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201:萬丈深淵
云居久理并不想要殺人,但是在遇到松田陣平之前,她召集了梅澤一見他們又籌備了很多走私的武器本身就是打算在合適的時間干脆利落的解決掉目標人物。
在日本,因為一些政治階層的人行為處事很多時候過于偏激。
再加上某種程度上對危險管制的放松,很容易出現自制槍支或者其他什么危險物品暗殺高層人物的事情。
那個時候云居久理的想法也很簡單。
如果喜多結一郎死了,她就帶著心鬼侑他們回美國。
那邊的人因為她爸爸的緣故,會接納她的。
從此時此刻FBI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來,云居久理的猜測沒錯。
雖然那是她很小時后的記憶,但是印象當中,爸爸在羅定娜那邊的身份還挺高的,可是凡事都有意外。
對云居久理來說,她的意外叫松田陣平。
她——不想要離開這里了。
因為在摩天輪上發生爆炸導致失憶,而讓這件事被拖延到了現在。
現在繼續執行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不管是借著組織的手讓長河下生死亡,作為在現場的自己不管怎么樣都會被當成嫌疑人被逮捕。
到時候她對任何詢問都保持著沉默狀態,一直持續到送檢上法庭,然后和檢察廳來一場真正明面上的針鋒相對,她可以為自己自辯。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太大膽,但是目前來看是最直接的方式了。
在云居久理對詹姆斯說出這個計劃的時候,高塔上面的交火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本身長河下生就中了槍,身上有傷,還一心以為組織的人是來保護他的。FBI的人要一邊想辦法保護長河下生,然后還要防止組織的人找到長河下生的位置。
隨著時間的流逝。
組織那邊的人明顯也著急了。
現在和他們交火的人從裝備來看不像是日本這邊的警察,那就有可能是別的國家派來的探員。
怎么回事?
怎么會這樣?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算了。
管他呢。
先完成組織安排的任務再說。
整個塔樓上面猶如燃燒的火種,到處都彌漫著一種滾燙的混沌氣息,仿佛溫度再升溫一點點,就會燃燒熊熊烈火。
從西南方向的角落里突然摸上來一個纖細的人影,在模糊的視線里看不清對方是誰,只知道對方槍法很準,每一顆子弾都朝著他們的位置而來。
以為摸不清對方的身份,再加上對方精準的射擊。
這幾個奉命前來暗殺長河下生的人因為對方的集火太猛,根本沒有辦法挪動一步。
是日本公安?還是FBI?
不知道,反正來者不善。
這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準備執行下一步計劃。
就是直接引爆置放在高塔上的炸弾。
炸弾被固定在房梁上,一但啟動會立刻炸毀諸多支撐梁,然后整個高塔上面的天花板就會立刻掉落,到時候整個塔樓上面的人都會有危險。
而他們身上早就穿著離開的降落傘和攀巖繩。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
對于這幾個組織成員來說,意外就是原本一直被當做組織成員的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這里并對他們持槍相向,不僅阻礙了他們殺掉長河下生還在他們準備逃跑的時候召集了幾名日本公安將他們逮捕。
他們聽到日本公安稱呼這個男人為——諸伏警官。
*
事況緊急,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在云居久理進入塔樓突然不見蹤跡之后,就迅速做出了判斷。現場有FBI的出現,他們的目標除了組織成員之外可能也想要趁機帶走長河下生這個檢察官干部。
FBI對日本很多國家內事插手不是一次兩次了,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讓FBI撿便宜。
當機立斷。
諸伏景光做了一件讓安室透根本來不及反對的行為。
他讓安室透調集在附近的日本公安,并聲稱自己有絕對的計劃能解決在場的FBI和組織成員,并把長河下生安全帶離。
安室透想都沒想就按照他的話去做了,等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諸伏景光已經攔截住了引爆高塔上的炸弾并且準備逃跑的組織成員。
“自從上次云居小姐和紅谷升出了車禍那件事之后,組織里面的人就已經在懷疑我了,我想今天來幫忙的FBI里面應該也有他們隱藏進組織的人。沒錯,應該就是我們之前一直懷疑的萊伊。”諸伏景光對安室透說。“剛才協助我狙擊長河下生的應該就是他,他也是為了引出我們兩個人,所以才在高塔上和組織成員火拼。如果我們不出面帶走這幾個組織成員,也會被他們FBI帶走。”
這就是兩個國家探員們之間的博弈了。
各為其主,也說不上誰對誰錯。
“只是這樣的話,你的身份就瞞不住了。”安室透擔心道。
“沒關系,組織這次派來的幾個雖然是邊緣人物,但是多少也能提供一點情報。或者東用點手段策反他們幫我們做事,另外我們也可以借著長河下生這件事,對檢察廳徹底展開調查。”
但是在警視廳的人趕來之前,高塔上面發生了非常嚴重的塌方。
不是組織成員引爆,也不是公安他們,那會是誰呢?
不用想也知道,是隱藏在暗處的檢察官們。
*
組織派來的那幾個人被日本公安帶走了,當然日本公安們做事滴水不漏,外面的人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只是聯系不上這幾個人罷了。
因為身份暴露,安室透短時間內不能和諸伏景光見面,要去組織那邊多刷刷存在感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嫌疑。
而諸伏景光因為身份暴露暫時不方便出現在外面,防止被組織安排的人暗殺或者打擊報復,另外警察廳也安排了諸伏景光和這幾個被逮捕的組織邊緣成員交涉。
等到松田陣平聯系上他們的時候,長河下生已經從醫院的天臺上跳下死亡了。
而檢察官們也受到上級的指示早早在附近徘徊,巡邏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可是等到地方的時候,第一個沖進去的人傻眼了。
在現場的不是景花三信,而是一個女人。
——心鬼侑。
*
“事情就是這樣。”在電話另一頭,諸伏景光把整件事詳細講述給松田陣平的時候,還多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測。
“當時我們只帶走了組織的幾個成員,長河下生是被檢察廳帶走的。因為當時的情況緊張,沒有顧得上景花三信的位置,等我和Zero再回去找的時候,景花三信已經不見了。一開始以為他是自己跑了,但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景花三信可能是被FBI帶走了?而檢察廳那邊聯系到的所謂‘景花三信’其實是FBI偽造的?”松田陣平問。
景光“嗯”了一聲:“是的,而且這件事云居小姐應該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選擇偽裝自己失憶,一來是想要迷惑檢察廳那邊。讓檢察廳破釜沉舟對長河下生動手,當然了,她猜到檢察廳不會讓自己人動手,畢竟借刀殺人是檢察廳慣用的伎倆。所以她讓FBI偽造了景花三信的位置,另外……她偽裝自己失憶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很瘋狂,不想要讓這件事牽連到你,所以干脆借著這個機會和你拉開關系。”
松田陣平也猜到了。
想要釣到大魚就要以身為餌。
這怎么能行。
他會把她死死地看著,絕對不會讓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就算要做。
他也要和她一起。
那漆黑的深淵,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前行。
“你是一個笨蛋。”
盡管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句話,可是在云居久理醒過來之后,他總覺得云居久理在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說自己失憶了。
可是她看著他的眼神卻是滿滿的。
與她從摩天輪失憶事件剛醒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她會因為拒絕他的幫助而感覺到難過,背對著自己的時候也會抑制不住肩膀的微微顫抖;也會盡可能的躲避和他目光接觸,不管是什么都要拒絕松田陣平的冷漠和抗拒。
——“無論多少次,你失憶多少回,我都會把我們的事情一點點重復性的告訴你。云居久理,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是不分彼此的關系。”
他一次又一次鄭重地對云居久理說這句話。
不管什么時候,何時何地,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即使他們是風箏或是船帆。
都互相緊緊握住彼此。
一直前行,劈波斬浪。
而這一幕被另一個人看到的時候,心中泛起了無味交雜難以言明。
自云居久理醒過來之后,松田陣平就對她寸步不離,簡直比看犯人還要用心。可是再嚴謹的看管都會有疏漏的時候,云居久理打算故技重施,給松田陣平喂一顆安眠藥。
“帶來了嗎?”云居久理換上了方便行動的緊身衣,回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發的心鬼侑。
心鬼侑點點頭:“帶來了,還是上次那顆。”
“好,放在水里,我一會兒會讓他喝下。”云居久理整理了一下衣服。“Joy那邊跟我傳來的消息,說檢察廳提供了長河下生所在的位置,騙景花三信說是我在的位置,我到了那里恐怕只能看到長河下生的尸體。然后他們就會把我當成殺害長河下生的人逮捕,之后公安會插手調查這個案件,不會讓我的案子成為檢察廳的一言堂。”
“一定要這樣嗎?姐姐。”
一向激進的心鬼侑突然問了這句話。
云居久理回頭看她:“什么?”
“你不覺得難過嗎?你明明看起來很難過,自從你上一次失憶之后,我就感覺你比之前多了很多人情味,面對長河下生你能保證你不會心軟嗎?”
云居久理微微閉眸,然后鄭重點頭:“是的,想要重啟舊案必須要有犧牲。”
“如果你到了地方長河下生還活著怎么辦?”心鬼侑問了一個非常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云居久理沉思片刻,在黑暗看不見的位置握緊雙手:“那我會動手。今天長河下生必須死,我也必須去。他不無辜,這些年那位做了那么多臟事兒他也有份,我并不為他的死感覺愧疚。”
如果是失憶之前的云居久理說出這樣的話,心鬼侑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她從京都來到東京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清真相,報仇。
可是現在的狀況和當初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這些天在醫院里,那個警官在陪伴云居久理的每一刻,心鬼侑幾乎都在。
在暗處看著他們兩個,好像有些明白為什么姐姐會對這個警官先生真的心動了。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也知道你因為自身的緣故找了一個你認為對我而言、對你自己而言都更好的方式。”
——“沒有關系,我會給你時間,但如果跟我扯一些什么‘不記得’之類的鬼話,想要把我推開這是行不通的。到時候我會做一些瘋狂的事情,你知道的。”
那是一個即使是萬丈深淵也會陪著姐姐一起去的笨蛋。
好吧,既然是這樣的話。
“我知道了姐姐,對了,你身上的炸傷位置還沒換藥吧?那個警官還沒來,我先替你換下吧。”心鬼侑走向云居久理,從口袋里摸索著什么。
云居久理剛準備坐下,就被心鬼侑手里握著的手帕捂住嘴巴和鼻子。入口的是一股非常濃烈的藥劑味道,只是一口她就眼前迷離雙腳發軟。
心鬼侑的聲音也變得模糊。
“姐姐,由我……替你……去吧……去那……萬丈深淵……”
第202章 202:打算
長河下生死了。
從醫院的二十八層樓上,被人推下去的。
現場逮捕的那個女人叫心鬼侑,曾經是東京知名黑幫鬼心組老大的女兒。
她化妝成了醫院的護士,在迷暈了病房內的長河下生檢察官部長之后,用輪椅將對方推至天臺之后,在醫院人員發現的時候將長河下生推了下去。
原本就沸沸揚揚的時事新聞再一次被推向熱潮。
一時之間所有猜測層出不已。
排列有序的電腦前坐著很多情報分析官,他們不停地敲擊著手里的鍵盤,噼里啪啦的聲音化成一個又一個的編碼最后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共同發送給了整個大廳最中間的白色幕布。
站在幕布前的那個人就是日本法務省的國務大臣,負責維持整個日本的基本法則。
他的身邊來來回回走動著很多人,紛紛跟他匯報最近全部焦點都匯集在檢察廳上面的諸多動向。
而所有人最關心的,就是今日凌晨發生的那起檢察官部長墜樓事件。
“警方逮捕的嫌疑人名為心鬼侑,其父曾經是東京黑色勢力頭目,在十年前因為暴力拆遷事件而被逮捕,之后死于勢力內斗。”站在熒幕前的警員根據自己調查得知的情報,進行字斟句酌的分析。“心鬼侑因為受到其父親的影響,雖然在成年之后自己開了一家機械車行,但平日里還與部分市井混混為伍。據悉,目前東京在檔案的Poker組也與她有一定的關系。
不久之前,Poker組等成員因為私藏管制武器被警視廳警員逮捕,雖然心鬼侑在后續調查當中發現與這件事沒有關系被保釋出來。但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值得推敲。”
對于這個人的分析,其他警察廳的人員紛紛點頭。
在案發之后,所有人就立刻調齊了心鬼侑的檔案。
但是在所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除了他們已知道的幾個人之外,還出現了一個最近也頻頻出現在大眾視野當中一個女人的名字。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是今年剛剛步入律政行業的修習律師,想必她之前著手參與過的幾個案子,大家都有有所聽聞。比如說被翻案的千田10年前傷人事件,還有神奈川前段時間的地下拳場的死亡案。在我們的調查當中得知,云居久理和心鬼侑都曾經入駐過一個名為云居蓮花寺的地方,或許這位女律師也和心鬼侑有什么關系,還請大家注意。”
所有人一邊翻閱著自己手里的資料,一邊對熒幕前那位探員作出的分析進行勾勾畫畫。
直到秘密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位青年公安。
所有人微微怔住,看著那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年輕公安。有的人認出了對方,還有些詫異的停止了自己手上的工作。
諸伏景光繞過中間的樓梯徑直走到大熒幕前,從容地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型u盤插入到分析電腦內。
有的人是知道他的秘密任務的,對于他的突然出現表示詫異。
“諸伏警官,您怎么……”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里,我想可能有一些同僚還不認識我,在兩年前,我因為一些事情被遣派到進行另一項工作。為了完成那份工作,抹除掉了我在公安的資料。但是因為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警察廳公安部上級領導暫時終止了我的任務,并且——”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工作。
無數雙眼睛落到了諸伏景光的身上。
這位年輕的公安漫不經心的按下面前的鼠標,調出一份秘密文檔,在讀取的時候,所有人看著屏幕上面逐漸疊滿的藍條,聽到諸伏景光說了這句話。
“將由我帶領諸位,代表警察廳全權調查長河下生部長的墜樓事件。”
*
諸伏景光的任務終止這件事,安室透是知道的。
在塔樓上發生的狙擊事件,已經讓諸伏景光和安室透的身份都快要藏不住了。
他們兩個人加入組織的時間不長,得到的情報也微乎其微。
再加上有FBI的介入,諸伏景光決定自己終止任務來讓安室透在組織里面繼續查探。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們需要知道檢察廳和組織之間的關系,必須要留一個眼線在里面。
而逮捕了心鬼侑的也不是別人。
在心鬼侑用藥物迷暈云居久理之后,就故意給松田陣平透露了一個消息,告訴松田陣平這段時間云居久理裝失憶,其實就是為了和松田陣平劃分界線。
而劃分界線的目的也是因為云居久理打算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因為公安內部調查了喜多結一郎很久,手里掌握了部分線索,可是沒有萬全的準備誰也不敢對這位一廳之長動手。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霍爾夫醫院曾經背后的指使者是檢察廳。
那些一切罪狀都因為小山院長的死亡而被遮蓋過去了。
而根據日本的憲法舊案規定,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鏈是絕對不可以就按重啟的。所以,云居久理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千田的傷人案之所以能夠被推翻重啟。
就是因為北村先生的離婚案里面,云居久理揭露了當年千田弟弟傷人案的真相,讓真正的傷人犯被找到,所以才能由千田由梨以家屬的名義起訴檢察廳,為自己的弟弟犯案。
所以如果想要讓霍爾夫醫院的案子重新被調查。
云居久理她們需要推出來一個人,成為庭審的風暴眼。
等到迷藥的藥物失效,云居久理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明明所處的環境,還是曾經呆過的地方,但空氣中那種讓人呼吸不過來的壓抑感,實在是讓她覺得非常恐慌。
在接聽了栗山綠的電話,得知自己睡著了的時候發生的一切事情之后。
云居久理立刻前往了警視廳,以嫌疑人律師的身份,要求和心鬼侑見面。
“對不起,嫌疑人目前還在調查期間,48小時內不能接見律師。”
攔在云居久理面前的,是她那位忙碌了一晚上的男朋友。
他在得知心鬼侑綁架了長河下生到天臺上這件事之后,就立刻趕在檢察廳之前到達現場,但是到了地方之后已經為時已晚。
心鬼侑將長河下生連人帶輪椅推下18層天臺,是松田陣平親眼所見、抵賴不了的。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心鬼侑居然真的敢殺人。
云居久理著急道:“這是什么道理?哪兒有不允許嫌疑人見律師的?哪怕是已經定罪被起訴的犯人,也有權利見律師吧?”
旁邊的伊達航攤開手,橫在兩個人中間安撫道:“云居律師,是真的。這是上面下達的最新命令,因為死者是檢察廳的……嗯,反正就是中間有很多暫時沒有辦法跟你言明的事情。但是請你相信我們,我們一晚上都在努力把控制權掌握在我們手里,畢竟目前還是事發調查期間。等到48小時一過,你就可以去見她了。”
怎么會這樣……
云居久理有一種冷意從脊梁蔓延到頭骨的惡寒。
盡管伊達航說了很多安慰云居久理的話,但她開始癱坐在警視廳一樓大廳的長椅上,疲軟的斜靠在墻上低著頭。
云居久理知道心鬼侑這是因為她才會這樣做的,即使自己成為殺人犯……她根本就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了。
在三年前剛來到動靜,云居久理把心鬼侑從天臺上救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心鬼侑其實很早之前就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念。
能支撐到現在。
都是因為云居久理所籌劃的,非程序正義的報仇方式。
心鬼侑也一直是所有人里面最激進的那一個。
她很多次提出直接暗殺檢察廳的相關人員,不管有沒有參與到她爸爸的事情、霍爾夫醫院的事情*、還是哈伊娜·喬恩的事情,全部都一個不留。
但是這個想法一直被云居久理壓抑著。
“是因為我……”云居久理的聲音非常低弱,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呢喃自語。“是我的提議,讓她這樣做的……這個瘋狂的家伙,這個臭丫頭……”
松田陣平站在她的面前。
老實說,認識了這么久,他從來沒有見過云居久理這樣無力茫然的樣子。
“我說……”松田陣平佇立在她面前,蹲下去的時候隔著她微微低垂的額發,看到淚珠沿著她的臉頰一顆顆滑落。本來醞釀了一肚子,想要責備他這段時間隱瞞了自己這么多的話語,都在這個時候,通通猶如泡沫般消失不見。
沉默良久。
所有的話都變成了一句。
“所以說如果今天不是那家伙故意把你迷暈,那么今天蹲在警視廳看守所里的就是你了,是嗎?”
“……”云居久理點了頭。
“不是我說你們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
云居久理沒有抬頭。
當然是想要在喜多結一郎退休之前,讓那些被掩蓋的真相重新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內。
不然的話,就根據日本的推進效率,說不定等喜多結一郎的孫子壽終正寢,霍爾夫醫院的事情、爸爸和背奈叔叔的事情都沒有后續……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總覺得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應該把松田陣平也牽扯進來。
心鬼侑替云居久理去做這件事的原因,云居久理也很清楚。
因為心鬼侑看到了云居久理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感情。
心鬼侑想要成全她的那種心意。
所以才……
松田陣平長吸一口氣,好不容易穩定情緒,在云居久理的旁邊坐定:“好吧,接下來你們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心鬼侑殺了人……肯定要被起訴的吧。
就算心鬼侑有自首情節,但是……
云居久理用手撐著好像要爆炸的腦袋,腦袋里面像是被埋了好幾顆炸弾同時被引爆,這種感覺要遠比她在克里斯蒂娜手里吃了暗虧還要難受。
“喂,你現在要打起精神來。雖然你現在見不到心鬼侑,但是班長已經去整理和她的口供了。如果你真的想利用這次機會,讓之前霍爾夫醫院的事情重啟,現在絕對不是你浪費時間在這里發呆的時候!”
松田陣平坐在背光的地方,影子被拉的很長,一直蔓延到云居久理的腳邊。
云居久理放下了手。
這個人真是連安慰都不會細聲細語,但說實在的對云居久理此時此刻這個狀態很有用。
“我要去探監。”她說。
松田陣平皺眉:“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現在見不了心鬼……”
“不,我要見克里斯蒂娜。”
第203章 203:是我
前段時間云居久理鬧失憶的事情,克里斯蒂娜也知道,現在見到云居久理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克里斯蒂娜免不了又陰陽怪氣幾句。
“呦,這不是多災多難的大律師嗎?你的失憶癥恢復了?我還以為這種多發病癥得過個七八年,等我老死獄中才能恢復呢。”
云居久理也不跟她廢話,把自己手里整理好的資料攤開之后,就和克里斯蒂娜進入正題。
“一個月前,你襲擊東京日本電視臺臺長的案子,具體的各種材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你的案子因為牽連的太多了,堆積的也很多,暫時輪不到庭審你。”
“那你來找我做什么?不等到我快要老死獄中的時候再來嗎?”
云居久理知道克里斯蒂娜因為自己前段時間出事兒的事情有很多怨言,她本身就是因為被云居久理說服了,才愿意自首接受日本警方的調查,而作為自己的律師如果有了問題,克里斯蒂娜可就慘了。
云居久理也不跟她計較,把克里斯蒂娜的這些陰陽怪氣全都當成耳旁風,自顧自道:“昨天發生的事情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到時候你會以參與者的身份出庭,有一些案件上面的細節我要和你溝通一下。”
克里斯蒂娜也知道了云居久理的來意:“所以就是為了你那個殺了人的妹妹,在殺人動機上面的時候出庭講一講她爸爸之前和檢察廳的那些爛賬嗎?”
云居久理微微抬眸:“你都知道?”
克里斯蒂娜聳肩。
雖然鬼心組當年暴力拆遷的那件事她沒有參與,但是后面因為不能離開日本,依附在檢察廳手底下的時候也聽到一些風聲。
“當然了,我只是被逮捕而已,又不是喪失了得知外面消息的途徑。而且你那個妹妹呆的地方和我位置不遠,我總不至于是個聾子,什么聲音都聽不到吧?”
云居久理微微坐正。
那么……也就說克里斯蒂娜能得到一些有關于心鬼侑的消息?
松田陣平說因為涉及到一些警方機密性事件,暫時不允許心鬼侑見她。
想必是因為這次的死者身份太過特殊,很多地方要先權衡一下如果事情調查清楚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那個人對自己做的行為供認不諱,真了不起啊,居然一個人偽裝成醫院的護士,帶著迷醉劑,注射到了長河下生的體內又躲過了室內的監控跑到天臺。就是為了給她的爸爸報仇?簡直是電影情節一樣……”
云居久理皺眉:“這是她交代的?”
克里斯蒂娜聳了聳肩膀:“是我猜測的,也是那些警察們認為的。不過你今天來找我,不會就是想讓我做污點證人,幫你證明檢察廳和鬼心組之前的關系吧?我先告訴你,他們的這檔子事兒我是一無所知,我可不想在自己身上再多一條污蔑罪。”
云居久理抬眸:“這倒不必,我只希望到時候你再作證的時候說一件你真實做過的事情。”
“什么?”
“就是當初你四年前在日本作案的時候,與日本警察交鋒后所遭遇的事情。”云居久理又補充一句。“如實講出即可。”
*
從探視所里走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變成濃夜了。
松田陣平在外面等著她,旁邊的垃圾桶上面放著一根剛剛燃燒完的煙蒂。
云居久理沒有說話,從上一次爆炸事件結束之后,她就一直變得沉默寡言。如果是平時的話,松田陣平多少都會去逗一逗她,開個玩笑之類的,讓她盡快放下低沉情緒重新振作起來。
但是長河下生死亡案件發生以來,警視廳里所有人24小時連軸轉,他也有些疲憊。
“怎么樣?克里斯蒂娜愿意配合你嗎?”
云居久理“嗯”了一聲:“她現在被公安監管著,估計也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如果想要在有生之年出來的話,無論如何都會按照我提的要求來做。因為肩膀里面有子弾,沒有辦法離開日本,所以在檢察廳的手底下干了很多事兒。盡管那些事情都被檢察廳抹除了,可是我想公安那邊肯定也掌握著一些情報。”
松田陣平想想也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諸伏景光才決定結束掉臥底在那個組織的任務。
雖然有些生氣云居久理什么都沒有告訴自己,但是現在也不是抱怨的時候,他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給云居久理說了一個不怎么能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伊達班長說長河下生檢察官的尸檢報告今天就能出來了,或許你可以提前看一看。”
云居久理的眼睛稍稍多了點亮光:“真的嗎?那么,請給我看看。”
“干嘛突然對我這么客氣,知道了,和我一起去拿尸檢報告吧。順便我們也可以去案發的醫院了解一下情況,上次從高塔回去之后長河下生就被檢察廳隔離了,現在那個醫院已經被我們的人管控住,可以帶你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
云居久理跟在松田陣平的身后,來的時候外面還是一篇漆黑的深夜,但是和克里斯蒂娜聊完再出去外面就已經開始呈現淡青色蒙蒙亮的白塵了。
這段時間她和松田陣平都過著不知晨昏的日子。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結束。
到了醫院之后,離得老遠云居久理就看到了伊達航站在門口,正和醫院里面的工作人員交談著什么。
見到了云居久理和松田陣平走過來,他才結束了和對方的交流,拿著一摞厚厚的資料沖著松田陣平晃了晃。
伊達航向他們簡短意賅地講解著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凌晨一點三十八分的時候,嫌疑人來到醫院內化妝成醫院護士。偷取了麻醉劑之后,潛入到了受害者的病房內,將對方迷暈之后把對方塞進了醫院衛生設施清掃手推車內,并通過醫院電梯推入天臺。半個小時之后,醫院相關人員發現受害者在病房內消失,于凌晨兩點零五分開始尋找受害者的蹤跡,并向警視廳報警聲稱受害者失蹤。
之后的事情松田就很清楚了,我們于兩點十一分趕到的時候,在醫院一樓目睹了嫌疑人將受害者連人帶車一起推下來的場景。受害者當場心跳停止,搶救無效,而我們在現場逮捕了心鬼侑,他對自己所做之事供認不諱。”
云居久理趕緊詢問:“那么尸檢報告呢?”
“尸檢報告上面顯示死者口鼻和肺腔有吸入式麻醉成分,除了多日前在高塔上受到的創傷之外,其余身體上沒有多余傷痕。死因就是內臟受到巨大位移產生的拉扯撕裂導致內出血,以及腦出血。”伊達航把手里面的文件遞給松田陣平,“現在的形勢對心鬼侑來說非常不好。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親之前是做什么的,也知道當初逮捕她父親的就是還沒有調崗到生活部的長河下生,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場蓄意報復。”
云居久理急忙詢問:“她現在在里面狀態如何了?”
伊達航說:“這兩天檢察廳的人好幾次過來審問心鬼侑,但是心鬼侑的態度并不是很好,別說來的人是檢察廳的了,就算是我們也卻不配合。”
云居久理心里明白。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三廳的人才暫時要求禁止心鬼侑和律師見面。
這件事關系重大。
誰也不知道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小混混為什么要用這么慘烈的方式殺害一個公務員。
大家都怕這個瘋子如果見到了律師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就算沒有聽到,云居久理心里也清楚檢察廳的人會對心鬼侑說什么。
無非就是恐嚇、讓她禁止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然后再畫個餅說一些什么老實配合就能讓你減刑之類的。
現在的情況就是心鬼侑越是不說,檢察廳那邊就越慌張。
給云居久理留下來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迅速翻閱著長河下生的尸檢報告。
按理來說在正式接受委托之前,云居久理是不能看這些東西的,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他身上的傷口就只有在高塔上被救下來的槍傷嗎?”云居久理問。“我看這張照片上面,他手臂袖口的衣服都沒有破損的痕跡。正常情況下來說,一個人在被推下之后會下意識產生求生反應,就是用手去攀爬自己在墜落過程當中能接觸到的一切事物,而且我剛才再來的時候也觀察了一下醫院天臺到樓下的墜落軌跡,在長河下生墜落的地方是有一顆楓葉樹的,可他的手指甲或者是手臂袖口的劃傷幾乎沒有。”
伊達航點點頭:“是這樣沒錯,但那個時候長河下生應該還在被吸入式麻醉迷暈狀態,是無意識墜樓。”
松田陣平緊跟著詢問:“長河下生在死之前通訊記錄有沒有查過?他聯系過什么人嗎?”
“只有和自己家人通話的信息,他的雙親早就去世了,八年前離異之后前妻就帶著女兒到英國定居。因為聽說了長河下生在日本中槍的事情所以打電話過來慰問,我們調取了那個時候的信息和通話錄音,只有簡單的問候而已,沒有什么特別的。”
整件事情用一句話來概括沒有什么問題,那就是10年前檢察廳逮捕了當時的日本東京地頭蛇鬼心組老大,導致心鬼侑的父親入獄多年。出獄之后,又因為心鬼侑的父親多次聚眾斗毆而進行二次逮捕并導致了其在獄中身患疾病、不治而亡。
多年之后,女兒一直沉浸在父親死亡的悲傷之中。
所以在得知了長河下生中槍的信息之后,通過一系列手段潛入到其醫院并謀殺的整個過程。
在云居久理查看長河下生尸檢報告的時候,檢察廳也正式起訴心鬼侑謀殺案。
不僅如此,連帶著不久之前被逮捕的紅谷升、梅澤一見以及中條青方也因為被查出和心鬼侑有大量接觸,被懷疑意圖組織恐怖襲擊而同時被起訴。
但他們4個人不管在檢察廳和警視廳如何盤問下面,都異口同聲的否認。
終于到了可以見到心鬼侑的時候,但不可以一對一私密會面,正對著門的監控攝像頭實時傳達室內一切動向給外面的人。
云居久理在心鬼侑面前入座。
感覺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兩個月之前。
也是這樣的場景,云居久理在失憶之后見到心鬼侑,與此時此刻的這種情景沒有任何區別。
48小時的禁閉,讓心鬼侑的狀態看起來有些憔悴和虛弱。
但在見到云居久理的瞬間,她抬起了猶如浸泡了水的枯木般蠟黃的臉色,說道。
“人是我的殺的,我也不后悔。在很久之前,我就想這么做了。”
第204章 204:心臟
“人是我的殺的,我也不后悔。在很久之前,我就想這么做了。另外,我的所作所為和任何人都沒有半毛錢關系,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心鬼侑這么坦誠的態度讓云居久理氣結,在來的路上云居久理想過了很多的話術,想要盡最大的努力讓心鬼侑的刑罰到最低。
而心鬼侑所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在向云居久理投遞一個信息。
她會把所有的罪責全部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希望云居久理能夠把其他三個人撈出去。
那批槍械只是在紅谷升他們運輸過程當中被查出,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用那批東西做什么,所以問題不大。只要死不承認就可以了,而檢察廳這段時間一天三躺來找心鬼侑,除了想要知道心鬼侑為什么做出這些事情之外,還想要通過心鬼侑的口中得知她和梅澤他們的關系。
套話、盤問、誘導……
這兩天以來檢察廳把自己能夠用到的手段幾乎全部都用了出來,可是心鬼侑全部都用沉默以對。
心鬼侑越是沉默,檢察廳的人就越是對他們幾個人的關系產生懷疑。
現在是兩方之間的拉鋸戰。
既然開始準備正式起訴心鬼侑,就說明了檢察廳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云居久理聽明白了她想要傳達過來的信息內容,臉上不動聲色的開始翻閱資料,然后抬起頭對心鬼侑說:“在這兩天之內,我向警視廳那邊了解了一下案發的整個過程。你在把長河下生檢察官推下天臺之后并沒有立刻逃跑,也沒有任何反抗行為,這是可以為你進行自首辯護的。”
根據日本憲法的謀殺罪狀鑒定第三百七十地條有表述。
犯人在謀殺之后并沒有進行逃跑或者任何激烈反抗,再加上如果有自首層節是可以量刑在20年-25年之間的。
如果犯人能夠判定為出獄之后不會再進行任何危害社會等現象,甚至還可以降至15年左右。
到時候再花一筆錢或者獄中表現良好,十年內出來也不是問題。
在這種時候就能體現出來什么叫做時間就是金錢了。
云居久理唯一想要斥責心鬼侑的,就是她居然瞞著自己跑去做了這件事,可她想要對心鬼侑說的話早就已經被松田陣平對自己說完了。
她們都是瞞著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做出了最危險的事情。
誰也沒有資格去指責這一點,因為這都是建立在對彼此的愛的基礎上才進行的行為。
她殺了人。
殺的是利用法律為權柄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和云居久理叔叔的人。
她們現在需要的不是程序正義。
“我不會讓你在里面呆太久的。”云居久理堅定道。
心鬼侑笑道:“嗯,我相信你,一直如此。”
“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心鬼侑打斷云居久理的話:“我不需要任何人陪同,這里我并不陌生,甚至我已經習慣了被關進去的滋味。如果有人因為沒有幫我獲取減刑而想著和我一起入獄,我就在里面自/殺,我說到做到。”
“……”云居久理。
她是知道云居久理的軟肋在那里的,也用這種方法和云居久理徹底劃清界限。
可心鬼侑越是這樣,云居久理就越有一種負罪感。
原本坐在玻璃里面的那個人應該是她。
“好了,現在應該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吧。”心鬼侑嬉皮笑臉的換了一個話題。“那么我的大律師既然想要為我想辦法減輕量刑,你有什么需要問我的嗎?”
云居久理收了收情緒,長舒一口氣微微嘆道:“當然有,現在我要詢問一下你是否知道自己謀殺的對象是什么樣的職務?”
現在開始進入竄供階段,
“當然知道,他是檢察廳的生活部部長,公務員。”
“那么你謀殺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云居久理手里圍著一支筆,在桌子上一邊做著筆記,一邊提出疑問。“從案發現場的行動軌跡來看,你進行的這場謀殺過程應該是蓄謀已久的。不管是你提前準備好了吸入式麻醉,還是把受害者拖入手推車內運到天臺。”
“殺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報仇。”心鬼侑回答的也非常干脆,這些也都是提前溝通好的內容。“因為這些該死的檢察官導致我的家庭支離破碎,看到這些人過得那么好我心里不爽,就是這樣。”
檢察廳派人來詢問的時候,心鬼侑也是這樣回復的。
由心鬼侑這個案子,牽引出曾經鬼心組和檢察廳之間的關系,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云居久理知道有人在監聽自己現在和心鬼侑的對話,所以溝通的這些內容也只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她最想知道的,檢察廳那邊其實也是想要殺長河下生的。
再來的時候,云居久理心里還抱有一絲期許。
或許殺害長河下生的人不是心鬼侑,有可能是檢察廳故意做了什么手腳把殺人罪名安插到了心鬼侑的頭上。
如果心鬼侑趕到的時候,檢察廳還沒有動手也沒有關系。她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再把檢察廳拉進這個渾水里面。
但所有的事情發展都和預想當中的不一樣。
檢察廳的人沒有動手,完全把自己摘了出去。
那么既然如此,至少心鬼侑可以知道一些什么線索,不管是什么都很重要。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睡著了。我用吸入式麻醉七氟醚捂住他的口鼻,讓他不至于在我行動過程中行來,再然后就是警察們說的那樣了。我把他塞進清掃工具的手推車里,然后拿走了他的手機,用我帶過去的筆記本電腦解開了他的手機想要查看他最近的信息記錄,但是發現他手機里面干凈的像是從來沒有使用過似得,唯一的通訊記錄就是打給英國的妻子。我在他病房里面翻了一會兒,也沒有看到什么個人物品,只有最簡單的衣服。”
“你能保證自己找到他的時候,他真的睡著了嗎?你有沒有確定過他是否還有生命體征?”云居久理蹙眉。
“應該是睡著了,我還聽到他哼哼唧唧的。我用七氟醚捂住他之后沒多久,他才沒有了動靜。如果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的話,是不會發出聲音吧。”
稍微燃起來的一點點期許又消散了。
云居久理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疼,然后聽到心鬼侑又說道:“哦,對了。聽說那家伙和自己的妻子離婚了,但不像啊。”
“什么?”心鬼侑放下了揉太陽穴的手。“我黑入了他的銀行卡流水記錄,看到他自己名下賬戶里面的所有積蓄空空如也。但是在這兩天之內,他給一個英國的賬號匯入了三千多萬円。”
“真的嗎?你確定嗎?”云居久理有些詫異和驚喜。
這說明什么呢?
一個日本公務員,檢察廳高官。
為什么不給自己留一分錢,但是卻把所有資金都匯給離婚了的妻子?
探視的時間到了,云居久理收起了手里的筆記本,對心鬼侑說:“這個信息很重要,我會去聯系長河下生的妻子做了解的。”
心鬼侑說的這一點,很快松田陣平也給予了肯定的答復:“是的,我們也查了他的所有銀行卡余額,全部為零。”
“這太奇怪了。”云居久理說。“就算說是要給自己孩子匯的撫養費,也不至于把自己所有錢都匯走吧?仿佛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似得……”
松田陣平點點頭:“不僅如此,我們還去查看了長河下生這些年都出過記錄。發現他基本上每個月都會飛一趟英國,在翻閱了他妻子的ins時我們發現,這兩個人的關系應該是很不錯的,雖然聚少離多而且在日本這邊已經定義為離異,可是他們每個月都會一起出行。并且他們的女兒,應該是不知道他們已經離婚這件事的。”
云居久理現在情緒非常緊繃,她卯足了勁想要給心鬼侑找點出路,不管是什么信息在她的耳中都會擴大化,然后讓她思考有沒有可能做點什么文章。
見她這個樣子,松田陣平又開啟了玩笑:“你現在越來越像律師了。”
“為達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那種嗎?”云居久理扁扁嘴,“現在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時候,還有什么線索?請一并告訴我,之后我要開始著手準備庭審了。”
“當然有。”松田陣平點點頭。
云居久理把頭轉向他:“是什么?”
“吃完飯再告訴你。”松田陣平拉著她的手腕往外面走。“你已經三天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作為給你提供情報的代價,我需要你陪我吃頓飯。”
“現在不是想著吃飯的時候吧?”
“如果你錯失了這個信息,你會抱憾終身的。”
松田陣平很少說這么篤定的話,云居久理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拽上車,然后開往最近的用餐地點。
“到底是什么?”云居久理急不可耐。
“在回答你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正常成年男人的心臟大小和重量是多少嗎?”
云居久理點頭:“280-340克之間,應該和成年男人的拳頭差不多大,怎么了?”
松田陣平伸出自己的手,在云居久理的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比劃了個一半的位置:“解剖長河下生遺體的時候,我們發現他的心臟只有這么大,正常男性心臟的一半。和未成年的男童,大小一致。”
“……”云居久理訝異。
哈?
這怎么可能呢?
第205章 205:自愿“被殺”
“這怎么可能呢?雖然也有一些人因為當初出生的時候是早產兒的緣故,導致心臟體積可能要比正常人小一點,但是差這么多也太離譜了吧?”云居久理詫異。“而且這么小的心臟,難道他沒有心臟病史之類的嗎?”
松田陣平點頭:“是的,所以我和伊達班長去調查了他之前的病史。但奇怪的是,我們并沒有在他家里或者以前病例里面看到有關于小心臟綜合征、或者之類的治療結果。”
云居久理緊跟著又問:“那么長河下生的妻子是怎么說的?”
“長河下生的妻子只是說他十年前查出來有“游走腎”的疾病,就是腎臟在體內游來游去的病癥,做了手術住了小半年院就沒事了。但沒有說什么有關于心臟方面的問題,他們家也沒有心臟方面的遺傳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很奇怪了。
這么小的心臟,能活到這個年紀也很不容易。
“這很不合乎常理。”云居久理說。“別說是因為心肌供血不足等之類的情況而導致出現的各種并發癥了,就算了連有關這方面的維生素也沒有吃過。”
經過再三考慮。
他們兩個人打算把這個東西拿給專家看看。
而這個專家不是別人,就是聽說了心鬼侑被逮捕之后一直在自己醫院里面著急上火的小山黑智。
當然了,松田陣平也沒有完全把尸檢報告全部都明確告知給小山黑智,事情現在還沒有定論,再加上小山黑智和心鬼侑之間的關系,誰知道小山黑智會不會說一些有利于心鬼侑的證詞。
云居久理也知道松田陣平的顧慮,當著松田陣平的面,云居久理也只是說:“小山醫生你平日里見過的病人比較多,這樣的情況你有沒有見到過?人的器官在體內要比普通人小上一整倍,明明是一個成年男人但是心臟卻像是七八歲的男孩一樣。”
小山黑智搖頭:“我沒見過這樣的病癥,但是也確實有一些人的心臟天生要比普通人小一些。但我母親之前在寫博士畢業論文的時候有一個課題好像跟你們說的這種病癥有一點點關系,我記得那個論文的題目叫《關于人體細胞中傳遞物質再生與重塑的相關體系》。”
云居久理有些興奮:“是嗎?你還能找到那篇論文嗎?再生與重塑的意思是,你覺得我說的這個人可能不是先天性的?”
小山黑智點頭:“對,按照你們描述的癥狀,那個人的心臟大小超出了正常標準范圍,那么就有可能患有小心臟綜合癥。這樣的人無法進行大幅度劇烈運動,否則就會出現心痛、頭暈、心悸或者低血壓等癥狀。”
除非他是后天才出現了這樣的心臟。
說到這里,小山黑智輕蔑地笑了笑:“日本這個國家,非常適合進行實驗地點。有很多起臭名昭著的人體試驗都是從這里散播出去的,因為日本屬于島國四面臨海,不管發生任何意外都可以輕易封鎖消息。非法器官移植也不是什么罕見事,但給一個成年男子移植少年的心臟,就連醫護實習生都不會做這種蠢事。”
云居久理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
他們兩個人自然知道長河下生不是移植了男童的心臟,因為尸檢報告上聲明長河下生根本沒有做過任何心臟相關的手術,但是小山黑智又說這只可能是后天形成的……所以拋開一切可能性,唯一造成了長河下生擁有孩童心臟的就是藥物了。
他吃了什么藥?
是組織里面提供的藥物?
云居久理讓小山黑智把他媽媽寫的那篇論文找出來給她看看,小山美智子留下來的東西很多,都被小山黑智整理在冊,一時之間要拿出來也不是簡單的事。
跟著小山黑智進了檔案庫,看到那厚墩墩一摞的書架。
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灰塵拂面,嗆得云居久理打了幾個噴嚏。
這里有人打掃和整理過的痕跡,但是因為環境過于陰森,到底還是陽光照不進來的地方。
“我母親留下來的資料我自己整理過,但是當年和霍爾夫醫院有關的資料全部都被銷毀和抹除了。在我的記憶當中,她和檢察廳簽訂了保密協議,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必須要在醫院里面進行。在家里留下來的也只有部分殘存的手稿,并不能代表什么。”
即使如此,云居久理覺得還是有必要看一看的。
小山醫生見她態度堅決,先走了進去,然后在里面翻箱倒柜搬出來一個半人高的紙箱,對云居久理說:“這里面都是我篩選之后,你們應該能用得上的。”
云居久理伸手問小山黑智要了檔案室的鑰匙,一副要在這里通宵的姿態。
松田陣平也跟著心照不宣的留了下來。
雖然他們都沒有明說,但是小山黑智基本也猜出來剛才云居久理說的“有一個人”具體指得是誰了。
小山美智子留下來的資料非常多。
甚至連她讀博期間的很多資料書也保留了下來,每一本上面都有她平時的各種記錄,哪怕是一個片段都很有可能和當初霍爾夫醫院的資料有關。
因為時間間隔也很久,包括因為小山美智子當年因為在霍爾夫醫院小山黑智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在哪*一本。
最后在漫長的四個小時之后,云居久理在一本看起來像是小山美智子的日記檔案上面找到了只字片語。
——“逆轉生死是一場荒誕而又毫無可能的夢,在衰老的歲月里綻放。”
不知道為什么,云居久理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靈魂呼應,仿佛能隔著這段文字看到坐在昏暗書桌前一筆一劃寫下這段話的那個女人。
云居久理一直都知道小山黑智的父親在他很小的年紀就去世了,一直都是小山美智子一個人把小山黑智帶大。
而且小山黑智之前也說過自從自己父親去世之后,就感覺母親好像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事業上面,為的就是給他制造一個更加優渥的經濟環境。
在日本這樣的地方。
一個女人,想要單獨撫養一個孩子,其實是一件要遠比男性更加辛苦的事情。
但是小山美智子卻做到了,并且做得非常好。
她成立了專屬于自己的全科綜合性醫院,并讓自己的名字在很多上流社會里面為人所知。
就是因為這樣,小山美智子才會被檢察廳以及隱藏在暗處的那個神秘組織盯上,選擇她來幫助自己完成實驗。
云居久理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翻閱日記本的速度逐漸緩慢了下來。
松田陣平察覺到她的異常,便抬頭詢問道:“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霍爾夫醫院當年是檢察廳在明做背景靠山,神秘組織在暗保駕護航,再加上受害者又是一些沒有辦法為自我辯訴的精神類病人。按理來說,這件事不會那么快就被外面的人發現,而且當初匿名舉報這件事的人還只是直接繞過了地檢,向警視廳安全部遞交了匿名舉報信。”
云居久理的這個分析之前松田陣平也想過。
他和伊達航就這點也探討過,不管是哪一方的資料都沒有說明當初舉報的那個人是誰,有一部分警員說是媒體記者、但一點信息都沒有找到,簡直就像是完全消失的透明人。
后來因為長河下生和黑手黨會面的事情被曝光了之后,照片在眾多社交軟件新聞媒體之中迅速擴散,只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小時而已,幾乎就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
他們認為很有可能是喜多結一郎的政敵然后按箱操作,趕在了喜多結一郎要競選進入內閣的節骨眼上故意把這種丑聞暴露出來。
而八年前霍爾夫醫院的事情曝光,剛好也是卡著“檢察廳之年”的風頭。
所以那個時候可能也是喜多結一郎的政敵在背后做事,畢竟那些在辦公室里面坐著的人又不用風餐露宿到處奔波,八成每天就想著怎么勾心斗角陰謀算計了吧。
但是沒想到喜多結一郎直接快刀斬亂麻,直接放棄掉了和組織一手搭建的醫院,還讓小山美智子成為了整件事的“主謀”。
“替罪羊”永遠都是最好用的一招。
長河下生不就是這一次為喜多結一郎擔當罪責的替罪羊嗎?
但是……
“……如果長河下生知道自己的處境,也明白喜多結一郎的手段,了解自己的未來會有什么樣的可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所以才把自己所有的資產轉移給遠在國外的妻子和孩子……”云居久理喃喃自語。
松田陣平聽著她說的這些話,饒有興致:“難道你覺得長河下生的死亡有問題嗎?”
“我認為長河下生有可能是自愿‘被殺’。”
第206章 206:謊言(大改)
在云居久理說出“自愿被殺”這個詞的時候,松田陣平也沉默了下來。
首先在法庭辯論的時候,法官是絕對不會認可這種詞匯的。
就算長河下生是真的做好了等死的準備,但是也不代表有誰可以輕易剝奪別人的生命。
而云居久理目前最想做的,就是能夠在目前掌握的證據里面盡可能的幫心鬼侑減刑。
確定了庭審時間之后,云居久理帶著栗山綠先去法院開始遞交材料。
在哪里,她見到了一個老熟人。
速水悠実。
二人迎面打了個照面的時候,還是速水悠実先過來和云居久理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速水檢察官也來法院拿材料嗎?”云居久理微笑著,雖然她心里面已經有了猜測,但說話還和第一次見到速水悠実的時候一樣客客氣氣。
速水悠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公文包,對著云居久理微微點頭:“是的,看樣子我和云居律師又要在庭審現場碰面了。算上來,這是我們第三次‘對決’了吧,前兩次都輸給了你,真是有些不甘心。”
云居久理想了想:“好像是的,這次祝你成功。”
簡單的一段對話,不到十秒鐘,倆人就繼續朝著自己的目的地一南一北而行。
栗山綠回頭看了一眼速水悠実,然后迅速快步跑過來和云居久理并肩前行:“云居桑,我聽說速水檢察官之前好像因為得罪了領導,被下放到地檢去了,現在怎么又給調回來了啊?”
“當然是為了心鬼的案子。”云居久理沒有回頭。
前面是一整條道的長廊,銀白色的地板折射出任誰看了都會汗毛聳立的的淡白色。栗山綠跟著打了個寒戰,惴惴不安:“我看他這次好像是鉚足勁了要跟你分個高低,而且心鬼小姐的案子證據又那么充足,我昨天拿去和妃律師看的時候她都說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緩刑的概率非常渺茫,說不定心鬼小姐一輩子就要關在獄中……”
云居久理長舒一口氣,從鼻尖擠出一絲輕笑:“如果是別的檢察官,我的看法會和妃律師一樣,但如果是速水檢察官接了這個案子,我反而放心了。”
“是因為速水檢察官前兩次都輸給了你嗎?”栗山綠想要笑但是又笑不出來,開始為云居久理犯愁。“可是這次和前兩次的狀況都不一樣啊。”
“不是因為這個。”云居久理搖搖頭,她回頭對著栗山綠笑笑。“你猜知道為什么檢察廳那邊突然要讓速水悠実接手這個案子嗎?是因為他有一個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跨國的溝壑,那就是來自他的爺爺所塑造的‘童話世界’。”
栗山綠聽得似懂非懂,但看云居久理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也跟著放心了許多。
兩個人朝著這條路的盡頭而行,人影緩慢而又清晰的被燈光拉長……
*
速水悠実其實也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在自己即將前往地方檢察廳的時候又被留任,甚至還被交付給了重要的一場庭審案。
死者是長河下生,他的非直系領導。
是檢察廳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喜多總長身邊的親信。
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和爺爺……
一想到去世的長輩,速水悠実的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一樣不舒服,喝了三杯冰美式才把那種堵塞的感覺壓了下去。
因為之前和喜多結一郎爭吵再加上輸了梅澤一見的案子,他這個曾經被喜多結一郎大力培養的新人在長官們的面前完全失寵了。連帶著之前巴結自己的檢察官們也立刻見風使舵的開始對他不冷不熱,甚至還有一些會在他的耳邊說一些風涼話……比如曾經梅澤一見帶著一堆證據跑到內閣會議室里,檢舉了一堆檢察廳高官的名單里,就有他爺爺諸如此類的話。
這件事在多年前鬧得沸沸揚揚,但是被檢察廳壓了下去,雖然有些人也想就這件事八卦幾句,可是也迫于領導層的壓力不敢在明面上直接攤開來說。
而現在因為公安牽扯進了這件事,再加上長河下生和黑社會的人員會談照片被暴露出來,造成的印象過于嚴重,檢察廳最頂層早就焦頭爛額得開了好幾次會議。
有人對喜多結一郎安排速水悠実接收心鬼侑的庭審有些不解,好幾次向喜多結一郎提議:“總長大人,我們還是換人吧。那家伙是個不識好歹的小牛犢,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而且之前和對方律師也打過好幾次交道,都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另一個人也跟著說:“是啊,他上次還因為梅澤的案子和您出言不遜,并不是一個可以掌控的人。”
喜多結一郎笑笑,支撐著拐杖站起來,緩慢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刺目的陽光折射在鱗節次比的高樓大廈之上跳躍地樣子,深吸一口氣然后緩慢吐出。
他身后那些人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而喜多結一郎自己卻不慌不忙的捏著雪茄在窗邊吞云吐霧。
后面的人說了一堆,喜多結一郎都像是沒聽到一樣,而是自顧自地沉浸在欣賞外面風景之中。
直到有人說了一句“如果被他發現了我們之前和霍爾夫醫院的那些事”,喜多結一郎才點了點雪茄的煙灰,笑道:“是啊,他會發現的。”
后面七八個人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了不解得神情。
喜多結一郎背對著陽光,五官陷入背影之中,顯得他笑意更加陰沉:“而且他也會發現,五年前梅澤當初所說的他爺爺做過的事情都是真的,到時候這個可愛的小子會怎么樣呢?他最尊敬的、崇拜的、認為清白至極、一生為國民服務的老檢察長居然是個逼死過人、把無辜的精神病患者們當成小白鼠的籌劃者之一,他會怎么樣呢?”
原本那些不解的神情忽然變得豁然開朗,似乎明白了喜多結一郎這句話的意義。
但是也有人還是不太放心的又問了一句:“但是總長先生,速水檢察官如果依舊固執己見怎么辦呢?”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啊——”喜多結一郎呵呵一笑。“都有自己追求的東西,有的人追求的是美女、有的人追求的是金錢、有的人追求的是權力。而速水他追求的,是一種精神世界,單純的可愛。但是這件事之后,他就會從他爺爺給他塑造的‘童話世界’里徹底走出來,進入真正的‘現實世界’,到時候他就會像他爺爺那樣,成為我最得力的綁手。”
*
心鬼侑庭審現場。
經過檢察廳的要求,本次庭審被定為公開審理。
雖然很多人不明白為什么檢察廳要做出這樣的行為,可誰也沒想到的是,作為檢察廳最大指揮者的喜多結一郎總長出現在了熒幕前。
他對所有人說。
“或許在這一個月以來,很多人對我們檢察廳有著多多少少的誤解,這一次的死者又是我們檢察廳最珍貴的生活部部長。歹徒殺害的過程應該讓大家知曉,我們失去了怎樣的一位朋友、伙伴、家人……”
云居久理看著手機里的直播,嘴角下耷了一個譏諷得笑容。
庭審現場邀請了三名媒體記者人進行旁聽并進行對外實時庭審直播。
坐在被告辯護椅上的時候,云居久理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口的金色天平葵花章。
略微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佩戴此章,坐在被告辯護椅上的感覺。
旁聽席上坐著的記者,將他們手里的攝像頭對準了云居久理。
四面八方都是人,但云居久理卻有一種人在高巔之上極其孤獨的情緒。
直到身后和對面的鎏金色大門敞開,身著西裝的檢察官們和法警依次進入。
心鬼侑戴著手銬,在云居久理的身邊入座。
云居久理側首詢問道:“還好嗎?”
心鬼侑聳聳肩:“除了睡的不好之外,沒有什么不好的,我已經習慣了。”
在看守所呆的時間久了,搞得這里和自己家一樣輕松。
雙方開始整理資料,一分鐘后法官和這次要出庭的部分警視廳警員也跟著一起進入。
云居久理看到伊達航身后跟著的松田陣平,他沖著云居久理捏了捏手指,然后手掌放平自胸口往下壓了壓,云居久理看懂了他讓自己放心的手勢,也跟著點了點頭。
“肅靜。”法官清了清場。
這場殺人案庭審開始了。
由速水悠実開始進行起訴判刑念稿,云居久理坐在對面靜靜聆聽著。
“……綜上所述,請法庭判決被告人蓄意謀殺成立。”
法官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頷首,在確定速水悠実說完之后轉頭詢問云居久理:“被告辯護人,請進行陳述。”
云居久理站了起來,先后向法官和對面檢察官們微微鞠躬,然后攤開自己的陳述文檔:“尊敬的裁判長,我方認為被告在謀殺檢察廳生活部部長一事當中另有隱情。其目的并非是為了殺人而潛入到醫院,殺人行為乃是臨時起意并非檢察官所說的蓄意謀殺。”
臨時起意的沖動殺人,以及是不是蓄意謀殺在量刑上面有很重要的區分。
雖然都是殺人行為,但是沖動殺人很有可能會判定有期徒刑。
在聽完雙方辯論點之后,接下來就是證人上庭。
第一個坐在證人椅上的,自然是逮捕了心鬼侑的警視廳刑警。
云居久理站在伊達航旁邊,一字一句輕聲詢問:“伊達警官,我想問一下您,在您詳細描述一下您逮捕心鬼小姐的全過程。”
“是,我們當時接受到醫院人員的報警電話之后,目睹了心鬼小姐將受害者連人帶輪椅推下醫院天臺全過程,我們在天臺逮捕心鬼小姐的時候在現場只看到了一臺筆記本電腦、被害者的部分私人物品以及心鬼小姐迷暈了被害者的三挫倫。”
“那么被告有沒有反抗行為呢?”
“并沒有。”
“試圖逃跑行為呢?”
“也沒有。”
云居久理微微頷首,笑了笑:“感謝您的陳述,裁判長大人,我這里有一份事發當時我方被告人的通訊記錄,顯示在刑警逮捕的同時我方當時有人主動報警自首的意圖。請您采納我方此論點。”
裁判長點點頭,在自己面前的記錄表上寫寫畫畫,示意云居久理繼續說。
“另外,在我方當事人用迷暈被害者并帶至醫院天臺的時候,一共有長達半個小時之久。按照檢察官陳述我方當事人偽裝成醫護人員進行綁架、并攜帶管制刀具以及拖行受害者的輪椅等物品,是提前預備的傷害行為,那么為什么在找到被害者的瞬間就沒有進行殺害行為然后趁著那個時候醫護人員們巡防警惕性最低的時候進行逃跑,而是‘等著’醫院發現被害者失蹤并報警呢?”
“反對。”速水悠実站起來,看著云居久理一字一句道。“被告辯護人主觀判斷的證詞無法成為被告是否蓄意謀殺,畢竟自愿被捕無法定性為是否蓄意謀殺。”
裁判長思考片刻,點頭:“反對有效。”
云居久理深吸一口氣:“好,那么殺人總是需要原因的吧?請問我方當事人,你和受害者之前是否見過?”
心鬼侑微微后仰,隨口道:“沒有,在我第一次去醫院的時候是第一次見到他。”
“那么你為什么像檢察官所說的那樣,攜帶了吸入式麻醉劑以及喬裝打扮是為了他的性命?”
“是因為我的父親。”
速水悠実微微攥緊拳頭,知道云居久理終于要亮出底牌了。
云居久理“嗯”了一聲:“是了,據我所知,你的父親曾經是東京有名的黑色勢力,他曾因為暴力拆遷被逮捕判刑。難道當時起訴你父親的檢察官就是長河下生檢察官嗎?”
“并不是。”心鬼侑說。
云居久理故意好奇道:“那我就奇怪了,你為什么要把仇恨的對象定義為長河下生檢察官呢?”
第207章 207:花開
心鬼侑的聲音,猶如一把利刃,割開了整個庭審現場無比寂靜的氛圍。
裁判長放下了手里的筆,云居久理甚至都能看到他滿臉震驚和迅速遮蓋了驚訝而努力克制的微表情。
“速水檢察官,這……”
速水悠実不是不知道這個助理的身份,但他沒有道理阻止云居久理,現在作為被告辯護人是需要向裁判長陳述被告殺人目的,但心鬼侑說出來的內容其實他心理有一些猜測。
殺人目的是殺人目的,殺人事實是事實,其實在量刑上面是沒有太大影響的。
現在,他也想要知道檢察廳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實。
裁判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下意識地先看了下坐在原告席上的速水悠実,但見速水悠実什么都沒有說,就點頭應允了云居久理的要求。
坐在速水悠実旁邊的助理名義上是輔佐速水悠実進行這次庭審,但實際上更多的是喜多結一郎派過來看著點速水悠実,讓他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以及向喜多結一郎匯報速水悠実的一切動向。
但速水悠実彎起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示意助理不要說話,而是等著云居久理說完這一切之后才站起身來緩緩開口:“鑒于被告辯護人所陳述的被告特別殺人目的,我方想請求二號證人出庭。”
云居久理低頭漫不經心得翻閱手里文件,強壓住了內心狂喜。
很好,對方上鉤了。
不出所料的話,對方所說的證人就是庭審開始前的昨天晚上,被警視廳以蓄意傷害和非法綁架逮捕的景花三信。
聽松田陣平說,檢察廳昨天晚上對景花三信進行了緊急審訊。
而審訊的內容除了針對綁架云居久理這件事之外,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景花三信作為罪犯身份出席,他的證言其實是需要更加斟酌的。
但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則由速水悠実先進行引導審問:“景花三信先生,您是否認識坐在被告席上的人?”
景花三信搖了搖頭,但緊跟著說道:“但我認識他的父親。”
“是嗎?作為同為日本黑手黨人員,你和她的父親之前有過交集嗎?”
景花三信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有些緊繃過渡的發抖,但在抬頭看到云居久理的時候那種緊繃感很快又松懈了下去。
“當年鬼心組是整個東京勢力最大的幫派,我眼饞他們的很多產業很久了。你們也知道,只有吞掉更多的勢力組織才能擴展自己的幫派。所以我在得知鬼心組要著手一場暴力拆遷之后,就開始密切關注這件事。”景花三信斜坐在證人椅上,不急不忙地說。“眾所周知,在日本這種地皮比房產還要貴的國家里,想要低價收購地皮就需要一些特別手段。”
“‘特別手段’?”速水悠実循序漸進得引導著。
“對咯,不會吧檢察官先生?您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是讓我們這些被養著的黑社會去搞點亂子咯,比如說收點保護費啊,在居民們孩子們上下學的時間去堵點恐嚇啊,在門口潑大糞啊諸如此類的。這種手段百試不爽的,我們想要那塊地就會用這樣的手法逼迫住在那里的人,被騷擾的不行了之后,那里的人就會資源搬離,然后地皮就會以極低的價格出售。
所以在鬼心組的人對中心區那些居民進行了長達三個月的騷擾之后,我就跟著幫了點小忙。”景花三信笑了笑。“當時鬼心組的人想要在附近制造點小火,給那些死活不愿意賤賣搬離的人們最后一擊。而我就在起火點加了些助燃劑,導致當時火勢過大出了人命。”
裁判長合上手里的筆記,有些不解:“檢察官先生,這件事和被告殺人案有什么關系?”
速水悠実緊跟著說道:“我方認為,這件事就是被告殺人的原因。父親在被檢察官逮捕判刑,所以被告的仇恨是面向整個檢察廳群體。因為在上個月月中,警視廳的刑警們因為涉嫌走私槍械、非法持有危險禁品等罪名逮捕了紅谷升、梅澤一見、中條青方等人,作為Poker組的頭目,中條青方曾經是鬼心組的成員并且和被告關系密切……”
很好。
和云居久理想的一樣。
對方的論證開始朝著把梅澤一見他們也牽扯進來而論證了。
如果按照這個勁頭的話,恐怕梅澤他們都要連帶著因為心鬼侑這個案子被一起因為涉嫌暗殺檢察廳公職人員被判刑。
速水悠実把自己要說的都說完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著自己預想的過程中發展,可一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云居久理氣定神閑得坐在自己位置上,一點要為自己身邊被告辯白的意思都沒有。
這下反倒讓速水悠実有些不明白了,感覺不像是云居久理的風格。
速水悠実不知道的是。
在高塔事件之后,景花三信一直在美國FBI那邊看管著,中間警察廳公安去做了很多交涉希望FBI他們能把日本的嫌疑犯歸還給他們,甚至安室透還用變聲器打給了FBI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認為這群的在別人國家里多管閑事兒的美國佬應該趕緊滾回去。
后來還是云居久理在中間也做了一些助力,說服了Joy他們把景花三信交給日本警方。所謂的逮捕,其實只是明面上的而已。
而景花三信發覺檢察廳也想要暗殺自己之后,就準備轉投到了警察廳的勢力范圍內。
景花三信正式被警視廳逮捕,然后接受檢察官們審訊之前,就已經接受過日本公安們的盤問了。
而云居久理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信息差。
來讓檢察廳的人自己打開那個不能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不過啊,我認為這可能不是這位被告小妞想要殺檢察廳官員的原因哦。”景花三信突然開口,打了個哈欠。
在這個時候,云居久理才頷首看著對面的速水悠実。
她的五官在明亮的燈光下尤為清晰,嘴角的笑容依舊信心滿滿。
“這是什么意思?”速水悠実蹙眉。
“在鬼心組完蛋了之后,突然有幾個西裝革履的大人物來找到了我,讓我接手他們和鬼心組的‘生意’。經過交談之后我才知道,原來鬼心組制造動亂強制拆遷,就是為了方便那些人后來以極低的價格收購。這些年以來,也都是這些人暗中支撐鬼心組在東京的勢力發展,但那是因為這次鬼心組鬧出了人命,那些人也不想要再保護鬼心組,索性直接讓鬼心組的人全部招攬了所有的罪責,而他們則另尋能為自己做事的人。”
景花三信說到這里的時候,最先開始著急的反而是坐在速水悠実旁邊的助理。
但身為助理,他又沒有辦法直接出面阻止景花三信,只能目瞪口呆看著景花三信慢慢將目光轉移到檢察官這邊,然后一字一句的說道。
“而當初來找我的那幾個人,就是檢察官。沒錯,就是穿著和速水檢察官你一樣制服的那些人,其中一個人就是這場案子的被害者,現在的檢察廳生活部部長長河下生。”
盡管景花三信的聲音并不響,但是聽到速水悠実的耳朵里卻震耳欲聾般讓他的耳膜嗡鳴。
云居久理轉過目光,緊盯著坐在審判席上開始擦汗的裁判長,笑道。
“正如景花三信先生所說,當年的鬼心組以及現在的景田組,都是在為現在的檢察廳做事。而心鬼侑的父親當年也是因為出事之后被檢察廳當成了替罪羊,所以才會對現在的生活部部長懷恨在心。”
全場嘩然。
在旁聽席上的記者們驚得連自己手里的筆都快握不住了,沒有人注意到這是絕對不能被大眾知道的黑料。
可是所有一切都來不及了。
景花三信的聲音,通過庭審的直播,一字一句所有的話語都被傳遞了出去。
清清楚楚的,抵達了所有人的耳中。
“你胡說八道!”助理幾乎是下意識地彈了起來。
“咦?”云居久理歪了歪頭,笑瞇瞇得看著他。“你怎么這么激動啊?難道你是怕景花三信先生說出其他檢察官的名字嗎?哦對了,景花三信先生說的還不完全,現在的檢察廳生活部部長長河下生、本場案子的受害者,在當年是老檢察長的直系部下。沒錯,也就是坐在我對面的、速水檢察官您的爺爺——速水慎先生。”
速水悠実開始顫抖,他被那雙漆黑地瞳孔里折射出來的光芒狠狠攥住心臟,每一下跳動都和對方的字音同步。直到云居久理說出他爺爺的名字,而徹底崩塌。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猶如夏日午后的樹影一般,緩慢而又沉重的往后揚倒。
五年前,梅澤一見帶著一摞厚厚地文件冊闖入內閣時指認他的爺爺和黑色勢力有染的話語再次回響。
——“我,梅澤一見,現任警視廳搜查一課一系刑警,實名舉報檢察廳檢察長涉黑枉法等罪責。”
天日昭昭。
或許很多塵封的事實,在這個溫暖的春天要迎來了花開。
第208章 208:永生
國議院常務會的某會議室內,在喜多結一郎的面前站著一排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檢察廳要員們,他們的腳底散落著一堆凌亂的書籍、還有的腳邊散落著各種花瓶碎片。
這個場面明顯是剛剛喜多結一郎發過大脾氣的樣子,在現場的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一句話。
“怎么回事?”喜多結一郎指著電視里面正在播報的內容,他那股咬牙切齒的狠利姿態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自己面前這排毫無用處家伙們咬得皮都不剩。“怎么回事?這個家伙是哪兒冒出來的?誰能來跟我解釋一下?嗯?沒有人說話嗎?難道沒有人知道嗎?我養你們就是為了站在我面前喘氣的嗎?”
只有一個人默默站在隊伍后面小聲說道:“總長大人,聽說是昨天晚上警視廳搜查一課刑警們緊急逮捕的,當時時間正好趕上速水檢察官去警示廳拿資料,可能就是那個時候碰上了面。”
見終于有人出來說話了,另外幾個人也紛紛跟著表示:“總長大人,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速水檢察官讓景花三信這種人出庭作證,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是為了證明心鬼侑和長河下生之間的恩怨才讓景花三信出庭的,應該不會牽扯到大人您……”
“是啊是啊,反正長河下生死亡了,而速水檢察長也去世了那么多年。死無對證的事情,沒有誰敢把您牽扯進來……”
“嘩啦啦——”
喜多結一郎忍無可忍的將自己面前最后一摞報紙揮向面前,這排只會動嘴皮子的窩囊廢們。他的怒吼聲不絕于耳:“什么?什么?!還敢說沒有牽扯到我?!如果沒有牽扯到我的話,此時此刻的我會像一條狗一樣被內閣們叫過來嗎?你們以為這場案件公開審理是我要求的嗎?!你們這群廢物!”
沒有人再敢說話。
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等著喜多結一郎把火氣發泄完。
整個房間內除了喜多結一郎猶如鼓風機般的呼吸聲,剩下的就是電視機內播報庭審現場的女人聲音。
——“裁判長,十年前被告的父親被檢察廳拋棄之后,因為暴力拆遷導致除了人命入獄再出來之后,就不再為檢察廳做事。雖然后來又因為一些案子再次入獄,但是被告因為年幼時期聽父親提及過和長河下生檢察官的關系,所以在成年后猜測自己父親死于獄中是否與檢察廳有關這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后面進入了醫院,挾持昏迷中的長河檢察官,其目的正如我方被告在剛才陳述之中所說,只是想要調查長河檢察官以及她父親之間的關系。以及明確其父親五年前真正的死亡原因,根據獄警所說是心臟病突發,但被告家族并無心臟病病史,我方被告多年以來一直在父親去世的陰影之中不能忘懷。
在有了一個可以近身靠近長河部長的時候,我方被告采取了迷藥、挾持等方式將其帶離病房。但正如檢察官陳詞,倘若是我方當事人蓄意謀殺籌劃已久,那么為何身上不曾攜帶更加方便的槍支、刀具?再或者是直接在死者的藥劑里注射心臟麻痹的藥物?綜上所述,我方認定是臨時起意,并非檢察官主張的蓄意謀殺。請裁判長參考我方論證,被告未來出社會之后也不會再對社會有任何危害,從輕處罰……”
——“反對,被告辯護人的陳述都是主觀臆斷。被告在整個過程中,所有的行為都在理智之內,殺害行為發生之后也非常冷靜的配合警方調查。請裁判長駁回被告辯護人主張的應激殺人……”
視頻內雙方就“蓄意謀殺”、“應激殺人”論點爭執不休。
視頻外也是劍拔弩張、人人自危。
喜多結一郎看著屏幕內那個女人*的身影,瞳孔之中淬入了無盡的陰霾和憤恨。
如果,如果早點解決這個女人就好了。
不。
應該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立刻殺掉就對了。
就不該任由這群賤民還活在那個該死的寺廟之中。
良久,喜多結一郎才回過身來,聲音低沉而又陰冷:“聽說熊本那里開了一家新高爾夫球場,負責這次庭審的法官,請他結束庭審之后與我一起放松下。”
*
最后第一次庭審以雙方各自缺乏決定性證據暫時休庭,下一次開庭定于四天后。
可是景花三信說的話已經足夠讓這場庭審變成當下時事最大熱點,他的這番話無疑是確認了長河下生之前拍到的那些視頻是真的,也確實有檢察官和黑色勢力勾結。
之前憤怒的舉牌人民再一次爆發了,而這一次檢察廳的公關能力要比上次好很多,幾乎不到半個小時就出了澄清公文以及道歉視頻。
“對于讓全國人民失望這件事,我們真的無比愧疚在檢察廳內竟然出現了如此敗類,而我們對檢察官部長們的私交以及非法行為未能及時發現并處罰確實是我們的失職。在這里,誠懇得向全國人民致歉……”
云居久理坐在家里的沙發上,看著屏幕內由喜多結一郎召開的新聞發布會視頻。
松田陣平沖了個澡從衛生間內走出來在她旁邊入座,翹著二郎腿來回晃著、一邊用毛巾擦頭一邊對熒幕內的警視廳總長先生評價:“這次的演技沒有上次好了呢,總感覺有些拙劣了。”
云居久理拿起遙控器關掉了屏幕,往后仰倒開始閉目養神。
“怎么了?事情不是按照你制定的計劃進行著嗎?因為警察廳那邊施壓導致心鬼侑的案子要公開審理,景花三信的證詞已經證明了檢察官的很多地下勾結,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
云居久理深吸一口氣,呼入的空氣里滿是他身上薄荷味的肥皂氣味,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五官無數倍放大在她的面前,然后在她還沒作出反應的時候,在她唇角輕輕親了一下。
“通過心鬼侑的案子,讓檢察廳不為人知的陰暗面被揭發出來并實施調查,就把這個案子當成你修習律師的最后一次庭審吧,我的大律師。”
“最后一場案子……嗎?”云居久理喃喃自問。
松田陣平笑了笑:“難道你要一輩子都當修習律師嗎?云居久理律師小姐,修習律師期間揭發檢察廳最大丑聞,與整個檢察廳為敵披露隱藏多年的事實真相。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業績’啊,以后你的律所會人滿為患的,我只有一個要求,不可以聘用男助理。”
云居久理被他逗笑了:“如果我自己開了律所,到時候我一定會狠狠揭發檢查和刑警們在查案過程中的錯漏,然后毫不留情的在法庭上檢舉你的失誤和不認真,刑警先生。”
“是嗎?真讓人期待。”
云居久理坐了起來,目光沉靜而又冷漠,她手里握著一個小木盒,里面躺著一枚已經變形了的銀色天平葵花章,她緊握著這枚曾佩戴在叔叔胸口處的徽章,攥緊拳頭。
“這樣一看,我修習期間的最后一個案子,是非贏不可了。”
松田陣平看著她朝門口走,急急問道:“這個時候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見一個人。”
“我開車送你……”
“不用,我們約定了時間,她已經到樓下了。不,準確來說,是到我們家門口了。”
云居久理把門拉開,小坂小陽站在門口,摘掉了遮住自己五官的帽子和口罩朝著屋子里的人微微拘禮:“好久不見。”
*
雖然不知道云居久理為什么把小坂小陽叫過來,但是在看到云居久理把之前小坂小陽案件資料拿出來之后,大概明白了云居久理的意圖。
松田陣平翻閱了一下受害者證詞,說道:“當初小坂小姐在受到侵害的時候有過聲明,自己在過程當中有過幾次醒來,但是因為對方一直用沾滿了三挫倫的口罩遮住你的口鼻使你多次陷入昏沉,有模糊意識的知曉自己正在受到侵犯。所以久理你是想知道這一點,是嗎?”
云居久理點頭:“我問過小山黑智,他說這種吸入式麻醉藥劑沒有霧化的時候,是不能使人陷入重度昏迷的。如果經歷劇烈疼痛、重大撞擊、激烈運動是有可能讓人意識恢復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松田陣平突然發現事情好像有些微妙的變化。
云居久理難掩內心興奮,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詢問小坂小陽:“我知道舊事重提對你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不愿意也沒關系……”
小坂小陽攥緊了云居久理的手,重重點頭:“我愿意出庭。”
*
從裁判所走出來的速水真実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檢察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來到了喜多結一郎的面前。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是聽到自己用非常不禮貌的用詞,對喜多結一郎說了一句:“是真的嗎?當年梅澤一見說的那些事,不會都是真的吧?謀殺、勾結黑社會、脅迫無辜市民……這些事,與我爺爺沒有關系,是你指使的才對吧?”
“你少說了一件事呢。”喜多結一郎緩慢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長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一個笑音。“八年前震驚全國的惡性事件,霍爾夫醫院,也有你的爺爺一份功勛呢,真実。”
“……”速水真実。
喜多結一郎拄著拐杖緩慢站起來,走到速水真実的面前毫不避諱得欣賞這個年輕人煞白的臉色,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大鬧大吼,沒想到這么容易就接受了。看樣子你應該早就發覺了吧?孩子,我早就告訴過你了,現實世界沒有那么多的美好和單純,很多你看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世界——由強者統治的世界。”
“由強者統治的世界?”速水真実冷笑道。“所謂的‘強者’是誰呢?藏在陰暗角落里的,那個連名字和長相都不敢讓世人知曉的神秘組織?還是隨時會被拉出來當替罪羊的類似長河部長這類人?再或者——是被一個沒有任何名氣的修習律師逼到此等地步的你?”
“你這小子——”毫無禮貌的話語讓喜多結一郎怒火中燒,雖然很想現在用拐杖狠揍一頓這小子,但并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他強壓火氣,緊握拐杖的手指青筋暴起又平靜下來,最后變成一聲輕笑和蔑視的目光。“我上次說過,你爺爺也曾天真的跑過來和我糾纏吵架,甚至還揚言收集了證據要去內閣院檢舉揭發我。但后來,你知道他為什么加入了我們嗎?”
速水真実沒有說話。
他感覺自己身邊所有的氣壓都跟著變低、變得濃稠。
唯一清晰得就是喜多結一郎的那一句。
“因為他畏懼死亡,他想要獲得永生,只有那些人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他們曾親眼看到一只小白鼠在服用了神秘組織制作的試用藥物后回到了幼年時期。
生命,是多么神奇但是又脆弱的東西。
那個時候已經進入中老年的喜多結一郎和速水老檢察長身體各方面出現問題,面對死亡是他們最大的難題。
權利、金錢、女人。
他們什么都有了。
如果能夠擁有永生,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盡管那只小白鼠在觀察不到一周之后就死亡了,可這也是逆轉生命的一大奇跡。
實現永遠不停止的生命。
這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抵抗的致命誘惑。
喜多結一郎堅信,速水真実也不會。
第209章 209:造假
——“我們在做一件真正造福人類的事情。”
——“在這件事情上是需要犧牲的。”
——“劣勝優汰是自古以來的規矩,那些人只不過是最劣等的人民,他們是天生的殘障人士,對社會沒有任何用處的人群。他們的生命早就截止在失去人類普遍擁有的正常行為邏輯那一刻了,作為我們的實驗鼠再合適不過。”
——“真実,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喜多結一郎的這番話完全顛覆了速水真実的一切思維,他的人格在那個瞬間被割裂拉扯,變成了碎裂的玻璃。
在這些玻璃里面,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他、有很多張嘴巴在同時開口說話。
最后全部都變成了喜多結一郎在讓他離開前說的最后一句。
——“你的爺爺當初也是認可了這個提議,所以才會加入我們的陣營。等到那個藥物真正研發成功之后,全世界都會記住我們的名字,并將我們奉之為真正的‘救世主’。”
所以……是為了……造福人類嗎?
*
在檢察廳來人交接材料的時候,松田陣平見到了速水真実。
不知道為什么,松田陣平感覺他好像有些不在狀態,和別人說話的時候都慢半拍,尤其是拿材料的時候會反反復復的翻閱手里的東西確定是不是自己需要的。
這是怎么了?
松田陣平依靠在門口,捏著墨鏡腿來回晃:“大檢察官,你拿了資料還不走嗎?”
速水真実緩過神來,把東西放進自己公文包內對松田陣平說:“不著急,松田警官,我想和你再談點案發經過,有時間嗎?”
“時間?”松田陣平讓了讓身體,示意旁邊有個空房間可以用。“多的很呢。”
路過的伊達航看到二人一前一后進入旁邊的空房間,上前剛想詢問,就收到了松田陣平一個“沒關系”的眼神。然后伊達航頓時心領神會得沒有說話,而是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給公安那邊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諸伏景光。
兩個人聊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針對心鬼侑的這個案子進行一些證物交接。
長河下生的尸體被送到警察廳進行進一步尸檢。
雖然很多人都沒有說,可是這種操作已經證明了,大家都開始不再那么信任檢察廳。
現在檢察廳主張心鬼侑是蓄意謀殺,并且希望通過這個案子能夠把Poker組那些人一起并入調查。
雖然心鬼侑和梅澤一見他們口風很緊,但是檢察廳現在到處瘋狂收集證據的過程中,云居久理他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距離第二次開庭還有四天。
云居久理除了把長河下生資料看完了之外,又去重新擺放了一趟之前霍爾夫醫院受害者們的住址。
因為松田陣平要忙著警視廳的工作,所以是栗山綠陪著她過來的。
在來的路上,栗山綠有些好奇:“云居桑,你不是說你上次和松田警官來過了嗎?這次來是因為有了什么新的進展嗎?”
云居久理搖搖頭:“不是,是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干什么,又不想要讓自己閑下來。”
雖然對云居久理這樣的行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是栗山綠覺得現在確實有種蒼蠅亂轉的無力感,或許云居久理真的這樣一邊亂轉一邊找著就能找到關鍵性的線索。
當年霍爾夫醫院的受害者們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再加上那些受害者本身就是精神類患者,這些年來有什么病痛都會自己在家里隨便吃點藥解決,也從來不會去醫院就診。所以很難找到他們從霍爾夫醫院離開之后的病理調查、以及用藥過程。
云居久理走進一家之后又失望的退了出來。
栗山綠站在門口,伸手握住云居久理的手,給云居久理加油打氣:“沒關系的,反正這個案子已經是證據確鑿的殺人案了。檢察廳那邊掌握的證據鏈又那么完善,你感覺到無力也是應該的。我想心鬼小姐也會理解的,你真的在非常努力的想要為她申請減輕刑罰了。”
云居久理經常對她笑一笑,但是怎么也笑不出來。
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心鬼侑一個人的案子了。
檢察廳明顯是打算把梅澤一見他們一起拉下水,如果到時候只有云居久理一個人置身事外,那她真的是太沒良心了。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把那幾個人撈出來。
主要是現在不知道檢察廳手里掌握的證據到什么程度。
雖然小山黑智說心鬼侑在自己被抓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清理掉了他們所有一切溝通交流以及流水記錄。
包括云居久理運籌地這些年也是,可能的讓自己變成一個透明的人,完全不參與他們的一切行為。
正常情況下來說,檢察廳是不會查到云居久理和他們的關系的。
但是如果不正常的話……不知道檢察廳到時候會不會捏造一些所謂的證據,畢竟他們經常干這樣的事兒呢,之前千田由梨的弟弟案子就是因為他們捏造了死者的尸檢報告上對傷痕的鑒定,才導致千田由梨的弟弟坐了冤獄。
對了……尸檢……造假?
不知道為什么,云居久理心里面橫生起一種惡寒,讓她骨子里面的血液都在以燃燒的速度在沸騰。
對了。
她為什么,就不能造假呢?
“栗山,接下來你不用跟著我了。”
聽到云居久理突然這么說,栗山綠楞了一下:“啊?什么?為什么?你要去哪里啊?”
“沒什么,就是去小山的醫院找點資料,你陪我跑了一天太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云居久理一邊說著,一邊強壓住那種不安分的情緒。見栗山綠不太放心自己一個人,云居久理就只能給栗山綠又找了點事做。“另外你要是順路回律所的話,麻煩把我桌子右側第一個抽屜里的文件夾整理一下放在桌上,明天我去拿。因為要去醫院,有些不順路,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栗山綠連忙說著“好”,和云居久理兩路分開。
云居久理轉道去了另一個地方。
雖然之前那些霍爾夫醫院的受害者們大部分都因為年紀或者身體因素出現了沒有辦法和正常人溝通的情況,但好在還是有一個幸存者的。
那就是佐佐木昌。
雖然因為小山黑智母親曾經是霍爾夫醫院院長這個原因,長島希子禁止云居久理他們再去找佐佐木昌,但云居久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哪怕有一點點希望也要盡可能的去嘗試。
在見到云居久理的時候,長島希子的態度還和之前一樣冷淡淡得,甚至堵在他們家院子門口,連招呼云居久理進去坐一坐的意思都沒有。
云居久理也簡短意賅的描述了一下自己這次來的意圖:“我知道你們想要和之前的生活劃清界限,但是我們現在手里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當初霍爾夫醫院死亡的院長只是一個替罪羊,真正的犯人還在賺著平民們的錢。準備籌劃下一個霍爾夫醫院,繼續用這些沒有辦法為自己抗辯的精神或者殘缺人士進行第二次人體試驗。”
“所以呢?你和我說這些想要做什么?”長島希子冷漠道。“你不會以為以你這一個小小的修習律師,贏了幾個案子就能有辦法阻止這一切了吧?”
雖然長島希子說出了讓人難堪的話,但是云居久理并不生氣,她更進一步詢問:“為什么這么說?難道你已經猜到當初霍爾夫醫院的真相了?是佐佐木和你說了什么嗎?”
“什么都沒有,事情就是報道的那樣,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現在不方便接待你,麻煩你趕緊離開!”長島希子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準備關門。
云居久理把腳卡在門縫里,讓院子里的木門沒有辦法關上:“如果你是擔心被報復,我可以保證你們兩個人的人身安全。”
“你保證?你拿什么保證?”長島希子冷笑道。
“我可以出一筆錢,讓你們兩人去美國生活,在哪里也會有人接應照顧你們。而且現在這件事警察廳的公安們也介入了,我想我可以用佐佐木昌辯護人的身份,向警方申請24小時的人身保護……”
“夠了!”長島希子高聲斥責。“佐佐木是一個精神類患者,他的證言根本就不可能拿來做任何證詞,就算他說了什么也是沒用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會直接甩鍋給我們。我們這樣的人得罪不起任何人,你不要再來找我們了!否則我就要報警了!”
云居久理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佐佐木昌出庭做出任何證言,只是希望能提供一些線索讓她這個無頭蒼蠅找到一個方向而已。
但長島希子今天的反應,反而讓云居久理覺得佐佐木昌可能知道的信息要更多,甚至有可能還是決定性線索。
不然長島希子的態度不會那么激動。
既然是這樣,不管用什么樣的方法,云居久理都要撬開這個門!
想到這里,云居久理的先禮后兵開始進行第二階段,說話的語氣也跟著嚴肅了起來:“長島小姐,雖然目前你是佐佐木昌的照顧者,但是當年的霍爾夫醫院受害者是佐佐木昌。對于是否想要查清當年真相,讓真正的施暴者受到懲罰,是不是應該聽一下真正的受害者意見?畢竟您沒有權利替他原諒曾經傷害了他的人……”
就在云居久理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看到長島希子背對的里屋二樓窗戶被拉開了一條縫,原本站在窗簾后面偷窺她們的那個人,露出了半截身子。
而云居久理還看到,佐佐木昌的表情像是被電擊般扭曲而又痛苦。
第210章 210:阻塞。到了最后長島希子也沒有讓云居久理進去,但是云居久理沒有放棄。
她知道佐佐木昌也是因為長島希子在中間橫插一杠,如果能和佐佐木昌單獨溝通見面的話,或許能有什么辦法。
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云居久理都徘徊在佐佐木昌家附近沒有離開想辦法。
機會是給一直在準備的人的。
云居久理堅信這句話,于是她終于等到了長島希子出門扔垃圾。
一個不會翻垃圾的律師不是好律師。
云居久理躡手躡腳得在長島希子進門之后,偷偷從口袋里拿出一只手帕捂住口鼻,然后把長島希子扔的那兩袋垃圾從垃圾桶里翻出來之后拎到旁邊。
所幸里面沒有什么惡心人的怪東西,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廢紙之類。
估計是佐佐木昌平時畫畫時產生的垃圾,上面有很多寫寫畫畫的草稿和成粉末狀的碳墨。
就在云居久理準備下手去拆的時候,自己身上突然蓋了一層影子,這個影子還發出了云居久理熟悉的聲音。
“哎?你在這里干什么?”
云居久理回頭看到松田陣平站在自己身后,半摘墨鏡瞧著她,身上還穿著便服看起來不像是在執勤反而是下班了來溜達的樣子。
他歪著腦袋又順著云居久理瞥到了她腳邊的垃圾袋,順勢也跟著云居久理蹲了下來并從他口袋里拿出兩雙隔離薄膜手套。
云居久理見他這么熟練的樣子,就自動蹲在旁邊做輔助的那個,順便問道:“你怎么會來這里?”
“喔,碰巧路過。”松田陣平從口袋里捏出一根煙,咬在齒間:“是因為吃了閉門羹所以才這樣嗎?”
“是啊,要來幫忙嗎?”
云居久理瞇了瞇眼,看他這個樣子就不太像是什么“碰巧”,估計是警視廳那邊有了什么苗頭所以才來的吧。這么看他們兩個人也算是心有靈犀,都來找佐佐木昌。
帶上隔絕手套,翻找的時候可以放心一點了。
松田陣平把里面的東西一塊塊整理好擺放在云居久理的面前,甚至還按照分類擺放,讓云居久理一目了然。
“謝謝。”云居久理禮貌得先道了謝,然后就開始一個個小心翼翼翻找。
他好笑得捏了捏額角碎發,笑道:“我以為翻垃圾是我們刑警的特質呢,作為一個律師,你這也認真過頭了吧?”
“你不知道,長島希子的反應告訴我佐佐木昌一定是知道什么,但是又怕檢察廳報復所以不愿意和我合作。如果能直接從佐佐木昌的身上找到線索,四天后的庭審我就能掌握一些主動權。”
松田陣平掃了一眼被依次擺放在面前的那些東西之后,半蹲在云居久理的旁邊托腮道:“雖然很不想要給你潑冷水,但是精神類病人的證言是不具備法律效益的。”
云居久理漫不經心得“嗯”了一聲,并沒有把松田陣平的這句話放在心里。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松田陣平端起了刑警的架子:“我可要提醒你,雖然長島希子是正常人,但是誘導性證言可是會把你的律師執照也搭進去的。”
云居久理抬頭瞥了他一眼,這家伙不解風情的時候是真的很執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行嗎?
當塑料袋里面的東西全部都羅列出來之后,云居久理的心也涼了一半。
雖然東西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佐佐木昌畫畫的廢稿和筆頭以及各種粉塵狀物質,味道說不上難聞但是也絕對不會讓人覺得舒適。
松田陣平倒是已經習慣了,一個個把紙團擺開了挨個查看的時候,突然“哎”了一聲然后把手里的東西遞到云居久理的面前:“你看看這個。”
云居久理湊過來:“什么?藥片?”
那是一枚沾上了很多鉛粉的白色小藥片,看起來平平無奇也沒有辦法分析具體有什么藥效。
松田陣平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透明隔絕薄袋,把藥片裝了進去然后遞給云居久理:“小山黑智應該可以檢測出來這是什么藥物吧?”
云居久理接過來:“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這個藥片是佐佐木昌服用的,還是長島希子。”
松田陣平十分確定:“是佐佐木昌的,這個藥丸我在上一次進入他們家的時候在佐佐木昌桌子上的藥瓶里看到過。”
云居久理有些贊嘆,松田陣平的觀察力真不是蓋的。
除了那枚藥丸之外,云居久理還看到一堆廢紙里面夾著一張被撕碎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很多字。云居久理隨便拼貼了一下,粗略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寫的東西有些奇怪,雖然都是日文可是又出現了很多藥物類的名字。
對于上面的內容云居久理其實認識的不多,但她很奇怪為什么會有手寫的藥物清單列表。再仔細一看,云居久理更是警覺:“這個紙上的文字看起來好像是打印出來的,但是用碳鉛筆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
松田陣平翻出來幾張紙,拿著幾個碎紙片段端詳了一會兒,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開始迅速從垃圾袋里區分開類似的紙張和內容,然后云居久理和他兩個人一起在地面上玩起了拼圖。
紙張是用手撕碎的,拼貼起來并沒有什么太大難度。
雖然中間還缺少一些殘缺部分,但大概內容已經被拼貼了出來。
云居久理拿出手機,把他們對拼好的紙張拍了下來。
確定垃圾袋里面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之后,云居久理收拾好了唯一可能有用的東西,準備和松田陣平一起去小山黑智醫院的時候,她眼角的余光依稀看到佐佐木昌的房間窗簾好像虛掩著一條縫。
“怎么了?”松田陣平見她不動,順著她的目光也跟著看了過來。
但可能是云居久理的錯覺,因為她記得自己上次去佐佐木昌家里的時候,從里面看那個窗戶是從里面用衣柜封住的地方,窗戶邊緣也被木板封死。那里就像是一個被黑暗封鎖的場景,不會有任何陽光的滲透。
“沒什么。”云居久理搖搖頭,跟在松田陣平的身后朝著走廊的盡頭步行而去。“就是覺得這些東西不會是故意為了讓我們看到的吧。”
多次拜訪,云居久理見到了很多當年霍爾夫醫院的受害者。那些人大多數都因為年紀或者身體的因素,
*
在小山黑智去研究藥丸的時候,松田陣平把碎紙上面的內容發給了諸伏景光。
警察廳的辦事效率也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給了松田陣平回電。
“這上面的名稱有很多都是精神類藥物,而且和我們從神秘組織得到的情報里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合。”諸伏景光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雖然松田陣平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聽到諸伏景光這么說的時候,松田陣平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真的嗎?確定嗎?”
而松田陣平得到也是確定的“嗯,沒錯,就是如此”的回答。
除此之外,諸伏景光還補加了一句:“所以你的那個單據是從什么地方得來的?”
“是霍爾夫醫院曾經幸存者那里得來的,不過那個人的記憶力好像很不錯,時隔這么久居然還能記得……”松田陣平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因為他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類似翻動紙張的聲音。
“我想,這應該就是組織最早研發藥物的配藥表,因為時隔了這么多年所以到了我和zero看到的時候,就更改了一些上面的配藥內容。提供給你這個藥單的人,可能也是無意間在霍爾夫醫院看到所以記了下來。”
但是現在問題來了。
佐佐木昌曾經是以精神分裂等精神類疾病而被父親送到霍爾夫醫院,先不說他是怎么記下的這些藥物名單,在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那家打著慈善名義的醫院背地里在做人體試驗。佐佐木昌為什么要記下藥物的名單?
除非只有一個可能。
略微苦澀的煙草味卷入他的肺腔,灼燒得滾燙。
與此同時,小山黑智也拿著他的查驗報告從實驗室里走了出來。
云居久理一直在門外等待,看到小山黑智的瞬間立刻走過去詢問:“怎么樣?這個是什么藥物?”
小山黑智摘掉鼻梁上的眼睛,別在胸口口袋上,眼睛里閃爍著某種奇異得柔光:“這是特制藥,不是市面上常見的藥物,所以也沒有固定的名稱。”
“這樣嗎?看樣子還得深入研究了……”云居久理本來有些失望,但沒想到小山黑智眼底里的光芒更加澄澈。
他說:“但是很巧的是,這個是我母親在世時還未來得及推出的藥物,但我知道它的主要治療功效。”
云居久理一怔,隨后驚喜道:“是嗎?是什么?”
“主要功效是針對于提高心肌收縮力和心搏量。”
小山黑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云居久理第一時間聯想到了長河下生的尸檢報告,便跟著問道:“如果是先天性心臟過小異于常人,是不是需要服用這種藥物?”
“是的。”小山黑智點了點頭,明白為什么云居久理要問這樣一句,緊跟著說道。“不過長河下生之前服用的藥物清單里,并沒有服用過類似的藥物。”
這就對了。
云居久理感覺自己的掌心在發癢,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亢奮讓她抑制不住得抖動。
閉塞了很多天的阻礙,仿佛在這一瞬間滲透了一絲光芒,盡管微弱,但足夠照亮前方的路。
第211章 211:父親
“什么?你說的這個是什么意思?”小山黑智聽云居久理說完自己的要求之后,愣住了。“你讓我去給佐佐木昌做個全身檢查?但是他和他的那個監護人上次見到我的時候你也看到了……”
云居久理微微垂首,想了想小山黑智說的這個問題,感覺好像確實有些棘手。
上次自己偷偷去了佐佐木昌工作的地方還被長島希子逮了個正著,并且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長島希子最近這段時間對佐佐木昌的重視程度也更深。
如果能得到佐佐木昌的身體報告就好了。
而這個對云居久理來說非常棘手的問題,卻被另一個人輕輕松松的解決了。
當松田陣平把一摞醫院檢查報告遞到云居久理面前的時候,云居久理驚得腦短路了一分鐘沒有反應過來,翻開第一頁上面顯示的名字就是佐佐木昌。
“這、這是……”云居久理的眼睛一直在病例報告上面掃視,甚至都沒有時間去問松田陣平從哪兒弄來的這個東西。
他嬉皮笑臉得撓了撓頭,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噓,別說是我給的哦。”
“……”云居久理有些哭笑不得。“你也太大膽了吧,這可是丟飯碗的行為啊。”
“為*了女朋友偶爾也會做點大膽的事。”松田陣平眨了眨眼。“不過不是我一個人這么大膽哦。”
云居久理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一邊翻閱手里的文件,一邊說:“諸伏警官幫忙了嗎?”
松田陣平點了點頭,然后看到云居久理翻找內容的時候,提醒道:“最后一頁的內容,我想對你來說比較重要。”
云居久理火速翻閱前面的資料之后,直奔到松田陣平說的最后一頁。
然后在看到上面寫著一句“患者因心肉發育不全導致心肌供血不足,缺鐵性貧血、心律失常癥……”
再往后面的內容云居久理就看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患者因心肉發育不全”這句話上。連帶著,松田陣平在她耳邊說的話都有一種千里之外的虛無。
“佐佐木昌和長河下生一樣,心臟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大小,相當于一個七八歲的少年。”
云居久理喃喃自問:“所以這代表著……”什么呢?
心臟肥大可能在各類心臟病史里算作常見,但是心臟比正常人小已經屬于非常罕見的癥狀了,長河下生有這樣的癥狀本來就讓云居久理心理一直打鼓,現在又多了一個,難道……
云居久理的聲音略微發顫:“霍爾夫醫院的那些受害者們,不會都有這樣的情況吧?”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在略微暗淡得光線中散發著某種薄霧般模糊不清的色澤,最后在窗外冉冉升起了第一縷晨光的時候,看向了外面不再暗沉的天空,緩緩說道。
“我覺得,你可以撥通一下這個人的電話。”
云居久理低頭看到松田陣平攤開的手掌里擺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串號碼以及號碼的主人。
是佐佐木昌的父親。
*
佐佐木昌在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被父親送到了霍爾夫醫院。
在霍爾夫醫院里面呆了三年,出來的時候也因為父親以再婚妻子懷孕沒有精力照顧為由,把佐佐木昌送到了外公外婆家里。
再之后,在佐佐木昌的人生道路之中,和自己父親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
云居久理在電話里提到佐佐木昌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父親甚至有長達五秒鐘的愣神,如果不是松田陣平立刻說自己是警視廳刑警,需要和佐佐木昌的父親面談一下佐佐木昌的事情的話,可能他們兩個人都見不到這個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自己兒子的人了。
在短暫的溝通之后,佐佐木昌的父親還是很給警視廳刑警的面子。
他們約了一個距離佐佐木昌父親家比較近的咖啡廳,在二樓一個小隔間里面等了很久,佐佐木昌的父親才姍姍來遲。
云居久理抬頭看了一眼這個低眉順眼的中年男人,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樣子,腋下夾著一個公文包,邊角有些卷看起來是使用了很多年經常重復性使用過的樣子。在來之前,云居久理就了解過佐佐木昌父親家的一些經濟狀況,只能說得上是勉強溫飽。
剛一入座,這個男人就直接說:“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里,因為是和別人換班所以和你們說完還要回去繼續工作。只有十分鐘,請說吧,是什么事要和我見面談?”
當年霍爾夫醫院就是打著免費為精神類患者們治療,所以才招攬了很多家里經濟情況不是很好的人把患病的家人送過去,佐佐木家也是如此。
只是云居久理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父親會對兒子漠然到這個地步。
松田陣平也不跟他廢話,顯示給他展示了自己的警官證,隨后直截了當道:“你的兒子因為心臟患病欠了醫院一大筆費用,他們已經起訴了你的兒子。因為金額巨大,涉嫌刑事案件。”
云居久理對于他現在說謊不打草稿的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從表面上來看完全看不出這是在故意套話,而毫不關心自己兒子的佐佐木先生果然沒有對警視廳刑警說的話有任何懷疑,立刻反駁:“我已經和他斷絕父子關系了,從他在那個鬼醫院出來之后撫養權就一直在長島希子那里,我沒有義務為他支付一分錢!”
云居久理敲了敲桌子,說道:“佐佐木先生,不要這么激動。沒有要讓你替他支付費用的意圖,只是想要來調查一下他的身體狀況,因為醫院起訴他躲避債務而他聲稱自己的病癥并不嚴重,醫院在開天價醫藥費。”
男人的情緒瞬間平靜了下來,端坐在云居久理的面前:“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也不是很了解,畢竟我已經和他很多年沒有見過面了。你們為什么不去問長島希子呢?哦,她作為近親不能出庭作證是吧?好吧,讓我想想,他小的時候身體沒有什么太多的疾病,就是經常自言自語、小刀割傷自己,還非常喜歡撒謊,出現很多可怕的行為,我們也是因為這個才把他送到那個精神病醫院里去的……”
松田陣平打斷他:“在進霍爾夫醫院之前你們有沒有帶他去體檢過?”
“學校組織過集體體檢。”
“還能找到嗎?”云居久理跟著問。
佐佐木先生露出難色,揶揄道:“可能被他媽媽……哦,他后媽當廢品賣掉了,那種東西……也沒有什么留著的必要……”
見對面一男一女兩個人對自己露出鄙夷的神情,當父親最后一點點自尊被喚醒,他從自己公文包里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但是我記得他小學的學校,或許你們去哪兒可以調取出來備份。”
云居久理接過來,折疊放在口袋里后,突然想起來剛才佐佐木先生說的話,又緊跟著問了一句:“你們把佐佐木昌送到精神病院的時候是以他有雙相和人格分裂的理由,我想問一下,除了剛才你說的自言自語和自殘行為還有什么是你們判斷他有精神類疾病的呢?”
佐佐木先生愣了片刻,開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說到這個,這孩子當時真的可讓人犯難了。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一個要支撐著全家四口人衣食住行,還要在泡沫經濟影響下拼命工作的人有多么艱難。他有好幾次故意在家里點蠟燭,把蠟油滴的地板上到處都是,想要故意讓別人滑到。我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卻說不是自己做的。而且有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他晚上偷溜出來把所有水龍頭都打開,被我抓了個現行之后,他卻不承認。這不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嗎?”
松田陣平皺眉:“那么他從霍爾夫醫院出來之后,你有沒有去了解過他在醫院里面都遭遇了什么樣的事情呢?”
佐佐木先生低下了頭:“他本身就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不管說了什么都不一定是真的吧,我問了又有什么用呢?”
云居久理聽不下去了,用溫怒的語氣斥責道:“不管怎么樣,作為一個父親,你也應該去關心一下你的孩子在那樣一個惡名昭彰的醫院里出來之后,身體各方面有沒有受到什么損害吧?難道你連見他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嗎?真的忙碌到這種地步嗎?”
“夠了!”佐佐木先生站起來,拎著包走到桌邊。“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聽你們對我說教的,這段時間已經到了,既然你們沒有什么別的想要問的問題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他欠錢也跟我沒有關系。”
看著佐佐木先生揚長而去的背影,云居久理依靠在沙發背上,十分無語。
她曾經有過兩個父親。
那兩個父親對她傾注了一切。
反倒是在長島希子照看一下的佐佐木昌,舉止行為都偏向于正常化。雖然也不太愛說話,而且經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不會讓人看起來太過奇怪。
正當云居久理和松田陣平準備離開這里的時候,咖啡店的前臺一位看起來七十多歲的奶奶穿著店長的衣服在前臺一邊擦桌子,一邊看著佐佐木先生奪門而出的背影唉聲嘆氣。
“多好的孩子啊,遇到這種父親。”
云居久理有些詫異,走過去附身問道:“您認識佐佐木家的那個孩子嗎?”
第212章 212:欺負
云居久理走過去,站在老人家面前問好:“請問您在說剛剛離開的那位佐佐木先生嗎?”
奶奶放下手里的工作,趴在柜臺上透過老花鏡打量了一下云居久理,嘆了口氣:“是啊,我還記得佐佐木家的是個小男孩,以前在他很小的時候,每次到了休息日的時候經常來我店里幫忙打雜,是個很有禮貌的好孩子呢。”
聽到這里的時候,云居久理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
他們兩個人眼神交流的內容也很簡單,如果這個老人家知道什么事情就再好不過了。于是,由云居久理先開口解釋:“是這樣的,我們是剛才那個先生的兒子委托的律師,因為剛才那位先生長期拖欠撫養費,我們的委托人佐佐木昌先生提出了民事訴訟,所以今天特地過來了解一下情況。但是那個先生在聽到自己兒子要起訴自己之后就憤然離開了……”
根據云居久理對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的了解,他們肯定會對這種事情非常感興趣,也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流言蜚語。
一個不能當狗仔隊的律師,不是一個好律師。
果然云居久理話還沒說完,奶奶就一屁股坐在了云居久理對面的高腿凳上,唉聲嘆氣道:“我這家小咖啡店已經在這個街道運營四十多年了,是我老公他爸爸年輕時候開的,所以二十多年前佐佐木家的新婚夫婦剛搬過來的時候,我還去做過客呢。要我說啊,那個男孩才是最可憐的,經常受其他大孩子的欺負呢。每次被欺負了,都會跑到我這里躲著,我看他可憐,就讓他休息日的時候來我這里幫幫忙。”
“您剛才說佐佐木昌在您店里打雜過,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松田陣平緊跟著詢問道。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佐佐木還上小學的時候,那家人不給佐佐木零用錢,所以他每次來幫忙的時候我就會給一些。律師小姐,我們可不是雇傭童工哦。佐佐木的腦袋那個時候很靈光的,從來沒有算錯過賬目。但后來被他父親送走之后再回來,感覺他整個兒像變了一個人似得……真可惜。”
聽到這里的時候,云居久理覺得有些不對勁。
在霍爾夫醫院當年公開的報道以及后續警視廳查出來的內檔中記載,佐佐木昌是因為精神分裂以及有自虐和暴力情況所以才被他的父親送到霍爾夫醫院。
但是從老人家的口中描述出來的佐佐木昌卻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不僅如此,老人家還拿出了早年間的相冊集,在里面翻找了一會兒之后找到了專屬于佐佐木昌的部分。
“啊,沒錯了就是這個時候。”老人家惋惜地說著。
云居久理附身看了一眼攤在桌子上的相冊集,里面的相紙有很多還是黑白照片,邊角鋸齒狀,有一種非常厚重的年代感。從第一頁開始,每一張都有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他們有的是在這家小咖啡館打雜工的、有的是在這里就餐過的人,還有的是簡單的酒館風格變動。
而老奶奶說的那幾張,就在這厚厚一摞相冊里面夾縫中生存,只有最單薄的三張相紙,但承載著一個孩子的童年。
照片上的佐佐木昌看起來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什么區別,身上掛著寫著咖啡館內飲品極其標價的小牌子,垂耷在胸前站在柜臺后面對著鏡頭笑。或許是因為咖啡館內沒有適合他的圍裙尺寸,所以用這樣的方式表示他是這個咖啡館里幫忙的人。
只是讓云居久理覺得奇怪的是,佐佐木昌在照片里面有很多忙進忙出的動態,連帶著老奶奶也在旁邊幫腔。
“我記得這個孩子畫畫還特別好,哎呀呀對了!這個孩子在繪畫方面很有天賦呢,不過平時買不起繪畫筆只能用石頭在泥巴上涂,我那兒媳婦看他可憐就給他買了一套研彩,他在我們小后院畫了一個很漂亮的浮世繪,不過前年因為裝修覆蓋住了,不知道這孩子后面還有沒有繼續畫呢……”
云居久理笑著說:“當然了,他現在是暢銷漫畫書的作者呢,很多人都知……”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云居久理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了。
但她也沒有說假話,那些暢銷的漫畫確實是佐佐木昌繪制,但很多讀者都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出版商以工作室的名義出版,從來沒有把佐佐木昌的名字放在最上面過。
而耳邊老奶奶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之前佐佐木昌在這里工作的時候,而云居久理眉心一動,和松田陣平對視了一下眼色,前者放下手里的相冊對著老奶奶笑道:“佐佐木前段時間也跟我們提到小的時候有一個鄰居家的奶奶很照顧自己,過兩天我把他約過來和您見一面吧?”
“哎呦呦,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時間真的太久了……”
*
從咖啡店里出來之后,松田陣平看著外面昏黃的天空,痛快地伸了個懶腰然后側頭看著云居久理笑:“所以你打算怎么把佐佐木昌叫過來?”
“那還不容易。”云居久理叉著腰,在咖啡店后院踱步,順手撿了一張地上被人踩了無數腳的咖啡店宣傳單,擦掉上面的灰塵后折疊放在自己口袋里。“我有預感,佐佐木昌可能是想要和我溝通的,只是他的小姨不允許而已。”
松田陣平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隨后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猶如烈火燎原般赤紅色的云層,總覺得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隨時隨地就會噴射出巖漿,吞并這座暗黑的城市。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松田陣平才抄著兜走到云居久理的面前,耐人尋味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么?”云居久理怔了下。
松田陣平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覺得可能從一開始我們的方向就錯了……”
“你覺得我沒有必要在佐佐木昌的身上下功夫?”
“不是……算了,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我也相信你的預感,只是我也有男人的預感。”
“那么請告訴我,男人的預感是什么?”
“男人的預感就是——”松田陣平點了點云居久理的腦袋。“你會在二審的時候栽個跟頭,因為公安那群家伙告訴我,就在此時此刻,喜多結一郎正在和庭審心鬼侑的法官進行一場‘高爾夫友誼賽’。”
云居久理嗤笑一聲:“他也就會用這點手段了。”
“不要小看這點手段,本身你這方就屬于劣勢,雖然你在一審的時候拼了命的想要把霍爾夫醫院的案子重新被提及,還幫心鬼侑往‘應激殺人’方面辯護。可以這也徹徹底底觸犯了檢察廳的最大逆鱗,他們不會放過心鬼侑和你的,包括梅澤和中條、紅谷以及……”
云居久理的眼睛瞇了起來,接著松田陣平的話回答道:“妃律師事務所的所有人?”
松田陣平點頭。
她沒有接著說,作為當事人,云居久理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所以當年背奈叔叔才會用自我引爆的方式,把自己和那幾個檢察官一起埋葬在寺廟廢墟中,被虔誠而又圣潔的佛像死死壓著那顆罪惡的心。
就是因為這樣,才能讓云居久理的相關信息一起消失,給她謀得了平安生存的機會。
“既然是這樣……”云居久理握緊拳頭,“那我就更不能輸了。”
她的掌心中握著一枚金燦燦的天平葵花章。
叔叔,你會幫我的,對吧?
*
在云居久理再一次前往佐佐木昌家附近的時候,松田陣平被一通電話叫走,估計要是復查長河下生死亡現場。
云居久理一個人在佐佐木昌樓下蹲了很久,一直到一樓的燈光完全熄滅了,她才撿起自己腳邊的小石頭精準地扔向二樓佐佐木昌居住的窗戶玻璃上。
一下、兩下……
“吱啦——”窗戶被拉開了一條縫,佐佐木昌站在窗外,看到有一只紙飛機飛進了他的屋內,機翼上還寫著“明天上午九點”。
而站在一樓的女人沖他綻放著明媚的笑顏,并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怎么了?小昌?”屋門被推開,小姨穿著睡衣站在門口,詢問道。“我剛才聽到你窗戶好像有聲音,你把窗戶拉開了嗎?晚上要下雨呢,不能開窗戶哦。”
佐佐木昌幾乎是下意識的,把紙飛機藏在自己袖子里,然后搖頭退到旁邊。
小姨過來檢查了一下,發現窗戶沒有什么問題之后就關上了窗戶,然后拉上窗簾。
屋子里面又恢復了死寂一樣的平靜。
這種沉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小姨叮囑了幾句早點休息,披上睡衣準備離開了。
在離開之前,佐佐木昌喊住了她:“或許,那幾個人并不是什么壞人……”
長島希子呆在原地,回頭看著佐佐木昌的時候眼睛里多了些水光,她擦了擦眼角淚痕,嘆了口氣:“就算他們不是壞人,可總是那個人的媽媽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現在他們又想要你出庭作證……你又能做什么呢?我們好不容易才遠離了那件事、那些警察。再次被他們盯上,我們又有什么好處呢?我們只是一群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我們只是一群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這些年來,小姨無數次的對佐佐木昌說著這樣的話。
可他總覺得,那個女人不是普通人。
他也認為,自己不應該作為普通人,就一直這樣被欺負。
為什么,被欺負的……一直都是他呢?
為什么呢?
第213章 213:二審
不出云居久理所料。
佐佐木昌來了,而且是一個人來的。
他借口說是去漫畫社交草稿,按照傳單上的地址,打了個的士偷溜了出來。
在見到咖啡店老奶奶的時候,佐佐木昌木楞在原地張了半天口都沒有說出話來,反倒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第一眼就認了出來,上前握住他的手“哎呦哎呦”了很久。
云居久理站在二樓,看著主要都是老奶奶在拉著佐佐木昌說著一些寒暄,而佐佐木昌一直乖順得站在原地,老奶奶沒說一句他就點頭迎合一句,但說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語序簡單而又明了。
但云居久理分明看到,佐佐木昌每一次低頭再抬頭的時候,眼眶都有些微紅。
他是有個人情感的人,是可以控制自己情緒的人,他真的像他父親說的那樣有暴力自虐傾向和精神分裂嗎?
終于,在老奶奶的一句“以后要經常來坐坐”的結束語之后,佐佐木昌才看到了一直站在二樓的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示意他坐在自己面前的凳子上,佐佐木昌坐過去之后依舊一言不發,而云居久理也沒有繞彎子直接了當道:“對不起,擅自把你約到這個地方,主要是想給你這個東西。”
佐佐木昌低頭看著云居久理遞過來的一張法院通行卡,有些茫然。
云居久理解釋道:“明天,心鬼侑的二審就要開庭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在關注這個案子,但是她和你一樣有可能都是被同一批人傷害過的受害者。當然了,我說的不是霍爾夫醫院的院長,而是建造霍爾夫醫院、操控醫生護士對你們進行非法人體試驗的那一些人。或許你對心鬼侑的案子并不感興趣,但你對霍爾夫醫院應該還有一點點吧?不管怎么樣,我都希望你以旁聽的身份出席。”
佐佐木昌看著這張入場券很久,最后只問了一句:“為什么?”
云居久理不知道他問的是為什么自己要給他這張卡,還是為什么認為他能扭轉局勢,所以她直接兩個問題都一起回答了:“因為你有權利知道當年的真相。而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有一些人做到了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情,那個沒有辦法被撕開的黑霧已經露出了一道他們遮不住的光明。”
*
對于云居久理說的這句話,佐佐木昌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自己回到家里沒多久,就被小姨看出來有些不太對勁。
“這是什么?”長島希子把從佐佐木昌背包找到的那張法庭通行證拿出來,感覺自己天旋地轉,不知道佐佐木昌什么時候又去見了那個女律師。
佐佐木昌下意識得想要去把通行卡從長島希子手里搶過來,但是卻看到她死死攥著、一雙通紅的眼睛不敢置信得看著佐佐木昌,好像在用眼神斥責佐佐木昌的不聽話,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佐佐木昌才說出一句。
“我,想去。”
“不行,你不能去!”長島希子幾乎想都沒想的就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五臟六腑內升騰起來的怒火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干啞。“這些年來,該說的我都跟你說過很多了,你為什么還要……”
“因為她說,我有權利知道真相。”佐佐木昌低著頭,干瘦的肩膀像是要掛不住他的腦袋讓他的頸椎無力的垂耷著。“為什么,我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什么,我要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為什么,我要被當成異類一輩子,為什么,我的作品要冠上別人的名字,為什么,我以后都只能生活在陰沉的黑暗世界里……為什么……”
他沒有任何選擇的被送到了那座醫院,像小老鼠一樣被關了三年,出來之后還得了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治愈的疾病。可那個女律師卻說,把他和霍爾夫醫院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還好端端的活著,就連那個在醫院里對他頗為照顧的女人……也是被那些人殺死的。
他就很想要看到……究竟是誰……
長島希子深吸一口氣,語氣凝重而又悲憫:“如果你去了,你可能連‘以后’都沒有了。”
這種類似的話,在從霍爾夫醫院出來之后,小姨就跟自己說過無數遍了。
佐佐木昌曾經也想過,或許一直這樣默默無聞的生活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一但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發現了有那么一點點走向光明的可能,就永遠都不想要再回來了。
而長島希子也不明白,那個女律師到底和佐佐木昌說了什么。
自從她和佐佐木昌一起生活之后,佐佐木昌一直都很聽她的話,這還是第一次有自己的主意。
而事情的起因也很簡單,長島希子也明白。
無非就是因為佐佐木昌的漫畫版權問題被工作室的人占據了大部分,甚至還有可能要剝奪佐佐木昌的作品署名權,未來的一系列漫畫推銷和宣傳都不會讓佐佐木昌出息,他的心血將會和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佐佐木昌為自己的漫畫付出了多少,長島希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但是……
“或許我可以去工作室幫你爭取一下……”長島希子語氣放軟,握住佐佐木昌冰涼的手,企圖再做最后一次說服。“你們那個小組的組長不是很依賴你嗎?如果提出不把你的名字放在原著作者組里的話,我們就以罷工要挾,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長島希子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太可能。
因為第一季所有人都要等佐佐木昌花完手稿才能繪制成電子稿,更新進度太慢,所以第一季爆火之后,工作室里面的其他編輯都在模仿佐佐木昌的畫風。再加上故事整個的走向和未來要出現的其他人物背景故事佐佐木昌也早就遞交給了工作室、工作室對佐佐木昌原設定的故事結局非常不滿意,早就希望佐佐木昌更改結局為he而爭執很久,如果佐佐木昌這個時候自己罷工,反而給了工作室把佐佐木昌開除的由頭。
佐佐木昌一直看著她不說話,那種猶如剛出生麋鹿的眼神,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可憐。
就像當初剛從霍爾夫醫院里被她接出來時的一樣,對所有人都抱著一種警惕的虛弱感,好像不管是誰都能傷害他的無助。
長島希子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
這些年來一直和佐佐木昌生活在一起,當初作出這樣的選擇除了是因為覺得佐佐木昌可憐之外,也是因為自己常年生活在孤獨之中,也很需要有一個人的陪伴。
在長島希子的心目當中,佐佐木昌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盡管這個孩子與眾不同,可是在她看來,他們只有彼此。
一開始,從霍爾夫醫院出來之后的一年多里,還經常會有一些檢察廳的人上門。
那些人美其名曰說是“拜訪”,但長島希子知道對方想要做什么,無非就是看看佐佐木昌有沒有說一些不該說的話、找一些不該找的人。
她只能讓佐佐木昌在那些人面前繼續充傻裝楞,為了讓那些人放心,也不敢讓佐佐木昌出去見太多人、不管佐佐木昌去那里自己都會跟著,很多能做的工作也不讓佐佐木昌參與。包括漫畫的發布會沒有讓佐佐木昌出現,其實長島希子自己還算是松了口氣。
這些年來,為了完全淡出那些人的視野里,長島希子努力讓自己和佐佐木昌兩個人完全像整個世界的透明人。她也知道佐佐木昌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這些委屈在性命面前不足一提,人如果都不存在了,還要那些尊嚴做什么呢?
但是這段時間長島希子的這個想法也在逐漸發生轉變。
就是因為在時政新聞上面看到了那個女律師。
那位人生中第一個案子就幫十年前含冤入獄的無辜之人翻案,讓檢察官好幾次吃了暗虧的被稱之為“可以結束檢察廳榮光”的律師。
在看到這則新聞之前,長島希子一直認為檢察官是這個國家無法被撼動的一座大山。
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能挪動分毫。
也許是時候該出現一個人,撬動這座大山了。
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在長島希子的腦海中呈現了一瞬間而已,很快就被她遺忘在腦后。
她知道不管這個人是誰,反正絕不會是她,她沒有這樣的信心、更沒有面對龐然大物的勇氣。
但是一直認為的和她一樣的佐佐木昌,在這個時候意外的表現出了比自己更多的勇氣。
原來這個孩子一直都是這樣一個有勇氣的人嗎?
長島希子有些不敢相信。
這天晚上外面下起了滂潑大雨,淅淅瀝瀝的水流增染了許多冷意,刺骨得像冬天一樣。
與此同時,是否邁出那一步的恐懼,讓她如墜冰窖不知所措。
佐佐木昌看著她,骨瘦如柴的身軀里包裹著的是被囚禁的靈魂,隔著這個軀殼,長島希子好像能看到靈魂的掙扎。
良久,佐佐木昌說道。
“我想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能沖破那座牢籠。”
就在心鬼侑的二審庭審現場上。
云居久理整理好自己的著裝,端坐在被告辯護席上,看著對面的檢察官依次進入庭審現場并在自己面前入座,最后到旁聽席上開始逐漸坐滿這次公開報道的媒體記者——以及在最角落里蜷縮著,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知曉那里還坐著的佐佐木昌。
她深吸一口氣。
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佐佐木昌還是來了,這次二審現場對心鬼侑來說非常重要,對云居久理也很重要。
但對佐佐木昌來說,也同樣重要。
這是云居久理在向全世界傳遞一個信息,法律不是檢察廳的一言堂,更不是某個人的權柄。不管是誰,都可以挑釁權威。
第214章 214:偽證
庭堂之內,寂靜無聲。
雖然坐滿了人,可是每一個人都在屏氣凝神,等著法官入座。
云居久理抬頭看了一眼,還是一審的那位。
但是松田陣平給她提過醒,這位法官和喜多結一郎關系匪淺,估計已經開始傾向于檢察廳那邊了。
她深吸一口,等著法警把心鬼侑帶進來,然后拷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
隨著法槌落桌, 第二輪庭審開始。
前面還是一成不變的走流程,速水悠実坐在云居久理正對面的位置一言不發,一直都是坐在自己旁邊的助理在涌念資料。
在這段時間里,檢察官也為了能盡快解決這個案子,找了很多資料和新的證據。
而現在,就由速水悠実先進行舉證。
“首先請法庭允許我方遞交四號證物。”速水悠実從自己旁邊的證物袋里拿出一張紙,擺放在投影儀下面,讓上面的內容能夠通過顯示屏傳送到每個人的視線之內。“這個是我方調取了心鬼侑進五年內的流水記錄,其中有很多境外帳號的巨額付款和轉賬,我想問一下被告,這個帳號是什么人?和你什么關系?”
云居久理坐在辯護律師一方,漫不經心的低著頭沒有看著任何人。
這一點上心鬼侑早就和她通過氣兒了,所以對于提問也是應答如流。
“是我在國外的朋友,向我提供摩托車配件的。”
速水悠実微微頓首,表示不認可:“可是據我說知,這每一筆金額都已經遠超現在的摩托車企業行內價格,去年三月份的時候向境外賬戶匯款三百萬円,今年年初的時候又匯款了五百萬円……”
“異議。”云居久理從自己的位置上坐起來,“不能憑空根據金額,來判斷我當事人的購買物品,這二者之間沒有直接聯系。”
庭審法官看了速水悠実一眼:“檢察官這邊還有什么補充嗎?”
這句話其實不應該由法官來說,多少就有了一些提醒的意思。
但松田陣平之前也給云居久理打過了預防針,這次庭審的法官和喜多結一郎關系匪淺,誰知道他們兩個人在打高爾夫的時候,球里面有沒有塞一些日元呢。
速水悠実低頭,掃了一眼文檔上的內容,愣了兩秒沒有說話。
從云居久理的角度來看,能夠看到他握住文件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有一種拉緊的弦隨時會爆開的樣子。但之后,是他旁邊的助理站起來高舉著速水悠実手里的那份文檔,對法官說道。
“法官大人,如果說沒有辦法根據金額來判斷被告究竟購買了什么,那么這個購物清單上面明確寫明了,在去年11月份的時候,被告在境外購買了50毫升的七氟醚。”
云居久理蹙眉,心理明白了為什么剛才速水悠実會沉默。
心鬼侑直接從凳子上跳起來,怒不可遏:“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在境外買過這種東西!”
心鬼侑當然沒有買過,她的七氟醚是從小山黑智的醫院里拿來的。
云居久理也知道心鬼侑沒有從國外買過這種東西,因為那個境外帳號是自己的,所有的流水記錄她最清楚不過了。所以檢察官拿出來的這個所謂的購買清單,自然是他們捏造出來的。
而法庭既然能允許這種東西出現,自然也是通過了他們的“審核”。
云居久理倒是也不慌不忙:“從時間上面來看,11月12日,我方被告因為在杯護公園襲警而被逮捕拘留,我想問下她是如何購買七氟醚?”
“那自然是因為有人在外面幫她購買。”檢察官助理又舉出另外一張流水記錄,指著上面注重點。“梅澤一見作為曾擔任過警視廳刑事部刑警,在被辭退之后擔任神奈川某地下拳場的老板,作為灰色地帶自然有很多走私途徑。”
檢察官想要把梅澤一見他們和心鬼侑一網打盡,就全靠這件事,能夠把他們所有人全部都串聯起來。
反正做假證已經不是什么罕見的行為了。
速水悠実還是沒有說話,他旁邊的助理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說不上來的冰冷。
他們兩個人明顯是某種意見沒有達成共識,云居久理幾乎咬著后槽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速水悠実:“速水檢察官那么就請檢察官先生把途徑詳細羅列出來,光憑主觀臆斷的猜測,也能拿來充當證據鏈里面的一環嗎?當事人的口述錄音呢?”
速水悠実知道她是在故意點醒自己,在這一瞬間,是維護這個證據的真實性,還是力保檢察廳的顏面成為了兩個不同方向拉扯自己的怪力。
在所有人的注目當中,助理在平那邊小聲催促著:“速水檢察官?速水檢察官!”
良久,速水悠実抬頭看向了法庭:“這是檢察官的猜測,法庭可根據自己理解來辨認此項證據的真實性。”
這就是把皮球提給法庭了。
如果法庭認可,那么這個猜測就成立,也可以作為后續判斷心鬼侑是“沖動殺人”還是“蓄謀已久”的標準。
而法官朝著檢察官這邊微微點頭,給予的態度也很明確。
那就是喜多結一郎的錢花到位了。
事情變得很棘手。
檢察官這次有備而來,而且來勢洶洶。
云居久理的拳頭微微握緊。
她的耳邊能聽到旁聽席上傳來絲絲倒吸的一口氣。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有任何轉圜的案子。
當時案發的時候,那么多雙眼睛都能看到,是心鬼侑親手把長河下生推了下去。
雖然“沖動殺人”的量刑要比“蓄意殺人”輕一些,但實際上也沒有輕很多。如果盡快認罪,再加上心鬼侑有殺人后不反抗行為,可以定義成自首情節,反而還能量刑更輕一點。
云居久理深吸一口氣,掃視了一眼旁聽席。
角落里坐著一個身穿黑衣服的人,帽子完全蓋住了他的臉,但從身形來看,云居久理能判斷出究竟是誰。
很好。
既然佐佐木昌來了,那么她就可以直接切入主題了。
“法官,這是來自警察廳公安部提供的尸檢報告。上面明確說明了一點,死者的心臟只有少年體格的大小。但是我又調取了之前死者在別的醫院或者之前的治療記錄,以及長河下生檢察官在國外的妻子提供的長河下生在國外的體檢報告,上面也沒有標注長河下生有心臟類相關病理。再通俗來說,包括在長河下生檢察官受傷住院之前,他在高塔上與犯人殊死搏斗也很難看出這是一個根據人體的器官分配和功能來看,這么小的心臟無法支撐這么大的工作量的人……”
“異議!”速水悠実舉起手,面朝法官。“死者的身體狀況一直很好,與被害案毫無關系。”
云居久理點頭:“好,那我們就來說點有關系的。”她轉過身,拿出準備好的材料,展示在所有人面前。“這個是從警察廳調取的醫院報警電話,以及醫院附近公園內的監控錄像。請法官允許播放。”
法官微微頷首,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檢察官席位,在得到眼神對視之后沖著云居久理點點頭。
隨后,一段錄音在顯示屏內傳來。
一一“喂!是檢察廳嗎!你們的長官在病房內失蹤了,你們派來的警員也不見了,我們在監控里到處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一一“什么時候發現人不見的呢?”
一一“兩點左右……醫院的護士去給他拔針,發現人不見了……”
一一“好的,我們現在前往查看,請你們保留相關現場……”
錄音結束。
云居久理背手而立:“從錄音當中可以得知,在我方當事人帶走死者半個小時后,醫院的相關人員就發現了死者失蹤。因為醫院的相關人員也知道死者的身份,所以選擇同時向檢察廳和警視廳都打了一通電話匯報死者蹤跡,希望能盡快有人前來尋找。但是根據警視廳當時的筆錄報告,檢察廳是在刑警們到達之后才來的。那么是因為檢察廳出警速度比刑警們更慢嗎?不,相反的,在醫院人員報警不到十分鐘的時候,醫院附近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中,就有檢察官出沒的痕跡。”
全場嘩然。
所有人面面相覷。
隨后,在檢察官們臉色鐵青之下,云居久理按下了播放鍵。
一段監控視頻錄像在所有人面前呈現。
是一條無人小巷街道,僻靜到連車輛都不會經過,但是卻有四五個人蹲在路邊,盡管監控很模糊但還是能清晰看到他們身上穿著檢察廳的制服,以及旁邊還有一輛檢察廳專用搜尋車及明晃晃的車牌號。
云居久理輕蔑笑道:“我想問一下在座的檢察官先生們,為什么你們在接到電話之后不立刻前往醫院救人?你們在等什么呢?如果你們及時前往進行勸說,我想就不會發生長河檢察官死亡的慘案了吧。”
“這不可能!”
檢察官助理幾乎是從凳子上直接彈了起來,他的震驚程度不比心鬼侑被假流水賬單坑害時的反應輕多少。
他們當時確實是在醫院附近,也確實是為了等警視廳的刑警們先進入現場之后再跟著進入,到時候警視廳的刑警們也會成為犯罪現場的人證。
但是他們當時絕對沒有去過這個地方!
這個視頻一定是假的!是處理過的!是……
檢察官們在這一刻好像明白過來了。
他們可以用假證據來促成心鬼侑“蓄意謀殺”,這個早就和警察廳有聯系的女律師,也可以聯合警察廳一起做個假視頻!
她瘋了嗎?
居然敢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檢察廳?
這個瘋女人,
瘋子!
第215章 215:死后創傷
所有人都覺得云居久理瘋了。
就連坐在旁聽席上的松田陣平都感覺自己的脊背有些發麻。
她真的是賭上了一切。
如果證物被發現是捏造,就別說現在還能坐在這里替心鬼侑辯護了,恐怕她的律師執照會被直接吊銷順便直接被檢察廳帶走調查。
云居久理此時此刻站在所有人視覺中心點,平靜到讓人覺得可怕。
這個視頻確實是假的。
是云居久理聯合公安一起做的。
而諸伏景光動用了公安部的情報,調取了當日當時檢察廳們所有外出車輛的動向,發現有一輛車沒有報備出門。所以云居久理和松田陣平猜測,這輛車可能就守在醫院附近。
檢察廳的計劃其實云居久理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就是故意暴露長河下生的位置讓云居久理他們找過去,以長河下生為突破口作為魚餌,海底的魚想要找到岸上的人,岸上的人也想要找到海底的魚。
只是有一個點,云居久理一直都沒有想明白。
檢察廳怎么就能確保心鬼侑過去了之后,長河下生一定會死呢?
一開始,云居久理認為檢察廳或許會在長河下生的身上做點什么手腳,但心鬼侑又承認是自己在長河下生有生命體征的時候把他推了下去。
但剛才在第一輪博弈里面。
云居久理明顯感覺到了檢察官似乎并不是很想把焦點過多的引導在尸檢報告上。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檢察官助理強忍著憤怒,咬牙切齒道:“那么這又能說明什么呢?只能說明當時那幾個檢察官玩忽職守。”
法官錘了一下木縋:“被告辯護人,本法官要提醒你,請不要再講述與案件無關的事情。”
“法官大人,我說的這件事就是和案件有關的事。因為我剛才明確說過了,死者的心臟體積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這種病癥舉世罕見。而巧的是,有那么一批人,出現了和死者一樣的癥狀,就是當年霍爾夫醫院的受害者們。”
“啪嗒。”云居久理也不管檢察官是否異議,直接拿出一份文檔,上面蓋著警察廳的蓋章。“真的是很巧,不知道為什么,從霍爾夫醫院出來之后,他們每一個人都需要服用一些類似藥物,譬如受體阻滯劑如米氮平片、心肌藥物如輔酶Q10片和鹽酸曲美他嗪片等等,這些藥物都有類似的作用就是可以增加心肌代謝。于是我就向警察廳公安部申請做公證檢測,發現他們的癥狀居然和死者一樣。”
“這又能說明什么……”檢察官助理剛想要打斷云居久理的話,就看到云居久理又拿出了另外一個文檔,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之后,呆在原地。
那是之前云居久理拜訪過每一個從霍爾夫醫院被救出來之后的病患們,他們每一個人的胸腔X線片。
所有的照片被做成了一張折疊卡,在云居久理拿著第一張的時候,其他所有的依次從上往下散落開來,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云居久理對每一張X線片的病患都非常熟悉,依次叫出他們的名字,在展示完畢之后,云居久理又看向了檢察官們:“眾所周知,當年霍爾夫醫院以免費救助精神類病患為由,到處尋找有精神疾病的人。隨后借著地理優勢,在醫院內對精神類病患進行非法人體試驗。我合理懷疑這些病患出現‘極小心臟’現象就是當年的人體試驗副作用……”
“鐺鐺——”法官點了一下木槌。“被告辯護人,我必須要提醒你,你現在是在浪費庭審的時間……”
“難道法官大人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死者長河檢察官會出現霍爾夫醫院受害者們一樣的病癥?”
旁聽的人當然知道為什么。
一審的時候,景花三信就把霍爾夫醫院和檢察廳聯系了起來。
大部分的人心理都明白。
當初的霍爾夫醫院后面支撐的人八成就是檢察廳。
但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當年的醫院已經完全被拆,很多東西也是死無對證,誰也不敢亂說檢察廳的閑話。
可如果現在因為心鬼侑的案子。
再一次把這件事提起來,這對檢察廳來說非常嚴重。
而這次檢察廳給出庭的檢察官們分派的任務里面,就是要阻止這件事的發聲。
沉默許久的速水悠実終于開了口:“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你說的這件事和這次兇殺案有直接聯系。”
在速水悠実開口之前,法官本來是打算對云居久理進行最后一次提醒,如果再有話題轉移的情況就要直接進入終止辯論階段的,但既然這邊檢察官開口了,法官也就耐住性子又給了云居久理一輪辯論。
云居久理不慌不忙道:“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因為在霍爾夫醫院進行了非法人體試驗,導致身體里面的部分器官發生了病變,雖然他們存活了下來但還是要持續借住藥物支撐。所以我認為,死者本身就和正常人不同。另外,剛才檢察官們自己也說了,是警視廳的刑警們眼睜睜的看著我方當事人將死者從醫院頂樓推了下來。那么我申請了一份尸檢報告,為了方便區分之后統一用A報告來代表。
這份A報告的死者體型和長河下生檢察官相仿,而且檢察廳當初給出的報告認定也是在因為口角之爭被人推搡墜樓,墜樓的高度也與長河下生檢察官一致,那么大家一起來看下兩份尸檢報告。”
云居久理手里的文檔上面還蓋著檢察廳的鋼章,用檢察廳的東西來反駁檢察廳的話,是最有效果的行為沒有之一。
“在A報告里面明確表明,死者在墜樓后二十分鐘內還有生命體征,在送往醫院救治過程當中,搶救無效死亡。也就是說,在死者墜樓到死亡中大概有40分鐘的存活搶救時間。”
云居久理一字一句無比清晰的復述著A報告上面的內容。
坐在旁聽席上的松田陣平把目光放在了檢察官這邊,不知道為什么,從剛才速水悠実從進來的時候就感覺不是很在狀態。
之前和云居久理的幾次交手,雖然速水悠実都輸了,但是最開始他還是壯志酬籌十分有信心的。
但此時此刻,好像心里面裝了一件很沉重的事,不管云居久理說什么,速水悠実的反應都很平淡,好像此時此刻自己并不是以檢察官的身份出現在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松田陣平只能靜靜坐在人群里面,看著旁邊的各大新聞媒體在麻不停歇的記錄。心臟在胸腔里面狂跳,松田陣平感覺看著云居久理在法庭上辯論,感覺要比自己當初警察畢業宣誓還要緊張。
云居久理繼續說道:“但是很奇怪的是,在警視廳刑警們到達現場的時候,檢察廳的人隨后跟來。可他們直接搶在警視廳刑警們之前,向刑警們宣布死者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哪怕是醫院就在旁邊也沒有任何救護人員前往做最后的搶救?我是否可以認為,檢察官的某些不作為也應該為死者的死亡承擔一部分責任?”
此話一出,檢察官們紛紛面面相覷露出怒色,速水悠実站了起來:“云居律師,當時檢察官們趕到的時候醫生已經宣布了死者沒有生命特征,并不是檢察官們的不作為。再者,進行殺人行為的是被告,通過你剛才的描述,檢察官充其量只是延誤抵達現場而已。”
松田陣平聽到這里的時候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了。
他的目光落在法官席上,能夠清晰得看出法官有好幾次想要給云居久理吃個“黃牌”。
但每次在發作之前,速水悠実都會立刻插話,打斷法官。
難道……速水悠実是故意的?
松田陣平不知道他這個聰明的小女友有沒有發現,但大概率是發現了的,所以云居久理也沒有給法官打斷自己的機會,立刻說跟著速水悠実的提問回答道:“我剛才說的這一切是建立在正常健康成年人墜樓之后的急救方式,如果本身死者就不是正常男性的話,自然不能按照正常的標準來衡量。”
速水悠実蹙眉:“你說長河下生不正常?只是因為他的心臟器官比較特殊?”
“是。”云居久理抬起頭來,眉目在明亮的燈光之中刻畫清晰。“我懷疑死者生前服用了特殊藥物,而且這個藥物和霍爾夫醫院之前人體試驗制作的藥物一致!”
所有出現在法庭現場的人都微微吸了口氣。
自從第一次庭審開始,所有媒體記者都知道這已經不簡簡單單只是一場針對檢察官的謀殺案,從后面還能牽扯出來其他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居然早就是蓋棺定論的霍爾夫醫院。
速水悠実感覺自己在微微發抖,連帶著每說出一個字的聲音都克制不住的抖動:“你認為,檢察廳有霍爾夫醫院研發的藥物?”
云居久理一直懷疑長河下生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成為檢察廳的棄子,所以趕緊轉移資產,并且和自己的妻子離婚。
所以“自愿被殺”這個可能性一直是她想要引導的目標。
于是,趁著檢察官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云居久理堅定回答道:“是的。”
檢察官們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坐在速水悠実旁邊的助理幾乎是遏制不住的怒吼:“你有什么證據這么說……”
云居久理指著長河下生的尸檢報告,上面有一句“死者肋骨斷端生活反應并不明顯”,她一字一句重復道:“死者長河下生墜樓時,顱內出血并不嚴重,可以說是短時間內并不致死。而警察廳這邊給出的最新報告也說明了,死者的肋骨雖然斷了好幾根可是生活反映并不明顯,所以我懷疑這有可能是死后創傷!”
第216章 216:證據
死后創傷?
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中也包括心鬼侑。
這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死后被推下了樓,那么……
心鬼侑看著自己的這個姐姐,說得那么紹有其事,她的心里開始打起邊鼓。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呢?
怎么會是死后創傷呢?
檢察官們覺得這個女人真是瘋了。
難道為了給自己的伙伴脫罪,現在已經開始信口雌黃了?
云居久理又叫上來一位證人,就是速水悠実的老熟人梅澤一見。
她站在梅澤一見面前,詢問道:“梅澤先生,作為前任警視廳刑警,您曾參與過調查霍爾夫醫院院長死亡的案子。聽說您一直認為小山美智子院長的死亡和檢察廳的某位領導有關,是不是這樣?”
梅澤一見點頭,然后看向坐在旁邊的速水悠実:“小山美智子出車禍之前,曾帶走一份霍爾夫醫院的文件,我在證物袋里看到過。”
“是什么樣的文件?”
“是建院之處,醫院真正的幕后股東以及任聘她為霍爾夫醫院院長的任書。”
“那么那封文件現在在哪里呢?”
“我還沒來得及拆看,就被檢察廳的人以保護證物為由帶走了。后來我們刑警再去檢察廳索要的時候,檢察廳卻矢口否認有這樣的文件。而矢口否認的對象,就是曾經的檢察廳檢察長。”
梅澤一見就差把速水悠実的爺爺這幾個字說出來了。
全場所有圍觀的人都看向了速水悠実。
速水悠実的身體一半坐在黑暗中,看著云居久理的時候兩眼沒有任何光彩。
裁判長敲了敲木縋:“請問被告辯護人,這件事和這場案子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我要證明的就是死者的死因可能不是墜樓。如果不是墜樓的話,而死者的身體上又沒有明顯外傷,那么就有可能是服用藥物。而長河下生檢察長服用的藥物也很有可能是霍爾夫醫院當年研發的藥物,我要說的是霍爾夫醫院曾經的幕后操控手就是檢察廳!所以長河下生作為檢察官,可以拿到這種藥物!”
“你這是污蔑!”檢察官站起來,怒斥。“這根本就是毫無理由的構陷!”
可云居久理絲毫沒有在意那些看著自己的憤怒、詫異目光,而是要求裁判長讓自己的另一位證人上場,就是小坂小陽。
“裁判長,小坂小姐曾經因為一場性侵犯案件,同樣受到過三挫倫的傷害。在那場案件當中,有詳細的吸入式七氟醚鑒定報告。三挫倫對人體的作用只有短暫的二十分鐘,我知道重新回憶當年那件事對你來說是另外一種傷害,在這里我先向你致歉,那么小坂小姐,當年作為被罪犯使用吸入式三挫倫麻醉的感受如何?你在中途是否有醒來的跡象?”云居久理問。
小坂小陽點頭:“是的,在被侵害過程當中,我能明顯感知自己在受到傷害,并且做出反應?”
“反應指的是?”云居久理又問。
“就是會去抓撓對方,與對方進行身體的部分解除。但意識昏沉、沒有反抗能力。”
云居久理微微垂首:“謝謝你的坦誠。”隨后,云居久理轉向裁判長。“眾所周知,三挫倫是麻醉類藥物,但因為吸入時沒有霧化器就導致了麻醉程度不深。如果人體在遭受大幅度擺動、沖撞、刺痛,是可以從昏迷中醒來的。”
隨后,云居久理將剛才自己擺列出來的所有證據再一次放在所有人面前,說道:“根據我剛才的推斷,死者在墜樓的時候并沒有下意識的求生意識。而我方當事人在迷暈長河檢察官到將長河檢察官推下天臺的這段過程,有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已經完全過了三挫倫的藥效時間。但是長河下生檢察官卻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所以我合理懷疑我方當事人在墜樓的過程當中,可能因為自己服用了另外藥物而已經進入了瀕死狀態。”
全場嘩然。
如果這個案子按照這個路線進行的話,審判的角度可能就要發生變化了。
裁判長看著兩方各說各有理,又覺得云居久理剛才的舉例確實有“死后創傷”的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死者的死因就非常重要了,很有可能會改變整個案件的判斷,甚至有可能本案還有另外的真兇。
如果牽扯到兩個兇手。
只能進行第三次庭審了。
可是自己受到了某位人物的暗示,要盡快解決這個案子的。
所以裁判長只能再一次看向速水悠実:“速水檢察官,你怎么看這件事?”
速水悠実站起來說道:“反對,這都是律師方的主觀臆斷。再者被告是以謀殺的目的將死者推下天臺,在被告的視角來看,死者就是存活狀態。既定事實就是死者的故意謀殺目的,就算死者那個時候已經處于瀕死狀態也不能反駁這一點,被告依舊需要判定為故意殺人罪。”
云居久理背對著檢察官們,看向了坐在被告席上的心鬼侑:“我方被告如果真的想要殺人,在見到死者的第一時間就會動手。不會把死者帶到天臺,等半個小時警視廳警察們抵達的情況下再動手。我合理懷疑我方當事人的情緒變化除了問題,要求法院為我方當事人做精神鑒定。”
檢察官氣得渾身發抖。
這不就是在胡攪蠻差了嗎?
沒辦法。
整個庭審的過程再一次僵在這里。
裁判長只能宣布三天后進行第三次庭審。
佐佐木昌看著左側在整理文件的檢察官們,那些人西裝革履,穿著昂貴的衣服、佩戴瀟灑的領帶,舉手投足都散發著一種人上人的尊貴氣質。而他自己,不管努力多久,永遠都像是生活在爛泥里的蚯蚓,在陽光下爬行就意味著死亡。
黑暗仿佛永遠不會降臨。
但那個女人卻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全國人民,傳說當中戰無不勝的檢察官并不是那么可怕。螻蟻也有撼動大樹的能力、螳螂也能阻擋巨大的車輪。
那么……他也可以嗎?
佐佐木昌的視線又落在了小坂小陽的身上。
這個女人現在已經是當紅的歌星了,聽說她之前只是一個酒吧的駐唱,還遭遇過難以啟齒的傷害。當初那場案子,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小坂小陽是訛詐,所以最后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女律師居然可以翻盤。
或許,他的人生也有翻盤的可能……
——
————
對于檢察廳來說。
三審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喜多結一郎已經沒有了發脾氣的力量,現在對于他來說,再暗殺云居久理已經來不及了。
但只要這件事沒有直接證據,就絕對不會被翻盤。
所有能證明自己和霍爾夫醫院有關的證據,除了自己手里有之外,還有就是當年的那個……老檢察長。
他還沒來得及先把速水悠実叫過來,后者就自己出現在了喜多結一郎的面前。
二人相對無言,喜多結一郎看著眼前的小輩,先開了口:“速水,你還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速水悠実很冷漠:“我只是想問一下你,當初的你為什么要做檢察官?”
此時此刻,速水悠実對他已經完全沒有尊重之意了。
喜多結一郎覺得他的這個問題很可愛,哈哈大笑:“你知道我的年紀,我現在已經過了談夢想的時候。曾經做檢察官的理由啊……真是想不起來了呢,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過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在這個世界上活的久一點。這對整個國家來說,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速水悠実覺得很可笑。
“當然,我有能力、有手段、有辦法讓日本的檢察體制成為全世界最出挑的!”喜多結一郎站起來,目光冷冽。“你還這么年輕,當然不明白我們這樣的老家伙對生命的渴望。但你也清楚,你為了能夠成為檢察官做出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價。如果就這樣讓你的生命走到盡頭,你也會覺得可惜,不是嗎?”
似乎是被說動了。
速水悠実露出苦笑:“是啊,有錢有地位有權利的人都會想要活下去的。”
只有飽受苦難的人們,才會想著盡快結束自己的生命。
喜多結一郎又道:“可能你還不知道吧,霍爾夫醫院的院長……哦對了,就是小山美智子,就是你的爺爺和我聯手除掉的。”
剛說完,喜多結一郎就看到速水悠実的身型微微晃動,似乎某種信念逐漸崩塌。
他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對速水悠実來說有多殘忍,是直接將速水悠実的爺爺高大偉岸的形象徹底在速水悠実的面前撕碎。
而他也必須要撕碎。
所以,喜多結一郎故作不經意地說道:“當初小山美智子被檢舉了之后,莫名其妙得就要去找警察廳自首,說要檢舉自己和檢察廳一起創辦霍爾夫醫院這件事,甚至還要聲稱自己當初誤以為這是國家允許的某種人體試驗,你說可笑不可笑?你的*爺爺為了維護檢察官的形象,就制造了一場車禍現場讓小山美智子以‘畏罪潛逃’的罪行死亡。”
速水悠実沒有說話。
喜多結一郎站起來,拄著拐杖走到速水悠実的身邊,拍了拍速水悠実的肩膀:“你能明白就好。盡快解決長河的案子,現任的檢察長也快要退休了,等到案子結束之后,我會讓你坐到你爺爺曾經的位置上。好孩子,你可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檢察官,未來的一切都在檢察廳的手中。”
第217章 217:合同書
速水悠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檢察廳。
他開著車,在整個東京一圈圈的繞。
四面八方的窗戶全部都打開了,冷嘯的風恣意地吹拂而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腦袋稍微冷靜一些。
原來是這樣嗎?
爺爺,當年你曾經被指控過的罪名,曾經我認為是別人構陷你的話語,原來都是真的嗎?
怎么會是這樣呢?
梅澤一見說的那份合同書,自己在檢察廳里也從來沒有看到過。
他忽然想起自己爺爺當初執意要提前退休的時候,喜多結一郎怎么也不同意,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再然后爺爺的所有遺物都被檢察廳們收走,包括平時穿的衣服、鞋子以及所有通訊設備。
檢察廳給他們的解釋是,為了防止檢察廳的一些內部信息被泄露的基本檢查。
因為檢察官的身份特殊,所以有這樣的行為也很正常。
現在看來……難道是因為爺爺當年把那份合同書私自留下來,作為日后保命的籌碼?
盡管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但速水悠実作為檢察官,下意識的開始想如果那份合同書真的是被爺爺私藏了的話,最有可能會放在什么地方?
恍惚間,他隱隱約約想起了爺爺臨死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其中的那一句“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認真負責的檢察官”,一直都是貫徹自己整個職業生涯的話語。
可為什么您沒有成為這樣的檢察官呢?
速水悠実的腦袋開始放空,他很想要問一問爺爺的想法,但自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只是最后爺爺臨死前,手邊一直放著的相冊陪著自己。
對了。
相冊。
他記得爺爺在去世之前,一直反反復復的抱著相冊翻閱。里面雖然都是一些老照片,可爺爺那個時候像是怎么也看不夠似得不離身。
這也導致了爺爺去世后,速水悠実把相冊從爺爺的遺物里拿了出來。
爺爺帶著呼吸罩的時候,還故作玩笑的對速水悠実說:“這個相冊里面承載的東西,可是爺爺的一生啊。”
那個相冊在爺爺去世后不久,就被自己帶回了自己家,沒有作為要檢查的證物被檢察廳帶走。
難道……
速水悠実忽然打了個激靈,猛轉方向盤朝著郊區開去。
——
————
佐佐木昌來找云居久理的時候,云居久理并不意外。
她已經等了很久。
佐佐木昌看著她,枯瘦的臉上掛不住一點肉,看起來就像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身體極度虛弱,肌膚看起來也偏黃。但那雙眼睛,要比云居久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看起來更明亮一些。
小姨這次沒有再阻止佐佐木昌。
或許是因為見到了佐佐木昌的決心,也或許是想賭一把云居久理能改變這一切。
不管怎么樣,云居久理把佐佐木昌帶到了醫院,讓小山黑智給他做一個全身徹底檢查。
而檢查得來的結果也和云居久理想象的一樣。
佐佐木昌的心臟和長河下生一樣。
霍爾夫醫院研究的藥物究竟是什么,迄今為止所有人都心里清楚了。
現在,整件事的拼圖還剩下最后一塊。
梅澤一見曾經對云居久理說過:“小山美智子被殺就是因為檢察廳想要找一個人背鍋,順便清理掉所有自己參與到霍爾夫醫院的證明。而根據我的了解,小山美智子身上的那份合同書有可能是被速水老檢察長拿走了,因為喜多結一郎是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份合同書存在的。”
云居久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賭一把。
速水老檢察長沒有把那份合同書交給檢察廳,否則喜多結一郎也不會劍走偏鋒的動手殺長河下生。
于是在二審結束之后,幾個臉生的小公安在諸伏景光的命令下,喬裝打扮在速水悠実身邊潛伏了很久,在第二天晚上發現速水悠実在檢察廳里呆了一上午之后就開著車去了一趟郊外。
云居久理的這份第六感越來越強烈。
自己的男朋友,搜查一課刑警先生再一次充當了司機,帶著云居久理前往諸伏景光所說的位置。
越過繁華的商業街,所到的位置也原來越偏遠。
在夜色微沉的時候,四周的景色也跟著變得越來越荒蕪。
松田陣平看著導航上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車速也跟著慢了下來。
云居久理看了出來,問道:“你怎么開得這么慢?”
上一秒剛問完,下一秒松田陣平忽然把前車燈都關上了,整個車就像是幽靈似得不緊不慢得朝著目的地而去。
“來找速水悠実的不僅僅只有我們。”松田陣平說。
云居久理的心情也跟著停了下來,難道檢察廳那邊也有動靜了?
——
————
白天把速水悠実送走之后,監察廳內部又開了一個會議。
所有人一致認為,不應該再相信速水悠実。
就和云居久理他們猜測的一樣。
現在整個檢察廳頭上都懸著一把利劍,就是那封消失了的合同書。
雖然速水老檢察長的遺物都已經全部檢查完了,但難保不會藏在什么別的地方。通過這些年對速水悠実的觀察,速水悠実應該也是不知道有這個東西的,不然早就鬧起來了。
但是凡事都有個萬一。
所以喜多結一郎才會用話語去刺激速水悠実。
有下屬不明白喜多結一郎這么做的緣由,詢問道:“如果速水悠実真的找到了那份合同書,對我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喜多結一郎說道:“當然有意義,那份合同書不僅僅是我們的軟肋,也是他爺爺曾經犯罪的證據。這小子會出賣自己的爺爺嗎?找到那封合同書,要不然交給我來表示愿意和我們站在統一戰線,要不然就像他爺爺那樣……”
喜多結一郎剛說完沒多久,助理忽然拿著手機過來說:“喜多總長,速水檢察官的來電。”
老人眉心微揚。
瞧,他說的什么來著?
電話按下免提,面前的一眾檢察官們非常默契的保持了安靜。
速水悠実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
“那份合同書,我找到了,就在我爺爺的相冊里某一張照片的夾層中。”
喜多結一郎語氣輕快:“喔,原來真有這個東西啊,那么好孩子,你現在把它送到檢察廳我的辦公室里來吧……”
速水悠実打斷了他:“我要辭職,請您允許。”
“為什么要辭職呢?”喜多結一郎惋惜道。“你可是我最在意的小輩,未來有更廣闊的世界在等著你,你還有著光明的未來……”
“我厭惡了,不想要再做檢察官。如果您不允許,這份合同書就會出現在警察廳的辦公室內。”
喜多結一郎笑起來的眼角更加鋒利:“那好吧,你現在在哪里?”
速水悠実說了一個地址,然后在掛斷電話前說道:“請您準備好我的護照、簽證許可。我會連帶著我的辭職信以及這份合同書一起交給您。”
喜多結一郎掛斷電話,朝著旁邊的助理試了一個眼色。
助理點點頭,從口袋里拿出一柄手槍,然后走向門外。
在速水悠実所說的那個位置,將會再次聚集三波勢力。
檢察廳、警視廳、警察廳。
各方面人員均已到場,但云居久理和松田陣平更快一步。
速水悠実看著漆黑的天空,空氣中彌漫的潮氣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
這里是沒有人過來的廢棄樓,幾十年前因為核泄漏成了荒無人煙的孤城。
到處都掛著“不適合居住”的警示語,腳底湍急的流水仿佛能帶走所有憂慮。
檢察廳的人來得很快,是速水悠実認識的曾經同僚。
對方有三個人,手里拎著行李箱,直挺挺的扔到速水悠実的面前。
“這里是三億日元,總長給你提供的‘資金’。你的簽證和移民許可也在里面,總長想要的東西呢?”
說是資金,不如說是封口費。
速水悠実從口袋里拿出一張薄薄的紙,袒在檢察官們的面前。
月色朦朧,可上面的內容卻無比清晰的呈現在所有人視線之中。
上面寫著霍爾夫醫院建院開始,背后的資金協助以及同意建造醫院并在其中進行人體試驗的**人民簽名以及手印。
一共有五個人簽字和按手印。
速水悠実的爺爺以及喜多結一郎就在其中。
幾個檢察官對視一眼,紛紛點頭。沒錯,就是這個。
速水悠実讓他們確定了之后,一步步朝著檢察官們走過去,準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而站在后面的幾個檢察官看似面上無波,但實際上暗暗摸向了自己后腰部位的手槍。
只要那份合同書到他們的手里,他們就會立刻射擊。
喜多總長說了。
速水悠実的活口不能留。
雖然他們是同僚關系,而且平時速水悠実對他們也頗為照顧。
但是沒有辦法,這是長官的命令。
身為檢察官,聽從命令是天職啊,不是嗎?
合同書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十厘米、五厘米、四厘米……
觸手可得的瞬間!
砰——
一聲槍響擦著檢察官的耳邊飛過!
云居久理看著自己男朋友手里握著的槍柄,驚詫道:“你那兒弄來的槍?”
“公安給的。”松田陣平一邊說著,一邊在暗處瞄準目標。
合同書迅速被速水悠実收回,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側身飛過,判斷出了子弾的來源后找了個樹當掩體。
與此同時,速水悠実看到自己的同僚也立刻拿出槍支反擊,心中一涼。
他們居然也帶著槍來和自己交換,難道自己剛才合同書交出去的時候,就是他們朝自己開槍的時候?!
雙方槍戰交織,松田陣平毫不留情得先打空了一梭。
檢察官們立刻知道,這里有公安。
“先拿合同書!”一個檢察官說。
其他人再次看向速水悠実的時候,卻發現速水悠実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在了樹影之中。
第218章 218:回歸
在來的時候,喜多結一郎明確告訴這幾個檢察官,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合同書并解決掉速水悠実。
但是沒想到的時候有第三方在場。
這幾個檢察官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誰參與了這件事,管他們是警視廳還是警察廳,領導的任務是第一位。
“快!去找速水檢察官!”領隊的檢察官對身后的幾個人說,“找到之后,先把合同書拿到手。就算拿不到,也不能被警視廳和警察廳的人拿到!實在不行就……”
另外一個點了頭,明白了。
叢林伸出到處都是濃郁的霧影,樹挨著樹的時候,連月色都看不清楚。
但好在還要聲音,影影綽綽的腳步聲,就像是催命的鈴,帶著檢察官朝著聲音的來源而去。
可是行走的時候,檢察官故意放慢腳步,先確定對方的身份。
聲音越來越近,檢察官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吊橋,在月色下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南一北分別站在橋的兩段。
借著微弱的月光。
檢察官認出了那個女人。
就是這段時間讓整個檢察廳都十分頭疼的云居久理!
稍稍湊近一點的時候,檢察官才隱隱約約聽到二人的對話。
云居久理找到速水悠実的時候,速水悠実整個人呈現出高危的警惕狀態,似乎已經沒有辦法再相信任何人。
她安撫著速水悠実的情緒,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找到了當年霍爾夫醫院的合同書,也知道了當年霍爾夫醫院的全部真相,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就應該讓真相大白。”
速水悠実看著這個女人,苦笑道:“云居律師,說實在的,我真的挺討厭你的。不是因為輸給你了的那兩次庭審,而是因為你就像是一張鏡子,每次看到你都能從你的身上看到我最直接的弱點。”
云居久理一點點朝著速水悠実走進,希望能讓速水悠実相信自己:“你的爺爺曾經一念之差做錯了事,現在的你還要走他的老路嗎?”
“我的爺爺……我的爺爺曾經是我最尊敬的人。是因為他,我才會想要成為檢察官。我一直認為檢察官是為人民服務的對象,可現在我才發現……”
“那么就不要再往錯誤的道路上進行了,把合同書交出來吧?這份合同不僅僅承載著幾個人的罪孽,還有著數百位霍爾夫醫院受害者們的人生。那些人因為成為了人體試驗的對象,這些年遭受了很多藥物的副作用,很多人已經離世了,他們直到去世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害了自己。”
“是啊,是檢察官的錯……我像是被道德和職責切割開來的人,腦袋里有兩個聲音,一個讓我說出真相、一個讓我隱瞞一切。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么……”速水悠実喃喃自語。
貓著腰藏在角落里的檢察官,從身后拿出手槍,隨時準備對橋上的兩個人進行射擊。
但是距離不夠,再加上夜晚光線不夠,沒有確鑿的把握檢察官也不敢擅自出手。只能一點點朝著目標的位置挪動,盡量讓橋上的人看到自己的位置。
“……這都是檢察官做的事情,卻讓一個可憐的女人背下了一切,為了掩蓋錯誤還害死了背奈云墟。但是……”速水悠実猛地抬頭,月光下淚水爬滿了他扭曲的臉。“我也是檢察官,為了檢察廳的榮耀,我不能把合同書給你!”
幾乎是同時,他從身后也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云居久理。
與此同時,天邊劃過一道撕開空氣的子弾聲,槍孔擦著速水悠実的肩膀而過!
檢察官也驚住了!
這附近居然有狙擊手!
是公安嗎?!
速水悠実沒有那住手槍,幾乎是同時的云居久理也跟著撲了上來。
橋上的兩個人進行著激烈的搶槍大戰!
砰——砰——砰——!!
在爭搶地過程當中,二人不小心觸發了多次鳴槍。
似乎是為了保護云居久理,那個狙擊手沒有再進行射擊。
而檢察官也跟著迅速爬上了吊橋,想要幫助速水悠実解決掉這個女律師。
“不許動!”檢察官站在橋的另一邊,故作嚴肅的說道。“云居律師?你可知襲擊檢察官是什么罪名嗎?放下手槍!”
速水悠実捂著肩膀上的傷口,瑟縮在橋中間的位置,另一頭的女人也端著槍和檢察官互相瞄準。
速水悠実顫抖著從口袋里拿出那張合同紙,幾乎是下定了決心似得撕了個粉碎。然后揉成一團,扔到橋下,被湍急地河流卷入塵埃之中。
戳手可得的真相,在這一刻再一次消失不見。
在速水悠実撕碎合同的時候,云居久理感覺自己胸口的心臟像是要炸開似得,整個人被憤怒和仇恨吞噬,眨眼之間就讓她失去所有理智不管不顧的朝著速水悠実和檢察官射擊。
不知道是誰射出來的子弾打在了吊橋的繩子上,整個吊橋瞬間像**斜。
電光火石之間,其他的檢察官們也匆匆趕到。
他們聽到了橋上傳來的槍聲,也看到歪斜欲墜的吊橋。
速水悠実和檢察官因為是男人,抓住了橋板,爬到岸邊。而那個女人……則掉入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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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久理是被公安們撈上來的。
松田陣平站在旁邊給她披上衣服的時候,看到自己女友的臉上分不清是勒痕還是水痕,只是表情痛苦的看著自己,無助而又憤怒。
“合同書沒有了。那個王八蛋,把合同書撕碎了。”
松田陣平沉默不語,伸出手臂環住了她。
他們努力的、奮力的想要查找的真相,在這個時候變得那么可笑。
諸伏景光看著他們,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狙擊槍,也不知道說什么能安慰眼前的兩個人。
他們猜到了速水悠実會去找合同書,也提前做好了準備追蹤,可是結果總是差了那么一步。
實在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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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警視廳、警察廳這里的低氣壓不同的是。
檢察廳的總長辦公室內,喜多結一郎聽著這次出任務的幾個檢察官匯報情況時,有些詫異:“真的嗎?速水真是這樣說的?”
“是的,我眼睜睜看著速水檢察官撕碎了合同書,然后把廢紙扔到了河里。”
喜多結一郎先是眉梢一喜,然后又有些狐疑:“合同書不會還留有備份吧?”
“應該是沒有的,當年小山美智子的手里就只有一份,而且上面還有檢察廳的官章蓋定的日期,備份是不可能存在的就算是有我們也可以不承認,說是偽造。”
既然如此……
下屬又詢問道:“喜多總長,現在速水檢察官正在醫院治療肩膀,子弾穿透了他的肩膀,對方應該是瞄準了他心臟的位置。但是可能因為夜晚光線太暗,所以準度不夠。您打算怎么處理速水檢察官呢?”
其實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就是詢問喜多結一郎要不要殺了速水悠実。
喜多結一郎思考片刻,換上了一副慈祥的笑容推開速水悠実的病房。
速水悠実已經醒了,肩膀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看到喜多結一郎的時候眼睛才微微睜開一些但沒有說話。
反而是喜多結一郎像是疼愛小輩的長者,坐在速水悠実的床邊說道:“讓你受苦了,今天晚上的事就交給檢察廳來做吧,不會有人知道你和云居久理發生了沖突。”
速水悠実還是沒有什么反應。
喜多結一郎也不跟他一般見識,而是安慰道:“我知道接受這一切對你來說有些太過殘忍,既然現在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我想讓你立刻退出檢察廳也是一種殘忍的事情。不如……還是留下來吧,檢察廳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聽到這里的其他檢察官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么總長要說這樣的話挽留。
但是喜多結一郎心里門清。
一則這個孩子確實是自己這么多年以來大力培養的對象。
不管是能力還是個人的素養都不比他爺爺當年差。
二則,喜多結一郎覺得這個孩子還是更看重自己身為檢察官這份榮耀的。
只是一開始沒有從牛角尖里面鉆出來,所以才會有很多反抗自己、反抗警察廳的行為,就像他的爺爺當年那樣。
只要這個牛角尖走出來之后,這個孩子也可以像他的爺爺當年那樣,完全服從于自己的安排,也可以成為自己最大助力。
說不定還可以,比他爺爺當年做得更好。
速水悠実沒有說話,而是聽著老人在自己的耳邊一直輸送著挽留的意向。
喜多結一郎說得十分誠懇,甚至還給他規劃了未來猶如坐飛機一般的晉升路線。
并且許諾如果自己未來晉升內閣成功的話,檢察廳總長這個位置肯定會空下來,到時候自己可以在那個額外提拔速水悠実。
這句話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速水悠実默默抬起頭看著喜多結一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爺爺當年做的那件事情就永遠不會被人知道了嗎?”
喜多結一郎想的沒有錯,對于這個孩子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爺爺生前的榮譽。
畢竟這可是他曾經最信賴最尊敬的爺爺啊。
也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檢察廳兢兢業業幾十年的老檢察長。
死亡的時候還被國家贈予特殊貢獻榮譽勛章的人。
如果被國民知道,這樣的人生前曾經做過不把人的性命當一回事的行為,對整個國家整個檢察廳的體制也會感覺到失望和憤怒吧。
所以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速水悠実爺爺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關乎著整個檢察廳和整個國家的顏面問題。
速水悠実低下了頭,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抬起頭來看著喜多結一郎說道。
“我愿意繼續為檢察廳工作。”
喜多結一郎十分高興。
“好孩子,那么后天的三審還是由你負責。”
一老一少像是做出了某種契約簽訂的眼神協議,在這一間小小的病房里面,確定了彼此未來的人生。
第219章 219:新證人
心鬼侑的案子終于到了三審。
根據統計,在日本建國以來,由檢察官接手的案子能夠達到三審這一天的寥寥無幾,一根手就能數得過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云居久理的這個名字就經常能夠出現在全國人民的耳中。
似乎這個名字早早地接替了背奈云墟,成為了另一個與檢察官站在對立面的代稱。
憑借一己之力,扭轉了律師與檢察官之間完全不平衡的勝率。
在很多年以后,人們在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更多的是回憶起當年云居久理接手的那些案子。
每一個案子都可以說是極限翻盤的經典案例。
其中就包括這一場。
在庭審開始之前,云居久理換上了自己參與的第1場案子所穿的那件銀色職業裝。
雖然自己之后也換過很多件不同顏色的小西裝帶,最喜歡的還是松田陣平給她買的這一件。
銀色并不是她的幸運色。
但這件衣服是。
而今天,云居久理也沒有佩戴上自己的天平葵花章,而是拿出了一枚略微有些變形的銀色天平葵花章,佩戴在自己左胸前。
這枚銀色的徽章之前的主人已經離世很久了。
云居久理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銀色徽章,小聲問:“叔叔,你會看到這一切的,對吧?”
這個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到。
或許也有天上的人能聽到。
這是心鬼侑的最后一場庭審,庭審結束之后將要對她進行最終判決。
也是云居久理要和檢察廳打得最后一場案子。
戰爭的結果無論是誰輸誰贏,但雙方都別想安穩離開戰場。
端坐在庭審現場的時候,云居久理看到了身穿西裝端正的坐在對面的速水悠実。
他看起來沒有什么異常,用衣服包裹住了自己身上的傷痕。
而今天到場的媒體記者可以說是屢次庭審開庭以來到達人數最多的時候。
接收到云居久理的目光,速水悠実也沒有規避她的眼神。
二人目光相交的時候,速水悠実看到了對方冷漠且帶有鄙夷的視線。
裁判長在萬眾矚目之下姍姍來遲,端坐在正對著觀眾席的位置上時,輕輕敲響自己面前的木縋。
庭審開始了。
依舊是雙方對自己辯論的論點進行申訴,以及前兩次庭審的判斷總結,加上新一輪證據提供。
云居久理面朝裁判長,說道:“我方找到一位新證人,請裁判長允許出庭作證。”
裁判長詢問道:“被告律師,這個新證人是誰?”
“曾經霍爾夫醫院的受害者。”云居久理說。
檢察官們面面相覷,覺得不可思議。
速水悠実先站起來向云居久理開火:“被告律師,據我所知霍爾夫醫院受害者們都是精神類的病患,這類人是無法作為證人出庭作證的。”
坐在隔壁的喜多結一郎看著面前同屏直播的顯示屏,十分高興。
速水悠実的狀態似乎已經找回來了。
只要他認真的處理這場案子,這群小孩子們就必輸無疑。
云居久理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她從自己旁邊的證物袋里拿出一個精神鑒定報告,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是的,當年在霍爾夫醫院醫院里面帶著的受害者們都是精神類的病人。所以這也是把他們當成人體實驗對象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些人沒有辦法清晰的表達自己在醫院里面遭遇的所有一切。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一件事,就是當年在霍爾夫醫院店里面有一個被誤診為精神自閉分裂的孩子。”
“誤診?”裁判長有些錯愕。“你說的是……”
“這個孩子的名字叫佐佐木昌。因為自己的母親去世時間早,所以這個孩子在家里并不受重視。再加上有一個刻薄的繼母,導致這個孩子有一段時間出現了輕微的自閉行為。再后來家里人更是以這個孩子可能有精神疾病為由,把他送到了霍爾夫醫院。這個孩子在年幼的時候,曾經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打工,根據店長以及當年的員工表述,這個孩子除了有一些孤僻之外其他行為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所以我就帶著這個孩子去警察廳做了一個公正的精神檢查報告,這是報告內容,請您查閱。”
云居久理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手里的文件遞交到裁判長的手里。
裁判長戴上老花鏡瞧了一眼最后的總結報告,上面確實寫著,佐佐木昌,男,輕度自閉癥,無狂躁行為、無自殘行為、無明顯人格分裂……最后的一句總結陳詞上表述,可作為證人出庭。
有了警察廳的精神鑒定報告,裁判長看向檢察官的時候,發現檢察官也有些無所適從。
沒辦法,只能允許這個證人出庭。
佐佐木昌坐在證人椅上,他微微瑟縮著,不敢直面眼前的所有人。
長時間的孤僻一人,已經讓他快要忘記如何與正常人類相處。
這么多年以來,陪伴他的除了小姨之外就是顏料和畫紙。
事情到了現在,佐佐木昌想要的東西并不多。
是希望能夠作為一個正常的人被看待。
曾經的小姨告訴過他。
操控著霍爾夫醫院的背后人勢力極大,是他們永遠無法想象的存在。
雖然猜到了有可能是檢察廳,但作為社會最底層的他們,有什么資格?有什么權利?就是。有什么樣的能耐能夠和這些人物比較呢?
但是現在他想要做的就是坐在這里。
向曾經那些真正傷害過自己的人比一個中指。
“佐佐木先生。”律師小姐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佐佐木昌微微點頭。
“您曾經在霍爾夫醫院呆過是嗎?”
“是的。”
“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被家里人送到那里呢?”
“因為……因為我的繼母不喜歡我,不管我做什么總是會認為我在故意向她使壞。后來聽說有一家免費向精神類疾病患者提供治療的醫院,就幫我報了名。”
“所以對于你說,完全不知道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是嗎?”
“是的,當時我的繼母和我的父親只是告訴我,我生了病有心理問題需要治療,所以就把我送到了那家醫院。”
“那么在那家醫院里,你遭遇過什么樣的事情可以和我們分享嗎?”
佐佐木昌深吸一口氣。
在自己決定出庭的時候,因為律師小姐并沒有提前為自己做任何的提前證詞詢問,一切都追尋自然,讓自己把自己遭遇過的所有事情如實講述就可以了,如果提前詢問好證詞和問題的話,反而會有一些刻意的因素在里面。
“在霍爾夫醫院里,我遇到了很多有各種各樣狀況的病患和這家醫院的醫護人員。”
“那么你們每日的治療過程是什么樣子的呢?”
“每天都會有醫護人員為我們定期做全身檢查,然后在我們的身體里面抽取相等的血液,并注入一些我們不知道名字的液體。那些液體被注入之后會讓我們的身體疲倦四肢無力,但很快又會恢復,然后繼續注入。”
“好的,佐佐木先生,感謝您向我們分享這一段并不是很愉快的回憶……”
“不。”佐佐木昌忽然打斷了云居久理的話,說道。“別的病患是什么樣的心情我并不了解,但是對于我來說,在醫院里面接受救治的那兩年時間是很幸福的回憶。”
這句話一說出口,所有在場的記者們都倒吸一口氣,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佐佐木昌會說出這樣的形容。
云居久理訝異道:“為什么對你來說在醫院里面救治的過程是一件幸福的回憶呢?”
“因為醫院里面的院長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像母親一樣的人,我直到現在還記得她的名字叫小山美智子,她很關心我的身體狀況,也知道我是被家里半拋棄扔到這家醫院里的。她經常跟我說她的兒子和我年紀差不多,并不理解為什么會有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孩子這么差,因為*知道就算我回到家里也會被父親和繼母虐待,所以愿意讓我留在醫院里。她對我很好,經常會外出為我購買畫筆和畫材,也會給我買很多有趣的繪本故事。”
“所以你并不討厭他?”云居久理問。
佐佐木昌點頭:“是的,我覺得她很可憐。”
“為什么這樣說?”
“因為我看到她被一群人毆打。”佐佐木昌回答道。
話一說完,坐在隔壁的喜多結一郎不淡定了。
他猛地坐直腰板,仔仔細細的看著面前這個有些面生的青年。
記憶當中好像在醫院里見過這個孩子,但那個時候的他遠比現在看起來要更加稚氣年幼。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
想起來了。
是那個女人發現檢察廳提供的藥物射到人體里的時候出現了死亡現象。
那個女人發現有病患死亡的時候,嚇得魂不守舍。給檢察廳打了好幾通電話之后,非常錯愕的質問他們:“不是說這些藥物不會對人體造成損害嗎?為什么有人死亡了呢?你們給我的藥物究竟是什么?你們讓我做的這場營養科學實驗對人體究竟是有益的還是有害的?”
而被這個女人質問的人里,有速水悠実的爺爺,也有他。
當時的他只是很冷漠的笑了笑:“是什么很重要嗎?只要你按照我們給你制定的計劃進行就可以了。這些人只不過是這個社會的渣子,他們的存在對整個國家來說并沒有任何好處。他們的神志不清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了,留在這個國家也只不過是這個國家的負擔而已,我只是讓他們在臨死之前再發揮一點個人作用罷了。”
而那個女人反而非常瘋狂的沖著他們嘶吼:“可他們都是跟我們一樣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把他們當成畜生一樣對待呢?我不要再進行這個愚蠢的人體實驗了,我也不要成為你們的劊子手,我被你們騙了。”
再然后為了堵住這個女人的嘴,讓這個女人老實的為檢察廳做事,幾個檢察官對她動了手。
只是沒想到這個女人挨了打之后,嘴上說著愿意繼續進行計劃,結果第2天就向媒體自曝。自己寫了一封檢舉信,舉報霍爾夫醫院的人體非法實驗。
喜多結一郎更沒想到的是,在檢察官對小山美智子動手的時候有一個小男孩趴在隔間聽到了一切。
他就像是一只實驗鼠。
被關在雜物隔間里,隨時等待著被外面的這群人切割。
“后來我也感覺到了我的身體發生了一些不適。”佐佐木昌說。“每次只要運動量一大,我的心臟就會跳得非常快。然后出現頭暈眼花大喘氣,類似于哮喘之類的癥狀。后來院長為我做了一個徹底的檢查,并且根據我的身體狀況配置了一個藥物清單,讓我以后能夠自己在市面上購買藥品服用。”
“你看到那些毆打小山院長的人了嗎?”
“并沒有,我只是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而已。”
“裁判長。”云居久理面朝裁判長,說道。“我這里還有一份佐佐木的身體檢查報告,非常有趣的是,他的身體狀況和死者幾乎完全一致,都屬于心臟偏小。而根據剛才祖祖穆先生所供述的內容,他在最一開始的時候也因為注入藥物所以需要服用小山美智子為他開的藥物清單才能緩解身體不適。死者并沒有長期服用藥物的痕跡,也就意味著死者可能只是近期才出現心臟變小。而我現在認為死者可能就是在被殺害的當天,也注射了霍爾夫醫院曾經研發的那款藥物,但是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所以在被殺害的過程當中死亡。”
簡而言之。
云居久理認為死者是自殺。
第220章 220:翻盤
速水悠実敲了敲桌子:“并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死者是因為注射了霍爾夫醫院研發的藥物導致了死亡。心臟不同于正常成年人的體量還有其他額外的原因,也不能由此就認定死者的死亡原因并非墜樓,只能證明死者有可能持有霍爾夫醫院曾經研發的藥物。”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沒有什么問題。
但是隔壁的喜多結一郎又坐不住了。
不對啊,這句話聽起來怎么怪怪的?
不應該讓檢察官和霍爾夫醫院有任何的牽扯啊,應該打死不承認才對。
而云居久理非常滿意速水悠実的這個回答:“正如速水檢察官所說,這只能證明長河檢察官手里有霍爾夫醫院的藥物。可為什么長河檢察官會有這個藥物呢?據我所知,當年小山美智子駕車死亡之后,警視廳的檔案冊里寫著他們抵達醫院的時候,發現醫院里所有一切相關報告以及各類研發的藥物清單都被銷毀了。”
這句話說的就更加明白了。
長河下生會有,不就是恰恰說明了霍爾夫醫院和檢察廳有關嗎?
速水悠実抬眸,反問:“云居律師,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死者的死因是因為注射了藥物呢?”
終于問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云居久理從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一個u盤對裁判長說:“我想小山院長當年可能也預測過自己會被殺人滅口,盡管當年霍爾夫醫院的真正幕后boss把所有的資料銷毀的干干凈凈。但是正所謂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曾經威震日本的克里斯蒂娜炸彈犯曾經服務于某個勢力,警察廳的公安們為了逮捕她費盡千辛萬苦。在對克里斯蒂娜的審訊過程當中,克里斯蒂娜向警察廳的公安們提供了一個配料單。材料單上的內容經過小山美智子的兒子鑒定之后,百分百可以確定是自己母親曾經致力于研究的藥物,慶幸的是小山美智子的兒子后來也成為了一位醫生,并且完美的繼承了自己母親的配藥天賦,復刻了一份藥劑。藥劑在注入到小白鼠的體內后,小白鼠在十分鐘內出現了身體器官攣縮至幼年狀態后,生命體征存活了五分鐘就出現了瀕死狀態,在20分鐘后確認死亡。”
所有人又都不說話了。
現在按照云居久理的推論,她認為死者是有自殺傾向的。
長河下生自己為自己注射了霍爾夫醫院的藥物,然后在20分鐘左右的時間里藥物發生了作用,導致受害者死亡。而心鬼侑將長河下生推下的時間,是在長河下生給自己注射完藥物的半個小時后,所以當時心鬼侑推下去的……可能就只是一具尸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場案子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喜多結一郎要瘋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著對檢察廳十分不利的方向變化者。
在這個時候,喜多結一郎才看到這位律師小姐胸口別著的那枚天平葵花章,十分眼熟。
原來如此。
那是背奈云墟的徽章啊。
她居然戴著背奈云墟的徽章出現在這場庭審現場。
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不是只有云居久理一個人。
還有那個家伙……應該早點殺掉的,早點讓這個小丫頭和她的父親、叔叔一起去死才對。
該死的,真該死!
云居久理開始自己的判斷進行總結:“綜上所述,我認為死者的尸體檢查報告上面明確表示有死后創傷,所以死者的真實死亡原因應該與我方當事人推下樓無關。我方當事人雖然有謀殺行為,但并非致死原因。”
她的目的非常簡單。
就是通過心鬼侑的這個案子,牽扯出霍爾夫醫院的主謀。
心鬼侑自己也以為是她殺了人,聽云居久理這么分析完之后,心鬼侑也立刻跟著配合了起來:“雖然我憎惡長河下生作為檢察官,逼死了我的父親,但是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殺害他。當時綁架他也只是為了出氣而已!我沒有殺人!”
被告當庭翻供。
場面開始進行白熱化的焦灼。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裁判長最終會做出什么樣的判斷。
喜多結一郎被氣得渾身發抖。
沒關系!沒關系!
這一切都只是口說無憑而已,云居久理手里沒有最重要的證據,只要檢察廳做好一切公關準備,面對記者媒體的時候堅稱這只是一場污蔑……
裁判長也有些坐立難安。
雖說云居久理這邊言辭鑿鑿,好像一切似乎都像云居久理說得那樣,檢察官也沒有什么證據反駁死者在被推下樓之前還有存活跡象。
如果按照謀殺未遂或者謀殺對象不實施來定罪,這可比謀殺成立罪輕多了,根據現在的日本刑法來看被告又有自首情節,最多只能判有期徒刑緩刑……
在這個時候,裁判長特別想要和喜多結一郎再探討一次。
不然就這么定罪算了,如果再繼續往深處探討,可能真的要把檢察廳的底褲都扒干凈了。
然后云居久理就沒有想過給檢察廳留什么底褲,最后一位證人出庭了。
松田陣平坐在證人椅上,環顧四周看著目瞪口呆得檢察官們,語氣沉著:“昨天晚上,在城郊西樓町的橋上發生了一場槍火交鋒。”
檢察官們低著頭,感覺自己額角好像有汗水流淌。想要擦一擦,但是又不敢在這種時候表現出心虛的狀態。
所有同行出庭的檢察官們不約而同得都看向了速水悠実,希望速水悠実能給予什么正面反應。
但是速水悠実一直端坐著,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喜多結一郎也不明白為什么速水悠実在這個時候看起來那么沉著冷靜。
前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在病房里已經達成了一致。
為了檢察廳的榮耀死守這個秘密,并愿意進入他們的戰隊接替自己的爺爺未曾履行的任務。
“而我趕到的時候,非常剛好,‘撿’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松田陣平笑瞇瞇得說著,環顧四周的目光忽然精準落在了隱藏在角落里的攝像頭。
而就在攝像頭連接器另一端的喜多結一郎,簡直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腦袋發懵。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更沒有任何可能阻止松田陣平接下來要做的事。
所有鏡頭、所有連接在日本每一家每一戶的顯示屏里。
都看到了這位年輕的刑警拿出了一張具有年代感的合同書,上面的內容被無限放大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合同書的內容或許對很多人來說并不重要,但是右下角的檢察廳公章赫然在立。
喜多結一郎的膝蓋一軟,跌坐在身后的沙發上。
所有站在后面的人都圍了過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張本應該被撕碎了扔在河流里的合同書,完好無損的被這位刑警拿在手中。
松田陣平說道:“這份合同書是一個女人用自己生命作為代價從那間醫院里面帶出來的東西,也是聚集著數十位受害者們的冤魂所在。這個上面的內容講述著霍爾夫醫院是在檢察廳許可下,進行建造、招納病患、購入醫療設備并進行人體用藥實驗的說明。在這張合同書上面表示,有一個人群會為霍爾夫醫院提供相關藥物,讓院長作為整個實驗的進行者對霍爾夫醫院的病患們實施實驗。但是合同書上面告知院長的事,相關人體實驗只是營養劑的試用,絕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危害。——哎呀,在這張合同書上面,我還看到了很多眼熟的名字呢。”
所有人都瘋狂了。
合同書上面簽著的七個名字,有六個都是檢察廳有頭有臉的人物。
其中一個,就是現在的檢察廳話事人,喜多結一郎。
速水悠実微微抬眸,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云居久理。
命運的時鐘開始往回撥動。
時間又回到了兩天前。
在那座吊橋上。
速水悠実看著面前的女人,一種欲哭無淚欲語還休的悲傷充斥著他渾身上下。
他對女人說:“云居律師,說實在的,我真的挺討厭你的,不是因為輸給你的那兩次庭審,因為你就像是一面鏡子,每次看到你都能從你的身上看到我最直接的弱點。……但是,我也非常敬佩你,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個人能把檢察官逼到這種地步。合同書就在我這里,我會交給你,你拿去檢舉檢察廳吧,這個丑陋的事件應該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速水悠実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沒錯。
他放棄了維護爺爺的尊嚴。
檢察廳的榮光是那樣的丑陋和罪惡。
作為這個國家的執法者,他開始覺得自己渾身沾滿了鮮血。
他聯系檢察廳,也是想要在做最后的掙扎。
就讓他當一回懦夫,如果能安穩離開日本,他愿意當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去過鴕鳥一樣的生活。
可是沒有想到檢察廳不會放過自己,就像不會放過長河下生一樣。
已經夠了,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看到自己遞過去的合同書,卻沒有任何反應,而是詢問自己:“難道你不打算在做檢察官了嗎?”
“是的,我已經厭倦了……”
云居久理看著他,眼神當中充滿著憐憫:“可我一直覺得,你和那些檢察官不一樣。不是因為你把合同書交給我,而是因為我認為你能夠堅守著內心那一份最淳樸的良知。雖然我討厭檢察官,但是我認為這個國家需要你這樣的檢察官。”
“是嗎……”速水悠実都不認為自己再適合去做檢察官了。
但是云居久理的這句話忽然讓速水悠実想起了自己爺爺去世之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你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檢察官吧?不要再……犯和我一樣的錯誤。”
曾經怎么回憶也想不起來爺爺最后的那一句突然如雷貫耳。
速水悠実知道,爺爺一定也是后悔的。
后悔和喜多結一郎狼狽為奸,后悔殺了小山美智子,后悔同意加入建造霍爾夫醫院。
云居久理對他說:“是的,至少我認為是的。我很期待再一次和你在法庭上交鋒,時至今日你還沒有贏過我呢。”
在這一刻。
速水悠実感覺到自己很想流淚,可是他和云居久理都察覺到檢察官已經在朝著他們的方向來了。
“如果不想放棄繼續做檢察官,我們就一起演一出戲吧。”
速水悠実當著檢察官撕碎的那張紙,也不是合同書的原版。而是在四歲之前,借著朦朧的月光偷偷切換成了自己的辭職信。
隨后,坐在庭審現場的速水悠実長舒一口氣。
為什么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十分輕松,好像有什么一直壓著自己的東西消失了似的。
“狗崽子——”喜多結一郎暴怒得拿起拐杖,砸向顯示屏。
手下一擁而上,架著喜多結一郎朝著門外走。
“喜多總長快走!現在不是呆在這里的時間!警察廳已經派公安圍住整個法庭周圍了,您必須立刻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