悄悄看?看?。
細雪飄落,陶錦踩著雪色行到房前,無聲?進了屋子。
屋內雖燒著地龍,可兩側的窗卻大敞四開,氣溫與外?面沒什么不同。溫暖只會令人昏昏欲睡,寒冷才能?令人保持清醒。
陶錦站在屏風外?,在羅霜瞧來時,她抬指束在唇前,看?著小狗的身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羅霜立刻會意,隨便扯來一節布蒙住懷七大半張臉,口?中道:“時辰尚早,集中注意運轉內力,屏蔽外?界。”
做完這?些,陶錦才抬步進去,她刻意放輕腳步,懷七正處于痛苦的階段,應不會注意到她吧。
羅霜貼心離開,天亮時才是最難熬的時段,現在只是疼些而已,并不耽誤什么。
床榻上的男人盤坐著,身上經脈肉眼可見的凸起,似有蟲子在其中蠕動,詭異又令人心驚。
陶錦目光掃過,最終落在男人唇角。
失血的唇上沾染干涸血跡,也不知是吐血了,還是單純將?唇咬破了。
陶錦走到床榻旁,微涼指尖落在男人肌肉上,他肌膚溫度比平日更燙,就這?么一路輕觸,小狗竟絲毫未躲,甚至主動將臉頰挨過來。
疼痛使懷七的腦子變得不清晰,光是保持清醒便耗費全部氣力,可當他聽見那?被刻意放輕的腳步時,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
小姐來看?他了。
“小姐……”男人開口?,聲?音嘶啞難聽。
陶錦無聲?挑眉,兩指懟著懷七的臉頰戳回去。
小狗的敏銳度確實好哇,都疼成這?樣了,居然?還能?認出是她。
“誰允你動了。”
她說完后,懷七果然?沒再靠過來,只是低垂著腦袋,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身后隱形的尾巴也耷拉下去。
既然?認出了,也沒有蒙臉的必要了,她抬手扯落懷七眼上布條,卻聽見男人急切說了聲?,“別……”
“別什么。”陶錦扔開布條,掰過小狗的臉頰時,他竟然?還欲躲。
她不理解,小狗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方才還要貼,這?會兒又遮遮掩掩上了。
正想著,看?清懷七模樣時,陶錦頓在原地,目露驚訝。
還是一張百看?不厭的帥臉,只是眼中布滿血絲,面容因疼痛而憔悴。最可怖的是,他臉色蒼白?,臉頰血管浮起紅色,顯然?蠱蟲在作?亂。
看?著小姐震驚的神情,懷七別開視線,語氣難掩痛苦,“抱歉,屬下今夜貌丑,小姐還是莫看?了。”
懷七強撐著說完這?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很丑,小姐不喜他這?樣,他不想在小姐面前露出丑態。
“還好。”陶錦又掰過男人臉頰,語氣威脅,“你再躲一個試試。”
聽見小姐的話,懷七不敢再動,他呼吸逐漸粗重,雙眸痛苦闔上,整個軀體都在輕顫。
看?著可憐兮兮的小狗,陶錦未再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是將?小狗腦袋往自己肩上壓,“來吧,給你靠一會兒。”
冬日天色亮的早,沒過多久,天光乍破,細雪也停。
羅霜將?兩扇門窗合攏,敲了敲屏風后才走進去,看?見的便是懷七靠在長公?主肩上這?幕。
“到時辰了。”羅霜提醒道。
陶錦讓開位置,往窗旁瞥了眼,不解道:“怎又將?窗關上了。”
羅霜拿出母蠱,平靜開口?,“怕他待會兒叫的太凄厲,把滿院的人都喊起來。”
前夜的疼痛比起接下來要經歷的,只能?算是開胃菜。
羅霜看?向陶錦,“確定不走嗎,你的小奴隸看?起來很想讓你離開。”
陶錦打算離開,她起身時,羅霜將?母蠱放在懷七的右手腕上,感受到母蠱氣息,男人體內蠱蟲瘋狂尋覓。
喉中涌上一股腥甜,懷七未壓著,吐出口?中血后狼狽低咳。
離開前,陶錦揉了揉小狗腦袋,在他耳畔道:“忍過去,允你再討一個獎勵。”
小狗最近很乖,適當獎勵式教育。
房門被合攏,待陶錦行到院外?時,終于明白?羅霜關窗的用?意。
痛苦壓抑的嘶喊從?房內傳來,光是聽著便令人心驚。
認識懷七這?么久,陶錦從?未見他因疼痛而喊出聲?,她甚至都默認了小狗是不會叫喊的。
暗衛的本能?就是隱忍,無論再疼再苦,哪怕是死亡,他都只會拼死咬牙忍耐,一切都是無聲?的。
這?該是多疼啊。
在最初的痛喊后,屋內再沒了動靜,陶錦望過去,心緒復雜。
柳棠從?遠方走來,說有急事尋她,陶錦收起思緒,轉身離開。
*
透骨針深陷在掌心,冷汗浸透衣衫,額角青筋暴起,懷七已經分不清是何時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只要撐過去。小姐允他討寵。
羅霜操控著蠱蟲,分毫不敢生出差池,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能?忍耐。若是尋常人,早該在蠱蟲躁動時而昏厥死亡,而他只是忍不住嘶喊一聲?,繼而咬住床褥。
男人的右手腕浸泡在藥水中,水色逐漸變的暗紅,涌動的皮膚之下,是蠱蟲在修復經脈。
時間一點點流逝,懷七幾次陷入暈厥邊緣,又生生逼著自己清醒過來。
陶錦回來時,一切剛好結束。
羅霜正處理著蠱蟲,她愛憐的摸了摸母蠱,隨后收起放在心口?處,對于懷七體內逼出的子蠱,則浸泡在血水中。
瞧見陶錦進來,她道:“殿下來的正好,進去看?看?你的小奴隸吧。”
陶錦走過去,只見床榻上的男人呼吸微弱,緊緊闔眸,臉色蒼白?失血,那?可怖的紅色終于消失,還是一張帥臉。
羅霜補充道:“只是疼暈了,好好養幾日便可。”
在羅霜離開前,陶錦想起昨日寧王拜托她的事,便與羅霜說了一遍。
陶錦感覺自己當了把這?對虐戀劇本里面的助攻,卻不曾想,羅霜聽后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反而有些沉默。
“殿下先隨我來一趟。”
羅霜帶著陶錦走到隔壁,屋內,寧王正坐在輪椅上放空。他孤身一人,看?不見說不了,周圍的環境又十?分陌生,只能?坐在輪椅上孤獨的等待時間流逝,瞧起來孤寂又可憐。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寧王下意識轉過身,似害怕與羅霜接觸。
羅霜走過去,她從?寧王腰間取下玉佩給陶錦看?。
“他說的玉便是這?塊。”羅霜歉意微笑,“我夫君有些健忘,讓殿下平白?操勞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陶錦笑笑,“無妨,東西沒丟便好。”
寧王指尖僵硬,他并不健忘,那?根本不是霜兒的玉,可惜無人在意他。
在陶錦離開后,羅霜蹲下身,指腹溫柔撫過寧王臉頰,湊過去輕吻。
寧王別開臉,神情瑟縮又抗拒。
羅霜毫不介意,她伏在男人懷里,溫聲?軟語,“夫君,她為她的奴隸恢復了武功呢。你說,我可要為你解開枷鎖。”
若是以?往,寧王會迫不及待的點頭,可如今的他已經不敢回答。
唇被吮住,男人的衣衫被解開,他攥著羅霜的衣衫搖頭懇求。
羅霜不曾理會,她將?寧王抱到榻上,然?后,將?方才那?只蠱蟲放在他身上。
看?著蠱蟲在白?肌上爬行,羅霜溫柔囑咐,“夫君,莫要亂動,它會咬人的。”
似想起什么可怖的記憶,寧王面容驚懼,僵硬著身軀,小心翼翼的點頭。
*
陶錦回到房內時,男人還未醒,她昨日一夜未眠,此刻困倦難忍,便打算靠在小狗身邊瞇一會兒。
她將?懷七里衫扒掉,摸到小狗胸膛時分外?驚訝,還是熱乎乎的,這?就是恢復內力的好處嗎。
陶錦沒忍住多揉了幾下,然?后抱著大型暖寶寶沉沉入眠。
傍晚時,懷七指尖微動,他睜開眼的第一瞬,便看?見靠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小姐。
思緒逐漸回籠,怕吵醒小姐,懷七不敢亂動,卻悄悄催動功法?,感受著體內流淌的內力,男人屏住呼吸。
雖然?很微弱,但確實有。
只要恢復一段時間,他的武功便能?恢復如常。
沒有一個武者能?抵抗這?種感受,懷七自然?也是,他心跳逐漸變快,目光勾勒著小姐的面容,千遍萬遍也不倦。
雖不是同一張面容,卻是同一個魂靈,他的小姐。
陶錦睡得淺,在懷七醒來不久后也睜開眼,抬目便與小狗四目相對。
“還好嗎?”她問?。
懷七下意識點頭,那?些疼痛已經可以?忽略。
陶錦聞言松了口?氣,她睡眼惺忪的伏在小狗身上,嗓音倦懶,“那?做什么這?么看?我。”
懷七眼眸倒映著她的身影,有些干的唇瓣動了動,還未出聲?,便被她伸手捂住。
“若是表忠心的話,你最好用?實際行動證明。”
懷七欲起身跪下,可是胸膛卻被小姐的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他被困在床上,實在不知如何用?實際行動證明。
腦中忽而閃過念頭,懷七眨了眨眸子,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小姐的掌心。
哦豁。
陶錦挑眉未動,想看?看?小狗還會如何做。
回想著小姐以?前喜好的,從?掌心到指尖,懷七謹慎試探著,最后主動含著小姐的雙指,眼神不安又期待。
望著小狗濕漉漉的眼眸,指尖被溫熱口?腔包裹,隔著溫熱胸膛,掌下是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這?一瞬間,陶錦承認,她被小狗誘惑到了。
誰說小狗傻,這?不是很會嗎。
“小狗才不是這?么舔的。”她低聲?語。
懷七停下,他未理解這?句話,只以?為是自己未讓小姐滿意,充滿期待的眼眸垂下。
抽出手指,陶錦扯住懷七的狗牌,“去浴室。”
她喜歡擁有水汽的環境,浴池旁的玉床上鋪了軟裘,很適合。
懷七跪在上面,待結束后,打濕的發?被撥開,泛紅的眼尾看?向小姐,他終于如愿得到一個吻。
唇齒糾纏,陶錦揪住懷七的發?,強制結束。隨后一點點的引導他,從?鎖骨開始,可是到了后面,懷七明顯僵住身子,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多看?。
陶錦忍不住輕笑,掐起小狗的下顎,“不是小狗嗎,難道不會嗎。”
“屬下……”懷七聲?音沙啞,帶著顫抖。
陶錦湊過去,在小狗耳畔低語,“月苑難道沒教過你口?/侍嗎。”
“還是說,你未好好學習功課?”她瞇起眼,似有些不滿,“白?白?浪費了那?么多節課。”
懷七滾動喉結,聲?音沙啞又性感,“屬下,有好好學習。”
水汽繚繞,小狗生澀緊張。
小狗不愧是小狗。
*
羅霜不愿在京城多待,翌日清晨,在確定懷七體內再無蠱蟲后,便打算帶著寧王離開。
寧王頭上再度戴上斗笠,他手腕搭在扶手上,未被衣袖遮住的地方露出幾道紫紅傷痕,像是鞭痕,又像是某種毒蟲爬過的痕跡。
陶錦與懷七皆瞧見這?幕,羅霜微笑走過去,極為自然?的為寧王攏好衣袖,“夫君,天冷,莫要凍著。”
陶錦令人護送羅霜與寧王回去,羅霜未拒絕,但在離開前,她將?一個提前備好的木盒端來。
“還未感謝殿下多送我許多藥材,我這?里有些東西,殿下應能?入眼。”
說到這?個,陶錦可就來了興致。盒子里是許多床笫間助興的東西,雖有些少見,但不足為奇,最令她驚訝的是一種蠱蟲所制的藥。
據說服下后,五感的靈敏度會被放大十?余倍。
很輕易便會崩潰。
也不知是獎勵還是懲罰。
好東西,陶錦很喜歡。
“若是好用?,本宮下次還尋你買。”
羅霜與她對視,眼底浮起彼此才能?看?懂的笑,“殿下若是想要,隨時派人來取便好,我這?里多的是。”
聽見倆人談話,一旁的寧王摳著輪椅扶手,用?力到筋脈凸起。
在羅霜離開后,陶錦令懷七將?東西收起來,男人乖順行動,無人瞧見的耳垂有些發?燙。
昨夜結束后,陶錦將?小狗踹走,男人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未伺候好,面上的慌亂肉眼可見。
他跪在地上,一直在低聲?懇求小姐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做好的。
那?般不安與緊張,就差磕頭立誓了。
沒管男人剛經歷過蠱蟲煎熬,陶錦毫無負罪感的欣賞著小狗的脆弱時刻,直到男人眼底生出水色,絕望以?為自己要被厭棄時,陶錦才好心讓出位置。
“做的很好,上來吧。”
經歷了昨夜,小狗似乎更黏人了,他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在她身邊。
陶錦未慣著小狗,大多時候都將?他趕走。
李還對于懷七恢復的經脈嘖嘖稱奇,蠱術當真神奇,就是那?位蠱師太過神秘,他沒機會與對方切磋醫術。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直到那?封西北急報傳來。
蠻夷作?亂,西北一城失守,損了一位將?領。
第55章 第 55 章
收到密信時?, 正值新春前夕,京中氛圍濃郁,公主府上下也掛起紅燈籠。
可是?沉悶的屋內與節日?的喜氣截然相反。
陶錦將信件收起, 神情凝重,身前柳棠與幾位幕僚的臉色也不好看。
這半年來, 西?北蠻夷小?動作不斷,但皆處于可控范圍內,誰也沒?想到事態會嚴峻到這般地步。
世人皆知西?北是?長公主的地盤,西?北將領皆是?她的人, 如今出了這檔子事, 明日?早朝怕是?不得安生。
西?北是?塊肥地, 這么?多年,小?皇帝一直試圖塞自己人進去?, 可是?都沒?有機會。
柳棠滿面愁容:“殿下, 皇帝定?會趁機派人去?西?北。”
陶錦深諳這個道理, 事情迫在眉睫, 小?皇帝若要拿此做文章,塞人去?西?北,明面上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
“先這樣,明日?本宮會去?一趟早朝。”
幕僚與柳棠離開后,一直守在門?口的懷七進入屋內,他放輕腳步來到小?姐身后, 指尖觸上小?姐的額角, 輕輕按柔。
恢復武功后,懷七的五感?日?漸敏銳, 方才屋內的話他皆聽見了。
城關失守,此是?大事。
可小?姐今日?起的很早, 一直未休息,這也是?大事。
陶錦靠在椅背上,安心享受著懷七的按揉,男人指腹帶著層薄繭,力度卻恰到好處。
小?狗超會按摩的。
大早上起來便未閑著,此刻難得放松下來,又被小?狗伺候著,陶錦靠在椅子闔眸,呼吸逐漸均勻。
懷七緩緩停下動作,他將小?姐抱到一旁的軟榻上,又褪下外衫為小?姐蓋上,唯恐著涼。
做完這一切,懷七安靜守在小?姐身旁,直到屋外傳來腳步,他神情頓時?冷下來。
看了眼熟睡的小?姐,懷七無言起身,在那人敲響門?扇前打開門?。
屋外的阿杳一驚,連忙收回手?,他目光朝屋內瞧去?,可惜被懷七擋的嚴絲合縫,什么?都看不見。
“我有事求見殿下。”阿杳急切開口。
西?北失守那座城池,正是?他之前生活的地方。
懷七見來人是?阿杳,神情更加陰沉,本就冷漠的語氣帶上抹不明顯的厭惡,又刻意?壓低聲音,“殿下有事,不見外人。”
說罷,懷七將阿杳關在門?外,回身才發覺,榻上的小?姐早已醒來,正瞧著他。
“可是?屬下吵醒小?姐了?”懷七走過去?輕聲問。
看著這一幕,陶錦忍不住勾唇,上一秒冷臉呲牙,下一秒這般委屈,小?狗變臉的速度也是?夠快的。
她抬起手?,見小?狗自動將臉頰靠上來,不由瞇了瞇眼,“你與阿杳說話的語氣好兇啊。”
懷七滯住,面上閃過不知所措,“屬下只是?不想他打擾小?姐休息。”
這是?實話,可還有更深一層原因,懷七沒?說。
那就是?他不想讓阿杳見到小?姐,今日?是?他難得能守在小?姐身旁的時?間,他不希望有別的人打擾。
更何況那人也是?小?姐的男寵。
陶錦哪里不懂小?狗的小?心思,她摸了摸小?狗臉頰,還是?召來阿杳,他自幼游走于西?北邊境,說不定?是?有要事相告。
但她想多了,阿杳沒?有要事,他只是?來問他的戲班子有沒?有找到,聽見西?北的消息,他很想念家鄉。
此前派去?西?北的暗探回報,邊關并無那伙戲班子的身影,他們大概率是?去?了蠻夷的境地。陶錦安撫幾句,將阿杳打發走。
*
翌日?天?色未亮,陶錦起身去?了宮內。
早朝之上如她所料,朝臣對于西?北一事言辭激烈,但是?說來說去?,無非是?兩件事。
一是?不滿長公主手?握西?北兵權,妄圖借機逼她交權。
二是?小?皇帝一黨借口西?北不可一日?無將領,急于將自己的人填補到這個位置上。
交權是?不可能交的,誰會放棄權利呢。第二條陶錦自然也不會應,一旦同意?,就會埋下巨大隱患。
小?皇帝輕嘆,“皇姐,朕知你向來看重西?北,可是?如今你麾下并無可用之人,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西?北百姓陷入危難嗎。”
朝臣聲音再?起,吵的人腦袋疼,就在此時?,梁櫟的聲音突兀響起,目光看向陶錦。
“殿下,收復城池事不宜遲,岐南多武將,若是?殿下信賴,不妨從岐南一脈挑選。”
岐南,好遙遠又熟悉的名字,陶錦看向梁櫟,神情十分復雜。
他怎么?想的,還敢在她身前毛遂自薦岐南的人,她看起來很像那種不計前嫌又盲目信賴的人嗎。
小?皇帝神情一喜,跟著道:“左相言之有理,岐南乃是?武將世家,皇姐,難道還有比岐南更合適的嗎。”
“不勞陛下與左相操心,西?北一事本宮自有定?奪,用不著岐南的人。”陶錦語氣冰涼,絲毫未給梁櫟留面子,男人溫和的表情有一瞬破裂,又很好的克制住。
早朝散去?后,陶錦單獨去?見了小?皇帝,警告他莫要覬覦西?北,她三?日?之內必會選出人選。
小?皇帝笑容僵硬,握著拳頭微笑應好。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她手?下無人去填補這個位置。
長公主麾下如今在京中的將領共有三?位,兩位年事已高,不便再?掛帥出征,還有一位年前負傷,此刻正在家中修養,傷勢未好。
若三?日?內選不出人,小?皇帝便要將岐南的人塞進西?北。
從內殿離開,陶錦拐過走廊,不意?外的在宮墻下撞見梁櫟。
梁櫟看起來等很久了,從今晨她邁進皇宮開始,梁櫟便一直看向她,神情欲言又止,若非朝臣太?多,他早貼過來了。
“殿下。”梁櫟走過來。
陶錦冷冷睨他,并未停下腳步,梁櫟只能跟上她步伐,急切開口。
“西?北事態緊急,若不選岐南的人,陛下多的是?法?子塞別人進去?。就算殿下不信我,也該相信岐南。”
陶錦終于停下步伐,看向梁櫟,“本宮為何要信岐南,你也是?皇帝的人,岐南的人進西?北與皇帝的人進西?北,有什么?區別。”
她簡直無語到想笑。
“不。”梁櫟輕聲道,“我可以不是?皇帝的人。”
之前梁櫟確實想幫小?皇帝除掉長公主,但在廟會認出郡主以后,早已打消這個念頭。
梁櫟無聲喚了聲郡主,看起來有些悲傷,“岐南早已勢衰,如今只得依靠我生存,只要我活一日?,岐南便是?殿下的。”
陶錦神情更為復雜,“你來尋我表忠心?”
“是?,我是?來向殿下表忠心。”
“可本宮并不信你。”陶錦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岐南依靠你生存,受益者只會是?你,而非本宮。”
“可是?殿下如今麾下并無能用的人,不用岐南的人還能用誰。”
“自然是?本宮自己的人。”
陶錦說罷抬步離開,不愿再?理會梁櫟,拐過侍衛駐守的長廊,懷七正在馬車旁等著,看見梁櫟那瞬,他神情微變。
陶錦走向馬車,梁櫟還欲跟著,卻被一柄長劍攔住。
梁櫟被迫停下,怒目看向身前人。
懷七神情冷漠,“滾開,殿下不欲見你。”
見陶錦進入馬車,梁櫟沉下臉色,壓低聲音,“你算個什么?東西?。”
懷七未被激怒,眸底生出諷厭,每個字都說的緩慢。
“算殿下的男寵。”
說完這句,懷七轉身上了馬車,獨留梁櫟一人站在原地,神情陰郁。
無論什么?東西?,至少他能上殿下的床榻。
*
雖說三?日?內挑出人選,可實際上陶錦心中也選不出來,誠如小?皇帝所言,她身邊暫時?沒?有可用之人。
可西?北不能拖。
聽聞此事,京中三?位將領一同趕來公主府,兩位老將鬢角斑白,仍在請求掛帥出征,殺得那些蠻夷片甲不留,奪回城池!剩下一位年輕將軍傷了腿,如今出行還需人攙扶,更不行。
望著眼前三?位,陶錦令他們安心回去?,她會尋到合適的人選。
西?北急報一封接一封,陶錦與幕僚欲從年輕一輩中物色,可是?結果也不盡人意?。
陶錦將目光看向公主府內的近衛,他們皆愿意?去?,可是?武功卻不夠格。
武功夠格的陶錦眨了眨眸子,看向懷七。
可暗衛和將軍,這倆聽起來就不是?一個體系的。
她又移開視線,去?尋覓合適的人選。
*
是?夜。
紅燭搖動,懷七跪在床下,唇瓣輕啟,“小?姐,讓屬下去?吧。”
陶錦愣了愣,“你說什么??”
喉結滾動,男人低聲道:“屬下武功已恢復,沒?人比屬下更合適了。”
小?姐這兩天?實在疲憊,還有那抹曾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懷七都知道的。
他雖不愿離開小?姐身邊,可是?亦不愿小?姐因此事為難,小?皇帝與梁櫟的人不可靠。
此行西?北,沒?人比他更合適。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陶錦坐起身子。
“屬下知曉。”男人抬目,語氣格外認真,“屬下愿為小?姐分憂。”
空氣寂靜無聲,看著身前男人,陶錦一時?陷入沉默。
誠然,沒?人比懷七更合適了。
她不信任旁人,但信任小?狗。
可那是?西?北,蠻夷作亂,收復城池,嘴上說的容易,可此去?千險萬難。
“小?姐……”懷七靠過來,“就讓屬下去?吧。”
一夜無眠。
最終,陶錦還是?決定?同意?此事。
能解燃眉之急的,確實只有懷七。
三?日?之期已到,聽聞長公主挑來選去?,最終從府上選了一個男寵去?,那些大臣一個兩個快將大牙笑掉,讓一個嬌弱男寵出征西?北,這實在荒謬可笑。
當打仗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小?皇帝臉色也不好看,“皇姐,就算你不愿讓朕插手?西?北,可你也不該如此兒戲。”
“本宮自有思量。”陶錦冷下臉色。
眾人中,唯獨梁櫟神情復雜,朝堂之上,他竟主動替陶錦說話,“陛下,微臣相信,長公主此舉絕非兒戲。”
此話一出,朝臣皆看向他,心中暗忖左相今日?吃錯什么?藥了,竟幫著長公主說話。
小?皇帝看向梁櫟,神情沉下幾分。
“既然如此,希望皇姐那位男寵,莫要讓西?北百姓失望。”
*
時?間緊迫,懷七動身匆忙,甚至都未留到春節。
離開的前一夜,男人跪在床榻上,手?腕被紅繩綁起,身上是?繩子縛出的勒痕,從鎖骨到胸下。
陶錦指腹一點點撫過,小?狗悶哼兩聲,似有話欲說。
她好心為小?狗拿下止咬器。
明日?小?狗便要走了,最后一夜,她對小?狗還算溫柔。
此去?不知何時?能回來,最快也要一年半載,最慢的話陶錦拋去?腦中的想法?,專心玩著小?狗。
先啃再?說。
見懷七輕輕喘息,也不說話,陶錦揪扯一下,道:“做什么??”
手?被縛在腰后,懷七動作困難,他看向床角堆疊的衣衫,膝行過去?,像一只真正的小?狗一樣,用臉頰撥開衣衫,鼻尖拱出那物。
他抬目瞧了眼小?姐,然后用嘴叼起,又膝行回來,將東西?放在小?姐手?旁,討好一般的蹭了蹭。
紅木木雕。
那具他按照自己比例雕刻的。
陶錦拿起來瞧了瞧,幽幽道:“現在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雕不出來了呢。”
懷七急切搖頭,“不,屬下前段時?日?便雕刻好了。”
“那怎么?才拿來?”她瞥過去?。
被問到戳心事,懷七沉默幾瞬,垂目低聲道:“是?屬下這段時?日?做的不好,未被傳召侍寢。”
陶錦停住,好像真是?這樣,她最近沒?怎么?理會小?狗。但那又怎么?樣。
她用紅木拍了拍小?狗臉頰,不滿道:“你若早拿來,我便早令你侍寢了。”
這般羞辱的舉動,懷七還是?和小?狗一樣眼巴巴望著她,乖巧道:“屬下往后知曉了。”
若想侍寢,還需拿出一些令小?姐滿意?的東西?,主動自薦枕席。
關于這個木雕的事說來話長,陶錦某日?忽然想起,便令懷七在那種狀態下到她身前雕刻,她親自監工。
當然,監著監著,紅木便丟到一旁。
后來事務繁忙,陶錦便忘記了這件事,想不到懷七在今夜把東西?拿來。
想到懷七雕刻的場景,陶錦便有些想笑,她觀賞著紅木,又瞥了眼小?狗。
怎么?說呢,相似度很高,可見是?用了心了,不是?敷衍了事。
還可以。
紅木懟到唇旁,懷七喉結滾動,主動舔舐,最后越過紅木,一點點輕吻著小?姐指尖。
黑眸偶爾抬起,口中動作不停,像在刻意?引誘。
看著小?狗的上目線攻擊,陶錦挪開紅木,又拍拍他的臉頰,“老實些。”
“是?。”男人語氣有些低落。
陶錦笑了笑,按著小?狗的胸膛從小?屜中拿出一物,正是?羅霜留給她的增感?藥丸。
她打算今日?便給小?狗試試,也算是?為他餞行,畢竟過了今夜,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氛圍沉重又曖昧,懷七將藥丸卷進口中,喉結滾動,毫不猶豫的吞咽下去?。
看著小?狗的動作,陶錦瞇起眸子,“不怕自己被玩廢嗎。”
懷七安靜凝著小?姐,今夜的每一眼,都是?他往后很久很久,用來懷緬的記憶,多看一眼,便能多記一瞬。
倏爾,懷七笑了,“屬下很耐玩的。只要小?姐喜歡,如何都好。”
看著懷七的笑,陶錦有一瞬晃神。
滿打滿算,這是?她第二次看見懷七微笑,主動的、發自內心的笑。
可惜那笑意?轉瞬即逝,懷七喉結滾動,瞳光微顫,“只是?、只是?小?姐要等屬下回來,再?玩廢屬下。”
懷七祈求著,他希望小?姐會等他回來,不要拋棄他,更不要忘記他。
陶錦覺得,小?狗在勾引她。
藥勁起的很快,她眼睜睜看著懷七胸膛起伏的程度加深,呼吸逐漸粗濃,不僅眼尾暈開一抹緋色,原本清晰的神情也逐漸恍惚。
懷七眨了眨眼,緩慢搖頭,似想保持清醒。
看來藥中還添了些別的。
但是?無所謂。
掌心覆上時?,明顯感?受到男人一顫,細密的雞皮疙瘩泛起,他主動靠近。
很絕。
她第一次見識這種小?狗,哼哼唧唧,和平日?的樣子大不同。
浴室里,陶錦慵懶泡在池中,小?狗在一旁小?池中洗的冷水澡。
快天?亮了,懷七將體內剩余的藥效逼退,又用涼水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銅鏡前,懷七為小?姐擦干發絲,又將小?姐抱回榻上,他每一步都做的很慢。
屋內地龍悶熱,小?狗身上散發著絲絲涼氣,摸上去?很舒服。
陶錦正摸著,便聽男人開口,“小?姐可還記得,屬下熬過蠱術,小?姐允屬下討一個恩寵。”
他一直未討呢。
“自然。”陶錦停住動作,“你想要什么??”
看著小?狗的模樣,陶錦有個念頭從心頭升起,她直言道:“不會還是?抱抱你吧。”
懷七耳根染上緋色,點點頭,“一個時?辰。”
他還記得上次短暫的擁抱。
陶錦瞪大眼,小?狗大開口啊。
她側身躺在榻上,對小?狗張開懷抱,眼眸含笑彎起,像在逗一只真正的小?狗。
她口中嘬嘬兩聲,“來吧,小?狗。”
寂靜深夜,只能聽見兩人的心跳聲。
折騰整晚,陶錦沒?一會兒便深深睡過去?,摟著小?狗的手?也松開,兀自轉過身去?。
懷七舍不得放手?,他手?臂虛攏著小?姐的腰身,鼻尖嗅著發香,他悄悄靠的更近。
過了今夜,下次便不知是?何年月了。
西?北兇險,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否有命活著回來。
他得活著回來。
*
翌日?清晨,陶錦在男人懷里醒來。
沒?多交代什么?,西?北有軍師與其他將領坐鎮,他們經驗豐富,不用她告訴懷七要如何做。
氣氛沉悶壓抑,陶錦戳了戳男人臉頰,認真道:“臉頰不可有傷,否則便不要你了。”
懷七知道,小?姐最喜歡的便是?他這張臉。
“屬下謹記。”他正色應。
懷七從寢殿出來時?,脖頸上還有吻痕。
李令看見這一幕,臉都綠了。他曾主動求去?西?北立功,卻被殿下不允,懷七一個男寵反而能去?,憑什么?。
懷七恢復武功一事被刻意?壓下,李令等人還以為懷七只是?個身手?好些的廢物,他們憤憤不平,皆等著懷七到了西?北戰場被嚇得尿褲子,屁滾尿流的回來。
許少良在角落盯著懷七,離開時?恰好碰見竹云。
“見過許大人。”竹云溫聲道。
許少良冷冷一笑,徑直離開。
在陶錦的刻意?授意?下,許少良如今的地位大不如前,甚至被曾經的下屬排擠,人人皆知,如今殿下身前的紅人是?竹云。
假以時?日?,管家一職也會落在竹云頭上。
口風不脛而走,得知西?北新任將領乃是?長公主的一名男寵,許多人都圍在公主府前,想要看看這個稀奇事。
自古以來,沒?聽說過有男寵能當將軍打仗的。
公主府大門?敞開,只見一個男人走出來。一襲黑衣勁裝,身段高挑,氣質冷肅,瞧著很能唬人。
但畢竟只是?一個男寵。
眾人的視線落在男人俊朗的面容上,還有脖頸上殘存曖昧吻痕,瞬間唏噓,這男寵怕不是?大早上剛從長公主的被窩里爬出來。
人群中竊竊私語,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長公主色令智昏,被男寵迷了眼,還有人說是?這男寵太?會爬床獻媚,長公主一時?鬼迷心竅。
倒是?有幾個習武之人,看著懷七的走路與上馬的姿勢,沒?說什么?。
*
京郊外,陶錦從馬車上下來。
凜冽寒風中,遠方列著一隊兵馬與糧草,還有兩個副將,這些都是?要隨懷七一同去?西?北的。
懷七道:“屬下一定?會、唔……”
陶錦心中驚覺,立刻捂住小?狗的嘴打斷施法?,眾所周知,這種flag不能亂立,容易回不來的。
懷七被迫閉上嘴,深邃眼眸凝著小?姐,他又伸出舌尖,悄悄舔了一口小?姐掌心。
陶錦好笑又無語,掐了一把小?狗臉頰,只說,“早些回來,本宮給你準備了驚喜。”
是?的,那間為懷七打造的暗室做好了。
好巧不巧的,完工時?間就在今日?清晨,她還沒?來得及和小?狗玩一下。
“是?。”懷七低聲應,“屬下定?……”
話說到一半,陶錦又捂住他的嘴,還扇了一下。
“閉嘴,走吧。”
沒?有依依不舍的分別場景,她十分無情的趕走了小?狗。
萬般情緒壓在心底,懷七翻身上馬,行到隊伍首位,冷風吹起男人衣擺發絲,他在馬上回頭望,小?姐已經回了馬車內。
第56章 第 56 章
陶錦剛回到公主?府, 便見一輛馬車停在府旁。
不是?梁櫟還是?誰。
陰魂不散啊。有一瞬間,陶錦似回到前世她逼梁櫟退親時,那時梁櫟也日日守在她院子門口, 自我感動?。
在她邁進府邸前,梁櫟攔住她, 低聲道:“殿下不怕我對?懷七下手嗎。”
陶錦停下腳步,一臉難以言喻的看著梁櫟,梁櫟知曉懷七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既然能問出?, 便是?不敢下手的。
“這次不喂我藥嗎。”梁櫟又開口, 他說話時, 眸中?隱隱藏著期待。
“你該找個太醫仔細瞧瞧。”陶錦認真勸。
沒見過上趕子吃藥的,梁櫟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也不太正常。
良久, 梁櫟苦笑一聲, “多謝殿下關心?。”
陶錦懶得理會。
*
小狗離開后, 公主?府一切如常。
她不忙時便聽聽阿杳彈曲, 看看舞男跳擦邊舞,與竹云圍爐煮茶,懷里再抱著毛茸茸的小貂,日子難得恣意。
新春那日,京中?和樂融融,天幕不時有煙花燃放。有了上次廟會的經驗, 這次街上攤販都將自家馬兒牢牢栓住, 穿梭維持的侍衛也多了起來。
宮宴之上,陶錦依舊提前離席。
她順著御花園走, 冷空氣刺激著大腦,也不知西北如今是?何情況, 小狗有沒有保護好他那張臉,這都走一個月了,也不說來一封信。
閑散逛到湖畔,月華映在結冰湖面上,如琉璃一般璀璨。
收起腦中?思?緒,陶錦剛欲往前一步賞景,身后忽而傳來一道清亮男聲,很是?焦急。
“殿下當心?!”
陶錦頓住,轉身只見一個月白身影朝自己跑來,待人走近才發覺,來人正是?鄭寧。
她站在原地,看著青年停在自己身前,壓住有些急促的呼吸,溫聲開口:“殿下莫上前了,這處湖畔濕滑結冰,極容易滑倒。”
陶錦挑眉掃過前方,發覺確實如此,她再往前一步便會踩到冰上。但?鄭寧怎么知道的。
她回身看向對?方,只見青年衣擺上沾著污泥,臉頰也有細微刮傷與泥土,顯然是?吃過虧了。
“你這是?摔了一跤?”她道。
鄭寧低頭看向自己衣擺,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是?。微臣方才也是?站在這,見月色甚美?,忍不住想上前一步,結果便狠狠摔了一跤。”
他費力爬起來,剛走不遠便見長公主?站在那處。為了防止長公主?跌倒,鄭寧才急匆匆跑回來,幸好來得及。
看著身前有些狼狽的青年,陶錦順手將手中?帕子遞給對?方,笑道:“多謝小鄭大人提醒,擦擦臉吧。”
鄭寧生?性純良,上次替她救懷七,后來救小貂,如今還提醒她湖畔有冰,陶錦待他倒是?有幾分耐心?。
驀然聽見這個稱呼,鄭寧不自覺怔了怔,望著長公主?含笑的模樣?,他耳根竟有些羞紅,連忙避開視線。
“多、多謝殿下關心?,不礙事的。”鄭寧接過長公主?手中?帕子,未舍得擦臉,而是?緊緊握在手中?。
“無妨。”陶錦說罷一頓,特意補充道,“用過扔了便好,不必再還給本宮。”
鄭寧也想起上次的事,緋色蔓延到臉頰,他低聲應好。
“宮宴正熱鬧,你怎也偷跑出?來了。”陶錦離開湖畔,順口問道。
鄭寧與長公主?保持著禮貌距離,聞言垂下眼,“微臣不喜飲酒。”
宮宴敬來敬去,鄭寧被灌的頭腦發暈,便借解手之由?跑出?來放風。
陶錦挑挑眉,沒再開口。
兩人同行著,直到快走出?御花園,鄭寧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殿下當真派了一個男寵去西北嗎?”
陶錦停下腳步,看向他,“朝臣皆知的人,何必再問一次本宮。”
鄭寧眉眼間似還有些不信,他唇瓣顫顫,“西北一座城池的人都在期盼著殿下派兵解救,若他們知曉殿下只派了一個男寵去的話。”
后面的話,鄭寧咽下沒說,但?陶錦知曉。民間對?于她這種做法亦不敢茍同,罵聲居多。
她扯了扯唇角,“看來小鄭大人與世人一樣?,對?本宮的男寵偏見很深啊。”
鄭寧一時沉默,神情不解。
一介以色事人的男寵,為何要說他偏見深,難不成此人真有收復西北的能力,是?他與世人一樣?誤解了長公主?。
可這種話不方便說,鄭寧閉上嘴,未再僭越詢問。
兩人同行到宮墻外,鄭寧俯身行禮。
“希望是?微臣先入為主?,對?他抱有偏見之心。”青年抬目,目光如灼,“微臣相信,殿下不會辜負西北百姓,他們在等著殿下您。”
風雪又起,宮侍為長公主?撐開油紙傘,陶錦望向鄭寧身后尋來的侍人,淡聲開口,“小鄭大人還是?早些回宮宴吧,你不該與本宮久處。”
鄭寧的父親是?堅定的皇帝黨,并?不允許家中?子嗣與長公主?黨派有任何牽扯,如今被瞧見,也不知他回家是?否會被責罵。
鄭寧聞言一驚,心間知曉是被看見了,只是?強撐著勾唇,“多謝殿下提醒。”
紅墻黛瓦,細雪飄搖,鄭寧手握長公主?的帕子,目送馬車離開,這才回到宮宴之上。
面對?父親投來的眼神,鄭寧將帕子藏起,低頭當做什么都未發生?。
鄭寧很聽勸,果然沒有和上次一樣?買個新帕子送來。
因梁櫟對?長公主?態度的驟然轉變,朝堂之上,每日的氛圍皆格外?詭異。
平靜水面下的暗流涌動?,僵持的局面因梁櫟打碎,眼瞧著天平往長公主?這邊傾斜。小皇帝心?中?急切,幾次留了梁櫟,不知皇帝許諾了什么,但?此之后,至少表面上的和平維系住了。
但?眾人心?底皆跟明鏡一樣?,若是?長公主?此番真能收復西北,這朝野局勢注定要改變。
*
西北營帳內,幾個身著身著盔甲的將領正在儀事,瞧見懷七進來,只是?掃過一眼便繼續與同僚商討,并?沒有將這個年輕人放在眼中?。
最初他們不能理解,長公主?為何要派一個男寵來西北,難道京中?已墮落到如此地步,連一個血性男兒都沒有了嗎。
在懷七剛到軍營的第一日,便有急脾氣的將領瞧不上懷七,乃至起了爭執。眼見急脾氣的將領就要動?手,周圍很快圍起人,卻只在嘴上勸了幾句,根本沒有阻攔的架勢。
在軍營里,長相是?最無用的,他們也想看看這個男寵到底有幾斤幾兩,是?花拳繡腿還是?有真功夫的。
寒光乍起,懷七未曾手下留情,軍營與外?府有些規矩是?差不多的,譬如武功才是?硬道理,若要人心?服口服,只有拳頭夠硬才能做到。
不同與在長公主?身旁那副緘默內斂的模樣?,軍營的氛圍與外?府某些程度上很像,懷七身上壓了多年的血性被激發,他似回到了少年時期,動?手時,身上的狠厲與煞氣看的人觸目驚心?。
見血的前一刻,老將軍走出?營帳厲聲呵斥,懷七停手,寒刃停在那脾氣火爆的將領喉前,再多一寸,便可取他性命。
那將領驚愕的看著懷七,男人收回長劍,黑眸似一灘死水,周身凜冽肅殺。
暗衛的招式與軍中?不同,很快有人猜到懷七以前的身份,底下議論紛紛。
那日之后,軍營中?的風言風語少了許多,沒人再主?動?惹這個暗衛出?身的男人,只是?仍有嫌隙,幾個將領商討時也刻意忽略懷七。
光會殺人算什么能耐,在西北打仗,最重?要是?排兵布陣,計謀為上。
直到一次夜襲探路,幾位將領具陷入沉默,彼此心?情沉重?,不知該選哪位年輕的副將去。
按照沙盤上的推演,這極有可能是?一次有去無回的單程路,需要有人拖延時間,余下的探子才能收集到信息,回到軍營。
“我去吧。”站在營帳邊緣的懷七開口,語氣無波無瀾。
這是?一個好方法,懷七武功高,能拖延的時間肯定夠久,只是?幾人望著懷七,不知是?否該同意。
懷七身法特殊,是?長公主?的男寵,但?長公主?未交代?過一定要讓他活著回去,也并?未讓他們刻意照顧。
“你當真想好了?這不是?打鬧,你若半路逃回來,必將軍法處置。”那位最初與懷七動?手的將領開口,語氣嚴肅。
“是?。”懷七穿上夜行衣,在離開前,他將那副從不離身的面具戴上。
他仍記得小姐交代?的,刀劍無眼,他面上不能留疤。
西北天干風寒,他甚至帶了幾盒玉脂來。
黑夜寂靜,懷七帶著小隊無聲潛入城內。
幾個將領一夜未眠,文官軍師已擬好書信,言明懷七已犧牲,就差一個信物?或是?衣服殘片隨信一起送到京內。
誰也沒想到,懷七活著回來了。
寒風在雪野上呼嘯而過,茫茫白雪模糊眼前景色,一抹黑衣身影策馬而過,驚起在枝頭棲息的寒鴉,在身后雪地里留下幾點血色。
男人單槍匹馬殺了回來,還帶回一個有利消息。
只是?受傷亦嚴重?,兩支箭插在后背,軍中?麻沸散所剩無幾,男人咬著衣服,疼痛使他脖頸青筋凸起,就這么生?生?挨了過去。
一遭過后,懷七終于被軍營之人誠心?誠意稱為將軍,手下配了副將與下屬。隨著懷七的功績不斷增多,西北的人逐漸忘記他男寵的身份,見到皆稱一句將軍。
“懷七將軍,京城來信。”副將走入軍營,男人正包扎身上的傷口,桌案上擺的除了武器以外?,還有一支金簪。
副將知道,懷七將軍每日都將金簪帶在身上,夜間便抱在懷里。
他們心?知肚明,這金簪是?長公主?殿下的。
聽聞是?京中?來信,懷七立即起身接過,可是?一眼眼望過去,他眸中?神情從欣喜變得黯淡,最后垂目將信件放在桌上,漠聲開口。
“知曉了,先下去吧。”
皆是?幕僚的信,沒有小姐的。
小姐莫不是?已經將他忘記了,心?頭升起酸意,懷七幾次提筆欲給小姐寫信,又生?生?壓下。
暗衛有令,不可主?動?驚擾主?子。小姐也從未說過,要自己寫信給她。
那日夜里,懷七久違的做了夢。
夢中?在公主?府邸,阿杳正撫琴彈奏,小姐身旁是?竹云在伺候,府外?有馬車停靠,車上下來的男人是?梁櫟,小姐與他們言笑晏晏。
懷七獨身站在原地,他欲靠近,三個男人卻同時看向他,小姐也跟著看過來,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
小姐蹙眉問,“你是?誰?”
夜里,懷七驟然清醒,眸光顫動?。
他將金簪緊緊握在手中?。
*
西北的急報一封接一封,直到冰雪消融,萬物?復蘇,柳樹抽出?新芽,蝴蝶振動?翅膀落在花上時,西北才傳來捷報。
那座城池奪回來了。
參與攻城戰役的將領名字列在宣紙上,第一位是?鎮守西北多年的老將軍,排列第二的,赫然是?懷七的名字。
此時距離懷七啟程西北,已足足過去五個月。
這小半年來,陶錦的生?活實在恣意,仿佛恢復了上輩子的咸魚生?活。
京中?維持著微妙的和平狀態,除了梁櫟偶爾會來煩一下她,但?他借口用的很好,皆是?與西北有關之事,且每次都帶著幕僚,叫陶錦不見都不行。
他或許真的找太醫看了,這半年都沒有再發癲。
面對?西北捷報,大臣們面色各異,有的欣喜,有的復雜難言。
其中?以右相為首,早朝后便與小皇帝去了議事房。鄭寧站在廊下等待自己父親,他心?間是?欣喜的,沒想到那個男寵竟真能收復西北,當初確實是?他抱有偏見。
待右相出?來時,鄭寧跟在父親身后,見父親神情陰郁,他便詢問幾句。
“若早知那男寵有這等能耐,在他出?征前,便該了解他的。”
右相的話令鄭寧愣住,他看向父親,眉頭微皺,“父親,為官者不應以民生?為首嗎。不論是?誰收復了西北城池,都是?西北百姓受益,他們會記得朝廷的好。若沒有懷七將軍,城池或許不會這么快奪回。”
“閉嘴。”右相怒斥,只恨鄭寧是?個拎不清的,“你懂個什么,長公主?手握西北兵權,如今收復城池,西北民心?更是?向著她,若再不從她手中?收回兵權便來不及了!”
鄭寧不理解,那兵權是?先帝禪位時便留給長公主?的,為何小皇帝上位以后,一個兩個都想將長公主?的兵權收回,據為已有。
生?到這么大,鄭寧頭一次與父親爭吵的這般激烈,還有朝臣未走,右相丟不起這個臉,轉身上了馬車,獨留鄭寧一人站在原地。
府上大門緊閉,右相將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趕出?了家門。
鄭寧愣愣站了良久,府上侍從焦急暗示,只要和老爺服個軟道個歉,這件事便也過去了。
可是?鄭寧覺得自己沒錯。
他提筆寫信,不是?給父親,而是?給長公主?,信中?賀喜懷七將軍成功奪回城池,他再度為當初的質疑與偏見而道歉。
做完這些,鄭寧去了友人家中?借住。
友人去年娶了青梅為妻,如今小夫妻的生?活蜜里調油,眉眼間皆是?幸福。
友人調侃他年及弱冠,為何還不娶妻,鄭寧避開這個話題,他無中?意的女子,只想一心?為民。
友人嘖嘖稱奇,想起方才鄭寧所言,還有言語間對?長公主?的態度,驚詫道:“鄭寧,你莫不是?喜歡上了長公主?,想去公主?府當男寵吧。”
鄭寧臉色霎時嚴肅,打斷友人胡謅的話,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可那句‘你莫不是?喜歡上了長公主?’,還是?攪的他心?神不寧一整夜。
他不覺得自己喜歡長公主?,只是?無法茍同父親的做派,況且長公主?府上男寵那般多,還有懷七這等厲害人物?,怎會看中?一個平平無奇的他。
眼見思?緒跑偏,鄭寧猛灌一口涼水,卻將自己嗆咳。
*
公主?府內。
鄭寧的信被她放在一旁,陶錦執筆給小狗寫了封密信,信上只有四個字。
‘平安歸來。’
小狗在外?拼死拼活小半年,做主?人的也該關心?一下,多余的說了也沒用,不如這四個字來的實用。
她都能想象到小狗收到信以后,可憐巴巴的將信件疊起放在心?口的模樣?。
聽聞小狗幾次危難,也不知身上的疤多了幾道,軍營待了幾個月,精心?養了這么久的小狗怕是?又要變回小土狗了。
那封信送到西北后,不過十?日便加急傳了回信。
整整一頁宣紙,密密麻麻寫著小狗對?主?人的思?念與擔憂,只是?暗衛的言語含蓄又壓抑,一點沒說自己身上那些九死一生?的險事。
讀完小狗的信,陶錦終于明了,為何這么久小狗不給她寫信,合著是?怕打擾她。
在暗衛的觀念里,只有主?人下達任務,他們才能回信。所以在收到信件的第一時間,懷七便傳來了信。
信件最后,小狗寫的是?。
‘屬下臉頰無傷疤,身體?亦結實許多。’
從筆墨來看,后一句寫的明顯猶豫,陶錦看的生?笑,抬筆又寫四字密信。
‘有多結實?’
難道是?她的捏捏玩具變得更大了嗎,陶錦十?分期待。
信傳到西北,懷七不在軍營,一個月后才有回信,信中?言。
‘屬下會早日回去,供小姐檢驗。’
好哇,小狗還學會吊胃口了。短短一行字,看著陶錦期待值又拉高。
在收復城池以后,為了打消蠻夷的念頭,西北大軍乘勝追擊,打到蠻夷老巢門口。有使者前去交涉,簽訂盟約,約定五十?年以內不得再犯西北。
作為條件,陶錦也令使者做出?讓步,開放一城池供兩族通商。西北物?資貧乏,如此一來,既能促進西北繁華,也能多些謀生?的道路,百姓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整整九個月,西北的事情才終于平定。
盟約簽訂,事情傳到京城時,小皇帝僵笑著臉恭喜。
民間百姓議論紛紛,其中?話題度最高的,自然是?那位公主?府走出?去的男寵將軍。
千古以來的稀奇事,竟然真的有男寵能做到大將軍的位置上。
聽聞西北將領們不日便要班師回朝,京中?百姓紛紛起了個大早,天色尚未亮起,便都擠到城門口欲尋個好位置,想要親眼看一看這位男寵將軍的風姿。
照野旌旗,朝天車馬,將軍凱旋之日,京中?城門大開,百姓夾道歡迎。
馬蹄聲由?遠及近,城門外?終于出?現一隊人馬,鮮艷旌旗迎風飄揚,鎧甲閃爍著寒光,隊伍首位自然是?常年坐鎮西北的老將軍,后面跟著的才是?年輕的將領們。
望著這一幕,百姓們爆發出?歡呼聲,還有人投花慶賀,可都快到了隊伍末尾,大家伸長了脖子,還是?未看見傳說中?的那位男寵將軍。
人群中?有人疑問,莫非傳言是?假,那男寵其實早就死了,不然為何不在凱旋的隊伍里。
眼瞧著疑問如潮水般涌起,聲音也傳到幾位將領的耳中?。
眼見越說越離譜,有位副將勒住韁繩,目光看向遠方的公主?府,大聲道:“懷七將軍昨夜便已歸公主?府,你們莫等了。”
聽聞此話,人群紛紛愣住,你看我我看你。
白等了。合著那位男寵將軍昨夜便迫不及待的悄悄入城,又去爬長公主?的床了。
副將也是?一臉難以言喻,這些將軍里,沒一個能理解懷七的行為。
昨夜駐扎城外?,眾人皆把酒言歡,等著明日論功封賞,唯獨懷七褪去一身戎裝,放棄游街凱旋被百姓們記住的機會,欲孤身策馬回公主?府。
有共患難的將軍攔住懷七,十?分不解道:“懷七,你如今的功績足夠封為大將軍,脫離男寵這種卑賤身份。你明日便向殿下請奏購宅,屆時將軍府上,嬌妻美?妾在懷,這等生?活豈不快哉。”
長公主?雖美?艷過人,可終究是?上位者,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存在。與其伏低做小伺候長公主?一輩子,不如趁著有軍功在身,脫離公主?府,尋幾個美?人伺候自己。
若是?長公主?念舊情,憑懷七的身份,夜里再出?入幾次公主?府,這完全無礙。
眾人實在想不通,懷七為何要急匆匆趕回去爬床,他似乎對?男寵這個身份情有獨鐘。
面對?眾人疑問,懷七漠聲解釋,“我只為殿下一人做事,如今事了,自然要回殿下身旁。”
他不在乎將軍的身份地位,那種東西對?他而言只是?累贅,功名加身又暴露在世人眼中?,那只意味著一件事。
就是?會被小姐拋棄。
眾人見勸不動?,也皆沒多嘴。
拿著長公主?的令牌,懷七一路暢通無阻,終于在戌時前趕回公主?府。
*
室內紅燭高照,懷七如去時一般,沒有冰涼奪目的盔甲,他依舊穿著那身小姐喜歡的黑衣勁裝。
男人跪在地上,望著榻上那抹人影,聲音微微顫抖。
“小姐,屬下回來了。”
陶錦放下手中?書卷,慢步來到懷七身前。她摘下小狗臉上面具,時隔九個半月,再度看見了這張臉。
很好,他把自己這張臉保護的很好。
指腹愛憐的撫著小狗臉頰,一點點下移,輕按著男人喉結,聽著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不是?說明日才到嗎,怎提前回來了?”陶錦明知故問道。
喉結滾動?,懷七黑眸看著小姐,“屬下想提前回來見小姐。”
陶錦哦了聲,指尖輕描,扯開小狗的腰帶,這才問了句,“為何想提前回來見我?”
失去腰帶的衣襟霎時變得松散,露出?蜜色的胸膛,陶錦指尖撥開礙事的外?衫,想看看小狗口中?結實的身材。
“因屬下想念小姐。”懷七答。
他很想小姐,想念小姐的一顰一笑,還有那些觸碰撫摸,將近三百個日夜,沒有一時是?不想的。
隨著懷七的話語,陶錦將他身上最后一層礙事的衣衫扒掉,看著小狗的胸膛,滿意的翹起唇角。
九個月的軍營生?活,確實讓她的捏捏玩具大了一些,肌肉看起來也更結實了,她伸手掐了掐小狗的臂膀。很堅硬。
懷七如今的身材并?不壯實,而是?恢復郡主?時期的感覺,是?那種恰到好處又養眼的肌肉,看起來就很耐玩。
只是?身上多了幾道新疤。
第57章 第 57 章
看?著懷七胸膛起伏的程度逐漸加深, 陶錦走到男人身后,指腹一點點觸過?那些傷疤,輕聲開口。
“七道。”
不?算那些細微小傷, 離開公主府九個多月,男人身上?明?顯的新疤添了七道。
還?好?, 他身上?那兩道烙痕倒是完美無瑕。
因小姐站在身后,懷七看?不?清小姐的神情,也無法判定小姐此時的喜怒,只得低聲應是。
人在戰場, 總少不?得受傷。
“想好?拿什么補了嗎?”陶錦指腹逐漸下移, 落在男人那處不?明?顯的腰窩上?, 戳了戳。
陶錦倒不?是惱怒,只是想逗逗小狗。
七道傷疤……腦中靈光一現?, 倒是有了想法, 就是沒告訴小狗。
不?如關在暗室七日吧。
此刻, 懷七身軀僵硬, 喉結滾動,聲音已然有些喑啞,“小姐……屬下該如何?做?”
只要小姐還?愿意碰他,他做什么都情愿的。
“你在問?我?”陶錦語氣刻意冷淡。
她慢步行到懷七身前,看?著小狗閃爍的黑眸,唇角悄悄勾起又壓下。
足尖踢了踢小狗, 見他腰腹微躬, 繼續道:“身上?有幾處傷疤還?好?,可太多瞧著便不?美觀了, 一道疊一道,摸起來也不?舒服。”
陶錦一邊順嘴瞎扯, 一邊扇了小狗胸前一巴掌,那處正有兩道交疊的疤痕。她未收力道,很?快留下一掌紅印,伴隨著男人的悶哼,分外令人心動。
“抱歉。”懷七調整好?跪姿,焦急開口,“屬下會涂藥膏的。”
懷七不?知小姐厭惡傷疤交疊,還?以為……還?以為小姐會和以往一樣,摸一摸那些疤呢。若他早知道,在軍營時便會涂祛疤的藥了,哪會留到現?在惹小姐厭煩。
斂起內心想法,懷七眼巴巴望著小姐。
陶錦出聲提示:“膏藥短時間內祛不?掉,你最好?想想其他辦法。”
怎么軍營待了九個月,腦子愈發不?靈光了,笨狗。
陶錦剛腹誹完,便聽?懷七道:“小姐放心,屬下會遮住的。”
無聲笑笑,陶錦又踢了小狗一下,“去洗澡吧。”
策馬幾日,他整個人都灰撲撲的,自然不?能上?她床榻,要里里外外洗干凈才可以。
這句話就像一個開關,緊繃一夜情緒的小狗得到赦令,神情終于松了瞬,立刻去浴室清洗自己。
陶錦斜靠在玉床上?,姿態懶散,欣賞著小狗洗浴。
她日子過?得悠哉,并沒有太多時間流逝的實感,可是小狗就不?一樣了。
時隔大半年,他看?起來很?是緊張,喉結時不?時滾動,褪下衣衫前,他將那支始終貼身存放的金簪拿出,輕放在一旁。
熟悉的皂角香氣散在浴室內,小狗洗的很?細,黑眸偶爾隔著水霧瞧來,看?的陶錦微微心癢。
心動不?如行動,她索性直接起身來到池旁,男人身上?皂角尚未洗去,摸起來滑膩膩的。
簡直抓不?住。
“屬下這就洗凈。”懷七立刻道。
陶錦制止他的動作,掃過?小狗結實緊致的肌肉,“這么著急做什么,慢慢洗。”
懷七頓住,他觀察著小姐的神情,終于理解話中含義,他咽下口水,心跳比平日快了些。
“是。”
慢慢清洗,動作自然也慢,小姐的視線看?向哪,他的手便移向哪,手上?力道絲毫不?敢懈怠。
陶錦心中滿意,小狗終于聰慧一回,他清楚的知道她想看?什么。帶著硬繭的手自己揉著,沒幾下,身前便紅了一片。
“小姐……”懷七低聲喚,眼前蒙上?一層水霧。
“叫我干什么。”陶錦無情打斷小狗的希望,“別磨蹭,繼續。”
叫小狗慢些的是她,嫌小狗磨蹭的也是她,她就喜歡看?他無措的模樣。
許久沒看?過?,再看?還?是只想讓人狠狠欺負。
懷七垂下眼,繼續著。
別的倒是好?說,懷七大半年沒見她,自然十?分想念,無論哪里都是。
陶錦揶揄兩句,眼見小狗脖頸都泛起緋色,她起身從一旁妝案上?拿起枚白玉環,套在食指上?輕輕轉了兩圈,這才扔到水面上?。
下顎微抬,示意小狗戴上?。
懷七拿著玉環,初時還?不?明?所以,這白玉環說是手鐲小些,說是戒指又大些……片刻后,他驀然意識到這是什么。
紅著耳根,男人戴上?玉環。
金簪太舊了,她也玩夠了。
陶錦回身,獨身回了寢殿,她很期待小狗會如何遮掩身上的疤,不?會是尋個衣服將自己裹嚴實吧。
她猜對了一半。
確實是衣服,只不過是紅繩做的衣服。
兩股繩疊在一起,恰好?能遮住身上?的疤,為了防止亂動時位置錯開,懷七十?分用心,他將每處都交疊固定住。
因傷疤位置分散,那繩子也散,亂七八糟的疊著,配上小狗的長相與身材,一點都不?違和。
“小姐……”懷七膝行到榻前,臉頰蹭到她手上?,濕熱舌尖輕舔,顫聲問?,“如此可以嗎?”
可以,很?可以。
小狗的熱情一如當初。
縱使?男人再乖巧,陶錦還?是沒有給他摘玉環。他十?分難受,卻什么都不?敢說,更不?敢碰,只專心伺候著她。
直到天色微亮,陶錦才大發慈悲。
“多謝小姐。”男人嗓音已啞到不?像話。
沒管小狗是怎么解決的,她闔眸歇下,不?多時,熱乎乎的小狗自己貼過?來,輕手輕腳的,將她圈在懷里。
睡到一半有些熱,陶錦轉身往里靠,誰料沒一會,小狗又悄悄靠上?來,欲抱她又不?敢,貪戀的目光快凝成實體。
她的小狗好?像有分離焦慮啊。
睡去前,陶錦腦子里迷迷糊糊的想。
翌日上?午,宮侍們站在門口,手中端著清水,只等殿下搖鈴召喚。
竹云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副場景,他有些驚詫詢問?,得到了一句。
“殿下尚未醒。”
殿下很?少起這般晚,竹云心中忍不?住擔憂,心想殿下莫不?是生病了,身體不?適,這才起晚了。
正欲上?前一步,便聽?殿內傳來清脆鈴響。
門扇被推開,宮侍們魚貫而入,竹云站在最后,思索一瞬,也抬步進?入。
他從前也侍過?殿下晨起的。
只是剛邁進?殿內,便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竹云腳步頓在屏風后,望著地上?那些雜亂的男子衣衫,還?未分辨出是誰的,便見屏風后走出一人。
“出去。”低沉不?善的男聲響起。
男人面容冷漠,上?身衣衫未系,八塊腹肌上?是昨夜留下的痕跡,只消一眼,便能窺見昨夜有多放縱無度。
竹云瞪大眼,見鬼般看?向懷七,“懷七?你不?是今日才回京嗎?”
今晨才開城門迎將軍凱旋,按照時間算,現?在應該才散去。
竹云說完也意識到不?妥,他視線欲往里窺,與殿下請安,結果卻被懷七牢牢擋住,阻絕他的視線。
畢竟在公主府待了三年,竹云在最初的驚訝后,瞬間了悟懷七的意思。
他刻意露出的身上?痕跡,就是為了彰顯昨夜的侍寢,在男寵之?間,這是一種無聲的炫耀。
竹云后退兩步,露出和以往一樣的和善笑意,溫聲道:“我來只是照例稟告殿下事宜,既然現?在不?合適,那我便先?行退下。”
他不?欲與懷七爭什么。
陶錦披上?外衫,耳中聽?見懷七與竹云的對話,目光掃過?屏風旁的男人,懷七立刻斂神垂目。
她發現?小狗對于府上?這幾個男人總是不?友善,只要逮到機會,總要暗中呲個牙。這還?是她看?見的,沒看?見的角落里,這種事說不?定也發生許多次了。
回到小姐身邊時,懷七早收起方?才的樣子,他將衣衫穿戴整齊,等待小姐的吩咐。
哪里有什么大將軍的樣子,分明?是一只小狗。
下午時,幾位將領一起來了公主府上?。
西北大捷,當論功封賞。
幾位副將看?見長?公主身后的懷七時,神情仍有不?解,甚至恨鐵不?成鋼,但是長?公主在前,他們也不?敢說話。
金銀財物早送到他們府上?,幾位將領跪身謝恩,但封賞這事還?需到早朝上?,在小皇帝和群臣們眼前走個形式。
旁人的事宜皆處理完后,陶錦指甲叩了兩下,視線掃向一旁的懷七。
“西北一戰,你功績顯赫,說吧,想討什么封賞?”
獨一份,長?公主竟主動詢問?懷七。
殿內幾位將領面上?不?甚在意,卻都偷偷豎起耳朵聽?,他們也很?好?奇,懷七連巡游都不?參與,他會與長?公主求什么封賞。
不?注重功名,只想當男寵,莫不?會憑功自薦,讓長?公主封他個面首首席一類的虛名吧。
幾人正想著,只見懷七跪身開口,說的是,“回殿下,屬下不?求虛名外物,只求能侍奉殿下身旁。”
好?家伙,有人閉上?眼,不?愿再聽?。
早知小狗會這么答,陶錦笑笑,心底有自己的思量,“那怎能行,你勞苦功高,本?宮會替你謀個好?差事的。”
聽?聞此話,懷七猛地抬眼,神情閃過?驚慌。
小姐為何?要給他謀差事,可是厭倦了他,要將他支走嗎。
懷七不?解,分明?昨夜小姐對他還?算滿意,甚至夸他手藝,繩子纏繞那么多道,也沒打個死結。
男人瞳孔輕顫,若非殿內將領還?未離開,他幾乎要爬到小姐腿旁問?。
可是在外人面前,懷七只能俯身謝恩。
“謝殿下。”他聲音有些顫。
懷七一直跪在地上?,直到眾人散去也不?曾起身,黑眸斂著情緒,他膝行到小姐身旁,顫聲開口。
“小姐,可是屬下做錯了什么?”
他不?想有什么職位,此生只想陪在小姐身邊,哪怕永遠隱在陰暗處,當個見不?得人的暗衛。
陶錦沒答,因為她也在思量這件事。
朝中一半武將都是長?公主的人,可將軍的職稱就那么多,占一個少一個,為了防止小皇帝忽然推個岐南的人上?來,陶錦決定,還?是給小狗謀個虛名。
反正軍功在手,什么名稱也是她說了算。
那么多將軍稱號,排在首位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輔國將軍。
自從原書主角禪位后,輔國將軍一職一直空缺,一則沒有能擔得起的人,二則四海太平無戰亂,也無人攢功績能讓小皇帝提拔。
這位置她要了。
見小姐起身離開,懷七面色如常,心底卻酸澀了整日。直到夜晚到來,他仍惶惶不?安。
甚至有些害怕明?日的到來。
小姐真的不?要他了嗎。
因明?日要早起,陶錦今夜并未睡小狗,指尖戳弄著男人的肌肉,看?著他緊繃不?安的樣子,覺得分外有趣。
懷七喚了她一次,她沒理,他便閉上?嘴,不?敢再開口。
直到入睡前,陶錦打了個哈欠,象征性安撫道:“莫擔憂了,封了職位也不?會趕你走的。”
揉揉小狗胸口,也不?知他信沒信。
第58章 第 58 章
寂靜深夜內, 沒有旁人外事打擾,只?有他與?小姐。
懷七分?外珍惜這段時光,聽著小姐的呼吸逐漸均勻, 夜色里,男人的目光千百遍勾勒。
他舍不?得就此睡去。
縱然有小姐的承諾在, 可是?懷七知曉,這種日子怕是?過一日少一日。
在軍營這三百日,他恨日子太?慢,度日如年, 只?想早些?了結蠻夷事端, 回京中陪伴小姐身旁。
身為身為自幼被灌輸奴性, 只?會服從命令的暗衛,懷七在軍營那幾月里, 并未參與?過關?于戰役的決策, 他甚至很少說話, 只?在幾位老將為難有性命之憂的險活令誰去時, 懷七才會站出來。
事情總要有人去做,而他早已習慣面?對死亡。相比前二十載刀尖舔血的生活,他并不?覺得軍營苦難,長公?主的物資總是?一批又一批的送來。
如今回到京城,他又恨日子太?快,轉眼又是?深秋, 冬日又要來臨。
他馬上便到而立年歲。
他年紀已經很大了。
在策馬回京的路上, 懷七心底除了思念外,還藏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害怕。
他怕小姐已玩膩自己, 怕他不?在的這三百日,小姐尋到了更年輕好看的寵物, 不?會再看他一眼。
所?以,被小姐輕踢大腿內側,讓他去洗澡時,懷七如釋重負。
幸而,小姐并未嫌棄他,還愿意觸碰這具軀體。
比起情事,這更像是?一場賞賜,是?對他這些?時日的嘉獎。
就像上位者?對手下的獎賞,有人求金錢,有人求地位。而懷七所?求,僅僅是?小姐施舍的那點寵愛而已。
或許過了這兩夜,小姐又會將他扔到一旁。至于說給他謀個好差事,那也只?是?‘厭棄’的委婉說法。
這再正常不?過了,無論是?男寵還是?暗衛的身份,他的年紀皆不?再適宜。
行?到今日,懷七自知已逾矩太?多,他不?該對主人的安排有異議,更不?該問出那句疑惑。他已失職,小姐要丟棄他也是?應該的。
所?以,無論將他安排到何種位置,他皆會替小姐守好的。
*
天際第一縷朝陽穿破云層,懷七斂起萬般心緒,神情同以往一樣。
陶錦不?知小狗的心事,她這一夜睡得極好,大早上便帶著人進了宮。
早朝之上,聽著陶錦提出的要求,小皇帝的臉色果?然十分?好看,捏著玉璽咬牙切齒道。
“皇姐,朕無兵給你用了。”
陶錦緩慢眨眼,這才想起來,輔國將軍一職統管宮內禁軍。而當初原書主角在位時,倆人便曾有約,她手握西北兵權,不?可將手伸向禁軍。
也因如此,長公?主與?小皇帝才能一直保持微妙且平衡的關?系。
“無妨。”陶錦微笑直言,“本宮不?會撤你如今的禁軍統領,但輔國將軍一職空缺已久,若再無人擔起,叫那些?番邦小國如何看。”
她要的是?這個名,不?是?禁衛軍的統帥權。陶錦亦不?想將小皇帝逼急,進入一種要么他死要么她亡的狀態,比起皇帝這種朝五晚九全年無休的高強度腦力工作者?,她更喜歡當這個長公?主。
手握兵權,皇帝忌憚,平日閑散悠哉,只?需處理一些?必要的事便可,日子不?要太?舒服。
這大半年來,小皇帝未再往她的府上塞人,也沒再起幺蛾子,似乎認定她會對阿杳情根深種。
阿杳很聽話,每次許少良交代他什么,他當日便會告訴她。
如今高位上的小皇帝鐵青著臉,說什么也不?愿同意,一旦將輔國將軍一職交出去,那這朝堂便徹底成了長公?主的一言堂。
就在此時,梁櫟上前一步,俯身開口,言語溫和又堅定,“陛下,先帝在時便言,輔國將軍不?可缺位太?久。如今懷七將軍收復西北有功,又久居京中,于情于理,皆可擔此職位。”
沒想到梁櫟會替自己說話,陶錦頗為驚訝,這人又犯什么毛病了。
朝臣的目光更是?復雜。
小皇帝的視線看向梁櫟,后者?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又冠冕堂皇說了許多理由,小皇帝強撐著擠出幾個字,“既然左相也覺得言之有理,那朕自會考慮的。”
此事最終還是?沒在朝廷做出決議,早朝之后,陶錦進了小皇帝的議事房,并未讓懷七跟隨。
她與?小皇帝的恩怨也該推動一下了,盡早解決才好。
*
宮墻之下,梁櫟站在懷七身前,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議事房,輕聲開口。
“懷七將軍,你真是好命。”
‘將軍’兩字被梁櫟刻意咬重,在旁人看來,從男寵到將軍,懷七的地位身份簡直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何止一句好命能概括。
看著懷七沉郁的眼眸,梁櫟淡淡一笑,繼續道:“輔國將軍有單獨府邸,圣上說不?定還會給你賜婚,往后你與長公主,合該避嫌。”
若懷七成了輔國將軍,還日日宿在長公?主的府邸,定是?要被世人詬病。
無論什么由頭,懷七都應搬離公?主府。
對于梁櫟的話語,懷七的唇角抿平,并未回應。
他目光只?看向那扇合攏的門。
*
屋內。
陶錦與?小皇帝面?對面?,她直白將話語挑明,“莫再費心讓許少良安插男寵進本宮府邸,堂堂一國之君,你有這些?閑心,不?若多為民?操勞一些?。”
“聽好,本宮不?會要你的皇位,你也莫再覬覦西北。”
看著小皇帝僵硬的臉色,陶錦繼續道:“你若是?答應,本宮往后不?會再插手朝堂之事。”
小皇帝從牙縫擠出這句話,“朕若是?不?答應呢。”
陶錦唇角上揚,溫聲說出一個事實,“若是?不?答應。你的皇位,本宮隨時取得。”
不?答應的話,那她便逼宮造反,再把小皇帝變成傀儡皇帝,繼續讓他在這個007的位置上加班。從系統的記憶來看,小皇帝還算是?位勤政愛民?的賢君,唯獨忌憚長公?主奪權,這才欲將她手中的權勢收回。
小皇帝的臉色沉到極點,說話聲音也壓低,“皇姐到底想要什么?”
陶錦微頓,她只?想繼續過咸魚生活,但是?這種話無法和小皇帝說。
她依舊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莫管本宮想要什么,趁著本宮不?想要你的皇位,你該趁早同意。”
說罷,陶錦轉身離開。
小皇帝獨身坐在椅子上,腦中思緒萬千,他猜到皇姐會知曉阿杳是?他安排的,可是?沒猜到皇姐會將這層紙捅破。
但有一事說的對,他的皇位,她隨時可取得。
他無法,只?得同意。
*
圣旨最終還是?下來,念西北之功,特封懷七為輔國將軍,賜宅院一座,家?仆若干。
巧的是?,宅院正是?之前的寧王府,空置幾載,收拾收拾當將軍府正合適,而家?仆若干,也是?公?主府調去的人。
雖是?擺設,陶錦也不?想將軍府再被小皇帝的人填成篩子。
“懷七將軍,接旨吧。”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
懷七并未在第一時間接旨,而是?轉身看向主位之上,只?見女人唇角噙著笑,一雙鳳眸微挑,似想看他如何應答。
懷七斂目,終是?跪身接旨,“屬下,接旨。”
只?是?他跪的并非圣旨,而是?長公?主,自稱也只?對長公?主。
見太?監的臉色不?好,竹云走過去從太?監手中接下圣旨,送到長公?主手旁。
“殿下。”
陶錦掃了眼,配置大差不?差,和她說的一樣,只?是?一個虛名而已,看來小皇帝是?妥協了。
瞧著身前一幕,竹云轉身離開,還貼心的將門扇合攏,將空間留給殿下二人。
目光看著身前男人,陶錦指腹掰過小狗的下顎,戲謔開口,“怎瞧著這么不?情愿,做了大將軍,難道不?開心嗎。”
大將軍。
這三字從小姐口中說出,更像是?諷刺。小姐分?明知曉,他情愿一生都只?做暗衛。
“屬下,開心。”懷七仍舊跪著,應和著小姐回答。
只?要小姐想的,他都會去做。
聽著小狗口是?心非的話,陶錦低笑出聲,又將小狗下顎抬起,不?許他再看地面?,“你可知這個位置有多重要,多少武將終其一生也達不?到的地位,你莫要不?知好歹。”
莫要不?知好歹。
這句話似尖刀穿過心臟,懷七停止呼吸,聲音艱澀不?已。
“屬下知曉。”
看著小狗可憐的模樣,想到自己過兩日要做什么事,陶錦便忍不?住想笑。
“去吧,大將軍,你還有許多事要忙呢。”陶錦松手,毫不?留情的起身離開,衣擺擦過懷七的臉頰,獨留他一人跪在原地。
懷七回頭望,殘陽模糊了女人的背影。
他望著這一幕,努力印刻在腦中。未來想見到小姐,怕不?會有這般輕易了。
*
回到長公?主身旁第三日,懷七被趕出公?主府。
府中上下得知此事時,倒也不?意外。如今的懷七身為輔國將軍,若再久居公?主府,那才叫奇怪,誰不?想擁有自己的權勢與?宅院呢。
“懷七將軍,恭喜。”
竹云將懷七的包裹遞給他,住在公?主府這么久,男人東西實在少的可憐,除了那支金簪與?匕首外,他再沒什么私人物品。
男人拿著包裹,卻沒有走的意思,漆黑眼眸始終望著長公?主,語氣?帶著哀求,“殿下,將軍府尚未修繕好,屬下能不?能”
能不?能再多留幾日。
“未修繕好不?也有房間可以住嗎。”
懷七未說完的話被陶錦輕飄飄打斷,她偏了偏頭,故意刺激小狗,“怎么,習慣了錦衣玉食,如今讓你住幾日空宅也不?愿了嗎。”
懷七握緊包裹,無措解釋,“屬下并無此意。”
“既如此,便走吧。”陶錦抬顎,有侍衛站在懷七身前,禮貌的請他離開。
“將軍,請吧。”
她要是?不?如此,小狗能站在這磨蹭一天。
一身黑衣的男人拎著包裹被迫離開府邸,還未來得及回頭,公?主府的大門便被無情合攏。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懷七失魂落魄站在陽光下,心底涌起酸澀,像一只?被主人丟棄的犬。
拒絕將軍府接他的馬車,懷七沿著公?主府的墻下走著,曾幾何時,他腳上戴著鐐銬,每日都想逃離公?主府。
如今,他不?想走,卻還是?被趕了出來。
早該有今日的,他姿色已老,不?配再在榻上承歡,只?能頂著輔國將軍的頭銜,替小姐盯著小皇帝的一舉一動。
他會做好的。
街道上并無幾人認識懷七,只?是?看男人氣?質冷冽,不?似尋常人,眉眼間又藏著落寞,這才多瞧了幾眼。
天色暗下前,懷七來到新府邸前。
寧王府的牌匾被拆下,換成蒼勁有力的將軍府三字。
正指揮小廝干活的管家?瞧見懷七,立刻停下動作,滿臉諂笑的跑來,“將軍!您來了,快快進府。”
聽見將軍這么早便到來,闔府上下自然都無心干活,皆想瞧一瞧這未來的家?主。
那可是?輔國將軍,駐守京中職別最高的將軍啊!雖說是?長公?主的男寵出身,卻也是?實打實有軍功的。幾個年輕的小丫鬟互相對視幾眼,都放下手中活計偷偷去瞧。
她們幾個藏在墻后,悄悄張望著,只?見門口站著個身段高挑的男人,一身樸素黑衣,很不?惹眼,瞧著也不?像是?將軍的樣子。正當幾人腹誹時,男人轉身,一雙黑瞳冷冷掃過她們。
除了小姐,懷七厭惡有人肆意打量自己。
一瞬間,那幾個小丫鬟似被掐住嗓子,話也不?敢說了,只?覺得像被野獸盯上,掌心瞬間起了冷汗。
幾人年幼,涉世不?深,尚不?知懷七這種眼神,是?未曾掩飾殺氣?。
正滔滔不?絕的管家?注意到,瞪了幾個小丫鬟,“你幾個站著干什么,都干活去,快去。”
說完這些?,管家?笑著替幾個丫鬟開脫,“將軍莫在意,幾個新來的丫頭片子,還不?太?懂規矩。”
將軍府的管家?是?從公?主府出來的,他只?知懷七將軍曾是?公?主府的男寵,卻并不?了解懷七的脾氣?秉性,只?能在言語間琢磨這位主子的喜好,往后要從哪方面?討好將軍。
人的地位一旦達到某種高度,性格也會隨之改變,以前被壓迫的人一朝得勢,變得暴虐無常,將從前所?受屈辱加注到無辜之人身上,這太?常見了。
就是?不?知懷七將軍好不?好美婢,將軍是?男人,更是?長公?主的人,若是?將軍寵幸了某位婢女,他是?要幫忙打掩護,還是?將事情告訴給殿下呢。
管家?一邊討好,一邊在心中琢磨著。
見將軍抬步欲走,管家?立馬追上去,“將軍,您去哪?”
懷七道:“無需跟在我身旁。”
“將軍,那您院子里的裝飾?”
“一切從簡。”懷七冷聲應。
他又不?會住在這里。
*
方才被呵斥的幾個小丫鬟愣愣離開,走出好遠才回過神,想起方才那幕,月下色,男人冷漠的神情與?挺拔的身姿,有人忍不?住低聲開口。
“我還以為戰場下來的將軍都是?兇狠惡煞的,想不?到懷七將軍瞧著很是?年輕英俊呢。”
有人回道:“那是?自然,尋常男人哪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呢。”
能做男寵的,身段樣貌自然是?人中翹楚。
幾個小丫鬟嘰嘰喳喳討論著,唯獨有一人不?說話,同伴懟了懟她,奇道:“阿青,你想什么呢?”
名喚阿青的女孩啊了聲,“沒什么,我在想今夜誰值寢。將軍來了,我們也不?能歇整夜了。”
她們是?內侍,負責照料將軍起居的,將軍既然已到府邸,那夜里自然需要婢女值寢。
這是?正事,幾人一時無言,阿青見狀自告奮勇道:“那,那今夜便由我值寢吧,明日再由你們輪。”
有丫鬟松了口氣?,笑瞇瞇道:“也好,那便謝謝阿青了。”
于私來說,值寢是?個累人的活計,不?僅一夜不?能睡,將軍還是?初來府上,眾人都不?了解他的脾氣?秉性。想到將軍方才冷漠的神情,幾人抖了抖,誰也不?想第一個去觸霉頭。
如今有阿青主動攬下活,幾人自然愿意,唯獨有一人察覺到什么,目光落在阿青泛紅的耳根上。
夜晚很快來到。
阿青特意洗了身子,換了身新衣裳。
她衣領系的很松,露出白嫩肌膚,還用香膏涂了鎖骨,這才躡手躡腳的提燈離開,卻不?曾想在門口撞見另一個丫鬟。
那人正是?傍晚注意到阿青神情不?對的,此刻見到阿青的打扮,瞬間明了含義。
這哪里是?奔著值寢去的,這分?明是?奔著勾引將軍去的啊。
她攔住阿青,低聲道:“阿青,你莫不?是?瘋了,將軍可是?殿下的人。”
她們幾個都是?公?主府選出來的,阿青怎能如此沒規矩,初日便想爬將軍的床。
阿青握緊燈籠桿,不?欲吵醒其他人,她聲音壓的很低,“姐姐,殿下還有那么多男寵,將軍既已經離開府上,往后總會有自己的后宅的。”
那丫鬟一愣,阿青的話確實有理。
阿青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懷七將軍年歲已有二十九,可是?從未娶妻生子,因男寵的身份,更沒有通房丫鬟什么的。
趁著將軍府上年輕貌美的丫鬟少,今夜是?她最好的時機,她不?想一輩子都做丫鬟,命都是?自己掙來的。若她能得將軍青眼,哪怕只?是?一個妾,也是?這將軍府的第一個正經主子。
“姐姐,求你莫攔我,我若能成功,咱們姐妹間往后也能有照應。”阿青說著,眼底已起了水色,瞧著楚楚可憐。
身前人見說不?動,只?得放手讓阿青離開,她今日若是?執意阻攔,阿青怕是?要怨恨她。
來到寢室房前,望著屋內微弱燭火,阿青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扇,刻意放軟嗓音。
“將軍,奴婢來添油燈。”
可是?隨著門扇吱呀響,屋內竟空無一人,阿青往里走了兩步,又喚了聲,“將軍?”
還是?無人應答。
被褥完好冰涼,將軍壓根沒回寢房。
*
與?此同時,公?主府內。
陶錦剛洗完漱,正抱著小貂看話本子,便聽窗外有響動,像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很小,似乎是?故意弄出來的。
陶錦視線看過去,唇角無聲翹起。
白日被趕出府的小狗,夜里又可憐兮兮的回來了,還故意弄出響動,就是?等?著她喚他呢。
她豈能這么輕易如小狗的愿。
心思又重新落在書卷上,陶錦未理窗外男人,任他眼巴巴在窗下站了一夜。
清晨時落了小雨,她洗漱完推開窗扇,只?見地面?打濕一片,唯有一處干爽的突兀。
小狗愣是?站到雨停才走啊。
這倆日把懷七支走,一方面?是?因陶錦的惡趣味,另一方面?是?她要肅清府上。既已經和小皇帝攤牌,許少良這幫人也就沒必要留著了。
白日里,許少良跪在長公?主身前,還欲祈求掙扎一番,卻被侍衛直接捂嘴押了下去。
后院那些?個皇帝送來的男寵亦然,皆被陶錦押入詔獄,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至于小皇帝后續會如何處置他們,她便懶得管了。
月苑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唯剩幾個無辜的男寵跪在地上一臉驚恐,不?知發生了何事。
竹云過去安撫,言此事已了,繼而又敲打幾句,叫他們老老實實的,莫起不?該有的心思。
許少良犯事離府,后宅的唯一掌事只?剩竹云,幾人立刻表忠心,稱自己不?會爭寵鬧事,只?會安心在公?主府,直到被送走。
公?主府依舊是?那個公?主府,只?是?里面?少了一批人,又填補上一批人。小皇帝未有異議,也未再試圖安插人進來,默認了這一切的發生。
做完這些?,已是?五日過后。
這五日來,懷七就同窗下靈一樣,入夜便刷新。
這五日來,懷七度日如年,他白日回將軍府,夜里來公?主府。沒有小姐的應允,他不?敢進屋,只?能獨身藏于陰影里,期盼聽見小姐喚他的動靜。
只?是?每次都失望而歸。
小姐不?會再喚他了。
秋風蕭瑟,懷七藏匿于窗外樹上,月色透過稀疏枝葉落在地面?,他的視線看向向那半敞的窗扇。
如此情景,總讓他想起九年前。
行?宮那夜,小姐初次問他,可愿坐真?謠言,以色事她。
冷淡的暗衛情緒初次失控,一個人躲在院子里的樹上,心跳加速了整夜,那夜月色也同今夜一般皎潔。
那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可他回想起,卻總覺得沒過多久。為何時間會如此快呢,人生又能有幾個九年。
咚咚—
指甲輕叩桌面?的聲音響起,懷七心跳滯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窗沿。
小姐竟喚了他。
心頭涌上狂喜,懷七足尖輕點。
*
屋內,陶錦看著跪在身前的男人。
雖然已經習慣,可還是?覺得神奇,這么多年小狗還是?神出鬼沒的,和隨機刷新的NPC一樣。
“小姐。”男人開口,眼巴巴的望著。
陶錦拿出尊銀白酒盞,慢聲道:“好歹也是?一個將軍,天天半夜不?睡覺,跑來公?主府蹲著,若叫旁人知曉,該如何看你。”
“屬下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懷七答的急切,眸色思念,“屬下只?在乎小姐。”
小狗表白。
許久沒聽了,再聽還是?只?想*到他崩潰,等?聲音嘶啞哽咽,眼角泛著緋色時再說這種話,聽起來會比現?在帶感許多。
將盞中酒斟滿,陶錦瞥向男人,“我還未問過你,你酒量如何?”
說來慚愧,認識小狗這么多年,她還沒啃過醉酒失態的小狗。
懷七聽著小姐的話,愣了愣,不?確定的答,“回小姐,屬下酒量尚可。”
陶錦直接問,“尚可是?指喝幾壺能醉?”
她還記得游湖那夜,她喝了一壺便醉過去,當時還灌了小狗一壺半的酒,然后把他忘在船頭,讓他胃疼了一宿。
見小姐指尖點了點推,懷七聽話的膝行?過來,言語有些?猶豫,“不?用內力逼出,或許八、九壺能醉。”
“或許?”陶錦斜睨一眼。
“回小姐,屬下已許多年未飲過酒,上次喝醉還是?在少時。”說罷,懷七喉結滾動,臉頰悄悄貼近她腿旁,認真?道:“若小姐想要屬下喝醉,屬下現?在便可。”
他看起來超期待的。
“好哇。”陶錦忽而綻放笑意,“那你酒品如何,不?會喝多了罵街吧。”
懷七立刻否認,“不?會,屬下會很乖的。”
聽著這句話,陶錦笑意愈發幽深,她可太?期待喝多的小狗了。
“喝了。”她將手中杯盞遞過去。
“是?。”懷七接過欲飲,可當杯盞貼到唇時,手頓住一瞬。
酒中有藥。
那抹停頓轉瞬即逝,饒是?男人嗅出來了,也抬手將酒飲下,不?曾猶豫片刻。
“小姐。”懷七雙手舉盞,他張開嘴,吐出舌尖給小姐看,自己并未將酒藏于口腔內。
陶錦瞇了瞇眸子,“不?問問我是?什么藥嗎?”
“小姐所?賜,無論良藥毒藥皆是?一樣的。”
這個對話,九年前也發生過一模一樣的,不?同的是?,如今的懷七又補充一句。
“就算是?砒霜,屬下甘之如飴。”
指腹輕撫小狗臉頰,陶錦語氣?溫柔哄誘,“乖狗狗,記住你現?在的話。”
因為明日早上起來,懷七或許便是?另一副面?容了。
是?的,酒中便是?那能令人短暫失憶的藥。
經過李還的加工,藥效應恰好能維持八、九日,就是?不?知具體會遺忘到何種地步。
藥效起的很快,杯盞摔落在地,陶錦抬手攬住昏迷的男人,失去意識前,小狗仍在眼巴巴的望著她。
不?知為何,那眼神看起來有些?難過。
他不?會真?以為他喝的是?毒藥吧。
陶錦抬手按下機關?,床榻后的屏風緩緩打開,露出那間她精心打造的暗室。
第59章 第 59 章
腦中嗡聲?刺耳, 像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覺,醒來后頭腦昏沉不已。
被束在刑架上的男人?指尖微動?,寂靜暗室里, 有鐵鏈摩擦的聲?音輕響起。
他被困住了。
這是懷七清醒后意?識到的第一件事,他被銬在一處十字刑架上, 入目漆黑一片,眼?前被蒙了黑布。
暗衛的本能使男人?保持緘默,不被人?發覺異樣,腦中飛速回憶著昏迷前發生的事。
是出任務時失敗被捉了嗎。
不對, 他早已不再是外府暗衛, 他如今只是小姐一人?的貼身暗衛。
小姐對, 小姐昨夜還令他去買糕點呢。小姐纏綿病榻已久,這段時日總是沒胃口, 難得說想吃云片糕, 他是要去買糕點的。
是在路上遇到了仇家?埋伏嗎。
懷七竭力?回想, 腦內卻?刺痛一片。他完全記不起昏迷前發生的事, 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被困在這處的。一旦試圖回憶,便頭疼欲裂,只有一些支零破碎的片段閃過。
滴答——
有水滴滴落的聲?音響起。
他耳尖一動?,不再試圖回憶,而是屏住呼吸安靜聽著,試圖分辨這是何處。
可?惜, 除了那幾聲?水滴聲?外, 懷七再沒聽見任何動?靜,連風聲?也沒有, 此處寂靜到只有他的心跳。
綁他那個人?不在。
在意?識到這點后,懷七偏過頭, 利用?身后刑架將眼?上所縛布條蹭掉,所幸勒的不緊,他很快恢復視線。
屋內沒有燭火,唯有墻壁上鑲嵌的幾顆明?珠發出微弱光亮,但這足夠他看清四周。
與他預料中一樣,這是一處昏暗封閉的刑房。他處于房間中央,周遭與墻上擺著很多刑具,還有一些造型怪異的桌椅道具。身前房梁上懸掛著幾道鐵鏈,長度曳地又被拉起,與他身上的鏈子?正?是同一道。
懷七快速掃過,最終將視線落在發出滴水聲?的角落,發覺那是一處盛滿水的浴桶,桶沿有處浸濕的帕子?,正?是它在滴水。
為何刑房會有浴桶,奇怪的念頭的心底一閃而過。
懷七沒多思量,他指尖微動?,試圖將常年藏于袖中的透骨針摸出,可?是下一瞬便僵住動?作。
且不說袖中,他渾身上下竟都沒有暗器與匕首。
但真正?令懷七心下一涼的是,他四肢軟而無力?,絲毫無法運轉內力?,更無法用?內力?震開鐵鏈逃離。
此人?顯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僅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他綁來,還被喂了散功之藥。
就在此時,身前暗門緩緩打開。
懷七抬目,隨著日光灑進昏暗室內,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她衣著華貴,發上步搖隨著走動?輕晃,容貌生的艷美,一雙鳳眸瞧著他,眸中帶著幾分探究好奇。
當懷七看清對方容貌時,心間莫名一顫,一股莫大?的酸楚席卷而來,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不知這種情緒因何而來,只得生生壓下,黑瞳警惕的盯著對方。
并非是他所想的仇家?,他不認識眼?前的女人?。
卻?莫名覺得熟悉。
暗門關?閉,屋內再度恢復昏暗。
陶錦走到懷七身前,看著男人?陌生又警惕的視線,口中輕嘖兩?聲?,小狗翻臉了,看來藥確實是有用?。
她抬手,指腹欲觸男人?臉頰,卻?被他偏頭躲過,看起來很是厭惡。
手中落空,陶錦絲毫不生氣,反而興致更濃郁,聲?音都含著笑意?。
“怎么,又恨起我了。”
聽聞此話,懷七眉頭蹙緊,兩?人?視線相對,他向看她的視線冰冷而陌生。
“你是何人??”男人?終于開口,聲?音冷漠。
意?料之外的話,陶錦頓住一瞬,眼?眸微微瞪大?,驚詫道:“你不認識我了?”
不是吧,這是把小狗的記憶篡到哪年了,竟然連長公主都不記得了。
懷七觀察著身前女人?,她的反應不似裝出來的,看對方的神情顯然是認識自己,可?是他卻?不記得她是誰。
只要回想,腦中疼痛便潮水般涌來,一波接一波。
眉宇蹙緊,他再度開口,“我該認識你?”
“是啊。”陶錦點頭,神情分外自然,“我們可?是一起睡過覺的關?系,你當然該認識我。”
說著,她目光曖昧流連,掌心更是直接落在男人?勁瘦腰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讓她摸臉,腰身總可?以吧。
“滾開!”男人眸底瞬間升起殺意?,反應異常激烈,奈何他腰身也被捆著刑架上,想躲也躲不掉。
見他掙扎的實在厲害,陶錦只得松開,轉而拍了男人?臀一掌,口中話語更是過分,“滾開?你昨夜還在哭著求我*你,今日睜眼?就把我忘了,暗衛這種東西,果然是翻臉無情啊。”
鐵鏈被掙扎的嘩嘩作響,懷七被氣的瞳孔顫抖,語氣更是陰狠,“你究竟是誰。若再敢胡言亂語,我割了你的舌頭。”
本就是尸山血海里走出的男人,配上他周身不遮掩的殺意?,這句話確實很有威脅感,若是小孩子?,怕是要被嚇得睡不著覺。
但是陶錦看著,只覺得很帶感。
膽子?大?了,她的舌頭也敢割。
只希望懷七有骨氣一些,記住這句話,別又在恢復記憶后和小狗一樣,小心翼翼的到處舔她。
陶錦笑意?幽深,她湊過去,“你好好想想,當真不認得我是誰?”
與女人?視線相對的剎那,懷七眸底閃過一絲痛苦困惑,很快又被憤怒殺意?取代。無論此人?是誰,敢綁了他說這些污言穢語,她皆活不了。
“你到底是誰。”他壓低聲?音開口。
見懷七真不記得,陶錦試探著問,“那你可?還記得青州郡主是誰?”
別是下的藥太?猛,直接將懷七的記憶停在認識她之前。
好在提到‘青州郡主’四字時,懷七反應明?顯有波動?。陶錦松了口氣,還記得她是誰就好,還沒等她想出什么威脅的法子?,男人?的聲?音又響起,眼?眸死死盯著她。
“你將小姐如何了?!”
這世上有本事悄無聲?息迷暈他的人?不多,眼?前這個女人?既能做到,那小姐呢。
暗衛的本能告訴他應保持理智,可?事及小姐,懷七總是無法克制。小姐還在等他買云片糕回去,他夜里還要去寺廟祈禱。
小姐若是出了事,眼?前之人?碎尸萬段都不足惜。
陶錦又想到一件事,她不答反問,“你先告訴我,如今是何年何月?”
懷七的記憶很明?顯停在與郡主在一起的那兩?年多,就是不知具體是哪個階段。
“你此話何意??”懷七目光冷如薄刃,“你到底將小姐如何了。”
男人?邊說邊物色著可?以打開他身上鎖鏈的尖銳物品,目光不動?聲?色掃過,最終落在身前女人?的發上。
金簪尖銳,正?適合做武器。
“我沒將她如何,她好著呢。”陶錦敷衍幾句,又哄誘道,“你只要告訴我,今日是何年月,我便放你去見她,如何。”
縱使知曉身前女人?或許是在騙他,可?他還是答了潛意?識中的答案,只是在開口時,額角又泛起刺痛,太?陽穴一跳一跳的,似在提醒他有什么不對。
陶錦挑眉,好家?伙,竟是她死前一個月。
懷七低聲?提醒,“你該放了我。”
陶錦挑眉,裝作很驚訝的模樣,“憑什么,我有說過要放了你的話嗎?”
男人?面上沒有太?意?外的神情,那雙漂亮的黑眸帶著無盡的冷漠,右手悄無聲?息的掙扎,“你將我綁來,到底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陶錦低喃一遍,她盯著男人?的眼?,忽而笑了笑。分明?是同一個人?,但小狗如今的模樣,就很能激起她的興趣。
她抬起手,不由分說地掐住男人?下顎,嘲弄著開口,“自然是意?欲*到你崩潰,對我磕頭求饒。”
此言一出,室內寂靜一片,似乎連溫度都降了些。
懷七安靜的看著她,目光似從寒冰尸體中拔出的利刃,還帶著血腥,看她的視線同看一個死人?無異。
她太?知道說什么會挑起小狗的情緒了。雖然是負面的情緒。
她已提前喂了男人?軟骨散,又封了他內力?,要不然憑他這種恢復武功的全盛狀態,她如何都按不住這只瘋狗的。
陶錦拿起一個小皮拍,拍了拍小狗的臉,看見他臉頰泛起緋色才放過。
不疼,但羞辱意?味極其?強烈。
她笑笑道:“郡主她已經很久沒碰過你了吧。”
在她記憶里,她最后那幾個月從未碰小狗,偶爾想看就是小狗自己表演。
懷七神情驟變,目光沉下來,他與小姐這種隱秘,她是如何知道的。
讀懂小狗的表情含義,她繼續說,“懷疑我為什么知道?那當然是因為你所求不滿,才出來尋我啊。”
陶錦眉眼?含笑,薄唇輕吐,“不是嘛,小賤狗。”
平日罵他,他會難過低頭,將萬般委屈藏在心底,還同以往一般緘默小心的伺候她。
今日罵他,他果然很生氣,眼?底寒光乍現,殺意?四起。
看的陶錦很是過癮。
時間只有幾日,難得的強制返場,自然不能循序漸進。
拋去種種,她直接進入正?題。
就是小狗有些難壓,鐵鏈掙扎的聲?音不絕于耳,還有他嘴里那些不太?好聽的話。
陶錦正?垂目扯他腰帶,倏而覺得發上一松,發絲竟散落下來。
她驚訝抬目,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懷七右手不知何時從束架上掙脫,狠厲扼住她脖頸,帶著硬繭的指腹壓著命門。
好家?伙,失憶一遭,還惦記著掐死她。
窒息感瞬間襲來,只見男人?口中銜著她的金簪,不知是要殺她,還是要用?它來解開枷鎖。
陶錦掰著他的手,男人?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手中力?道反而更重。
沒過多猶豫,陶錦抬腳便踹向他臍下,無論何時,面對成年男性,快捷有效的攻擊方式只有那一種。
果然,男人?痛苦悶哼一聲?,身軀忍不住躬起,趁著他吃痛卸力?的瞬間,陶錦掙開束縛,抬手狠狠甩了小狗一巴掌,并且不忘將他口中的金簪抽走。
大?意?了。
陶錦本以為自己做了萬全準備,卻?還是低估了小狗的武力?值。
誰能想到捆的這么結實,他竟然還能掙脫開束縛呢,幸而因軟骨散的作用?,他手上力?道比尋常小許多。
防止懷七再掙扎,她毫不猶豫拿出透骨針,可?憐的小狗還沒緩過來,便又挨了一針。
莫大?疼痛席卷,這下莫說反抗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見男人?臉色肉眼?可?見的失血慘白,陶錦上前欲將他重新捆住,抬起小狗右手時才發現,他食指與小指的指側皆已磨破見肉,血色沿著指尖滴落,瞧著十分凄慘可?憐。
他是生生將右手從鎖鏈里扯出來的。幸而她捆的不算緊,不然男人?的手腕怕是會脫臼。
不愧是他啊,對自己這么狠。
心疼一閃而過,陶錦再度用?鎖鏈將他右手綁起,再抬眸時,發覺男人?額角已生出層細密冷汗。
“你到底要做什么。”男人?聲?音有些顫抖。
“你記性不好嗎,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陶錦慢聲?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看著懷七逐漸狠絕的神情,愈看愈覺得可?愛。
又見他還微躬著身子?,想來還是沒緩過來,陶錦沉默幾瞬,溫聲?開口,“疼了吧,莫怕,揉揉便好了。”
應該沒事的,她力?道不算大?。
可?惜,她難得的溫柔,如今的懷七并不買賬。鐵鏈聲?再度響起,他目眥欲裂,眸中恨意?無邊。
“滾!別碰我!”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著。
“你會后悔的。”陶錦順遂小狗的愿松開手,笑意?幽深,“你乖乖的,七日之后我自會放你離開,就怕到時你會跪著求我別趕你走。”
心頭恨意?似火燒起,懷七盯著身前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會求她。
他現在要回到小姐身邊。
懷七幾次運轉內力?,試圖沖破藥效桎梏,可?只是徒勞而已。
為了以防萬一,陶錦拿來個金屬物件,掐著男人?下顎,緩慢且強硬的塞進他口中。那是一種類似開口器的東西,隨著螺絲擰緊,會讓他無法閉合嘴。
用?來喂藥正?好。
懷七現在的狀態是暴躁瘋犬,萬事還是謹慎些好,別再給她一口。
小狗的牙口可?是非常不錯的。
陶錦拿出軟骨散所制的藥丸,雙指捏著塞到小狗口內,指尖一懟,藥丸便被塞到喉腔內。
沒給小狗吐出來的機會,她忽略男人?恨海滔天的目光,另一只手捏著男人?的喉嚨,沿著喉結一下下捋著。
很好,藥丸果然順下去了。
這個方法還是她以前刷視頻時,看獸醫給狗喂藥的手法。
做完這些,陶錦才拿出透骨針,她當著懷七的面將針放到一旁的盒子?里。
男人?目光跟著瞧來,在看見盒中有他的匕首時,眼?眸死死盯著,還欲再次掙脫鐐銬。
再回到懷七身前時,陶錦的耐心已經消耗許多。
她說,“只有七、八天,你方才已經浪費兩?刻鐘了。”
懷七尚不明?白此話何意?,便見女人?走到身前一處半人?高的鐵樁旁,指尖輕撥,伴隨著噠噠兩?聲?,他只覺得身上驟然一松。
他竟從刑架上被松開。
男人?踉蹌跪地,還未來得及有下步動?作,便聽沉重的鎖鏈聲?響起。
不是他發出的,而是身前的鐵樁發出的。
詭譎的機關?轉動?,懷七瞪大?雙眼?,面上難得流露出茫然,他還欲掙扎逃離,可?人?怎么能敵得過機關?呢。
從手腕開始,男人?硬生生被機器扯起,懸于房梁之下,只有半只腳能堪堪踩住地面,狼狽又費力?。
不愧是花了大?手筆的機關?,和話本子?的描述一模一樣誒。
欣賞著這一幕,陶錦眸中終于露出滿意?的情緒。
第60章 第 60 章
陶錦走?上前, 拿起一條鐵鏈縛在小狗的?左腿膝窩處,他不明所以,可還是拼命掙扎著。
可惜, 礙于藥效,男人?那點微弱的?掙扎可以直接忽略。
做完最后一步, 陶錦后退兩步,掌心放在鐵樁上,撥動最后一個機關。
隨著悶沉的?聲音響起,膝窩處的?鐵鏈收緊, 懷七左腿被抬起, 擺出一個極其難以言喻的?姿勢。
男人?口中器物尚未被取下, 有口涎順著唇角淌下,他不死心的?掙扎著, 那雙寒潭般的?黑眸冷冷凝著她, 束在腦后的?黑發有些散亂, 模樣很?是誘人?。
嘖嘖。
陶錦欣賞夠了, 這才從盒子里取出匕首。熟悉又古樸,正是懷七多年慣用的?那把。
看見自己的?武器被女人?把玩,懷七眸色霎變,奈何?無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看著女人?握著匕首走?向自己。
鋒利匕首貼近胸膛時,懷七腦中的?第一反應是。
終于要殺了他嗎。
不知為?何?, 他心尖無故翻涌起落寞情緒, 并未是畏懼死亡,只是覺得酸澀難過。
懷七不知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只能歸咎于對小姐的?思念,他要盡快回去, 小姐還在府上等著他呢。
剛才匆忙,懷七如今才意識到女人?的?話有漏洞,王府侍衛那般多,她就算再有實力,也不可能平白將小姐掠走?。
只能是他在買糕點的?路上被伏擊。
在猜到小姐許是沒事后,他心底松了口氣。
陶錦觀察小狗,短短幾瞬,竟從他眼神?中看見兩三?種情緒。
也不知小狗腦補什么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湊近,將匕首貼近他唇旁,“還惦記著割掉我的?舌頭嗎。”
玩心忽起,陶錦將尖刃放進男人?口中,輕輕壓住他舌尖,含笑威脅,“別亂動,舌頭被割掉可就不好?看了。”
懷七看向她,神?情冷的?可怕。
真的?很?澀氣。陶錦忽然?便想給男人?打個舌釘。
她也確實這么干了。
收起匕首,陶錦動作很?快,她將銀針用烈酒浸泡,又放在點燃的?紅燭上炙烤。最后,她拿起鑷子。
小狗神?情依舊警惕,絲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么。
直到鑷子夾住他的?舌尖,看著銀針靠近,懷七神?情有一瞬滯住。
是針刑。
可是為?何?是從舌頭開口,她要將他的?舌頭捅穿嗎。
他不懼嚴刑拷打,這個人?顯然?選錯了路。
“莫怕,會好?看的?。”陶錦安慰著小狗,動作不曾猶豫。
她的?一切都做的?很?容易,就像是寵物醫生面對打了麻藥的?小狗,它只能眼睜睜面對,絲毫沒有力氣反抗。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陶錦從盒里挑挑揀揀,拿出一個銀色的?碎水晶釘。
很?合適
從遠處看還有碎光閃爍。
但懷七顯然?不這么覺得,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不理解她的?舉動,表情像極了麻藥勁還沒過的?小狗。
“疼了吧。”陶錦揉揉小狗的?臉,臉頰湊過去,輕吹傷處。
出了些血,但是還好?。
鐵鏈摩擦的?聲音響起,男人?拼力往后靠去,口中有模糊不清的?聲音響起,陶錦努力聽?了半晌才聽?出來。
懷七在罵她。
瘋子。
“瘋子?莫裝的?這么無辜,你也不是第一次被穿了。”陶錦說著,手中匕首割開他衣襟,“不是嗎。”
她剛說完,低頭一看便愣住。
又大意了。
小狗怎么沒戴。
“你怎么摘了。”她蹙眉問。
懷七氣的?渾身發抖,聽?聞此話,他下意識低頭看,而后也是一愣。
小姐賞賜給他的?東西呢,那副銀色的?小釘。
腦中忽而有片段一閃而過,山林、霧色,詭夢,可是一旦試圖抓住,便又是無盡疼痛。
他窒住呼吸,拼命去回想,可最終只是痛苦的?闔上眼眸。
陶錦不知懷七痛苦的?根源,只以為?他是覺得屈辱,于是抬手割破更多衣衫。
鐵鏈聲不絕于耳,男人?肌肉繃的?很?緊,看起來甚至比從青州綁來那次更為?痛苦。
但她很?爽。
陶錦中間?調試了好?幾次機器,特別有意思。
見小狗兩個手腕皆被磨出血,陶錦環著他,貼過去呢喃輕語,“我勸你省省力氣,這樣下去,吃苦的?只有你自己。”
懷七睜開眼,眸色含著痛苦與恨意,這種神?情太熟悉了,陶錦只和他對視一眼,目光便落在那顆碎水晶上。
不是小狗的?痛苦不好?看,而是亮晶晶的?東西實在吸引人?。被水色一潤,瞧著璀璨惹眼了。
恢復武功的男人身體素質確實強的可怕,折騰了兩個時辰,他竟然?還未暈死過去,也未發燒,只是低垂著腦袋,黑發遮擋住他的神情,看起來半死不活的?。
陶錦過足了癮,終于放過小狗,調試機器將他放下。
男人?實在無力站立,他趴在地上,胸膛大幅度的?起伏,身上衣衫被刀割的破破爛爛,破損的?手腕撐在地上,試圖借力爬起來。
反復幾次,下場皆是摔跌到地上。
忽略他身上曖昧的?痕跡,這是一幅很?感?人?又勵志的?畫面。
陶錦蹲在他身前,抬手將男人?眼前的?發絲撥開,隨即頓住指尖。
小狗哭了。
男人?眼尾泛紅濕潤,眼眶有水色打轉,黑瞳凝著她的?臉不斷顫抖。當然?,若是忽略他眸中濃烈殺意與眼眶內的?紅血絲,這確實很?像平時他被*到崩潰后的?模樣。
陶錦指腹溫柔地撫過他濡濕眼睫,細密睫羽小刷子一般顫顫,令她指腹有些癢意。
雖知小狗這次是被氣的?,她還是低聲喃,“怎么每次都哭呢。”
陶錦只是感?慨,殊不知小狗在聽?見‘每次’二字時,身軀僵住片刻,黑眸緊緊盯著她。
他是第一次見身前的?女人?,亦是第一次被羞辱,怎可能有‘每次’之說。
陶錦指腹一點點撫過男人?臉頰,最終落在他口中器物上,兩個時辰,也該摘下來了。
隨著擴口器拿下,懷七仍保持著張嘴的?姿勢,只因?時間?太久,他暫時合不上口。
陶錦垂眸看器具表面,已經有一排很?淺的?小狗牙印了,這是有多恨她呀,才能將這種金屬咬出牙印。
“力氣挺大。”她夸了一句。
陶錦轉身取了藥粉,指尖沾了點,欲涂到他舌上。
開始前,她瞇起眼眸威脅,“你若敢咬我,我便殺了她。”
見男人?睫羽顫抖,她掐住小狗下顎,這才伸手。
水晶亮澤被藥粉遮掩,男人?甩開她的?手,說話還不太利索,“殺我隨意。小姐身在王府,你進不去的?。”
說話時,男人?的?指尖緊緊摳著地面,手背因?太過用力而隆起筋骨,他遠沒有看上去這么平靜。
陶錦只是笑笑,“玩還沒玩夠,我可舍不得殺你。再者,誰同你說她身在王府了?”
當著男人?的?面,陶錦起身從盒子拿出一物,正是那個許久未用的?桃木小劍。
按照懷七現存的?記憶時間?線,他肯定記得這個小掛件,這可是她每日掛在床頭的?。
果不其然?,在看見桃木劍的?瞬間?,懷七瞳孔驟縮,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竟撐起身子,一把從陶錦手中奪過桃木劍。
“此物你從何?而來?!”他啞聲質問,難以置信。
陶錦答的?輕易,“自然?是她床頭。”
顫著指尖,懷七反復確認了許多遍,這就是他在寺廟求來那把,他不可能記錯的?。
“如何?,這下信了嗎。”
這兩個時辰發生了太多事,男人?愣愣搖頭,看起來已有些崩潰失神?,他握著桃木劍,唇角翕動半晌。
毫無征兆的?,有淚落下來。
陶錦愣了愣,這怎么還忽然?哭了。
男人?緩慢又僵硬的?轉過頭,鐵鏈隨著動作輕響,閃爍著淚的?雙眼望向她,他終于開口。
“要殺要剮我隨你,放過小姐。”
小狗語氣詭異的?平靜,因?那顆碎水晶的?緣由?,說話聲音還有些含糊不清,可憐的?緊。
相比第一次的?強取豪奪劇本,這次懷七的?反應明顯不太一樣。
因?覺得郡主尚在人?世,所以愿意獻祭自己,換取郡主安全。
“放過她也可以。”陶錦指了指旁邊那個矮臺,“上去,跪著。”
懷七沒有動,而是啞聲開口,“先讓我見一眼小姐。”
喲,小狗還學聰明了。
陶錦笑意不減,扯著鎖鏈便將男人?往門口拖拽,“好?哇,她就在外面,現在我就帶你去見她。”
懷七狼狽跟上,直到停止暗室門口時,他忽而停下爬行,不愿再挪一步。
陶錦回身瞧著,忽而嗤笑一聲,“方才叫囂著要見她,到門口又不敢了。怎么,害怕被她知道你被別人?玩透了嗎?”
懷七遮著自己,“給我一件衣服。”
“你不是穿著衣服呢。”陶錦開口,雖然?不太蔽體。
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懷七方才經歷過多暴力的?對待。誠如這個女人?所言,懷七不敢以這種姿態去見小姐,他害怕那個場景,更怕見到小姐失望的?眼神?。
即便不是他自愿的?,可在事情發生時,懷七便絕望知曉,他回不去了。
無論是小姐身邊,還是外府。
若小姐真在這里,他會將小姐送回去,然?后和這個女人?同歸于盡。
陶錦蹲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臉頰,“懷七,莫要又當又立,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如此了。”
“不可能。”懷七否認的?極快,語氣終于波動。
他與眼前的?女人?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可是為?什么,她會知曉他與小姐的?事。甚至,用一樣的?方式對待他。
“你到底是誰?”他顫聲問。
腦海掀起模糊回憶,疼的?他身軀輕顫,懷七執拗地盯著對方,試圖從她面上看出什么。
但只是徒勞而已。
李還說過,若服藥之人?執念強烈,興許會在夢中提前想起些回憶,但都是不完整的?片段,只有最后服下解藥睡上一覺,他才會原原本本的?想起來。
“我是誰,你幾日后會知曉的?。”
懷七最終還是沒勇氣出房間?,他被扯到矮臺之上,跪趴著,雙手被束在后腰,臉頰貼著冰涼的?臺面。
最后,陶錦將他翻過身時,發現他早已處于半暈厥的?狀態。
她松開束縛,看著小狗磨破血肉的?手腕,好?心上了藥粉,又捆緊一些,確保小狗不會再次掙脫后,這才離開暗室。
房門被關閉。
男人?睜開眼,眸底死寂一片。
他強撐著站起身,奈何?身上酸軟無力,沒走?兩步便跌跪在地,只能爬向暗室角落的?盒子。里面有他的?匕首與透骨針,只要拿到,他便有辦法脫身。
鎖鏈繃緊,他停在盒子十?步外,再無法前進分毫。
是那女人?刻意算好?的?距離,讓他心存希望,又讓他陷入絕望。
懷七也終于知曉,為?何?刑室里會有浴桶的?存在。
浸泡在冰冷的?水中,男人?忽而覺得有些不對,他眨了眨眼,終于意識到是哪里不對。
指尖摩挲上脖頸,他喉結滾動,一把扯掉脖頸上的?異物。
一方拇指大小的?銀牌,正面刻‘懷七’,反面刻‘暗犬’。
懷七握著項鏈,再次陷入怔愣,他完全不記得這個東西是何?時戴在他脖子上的?。
是小姐的?賞賜嗎。
他不記得了。
水面漾起漣漪,懷七緊緊握著項鏈大口喘息,已經記不清第多少次,只要他試圖回憶過往,便有一股莫名的?刺痛阻止。
暗衛的?本能使他覺得不對勁。這種想法在發覺自己身上多了許多傷疤時達到了頂峰。
他好?像平白無故丟了一段記憶,不僅不記得項鏈是從何?來的?,甚至不記得身上的?傷疤來源。
那小姐呢,小姐是否會有危險。
懷七試圖用銀牌撬開鎖鏈,直到銀牌扭曲,鎖鏈仍完好?無損。
暗室里分不清白天黑夜,強撐的?精神?被藥效擊潰,懷七濕漉漉的?起身,他出不去,只能抱著殘破的?衣衫,蜷縮在一處角落里,就這么沉沉睡去。
夢里也不安生,眉宇始終蹙起。
凄慘又可憐。
*
隔著一道暗門,陶錦依偎在床榻上,正握著話本子尋找一些新的?靈感?。
夜色已晚,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是翌日中午。
處理完雜事,她還未來得及去看小狗,竹云便急匆匆來尋她。
看著神?情復雜的?男人?,她問,“何?事?”
竹云正色道:“殿下,懷七將軍不見了。”
這幾日懷七白天一直在將軍府上,只有夜里才會離開,將軍府的?人?心知肚明,對于將軍夜里失蹤的?事全當不知曉。
按照習慣,懷七將軍早該在清晨歸來。可將軍府的?人?左等右等,整整一個日夜過去也沒見到將軍,府上還有修繕的?事宜等著將軍定奪,這才派人?來公主府旁敲側擊,詢問將軍這兩天是否宿在公主府內。
竹云這兩天并沒有看見懷七,可他也不敢定奪,只得來問問殿下。
畢竟那男人?神?出鬼沒,就算夜里來過,他也是不知曉的?。
竹云小心詢問,“殿下,可要派人?去尋懷七將軍?”
聽?完竹云所言,陶錦不動聲色瞥過暗室的?門,“告訴將軍府的?人?,不必等他定奪,修繕一切從簡便可。”
聽?聞此話,竹云心中了然?,也終于松了口氣。
看來殿下果然?知曉將軍去處。
竹云離開后,陶錦再度進了暗室,還給小狗拿了些食物。
她進去時,男人?正醒著,他身上遮蓋著殘破衣衫,坐在邊緣看著她。
才一夜過去,他臉色憔悴許多。
她將食物餐盤放在地上,懷七卻看也未看,黑眸始終落在她身上。
昨夜夢里,懷七夢到了許多事,可是隔著一層霧,如何?也看不清。
但是他無比確信,夢里,有眼前這個女人?。
“你到底是誰?”他又問一遍。
陶錦未答,反而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她的?信,想看嗎。”
懷七黑眸亮了一瞬,顯然?是期待的?。
陶錦冷笑一聲,將自己寫的?信拍到懷七臉上。信上是她的?字跡,童叟無欺,保證懷七看完會心碎一整日。
信上沒什么特別的?,只是說她嫌惡他被別人?玩過,將他送給了玩他那個人?。
兩個馬甲身份隨時切換,用來逗小狗真的?好?玩。
她眼睜睜看著懷七的?神?情從期待,再到無措,最后絕望。他沒有崩潰流淚,更沒有歇斯底里,只是木然?的?坐著。
“如何?,現在信了嗎?”
暗室分明昏暗,可卻晃得他眼睛發疼,懷七想說什么,可是胸腔似被巨石壓住,一句話都說不出。
“讓我……”一整日沒喝水,他聲音沙啞難聽?,舌尖瞧著有些腫了,“讓我見小姐一面。”
“我昨日給過你機會,你沒抓住。”陶錦站起身,好?心給小狗取來水壺,“她早已走?了,你見不到她了。”
男人?本來很?沉默,卻在她靠近時暴起,手中暗器直奔她眼上襲來。
陶錦躲過去,下意識將水潑在男人?面上,將他按在地上。
在看清懷七手中那不成型的?銀牌時,陶錦神?情變了一瞬,她將東西奪過來,抬膝壓在小狗后腰上,又按住小狗的?脖頸,沉下語氣開口。
“我賞你的?東西也敢毀,往后莫想再讓我賞你什么。”
知道小狗處于失憶狀態,可陶錦就喜歡為?難他。
想到懷七醒來后萬分后悔的?模樣,她就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