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個人的夜會
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聽到“江禧”兩個字,這種感受很驚悚,沒錯,非常驚悚。
江禧心跳劇烈加速,像被人在脊椎骨強行注射,一股灼潮的?熱浪迅猛沖擊出體內,剎那漫襲在后背頸側,迫使胸腔起伏頻率異常,額角沁出點點汗意,呼吸也難以自遏的?急促。
有一種快要功虧一簣的?恐懼。
可她不懂為?什么,在驚悚的?情緒之外,在恐懼之外,江禧竟然還能清晰嗅探到難以言喻的?一點刺激。
為?什么還會感覺刺激?
是不是因為?此刻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正站在外面。就算有眼前這扇玻璃隔斷做模糊處理,他也一定能看得到輪廓,看得到他的?哥哥單手掌控在她腦后,身體前傾,彎下腰,與?她私密耳語。
周時潯抵得很近。他的?嗓音低喑磁性,詞尾壓沉,冷漠口吻中?落有淺微沉沉的?鼻息,勾著點啞音,將?每一個字送入她的?敏感耳廓,令她無法自控的?神經?緊繃。
江禧從不知道男人的?聲音可以性感成這個樣子,也從沒設想過,這樣性感的?男性聲音念出她的?名字,原來這么好聽。
沒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得這么好聽。
可江禧不敢有太多反應。
不敢眨眼,不敢顫抖,不敢加重呼吸。
她絕對不能對“江禧”這個名字有任何過激的?反應。
她會露出破綻。
那么周時潯一定會發現她的?破綻。
江禧壓抑著心底的?驚悸與?惶恐,強行忽略“江禧”這個名字,只盡力?反抗他的?桎梏,不讓自己這樣被動。
她輕蹙眉尖,手指不自覺撐抵在他胸口,試圖后仰逃開?赡腥嗽缬蓄A料,按在她腦后的?手掌堅定有力?,讓她根本動不了分毫,虛啞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問你話呢。”
瀕臨無力?之際,江禧焦灼地一口喊出他的?名字,“周時潯,你別…”
“嗯?”周時潯挑起眉,懶腔懶調:“別怎么?”
他們之間有了真正的?肌膚貼觸。男人的?削薄唇瓣仍敷落在她耳側,吐字翕動時,唇尖會不經?意擦惹過她肉感飽滿的?耳垂,似有若無,反復蹭碰她那點薄嫩脆弱的?部位。
“好癢…”江禧忍不住縮了縮肩膀,躲他:“周時潯,你別靠這么近……”
“噓。”周時潯啞著嗓線,低低地笑?起來,“叫這么大聲,你想他聽到么?”
多么帶有歧義的?一句話。
如果不是關于“江禧”這個話題,如果不是他字音句末中?淌出的?刁難與?淡嘲,這會是一句絕對動人的?禁忌臺詞。
也許吧,人們熱衷玩禁忌,就是癡迷于于體會禁忌感所帶來,名為?刺激的?誘惑價值。
可說到底,江禧也不過是個小姑娘。
就算她善于用謊言作?為?自我保護機制,但她終于不是自己口中?所包裝的?那種,有很多前任的?“戀愛高手”。
她根本沒有經?歷兩性關系。
她沒有過男人。
所以現在一次有兩個男人,她夾在這對兄弟之間,進退兩難。對她來說,怎么能不刺激。
見她不肯說話,周時潯倏然松開按在她腦后的?手,放開了她:“看來黎小姐不想回答!
他指“江禧”的?事。
說著,周時潯直起身子,作?勢要轉身往外走。
江禧這才慌了,一把拽住他,踮起腳尖。
身上的?黑絨浴毯松散飄落,堆疊在地。江禧也顧不上了,迅速伸出雙臂直接摟上男人的?脖子,學?他剛才那樣,湊近他耳邊,用氣音在向他求憐:“不行,這樣出去不行的?…”
周時潯沒說話,只是瞇著眼看她。
江禧見他不出聲,心里更加沒底了,又一次貼抵上去,悄聲悄氣的?語調近乎是誘哄:“再等等,真的?不行…周時潯!
男人神色未變,可以肯定的?是,他好像并不介意被她直呼姓名。
也說不準,他就是想要這樣。
分析她,逼迫她,對她施壓。比起聽她每次假惺惺地喊他“周先生”,他更有興致目睹她在無比極限的?慌亂下撕掉臉上的?假面。
畢竟,讓一個野性狡猾的?壞女孩被迫露出少?女天真純潔的?本質,這很有趣,讓他有一種追獵的?愉悅感,和罪惡的?欣快感。
而無辜的?女孩哪里看得透他的?心思,只一心想著周錫風還站在外面呢。見周時潯依然吝嗇給予她回應,江禧咬緊唇,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她實在太難熬了。
要想辦法。她嘗試努力地頭腦風暴,但很可惜,她還有些低燒,體溫發燙帶來令人不適的?昏沉感,讓她平素轉得飛快的腦子幾乎停擺。
她想不出來,望著眼前的?男人,墊起腳才能摟到他的?姿勢也很累。
于是江禧手臂微微用力?,拉近他,蠻橫耍賴般要他為自己略低下腰身,第?三次湊向他的?耳邊,妥協:
“先解決他,我們再談。”
她將?解決不了的?難題扔給這個男人。
可這個男人并不接招。
握住她纖細的小臂將人從身上拉開,他的?眼色平寂無波。他根本不打算為?她的?難題買單,要笑不笑地微揚下頜。
仿佛在說:“自己來。”
江禧抬頭?回望他,眼神略帶質問地瞪著他,不滿的表情浸著一股子年輕女孩的嬌嗔惱怒,意思是:“你一定要這樣嗎?”
是的?,他一定會這樣。
江禧看出來了。
靠男人靠不住,沒辦法,還是只能靠自己。
不是,話又說回來,從周錫風進來到現在少?說也有兩分鐘了,他到底是為?什么還不走?
正常人看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馬上跑嗎?
難道是看到周時潯有女人,嚇傻了??
還是說……不會吧?
他不會是已經?發現自己——
江禧被這個想法嚇到了。
雖說她泡澡的?時候閑得無聊,把浴室里的?氛圍燈特?意調得又粉又橘的?,很昏暗,加上玻璃隔斷的?水波紋,應該是看不到她的?臉。
但為?了萬無一失,她還是迅速轉身,后背猛地“嘭”聲懟靠在玻璃屏風上。結果一歪頭?,正對上周時潯斜靠著墻看戲的?樣子。
江禧忿忿地扭回頭?,不看他。
女孩負氣的?樣子讓她本就泛著潮紅的?臉頰更加艷艷生動,朦朧霧氣也為?她的?美麗而撩起一絲動蕩。
忽然這時候,江禧腦中?一霎靈光閃過。她想到現在周錫風看不到她的?樣子,不過,他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
試試。
“啊……”江禧陡然叫了一聲。
不同于剛才在周時潯耳邊虛聲說話,這次她是輕揚音線,實在是地叫出了聲。
但怎么說,不倫不類的?一聲叫。
而且不用偏頭?,也能感覺到身旁男人投過來的?熾熱視線,一定有譏諷,有奚落,如此好整以暇,饒有興致。
怎么辦,他肯定覺得她跳梁小丑一樣滑稽。
她也覺得自己很可笑?。
甚至還真的?有點忍不住想笑?……
要不,加個臺詞試試?
極力?忽略周時潯的?注視,重新調整好情緒,江禧深呼吸一口氣,又試了一次:“啊…啊哈……不要……”
救命,她的?腳趾這輩子也沒這么拼命工作?的?。
問題是感覺還不對。
太干巴、太生澀、太生硬、太生疏。
神經?一樣,假得不行。
有點后悔平時沒怎么看過黃,不然還能借鑒一下片子里的?姑娘們都怎么叫的?。江禧打算回去惡補一下,以備不時之需。就算她再聰明,這種事,也沒辦法無師自通吧。
不管了,一名專業的?演員貴在信念堅定。
江禧決定再試一次。
這次她往周時潯身邊挪了挪,刻意制造給玻璃后的?周錫風一些錯誤畫面,夾起嗓子,軟下每一個音調,尾聲聰明地翹起一點喘音,一聲疊著一聲:
“饒了我吧周時潯,人家還在發燒呢……”
周時潯懶散抱著臂欣賞她的?自嗨,向來波瀾不驚的?眸色出現一絲龜裂,他咬了咬牙,越來越沉默,嘴角微微抽動。
可偏偏江禧心里窩著團火,在那邊越演越有感覺,最后完全?進入狀態。
直到她眸底悄然劃過一絲光,驀地在這時歪頭?,大膽看回周時潯,臉上慢慢露出狡猾的?笑?,繼續喘:“周時潯…快停下,你弟弟還在呢……唔唔——”
果然到底是男人先忍不了,兩指用力?夾住她的?唇,另一手抬起拍了下玻璃屏風,對著外面的?人沉冷命令:“滾出去!
站在外面的?周錫風被嚇回神。
他真的?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那么寡漠常年禁欲的?大哥,連最會嗅覺敏銳的?港媒娛記都從未在他身上捕捉到任何桃色新聞。
可私下里,竟然玩得比自己還花?
連女生發燒都還在……
“好的?大哥,我這就滾!”周錫風不敢多留,趕緊跑了。
聽到周錫風走了,江禧一顆心才算落下來。但也沒完全?落下,因為?這代表接下來,她要再次跟這個精明的?男人周旋。
關于,“江禧”。
女孩柔軟的?雙唇被男人兩指夾著,掀起睫仰視他,她的?眼眸盈盈楚楚地充溢著薄光,又濕又亮。弱弱推了推他的?手,“嗚嗚”兩聲表示抗議。
周時潯懶漫松開雙指,站到她面前,手撐在她頭?側的?玻璃上,淡斂著眼瞼,語氣微嘲:“獨角戲也會演?”
“……臨場發揮罷了!
“這么能發揮,學?表演的??”周時潯稍稍低下腰,瞇起眼,意有所指,“就像…江禧一樣?”
女孩指尖輕抖了下。
逃不過的?,既然他已經?查到了這一步。
那就面對吧。
“您為?什么對她好奇?”垂在裙側的?手指悄悄捏緊,江禧大膽對上他的?眸,直白不解的?語氣貌似在表達自己真的?困惑,
“因為?發現她跟我長得很像嗎?”
想掩藏心虛,就必須先發制人。
江禧暗中?更加用力?攥緊手指,臉上卻?裝著云淡風輕,低頭?輕笑?了聲,“如果說,您喜歡我這張臉的?話!
“江禧!彼曇羝届o,“我可以把她介紹給您!
她表現得十分冷靜。甚至彎起的?唇,眨動的?眼,都在冷靜之下藏著幾分挑釁,以此來表達她對男人這種背調行為?非常不滿意。
她是要稍微帶點情緒的?。
這樣才顯得真。畢竟沒有誰會喜歡自己的?底細與?過往被他人調查地一干二凈,還要甩到臺面上來掰扯。
周時潯笑?哼了聲,不置可否。
沒再對她的?回答過多評判,審量的?視線徘徊在她臉上,四兩撥千斤地說:“只是奇怪,怎么有人會跟長得像自己妹妹的?人戀愛。”
“您不也跟自己弟弟的?未婚妻有秘密嗎?”江禧順嘴反問。
她沒多考慮,話接得很快。以至于她說的?話聽起來與?周時潯的?話毫無邏輯關聯。
的?確。因為?只是單純想懟他一下。
真是太不爽了。
每次都被他預料、被他掌控、被他支配的?感覺,太不爽了。
周時潯沉默幾秒,破天荒地沒有反駁,沒有嘲諷,看上去像只是單純覺得好笑?,扯起唇問她:
“是我們之間有秘密,還是我單方面替你,保守秘密?”
“……”江禧被噎了下,但也很清醒地不下他的?套,從地上撿起掉落的?浴毯,她話鋒一轉,說,“姓孟的?做什么都不稀奇,反正他本來就不是好人。”
她停頓在這里,若有深意看著他,笑?問:“您是嗎?”
周時潯略挑眼尾,口吻促狹:“你覺得我是嗎?”
他是好人嗎?
他傲慢自矜,脾性莫測,善于以循循善誘的?口吻詮釋諷刺,不必暴力?征服,無需刻意指令,只是慢條斯理的?把控,游刃有余地操縱人心。
他那么遙遠,那么強大。
沒有什么可以撼動他的?情緒,動搖他的?意志。因為?他缺乏真善美的?道德底線,卻?擁有常人不及的?決策力?與?極具現實意義的?威懾力?。生來,就在接受他人的?精神臣服。
“我覺得您是。”江禧回答。
“又撒謊!敝軙r潯笑?了聲,卻?不計較。
而是微微施力?探手從她指間抽走那柄美工刀,那柄從他踏進這個房間起,就被女孩緊握在手的?防身刀具。
剖白她的?內心想法,“我能是什么好人?”
江禧梗了兩秒,表情旋即變得警覺起來。
她不知道周時潯要做什么。
而實際男人什么都沒有做。
他沒有再繼續任何話題,只是從江禧手中?拿走掉地臟掉的?浴毯,丟進衣箱,從高柜中?重新取出一條干凈的?,展開,將?女孩裹住。
江禧愣了下,凝視他的?雙眸織纏著細碎血絲,潮紅的?小臉帶有一種意外又迷茫地無措。她不懂他什么意思。
周時潯睨著她充血的?漂亮眼尾,沉了口氣,聲線略帶偏移:“以后生病就吃藥,受傷就看醫生,這是常識!
“解決一個男人再簡單不過,他沉迷什么,什么就是將?他一擊斃命的?捷徑。”他揚了揚手中?的?美工刀,告訴她,“你完全?可以不用這么麻煩!
男人向來冷淡刺人的?腔調,此刻情緒隱晦難辨,但總之那并非令人生厭的?指令,更像在順理成章地陳述一種事實。
像耐性良好地引導,不是說教,是教授。
這讓江禧有些受驚。但沒有不適。
周時潯松指一拋,美工刀從他指尖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圓滑的?拋物線,最后被精準投進垃圾桶內。
伴隨“咚”地一聲。
仿佛砸進江禧柔軟膊跳的?心尖。準信鎖定,正中?靶心。
周時潯最后掃向她一眼,那樣平和,如此松弛,他點到為?止,落定在她耳邊的?聲色自若又勾人。
他說:“你這么聰明,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當然不難,畢竟她這么聰明。只是這句話從周時潯口中?說出來,讓江禧覺得格外有意思。
回到房間沒多久,值班醫生再度去而復返,為?她重新處理了傷口,開了退燒藥。秘書辦的?女助理還為?她帶來一份宵夜,和一套干凈舒適的?新衣服。
凌晨退燒之后,腦子清醒回來,江禧趴在床上盯著窗外繁星下的?瑰麗燈火,腦中?反復思考周時潯的?話。
很快她讀懂他的?話,并想到了解決孟嘉基的?辦法。
可她沒能高興很久。沒過半小時,江禧正在充電的?手機陡然響起來,嚇了她一跳。她拿過手機,掃了眼來電顯示,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聲音稍稍冷了幾分:“怎么了?”
聽筒里傳來那端男生的?焦急聲音:“二喜,快回來,出大事了!”
……
江禧第?二天沒有借口回周家。做戲做全?套,白天她還是在【和埔】幫黎宏峯打理展銷會收尾,一切照常。
然后一直到凌晨兩點多,開車從港城過24小時海關口岸,回到了粵珠區倫安市。這里是她十八歲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之所以沒那么著急走,是因為?她不想再引起周時潯一絲一毫的?異常關注。他已經?在開始懷疑她了。江禧清楚,那天她跟周時潯的?周旋只是暫緩,他不會停止調查,那么查出真相只是時間早晚得問題。
月色縫入冷夜,陰涼詭氣。
江禧驅車來到城郊精神病院大門前,鐵柵門自動識別,滑動開敞。把車開進院里停好,她從車里下來,邊對著手機那端的?人說了聲:“到了!
精神病院分東西區。東區是連體樓正常開設診室,收治病人,西區是獨棟樓,不對外開放。
江禧掛了電話,轉身往西區的?獨棟樓走去。
樓內發出一股防蟲劑混合消毒水的?怪味,晦黯陰潮,地磚陳腐霉腥,暗沉燈影搖搖欲墜,處處頹敗。
這里死?寂得像沒有活人氣。
“二喜,來了!敝钡侥猩?聲音從一旁傳來。
男生是殺馬特?。
就是最開始為?了給周錫風制造一場特?別邂逅,假扮江禧第?一位死?纏爛打的?“前男友”。
但殺馬特?今天不殺了。平頭?,個高偏瘦,膚色健康,換回正常的?白T黑褲,去掉那些亂七八糟的?配飾,也算干凈清爽。
殺馬特?叫于佑恩,是對門大嬸家的?小兒子。兩家從搬到一個小區就打對門,但兩家大人一直各過各的?,沒來往。
只有他倆從小玩到大,互幫互助。
于佑恩性格內向,軟弱,沒發育之前個頭?又瘦又矮,長得又白凈,從小學?開始就是班里長期遭受校暴的?可憐角色。
三年級一次放學?回家路上,被幾個初中?生混混扒了衣服毆打,打得不過癮就起哄著要把他扔河里。
是同樣放學?回家路過的?江禧救了他。
當時小江禧打開書包,雙手伸進去抄出兩只死?老鼠,沖過去就往那群人身上扔,掉地上抓起來再扔,左右開弓,又野又瘋。
最后成功把所有混混都給嚇跑,江禧扔掉手里東西,低頭?看向坐在地上的?于佑恩,朝他伸手:“不起來坐著賞月呢?”
小佑恩哪里敢讓她拉,她手上可是剛剛抓過死?老鼠……
江禧白他一眼,在河邊洗了個手,罵他“要飯還嫌餿”。
“但是你為?什么書包里裝那種東西啊?”小佑恩難以理解。
江禧:“哦,本來要給我哥拌飯吃的?!
“……你跟你哥關系不好嗎?”
“還行,反正要么我死?,要么我把他殺死?。”
“?!”
小佑恩捂著身上傷口,滿臉驚恐看著她,很難相信這是從一個跟自己同齡小女生嘴里說出來的?話。
“殺人是不對的?……”
江禧沒理他。
佑恩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于是強行轉移話題問:“那你現在不用了嗎?”
問完覺得好像不太對,不料江禧回答說:“用不著了,他今晚不回家。”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東西多著呢。”小江禧驕傲一笑?,
“我知道你每天早上七點五十出門上學?,你媽媽昨天打麻將?輸了672塊錢,你爸爸這周一共買了13塊茶餅回家,你上高一的?哥哥已經?連續兩個月沒回家了!
佑恩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會問:“你、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聰明啊!毙〗聪蛩,問,
“所以你以后要不要做我跟班?”
就這樣,于佑恩做了江禧的?小跟班。
從此他被校暴被欺負,江禧幫他用智謀反擊;江禧暗算孟嘉基的?時候,也少?不了于佑恩的?幫忙。兩人就這樣一起長大,朋友一做就是十幾年。
命運的?拐點發生在兩人遇到黎宏峯這年。
江禧回過頭?,應了聲,動作?自然地接住對方扔過來的?一瓶水,擰蓋喝了口,問:“黎貝珍什么情況!
于佑恩走過來,跟她一起下樓拐進地下室,話說得有些著急:“我也是剛收到消息,上個月這里的?主治醫生說新型喚醒休眠腦神經?干細胞的?激活療法對黎貝珍的?非常有效,激活信號實施第?二個周期后,黎貝珍就產生蘇醒先兆了!
“等等!苯蝗徽咀。季S縝密地捉住他話里的?重點,“上個月就有蘇醒先兆了,你為?什么現在才說?”
于佑恩也愣了下,“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么會知道?”
“我聽到這件事就準備給你打電話,然后黎宏峯當時也在場,她說你在周家情況特?殊,不方便接電話,說到時候展銷會那天見面再告訴你!
江禧一聽就來氣了,吼他一句:“你聽他的?聽我的?!”
見她生氣,于佑恩也反應過來:“他沒告訴你?!”
江禧氣得一巴掌拍他腦門上,強調:“我是不是反復告訴你,他的?話我們只能信三分?一個能把自己植物人女兒安排在這種鬼地方的?老狐貍,能是什么好東西?蠢蛋!”
于佑恩揉揉腦袋,好像還是不理解:
“可是為?什么?黎貝珍醒了是好事,她本身就昏迷沒多長時間,要是這么快醒的?話那不是馬上就可以接替你進周家,這樣你的?任務也能提前結束了,他為?什么要瞞著你?”
江禧冷笑?了聲:“你別忘了,我存在的?意義是冒名頂替黎貝珍,所以這個任務的?前提必須是她還是昏迷中?的?植物人!
她淡淡掀眼,眼尾眉梢透著幾分乖戾,“如果她醒了,具備完全?正常的?行動能力?,且對黎宏峯的?話唯命是從,那么我和所謂的?‘替身任務’就都不必要存在了,懂嗎?”
話到這個份上,于佑恩這才恍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的?意思是,他、他……”
“嗯,他想踢我出局。”江禧笑?了。
“那怎么辦!我們怎么辦!”于佑恩也急了。
江禧反而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她目光穿過于佑恩,落在偏處,像在回憶:“有人告訴過我,解決一個男人再簡單不過,他沉迷什么,什么就是將?他一擊斃命的?捷徑!
是的?,周時潯教給她的?。
“你什么時候又始研究哲學?了?”于佑恩撓了撓額角,似懂非懂。
“……總之,只要黎貝珍還躺在那里,主動權就在我們手里。黎宏峯要是敢擺我們一道,我們就跟他玩陰的?。”
女孩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拍了拍男生的?肩,眉毛微挑,“陰謀詭計,我們從小到大玩得還少?嗎?”
當然沒少?玩。
每一次可都是為?了活命。
于佑恩見她那副詭異笑?容,汗毛直立,但同時也立馬把心放肚子里了。畢竟他太了解江禧了,沒人比他更了解江禧。
她說不用慌那就不用慌。
她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江禧轉身繼續往里走,問他:“你在電話里跟我說,黎貝珍醒過一次是嗎?”
“對,昨晚我下課過來這里做護工,你不是說讓我多盯著她一點嗎,我就想著我過來看一眼,結果剛過來沒多久,她就突然睜眼了,當時都給我嚇完了……”
“說重點!苯驍嗨。
于佑恩點點頭?:“哦哦,然后醫生說她睜眼也可能是無意識的?。但因為?她現在的?激活療法非常奏效,一直在給她修復神經?元和腦細胞,加上各項生命體征都大幅度回升,所以現在就算隨時會蘇醒過來也不稀奇了。”
地下走廊狹長,逼仄,一路深入曲折蜿蜒。
直到他們站在走廊末端的?房間停下,于佑恩看了眼門旁的?機器,人臉識別通過后,門鎖松動,一隙光溜出門縫。
全?然不同于門外破敗走廊的?陰暗。
室內,完完全?全?就是一間標準病房的?樣子。白色墻壁,藍色地磚,白藍條紋的?床褥,各類監測儀器運行發出“滴滴滴”的?聲響。
干凈明亮,空曠整潔。
來過這里很多次,但每每見到黎貝珍時,江禧都依然會覺得這個世界到底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
否則床上的?女孩怎么會與?她著如此相似的?容貌五官,就連單眼皮都是一人一對,真的?很荒謬。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氣質。
江禧看著病床上的?黎貝珍,她躺在那里,臉色蒼白,四肢纖柔,昏迷的?樣子那樣脆弱,破碎,讓人動容,惹人生憐。
而江禧不是。純黑運動裝套在她身上,外套拉鏈一拉到頂,領口豎起,高扎馬尾。一張漂亮臉蛋溢滿元氣少?女的?膠原蛋白,動起來就活力?充沛,朝氣蓬勃。
江禧的?那雙眼太特?別了。剔亮,野性,帶著點懨懨的?頹冷,乍一看無辜,實際藏著故事。像雨霧后的?太陽,空涼又明艷。
江禧一手插在運動褲兜里,低垂著頭?看黎貝珍,忽然開口說:“孟嘉基來找我了!
“什么?!”于佑恩一屁股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到她身邊,抓起她的?手擼起來衣袖看,“那孫子又對你動手了?!”
江禧渾不在意地抽回手,拉下衣袖,繼續說:“他好解決,關鍵問題是,周時潯通過查他開始懷疑我了!
“啊??你什么時候跟那位扯上關系了……”半分鐘內兩個重磅消息砸過來,于佑恩感覺難消化,“黎宏峯當時不是說,惹上他咱們所有人都得玩完,讓你千萬務必要躲著他走嗎?”
“躲不掉。”江禧拍了拍床位欄桿,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說,“也不打算再躲了。”
于佑恩沒懂:“什么意思?”
“現在情況緊迫,周時潯一直在查我,黎貝珍隨時會醒過來,而且我有預感,這兩件事不會太久!苯治鲋
“所以我們要最快速抽身,拿錢走人。”
“快速抽身我懂,但這跟周時潯有什么關系?”于佑恩還是沒懂,“不想被他懷疑你,不是更應該躲著他嗎?”
江禧轉過身看他,笑?了聲:“你不記得了,黎宏峯當初跟我們簽的?協議上寫的?任務要求是,以黎貝珍的?身份與?周家的?兒子搞好關系,攻略他,把周黎聯姻的?噱頭?鬧大。”
“是啊。說白了就是讓你拿下周家的?兒子,來個什么世紀告白或者求婚唄,這樣他黎家就能趁機造勢!
“周家,可不止有一個兒子!
江禧懶洋洋倚在床尾,彎唇,“能跟黎家聯姻的?人,也不一定非周錫風不可!
“你、你要臨時換人?”于佑恩瞬間瞪大了眼,
“你要去攻略周時。?”
“為?什么不能?”
于佑恩都要被她說傻了:“可是攻略周錫風都已經?這么困難了,你現在突然放棄他轉頭?去攻略周時潯,那不是難上加難嗎?”
“是更難,所以得讓黎宏峯加錢!苯舸,“還有,誰說我要放棄周錫風了?”
“??”
她沒有再解釋,轉而重挑了個話頭?:“你知道讓一個男人對你死?心塌地的?三大定律,是什么嗎?”
于佑恩愣滯眨眨眼:“是…什么?”
江禧伸手一根手指在他面前:
“第?一,新鮮感!
“從初遇到現在,我確保跟周錫風的?每次見面,都讓他對我有一點新的?發現,所以我認為?已經?給足他新鮮感了!
“第?二呢?”于佑恩追問。
江禧的?手機恰好在這時響起,她拿出來看了眼,揚起嘴角,把手機舉到他面前,指尖敲敲屏幕讓他看。
于佑恩一看:周錫風。
“第?二,獵奇心!闭f著,江禧輕觸屏,直接掛斷不接,“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八成是喝上頭?了,喝上頭?時候能想到的?人,你覺得是為?什么?”
于佑恩倒是越聽越來勁,“那最后呢?”
最后,江禧只給他舉了一個例子:
“如果我從跟你從認識那天起就是為?你而來的?,我只跟著你,追求你,哄你,聽你的?話,甚至不惜被自己父親打也要據理力?爭,只為?了維護你,我幾乎滿眼都是你!
“在你對我逐漸感到好奇,甚至對我有一點興趣的?時候,忽然有一天,很莫名地,你發現我對你忽冷忽熱,釣著你!苯忠淮螔鞌嘀苠a風的?電話,說
“你不確定我眼里還有沒有你,然后又有一天,你發現我前腳還在追著你跑,后一秒就跟你哥哥一起吃飯了,你會怎么樣?”
“為?什么?覺得奇怪,不解,想弄明白!
“然后呢?”江禧笑?。
“生氣,不服,憑什么,得讓你眼里重新有我!
“‘得讓你眼里重新有我’,”江禧笑?彎眉,“這就叫征服欲。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了征服欲,他就會死?心塌地!
于佑恩這回好像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利用周時潯,為?的?就是給周錫風一點刺激?”
“是利用他沒錯。但如果能順便把周時潯也拿下,那相當于我手里有兩支優質股。開盤之后誰漲紅誰跌停,都是我贏!
有時候,于佑恩覺得江禧真是天生的?表演型人格。
她聰明伶俐,很會說謊,擅長模仿,喜歡偽裝。
沒有人能從她這里討到便宜。但凡她想要的?東西,就去奪,去搶,堅定又堅韌,計劃性極強。且絕不肯認輸。
于佑恩忍不住同時觀察黎貝珍和江禧。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宛如夏日?午后荷塘里白蓮,安靜沉睡,不染指,就不會凋落。
而站在病床前的?女孩,像荊棘叢中?遍體鱗傷的?野狐貍,孤獨美艷,沒有心,只與?天爭命。
于佑恩快被江禧的?計劃嚇死?了,擔憂道:“可是周時潯那種男人,你要怎么解決他啊……”
江禧反而漫不經?心:“解決一個男人再簡單不過,他沉迷什么,什么就是將?他一擊斃命的?捷徑!
怎么又是這句?
于佑恩抿抿唇,問:“那周時潯沉迷什么?”
“我!彼冻鲂?容,
“接下來,讓他好好地沉迷我就可以了!
第15章 套中套(上)
三天后?,江禧才重新回?到【遊園】。
除了跟于佑恩在精神病院看黎貝珍那晚,這三天里,周錫風沒有再聯系過她。
不過江禧倒算心態好?,也不怎么擔心。
因為。
“黎貝珍!鄙砗?,周錫風突然冒出來叫住她。
江禧預料之?中。
下午三點四十分,他會來玻璃花房下午茶。所以?來這里“偶遇”,一遇一個準。
江禧回?過頭,見到周錫風推開門從花房里走出來,拿下銜在嘴里的煙頭,揚手彈進門口的煙灰桶。
他走來江禧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嗤了聲,輕漫奚落道:“喲,還回?來呢?我還以?為你突然變得有骨氣,知難而退了!
江禧半垂下長睫,聲音帶了點低落地“嗯”一聲,說:“我就?是來收拾東西的,跟奶奶道過別就?走!
周錫風明顯意外地愣了,看她一眼,隨即表情不自然地拉低視線,無?意間落在她手上,奪目亮光驀然閃過他的眼。
周錫風突然嗤聲笑了,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指尖撥挑著她戴在中指上的玫瑰金色冰塊對戒,痞里痞氣地問她:
“都要?走了,還戴它干什?么?”
江禧下意識抽回?手,背在身后?,低著眸臉色微紅,有點不服氣地說:“覺得好?看我自己戴著玩不行?嗎?”
還小?聲嘟囔一句:“又沒有強迫你也戴……”
一副驚怕又嬌羞的軟妹模樣被她演足了勁。
戴戒指干什?么?
當然是戴來給?周錫風看的。
今天就?收東西走?
當然是要?博周錫風同情啦。
她賭周錫風不會讓她走。
“我的呢?”周錫風忽然這樣問她。
江禧微怔一瞬,猛地抬起頭,花了一點時間來理解他的話,有點奇怪地反問:“你的?你的什?么?”
周錫風晃了晃她的手,“裝什?么傻,你不是定制的一對嗎?”
“你怎么知道?”明知故問。
“怎么不知道,那天被你父親打?都不肯放手護著像個寶貝一樣,想?不看見都難吧?”他拖著腔調懶散道。
原來他是看到的了。
江禧很滿意。
但面上還是裝著驚訝,手指故意緊張地握住包包的金屬鏈條,往后?退了兩步,貌似有點不太情愿的樣子,說:
“是因為爸爸逼我跟你求婚,我才去找人專門定制的對戒,現在反正也跟爸爸鬧僵了,就?沒必要?再拿出來了!
周錫風松開她的手,“不給?我,你想?給?誰?”
江禧輕輕撅了下唇,略微慌亂地別開眼,沒什?么底氣地磕絆道:“反、反正給?你你也不會要?,我想?給?誰…都沒關系吧!”
周錫風沒出聲,瞇起眼來觀察她。
葡萄紫色順紋學院風襯衫,束進高?腰超短皮裙,裙身與系的領帶同為亮黃色。白色球鞋配糖果色條紋長襪,松緊襪口裹住纖膩?腿,高?飽和度色更?顯她肌膚冷白。
黑發紅唇,薄肩細腰,滿是多巴胺少女的元氣靚麗。
之?前周錫風沒怎么留意,現在認真回?想?一下就?知道,其實女孩才不想?她表現出來那樣性子弱。
不然就?不會大著膽子招惹自己。
也不會梗著脖子跟她老爸較勁。
半晌,周錫風像被她逗樂了:“我發現,你還挺有意思。”
“什?么?”江禧不解。
惹來他冷哼一聲,“之?前在我面前扮乖討巧,百依百順的,搞得一副非我不可的樣子!
往前走近她兩步,他雙手背在身后?,稍稍彎腰盯著她看,繼續說:“現在又裝起避之?不及,好?像跟我聯姻讓你很委屈!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他不由地開始覺得這件事很有趣了。
江禧樂壞了,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她連忙低頭壓下唇角,眼波流轉的一剎,聲音更?軟了:“爸爸的命令我總要?盡力試一試,但你不喜歡的話,我不能強人所難!
說著,又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彎起唇。
“阿風,我不想?你討厭我。”她這樣告訴他。
周錫風頓了下,沒多說什?么,只?朝她伸出手:“拿來。”
“什?么?”
“戒指。”他補充,“我的那枚。”
江禧一臉不明白他的意思,更?加攥緊手中包鏈,顯然是不想?,略帶奇怪地看他:“為什?么,你又不會戴,我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周錫風不耐打?斷她,
“我的東西,只?能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也不許給別人。”
江禧撇撇唇:“干什?么呀這么霸道!
嘴上這么說,卻暗暗輕挑了下眉尖,手伸進包里半點沒遲疑地趕緊拿出那方綠絲絨戒盒,有意表現得猶豫。
然后被周錫風直接從她手中搶了過去。
把戒盒揣進褲兜,他雙手環在胸前,低了低腰身凝住她,懶懶挑唇說:“你來晚一步,奶奶已經出發了,道別的話你還是等她回?來再說吧。”
江禧眼神驚訝地問:“奶奶去了哪里?”
周錫風瞟她一眼,“她那么喜歡你,難道沒跟你說她每年的這個季節都不在港城,而是會去內陸的靈寶山齋戒禮佛嗎?”
當然說過。沒回?來【遊園】的第一天,汪舜英就?給?她打?過電話,問她去了哪里,怎么不回?來好?好?養傷。
江禧找了個由頭搪塞過去,之?后?汪氏告訴她自己要?去靈寶山一個月,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事找不到周錫風,就?去找周時潯。江禧覺得汪氏簡直是她的最大助攻。
“嘶。”下顎倏地被人捏起,江禧堂皇回?神,弱弱低呼了聲,見到眼前周錫風突然放大的臉,睫毛眨動兩下,不明所以?。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來什?么的樣子。”周錫風施力收緊指骨,捏高?她的下顎,湊上來,歪頭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說,
“奶奶其實有告訴你,對不對?”
嗯?怎么被識破了?
江禧心口微窒,薄軟長睫眨顫的頻率微微錯亂了下,她本能屏住呼吸,壓著慌意,裝傻:“告訴我…什?么……?”
“別演!敝苠a風又捏緊她兩分,“明知道奶奶不在,還跟我說你今天是來跟她道別,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黎貝珍!彼譁惤诵晚,輕嗤,“跟我玩欲擒故縱呢,是不是?”
江禧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輕敵了。
她忘了,就?算周錫風再怎么無?知,再怎么蠢,再怎么腦子不夠使,他都擁有周氏家族的優秀基因。
他的哥哥周時潯那樣天賦異稟,精明過人,江禧不應該覺得他弟弟周錫風是個完完全全的白癡。
不過好?在,對付周錫風,江禧就?沒怕過。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嗎?”江禧穩住呼吸,對上他的雙眸,凝住他,這樣問,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什?么會突然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我,讓我先走?”
她說“你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但她根本沒有給?機會對方說可以?,或者不可以?。
她直接提問。
這樣的話,對方的注意力就?會被直接扯到她的問題上,奪回?主動權,找回?自己的節奏,十分暴力,絕對野蠻。
就?像這樣:“你想?說什?么?”
江禧彎起眉眼,唇角笑意加深:“你是對我一見鐘情嗎?”
周錫風下意識松開她的下巴,嘴唇輕動,在震驚地默了兩秒后?才揚高?聲音,尖銳得斥責更?像某種心虛:“你扯什?么——”
江禧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截斷他,接下他的話說:“我不認為你真的是那種會英雄救美的紳士!
“你是嗎,周錫風。”
周錫風滯。骸笆恰⑹鞘?么?”
他想?知道她問的是什?么,是不是對她一見鐘情,還是自己是不是一個會英雄救美的紳士。
可當他一旦這樣問,一旦把“一見鐘情”這個選項納入問題的考量之?中的時候,他就?知道什?么都晚了。
“因為我漂亮嗎?”
江禧已經完全確定了他的答案。
“因為我漂亮,才讓你第一眼就?對我有感覺了嗎?”
“你少給?自己貼金!”而他只?剩掙扎。
只?有掙扎。
江禧笑得狡黠,她捉著他的手腕,拿出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出來的那枚玫瑰金冰塊男戒,在他徹底眼神驚愣地注視下,將對戒的其中一只?為他慢慢戴入中指。
“要?個空盒子有什?么用?”還會對他說盡情話,“只?要?你想?,我還可以?親手為你戴上呢,阿風!
“放手!”周錫風反應極大,近乎下一刻猛地從她手里抽出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江禧望著他的背影,一秒收回?笑容,翻個白眼,沒忍住爆罵他一句:“狗東西,陰晴不定的破性格跟誰學的!”
結果剛罵完,一扭頭,驟然撞上男人靜謐幽深的目光。
玻璃花房中,燈影昏暗。
周時潯慵懶坐在太師椅上,緩慢掐滅指尖香煙。透過光可鑒人的玻璃窗,男人漠然注視著她驚詫惶恐的神色,隱微勾唇。
怎么……怎么周時潯也在??
他什?么時候……
他聽到了多少?
江禧像被釘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周時潯慢條斯理地拿起手機,撥號,然后?視線朝她淡冷投過來,手機貼在耳邊。
她站在月夜下,感覺柔軟心臟像被一只?大手倏忽捏住,沒有粗魯對待,并非蠻力榨取,而是那種一點點揉搓,撫觸,挑逗,摩擦,最后?再拎到她眼前,戲笑地問:
“想?要?嗎?”
“那就?,求我吧,”
半秒后?,江禧的手機乍然響起。
江禧瞬間抽神回?來,從包內掏出手機的手指輕抖,拿起來,按下接聽鍵。
短瞬的一個靜默,里面傳出男人膠著沉啞的嗓音。
又是命令式口吻。
命令她:“進來!
第16章 套中套(中)
周時潯今天沒有穿西裝。
簡單干凈的?純黑T恤,襯出肩脊平直,黑灰色寬松衛褲束進高幫馬丁靴。體態修拔,氣度清貴,頭?發像剛剛吹洗過十分蓬松,沒做往日精致的?側背頭?造型,發梢微卷。
除去脖子的?白金頸鏈,再無多余配飾。一身慵懶休閑風也能被他穿出港系的?優雅感。
江禧走進來,離得近了些才眼尖觀察到,原來他身上那件黑T只是看似極簡,實際并非純黑,上面低調刺繡著盛綻的?鳶尾花暗紋,針腳繁復,花紋舒展精致飽滿。
黑色鳶尾是周氏家族的?徽紋。
名為,鹿首騎士。
江禧記得。
她站到男人對?面,沒等對?方邀請直接坐下。
掃了眼面前茶案上的?玉瓷茶盞,不難猜測這大概是剛剛周錫風用過的?,她歪頭?輕笑一聲,話里有話:“看來阿風跟大哥之間的?兄弟關系,也沒有我?想象得那么差。”
還能一起坐下來喝茶呢。
早知道周時潯在這里,她就換個地方跟周錫風“偶遇”了。雖說決定要轉變策略,往周時潯身上使勁兒,但這男人太難搞。
她不確定到底要不要按已經想到的?那個計劃實施。她還在思考。真不想這么快就撞上他。
“你以?為,我?們的?關系有多差?”男人在這時開口。
江禧斂回思緒,沒抬眸,而是主動拎起公道杯先替周時潯斟上熱茶,低眉乖巧的?樣子,說:“阿風品性頑劣,平時沒少讓大哥操心,我?以?為您會看到他就煩呢!
板板正正的?稱呼,規規矩矩的?敬詞,一句話就已經把彼此間的?生分距離拉滿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的?是那種天真單純的?好姑娘。
她算好姑娘嗎?
她有多聰明?。
哪個好姑娘會像她這樣?
知道什么語境下該用“周先生”,也清楚哪種語氣可?以?用“大哥”。她會連一個稱謂都運用得如?此巧妙又嫻熟。裝疏離,假正經,若非面對?周時潯,她一定能做到滴水不漏。
她從不是好姑娘。
沒錯。
但是。
難道他周時潯是省油的?燈嗎?
“他品性頑劣,你卻在非常努力地追求他!敝軙r潯低淡笑了聲,抬膝疊腿,手搭上椅圈,眼里諷嘲濃烈,
“這么想嫁給他,是因為黎小姐天生喜歡吃苦么?”
“……”
探手用檀木夾從茶水柜中取出消毒干凈的?茶盅,放到自己自己面前,江禧給自己倒了杯茶,反唇相譏:“周先生沒聽過嗎,有句話叫‘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周時潯稍稍挑眉,“黎小姐想當?人上人,光靠吃苦恐怕不夠!
江禧忍不住了,茶盅一放,粉嫩臉蛋帶著點獨屬于少女氣的?慍怒,問他:“您叫我?進來,就是為了諷刺我?嗎?”
連續跟這男人交手幾次,讓她膽子也變肥了些。
周時潯果然并不跟她計較,轉手從旁側小幾上拿起一張照片,放在茶案上的?圓式小轉盤,長?指隨手一轉,小轉盤將那張照片絲滑轉到女孩臉前,隨即被他指尖一抵穩穩停住。
男人朝桌案輕揚下頜,示意:“想給你看樣東西。”
江禧撇撇唇,順手拿起來嘴里嘟囔著:“什么東西啊,還搞這么神神秘——”
囂張不屑的?尾字未說出,又被她生生吞咽下去。
江禧瞳孔微縮,雙目睜圓盯著手中舉起的?照片,遲緩地眨了眨眼,足有半分鐘,才猛地放下來略帶羞惱地質問他:“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照片上的?場景非常熟悉。
正是那晚她踩了周時潯的?無人機,之后貿貿然跑去男人的?別墅跟他談合作?,兩?人在樓梯上拉扯時被周慶輝的?人偷拍下來的?那張照片。當?時還讓仲一發去她郵箱里現場欣賞來著。
“不是,您把它洗印出來干什么?”這明?顯屬于超出她可?控范圍的?“事故”,所以?江禧看上去有點急了,反手把照片拍在桌上,沒好氣追問,“您怎么這樣啊,這事不是都翻篇了嗎?”
的?確非常有趣。
看她惱,任她鬧,擾亂她的?計劃節奏,摧毀她的?優秀演技,破壞她的?假意虛情?。
只要他稍加布下一點心思就足夠。
足夠與?她進行一些你進我?退的?追逐情?趣。她主動他就后撤讓她一局;她退縮他就逼近欺壓一步。
要是她敢像剛才那般,故意用“大哥”這樣的?倫理稱謂試圖與?他劃清界限,要是他不滿意的?話,就能像此刻這樣用一張照片,一張他們的?合照而已,迫使她給出最?真實的?情?感反應。
沒有比這更?罪惡、更?有趣的?事情?了。
窺探她的?靈魂,欣賞一下少女這張漂亮臉蛋下究竟還藏著一顆怎樣頑皮又狡猾的?心。
小撒謊精。
周時潯懶懶勾了下唇,視線從照片平靜徘徊到她臉上,目光如?有實質,要笑不笑道:“你不是說拍得不錯,洗出來給你收藏。”
“?”江禧順嘴懟一句,“我?覺得我?也不錯,您怎么干脆連我?也一起收藏了呢?”
“嗯?”周時潯瞇起眼睛,仿佛真的?在思考這個提議般,用她的?邏輯反制她,提問的?口吻近乎華麗,“你希望我?這樣做么?”
江禧氣壞了,剔透澄明的一雙眸亮閃著不忿,猛提一口氣:“我?——”
“老板!敝僖贿@時候走進來。
一進來仲一就有點懵。首先是眼前畫面的?視覺沖擊感極強。滿室黑色鳶尾黯郁開綻,蕊瓣靡麗,香氣馥秾。
茶案上兩?人對?立而坐,男人一身暗色系高貴自矜,氣質卓絕。反觀少女身上的?衣服像打翻了油畫調色盤,葡萄紫上衣,亮黃色皮裙,多巴胺色調大膽跳脫。
像只誤闖進幽謐黑森林的?七彩精靈,斑斕又生動。
畫面已然如?此詭異。
仲一更?不懂的?是兩?人之間的?氛圍,說緊張好像的?確劍拔弩張不算愉快,可?細看又好像只有少女在孩子氣地鬧脾氣。
自家老板看起來,倒像有種逗小孩的?愉悅感。
這讓他站在門口幾乎頓住,又是熟悉地,進退兩?難。
江禧本就不滿,被仲一突如?其來的?一個打斷更?加不爽,正想連他一起懟,又一眼瞥見?人家手中拿著沓資料文件進來。
算了,苦命人何必為難苦命打工人。
“讓你,你有急事你先說!苯鲃哟蚱瞥聊瑲夥,懂事地閉上了嘴,安靜地拿起桌上茶盅慢慢細品來起來。
儼然一副不打算起身走開的?樣子。
開玩笑,走什么,她跟姓周的?還有賬要慢慢算呢。
仲一看了眼周時潯臉色。
男人沒什么在意,甚至微挑眉,非常順手地也給江禧添了杯茶,眼也不抬一下地吩咐仲一:“說。”
仲一迅速匯報道:“【容奧】那邊重新擬定了合作?提案。并表示他們將在下一個季度開啟新一輪無人機新品研發,新品在外觀、質感、功能性及人工智能等方面將比【蜂聲】更?為進階,他們提出希望您能繼續注資,為下一代無人機提供資金上……”
容奧?蜂聲?
等等……
江禧覺得這兩?個名字非常耳熟,她一定不是第一次在仲一這里聽過。迅速拿起手機,她點開搜索引擎,輸入,結果顯示:
【容奧創新未來科技公司】。近三?年來在港城科技圈內橫空殺出的?高戰力黑馬上市公司,主體研發生產無人飛行器控制系統及人工智能芯片,深受當?下年輕人追捧……
她又快速點開另一則新聞:
“【容奧】將于本季度召開有關新品無人機【蜂聲】的?記者發布會,據可?靠消息,【蜂聲】得到瑞和金實集團現任執行總裁的?認可?,【容奧】此番或將在新品發布會公開宣布【瑞金集團】強勢資金入駐喜訊,當?前,【容奧】的?股市指數持續飆升…… ??不是,什么意思?
這【容奧】是要求周時潯投錢,那也就是那個【蜂聲】,也就是上次被她砸壞又踩了一腳那臺黃色無人機,根本就是對?方在新品上市之前先送過來給周時潯玩的?吧??
那他還讓她賠錢?!
江禧想明?白的?一瞬,猛然抬頭?兇狠瞪向周時潯,不料周時潯也在看他,正正撞上他饒有興致的?眼神。
他真的?是——
“阿!”驀地又一道女聲闖進來。
江禧下意識扭頭?看過去。
女人很漂亮,一米七五的?身高,皮衣里配吊帶,短褲長?靴,大波浪卷發,唇色冷艷,細腰豐臀。不同于江禧古靈精怪的?少女感,對?方是那種成熟女性的?美麗,明?艷開合,風情?萬種。
江禧腦中立刻閃現周家成員關系圖。
迅速認出這位是周時潯的?姑姑,周曼玲。中環三?大建筑地標之一,周氏家族旗下產業的?【姝紀娛樂】就是她的?。
非常標準的?新時代女首席CEO。
比人更?先一步到來的?是嫵媚沁人的?女性香水味道。周曼玲腳步飛快走過來,見?到江禧,女人非常自來熟地跟她打了聲招呼:“誒黎家小姑娘也在呢。”
“姑姑好!苯鹕碛。
又被她一把按坐下來,“不用客氣,你該吃吃該喝喝,我?有點急事問阿潯,問完還要馬上趕回公司開會!
江禧應聲點點頭?,聽話地坐下繼續默默喝茶。
“什么事?”周時潯聲線冷淡。
周曼玲瞬間秒切八卦神情?,壓低了聲音,卻還是用在場幾人都聽到的?音量張口就問:“我?聽說你有女人了?!”
周時潯皺眉:“你從哪聽說的??”
“你別管我?從哪聽說的?了!敝苈崦?顯抑制不住臉上興奮的?激動表情?,又一次追問:“我?還聽說你玩得還挺狠啊,把人小姑娘玩到高燒,搞得集團當?晚的?值班醫生連續跑進你辦公室兩?次!”
“噗——”江禧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頃刻,對?面兩?男一女齊刷刷地把目光望向她。
江禧:“……”
周曼玲大咧咧地趕忙抽了張紙巾給她,順便摸摸她的?腦袋,歉意道:“誒呀不好意思啊,不該當?著你這個小姑娘的?面說這些,但姑姑實在是太好奇了,你不知道我?們家阿潯這人,長?這么大我?從來沒聽他碰過女人,你說聽到這種事誰能忍住不八卦……”
“以?后這些八卦還是少聽!敝軙r潯不耐打斷她。
周曼玲才不怕他那副寒涼模樣,笑意得逞:“少跟我?來這套,說吧,到底是誰,你要不說我?這就打電話告訴你奶奶,你信不信她老人家今晚就能從內陸趕回來,連夜幫你上門提親?”
“確實沒有!敝軙r潯說。
大抵是聽到她搬出汪氏,男人倏然在這時朝江禧投來一道視線,唇角微彎,多說了一句:“不信你問她。”
周曼玲一愣:“問誰?黎家小姑娘?”
江禧頓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周時潯指指自己:“問誰?我?……?”
周時潯樂了,似是而非地淡侃道:“是你。”
“那晚,你不也在么?”他虛瞇著雙眸,薄唇翕動,
“我?的?辦公室。”
第17章 套中套(下)
玻璃花房內,氣氛幾近趨于凝固。
那?個瞬息,江禧甚至感覺自己?好像可?以聽見周時潯腕表的跳秒聲。
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聽。
實在是。
實在是玻璃房內太過安靜了。
江禧覺得,周時潯可?能是瘋了。
眼見著周曼玲看向?自己?的眼神?從驚詫、到狐疑、再漸漸轉變為若有所思的深意——
“姑姑!”江禧噌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抬高聲音喊了一句,驚乍的過激反應倒是讓周曼玲成功住腦了。
“啊…?”周曼玲被她嚇一跳。
江禧腦內開啟這輩子最混亂的一次頭腦風暴,只有表面還在極力維持一名演員的專業素養,要冷靜,冷靜才能表演。
她強作鎮定地看著周曼玲,眨眨眼,勉強牽起嘴角擠出笑容,先做出解釋拖延一下:
“那?天我父親剛好在【和埔】舉辦新品展銷會,當?時我因為不懂事,跟父親鬧了點不愉快,汪奶奶特意讓大哥過去幫我撐腰,之后還讓我在他辦公室等阿風一起回來?!
三兩句解釋,被她說得委婉又得體。
“周錫風那?小子又犯渾了是吧?”周曼玲直接問?。
能高坐首席總裁位的女人何其精明,自然輕易能從她委婉得體的措詞中,第一時間捉到重點。
首先汪氏喜愛江禧是周家人有目共睹的事。這在很大程度上,讓江禧的話可?信度拉滿。
其次周錫風看不上她這件事,在【遊園】內更是人盡皆知?。她說是自己?不懂事,實際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周錫風沒?有在黎家的展銷會當?天露臉。否則汪氏又怎么?會特意安排周時潯去給她撐腰,還讓她去周時潯的辦公室等人。
江禧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轉而突然問?起:“姑姑聽到的消息大概在晚上幾點呢?”
談判的關鍵點,在于出奇制勝。
周時潯教給她的。
果?然周曼玲被她問?得一愣:“這個倒沒?聽說!
“那?晚我大概是十二點左右到的,凌晨三點多離開的。我在辦公室里等阿風期間,大哥一直在辦公,辦公室里沒?有見到除我之外的女性出現?過。當?然,就是不知?道我走之后……”
她的話點到為止。
江禧這次沒?有撒謊。
她天生對數字敏感,那?晚幾點到的,幾點走的,她都可?以精確到幾點幾分。但怕弄巧成拙,所以故意模糊了時間數字。
周曼玲雙手?交叉胸前,似乎在思考江禧的話。
而江禧到這個時候也?已經從措手?不及到完全反應過來?,找回了狀態,整個人的頭腦都清醒起來?。
于是她多分析了一嘴:
“不過那?天大哥的行程表是當?周排擋最滿的一天。早上五點二十分起床跑步健身,六點半準時到公司!
“之后有電訊招標會、跨國并購交易、碼頭競拍、與政府洽談水工基建項目等等,最后晚間還有一場商務飯局和慶功夜宴!
余光能感受到旁側那?道好整以暇的熾熱視線,江禧強壓著心底想罵人的沖動,接著說,“一整天高強度的密集行程安排,直到凌晨三點才結束工作,估計就算是大哥也?會感到體力疲乏吧!
“只是為了跟喜歡的女生…”她抿唇,組織了下措詞,“……玩一下,就要放棄僅有的休息時間,連軸轉到第二天一早起來?繼續工作,未免過于荒唐!
江禧彎眉輕笑:“我不認為大哥會做這種事。您說呢,姑姑?”
“確實不像他會做的事……”周曼玲思忖著點頭贊同。
江禧也?跟著緊張地點點頭。
反觀這件事的當?事人,倒還能不緊不慢地坐在對面品茶,姿態優雅,慵懶自矜,事不關己?地像看樂子一樣,興致挺高。
一想到這男人居然敢賣她,現?在還在那?里一派悠哉,江禧心里就氣不打一出來?。她當?然是一萬個不情愿幫周時潯的。
要是造謠就能給他惹麻煩讓他不痛快,江禧恨不得一分鐘造他八百個謠言,太可?氣了這男人。
但是不行。這件事不能鬧大,如果?現?在不按住周曼玲,等她真正往深里挖事情就會變得非常棘手?。
畢竟那?晚值班醫生和秘書辦的人都見過她的臉。
在事情走向?更麻煩之前,必須翻篇。
然而江禧的一顆心尚未落定,轉瞬又被周曼玲下一句的轉折詞而頃刻心臟揪緊,神?經再次繃了起來?。
“不過……”她聽見她問?,“你這個小姑娘怎么?會對他的行程安排知?道得那?么?詳細?還背得這么?熟??”
不愧是女總裁的超強敏銳力,一針見血。
“那晚見大哥凌晨還在忙工作,忍不住好奇就跟仲一多聊了兩句,聽他說的!苯桓疫t疑,話接得很快。
“是吧。”說著她轉頭望向?仲一,眼神?求助,甚至似有若無地軟下聲音多加了兩字稱謂:“仲一,哥哥!
周曼玲下意識看了眼仲一。
仲一:“……是。”
很好,花沒?白送。
江禧忍不住暗暗眼神?感激。
這時候,始終沉默的男人掀起眸,情緒莫辨地瞥了眼隨口?扯謊的女孩。江禧正心里不爽著,忍不住暗狠狠地瞪回去。
周時潯不動聲色地斂回視線,像是煩了,他反手?敲扣兩下桌案,凝向?周曼玲,壓低嗓線:“八卦夠了么?,姑姑!
周曼玲被他這聲姑姑喊得一哆嗦,悻悻地止住了這場八卦話題,可?又直性子憋不住,三秒沒?過又教訓起他來?:“我就說你平時別總像個工作狂一樣,聽聽小姑娘背的這行程表,這是人能干——”
“不開會了?”周時潯半點面子不給她。
周曼玲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還有重要會議,趕緊拎起包,走之前揉揉江禧的腦袋,跟她打了個招呼,“我喜歡頭腦聰明的小姑娘,以后阿風那?小子如果?敢欺負你,就來?跟姑姑說,我給你做主,走了!
女人來?去一陣風,直爽干練。
周曼玲離開后,仲一也?不敢多逗留,工作說完就走。
玻璃花房內頃刻回歸平寂。
擔心自己?忍不住會對周時潯出言不遜,江禧也?不想多待,起身裝模作樣地說了句:“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不打擾您賞花喝茶的雅興了!
說完,抓起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
身后的男人倏然開口?,聲線戲謔,“讓你走了么??”
江禧轉身不滿地瞪著他,氣不過道:“周時潯你——”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需要一名粵語老師。”
男人先截斷她的罵句,又故意拖著尾音調子,稍稍瞇起眼,偽作坦蕩地“嗯?”了聲,“我什么??”
“……您真是偉大得讓我傾慕!绷夹暮猛。
周時潯在這時站起身,邁步朝她走過來?。男人脊骨修挺,肩背周正,當?他站定在眼前,一米九的高大身形極具壓迫感,在她纖瘦的身上落下堅毅落拓的陰影,連空氣都剎那?稀薄。
江禧薄肩瑟縮,本?能地往后微仰了下,而男人偏偏不肯放過她,俯低腰,上身前傾朝她更加抵近幾分,口?吻淡淡奚落:
“所以也?是因為傾慕我,才對我的行程倒背如流?”
壞了,忘記周時潯這茬了。
“我、我記憶力從小就比較好!彼娜荒筮讣。
“這么?謙虛?”周時潯挑了下眉尾,
“看一眼我手?機就背過全天行程,聽一遍【容奧】的名字就過耳不忘,速記能力強,一目十行,數字敏感,邏輯縝密……”
他停頓在這里,意味不明地嘖一聲,而后驀地抬起手?,掌心輕輕按在江禧的發頂,晃了晃,說:
“我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甚至出色到讓我忽然想起一個人。”
男人斥足剖析感的視線注視著她。
江禧瞬間心跳加速,全身血液激涌,精神?極度緊繃起來?,她的本?能告訴她不該、不要、千萬不能順著男人的話追問?下去。
可?是周時潯此刻的眸光這樣森寒,如此寡情,他的唇仍勾著,眼底卻不著色半分笑意,鋒銳冰冷地直直刺入她眼中。
她知?道,周時潯在用眼神?逼迫她追問?。
“……誰?”而她只有這樣做。
“江禧!彼在笑。嗓音低迷。
江禧當?即后背驚起一層細汗,瞳孔劇烈驟縮,無比闃寂的空氣中,她聽到自己?呼吸微微加重,聲音在發顫,嘴角沉重得幾乎牽不起來?:“夸我就夸我,您這樣突然提起她,我聽不明白!
周時潯涼涼笑了聲,卻并不再進一步施壓,反而放松了逼問?的語氣,饒有興味地說:“孟嘉基竟然沒?有跟你炫耀過,自己?有一個天資聰穎的妹妹么??”
他又在試探了。
而周時潯這個男人有多難對付。他的洞察力,他的天賦異稟,他卓爾不凡的精絕頭腦,他一切常人所不及的思維運算,讓她那?點所謂圓滑的小聰明太不值一提了。
所以她不能再自作聰明。
那?就大智若愚好了。
江禧咬著牙強迫自己?與這個男人對視,開始了今晚的表演。
“我不喜歡我的男人在我面前討論別的女人!迸㈧`動晶瑩的眼波帶著十足的膽大蠻橫,霸道偏執,不講道理。
“既然您這么?好奇,那?我就直說吧,孟嘉基確實沒?少在我面前顯擺她妹妹,那?又怎么?樣?妹妹又怎么?樣?”
可?聲音里滲漏一點點哭腔,訴盡委屈。
“他拿我跟別人比,我就討厭他!我討厭死他了!”
再用無理取鬧的少女表象粉飾自己?。
最后,她這句臺詞的情緒介于嗔怒、耍賴與撒嬌之間,哪種味道都有點,哪種情緒都不能完全概括。
她說:“您也?要拿我跟她比嗎?”
非常完美的一場表演。
演技精湛,情感投注,無可?挑剔。
周時潯扯起唇角弧度,手?掌從她發頂拿開,順勢推開她身后的玻璃房門?,結束了這個話題,只說:
“走吧,去見見你的粵語老師!
扔下這句,周時潯率先繞開她走出去。
江禧站在原地,像是還沒?從上一場表演中抽離出來?,極盡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閉眼緩了緩,慢慢回神?。
這樣不行。
再這樣下去,只有兩種結果?。
要么?,她套不住身上黎貝珍的“千金皮”,被揭穿身份。
要么?,就是在她被揭穿身份之前,先被周時潯折騰死。
看來?,只能試一下那?個辦法了。
江禧跟在周時潯身后想七想八,很快到了地方都沒?發現?,周時潯在前面驀然停步,江禧壓根來?不及反應,猝不及防地一個重心不穩,腦袋徑直撞上了他的后背。
男人沒?轉身,只略微偏回頭看她。
江禧揉揉撞疼的鼻尖,抽抽鼻子,又十分殷勤地伸手?他撣了撣黑T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忽然聽到前面一道溫柔女聲,喊他:“阿潯,來?了!
江禧簡直是出于本?能一樣,反應得叫一個迅速,飛快跟周時潯拉開距離,從他身后站出來?,朝前看去。
女人一身霧霾藍色高定旗袍,盤扣繁復,細勾金邊,刺繡宮燈百合紋提花,有絲光緞垂墜感順滑,長及小腿。
立領式顯出女人修美的脖頸線,腰線收束得緊致纖弱,窈窕腿長,一根碧玉簪綰起黑發,清消骨感,白皙淡顏,有種東方女子極致溫婉的神?性美感。
沒?等周時潯介紹,江禧先一步笑臉叫了人:“姐姐好。”
周錫風的姐姐。
更準確一點,是周錫風同父異母的姐姐。
周寶嫻。
周錫風的父親周慶輝風流成性,早年沒?少在外面播種求子,最終導致的后果?是得了三女一子,四個孩子四個媽。
按照黎宏峯給的資料總結,周錫風就是那?種標準的沒?什么?用的小兒子,游手?好閑,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反觀周慶輝的三個女兒個個爭氣,人中龍鳳也?不為過。
其中周寶嫻30歲,比周時潯大兩歲,算是家中長姐。可?江禧覺得她看上去很年輕,更像二十歲出頭。
“你就是珍珍對吧?”女人說起話來?慢聲細語,溫聲一笑:“我都聽阿潯說了,以后你就跟著我慢慢學習粵語吧,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江禧乖巧點頭:“姐姐,我們相處一定愉快!
如周時潯所言,江禧天資聰穎,自幼名列前茅都是家常便飯。所以她學習能力強,學起東西來?也?應該非?臁
只是那?天的學習過程,江禧有意保存了實力。分明看一眼就記住的粵語寫法,要故意像普通人那?樣記個兩三遍才懂;明明聽一次就能說的粵語發音,也?要反復聽周寶嫻讀個四五回才會。
好在周寶嫻除了性格溫柔,教學過程也?非常有耐心。江禧記不住,她就一次次教寫,江禧讀不準,她就一遍遍糾正。
那?個半天,江禧覺得原來?當?個普通學生也?很幸福。
直到后來?,江禧被黎宏峯一個電話叫走。
周時潯卻多留了會兒。
他低眸大致掃了眼江禧臨走前默寫的當?堂小測題,看著上面對錯半開的批注,眉骨略動了下,問?:“堂姐覺得學生怎么?樣?”
周寶嫻從他手?中拿過測題卷,若有所思:“這張成績單看起來?似乎中中般般,沒?什么?特殊,就是一個平凡孩子的普通答卷!
“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教她過程中,我總覺得小姑娘其實很聰明!眮恚孔愿鄞笾形南到淌诘拿翡J直覺,她指著卷子上江禧做錯的題目,說,
“我觀察了一下,發現?她的答題過程很有意思,做錯的題目全部?都是毫不猶豫就下筆,像亂選的一樣,反而做對的題目卻要思考,要糾結很久!
“像在裝作不會。”周時潯說出她的后話。
周寶嫻聳肩一笑:“所以,她做出的這份答卷也?是你要的答案嗎?”
“如果?她全部?做對,或許我還不能確定。”周時潯側低眸又一次掠了眼江禧的答卷,虛瞇了瞇眼,口?吻莫測,
“但如果?她控分,那?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寶嫻問?。
“等!
/
等待仲一的調查結果?,不需要很久。
三天后的晚上,仲一站在周時潯的辦公室里,將手?中最新調查的資料遞過去,匯報說:“在調查江禧小姐時,我發現?她整個成長過程中,身邊只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朋友。”
“我順便連他一起查了!闭f著,仲一將另一份文檔攤開,放到周時潯面前,“于佑恩,他目前在內陸倫安市讀大一,平時課余時間,會去城郊的一所精神?病院做護工。”
周時潯微微擰眉:“精神?病院?”
仲一:“是。”
周時潯睨著檔案上的資料,沒?什么?情緒,半晌后,他反手?敲了敲那?家精神?病院的位置,命令:“繼續查。”
“收到。”稍稍遲疑,仲一看了眼周時潯的臉色,像憋不住內心的疑惑般,最終試探著問?道:
“老板,您…為什么?會對失蹤的江禧小姐感興趣?”
調查資料顯示,江禧在考上【港島演藝學院】表演系后,開學當?天并未到學校報道,而是直接提出了休學半年的申請。
在那?之后,就人間蒸發了。
無論仲一如何動用人脈調查,直到今天都沒?有查到這個女孩的下落。
周時潯重新拎起江禧的檔案,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張生動熟悉的小臉,他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就在仲一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男人倏忽開口?,嗓音似笑非笑地說:
“是她先對我感興趣的!
幾乎尾音將將落定。
周時潯的手?機就精準卡點般響了起來?。
瞟了眼來?電顯示,竟然,
——是江禧。
女孩沒?什么?前提鋪墊,也?沒?有任何開場白,上來?就只是說:“周先生,上次走得匆忙,我有東西落在你辦公室了!
她清楚交代東西遺落的方位。
在浴室,她泡澡那?間。
擺放在第二層中空柜的烘干箱中。
周時潯一手?舉著電話,拉開門?,漫不經心地側頭定眼。
甜膩似流汁的葡萄香氛溜出來?。
柜燈自動打照。
里面,掛著一條超薄蕾絲花邊內褲。
內褲里面,正斜插著一株旺盛綻放的黑色鳶尾。
第18章 千禧曼波號(壹)
直到真正?登上這座十六層高的郵輪,江禧仍然感?覺恍惚。
昨晚周錫風打來電話。
他在電話里?說,要補給?江禧一場約會,真是稀奇。
他給?出的約會理由,是因為之前跟江禧的那場對賭約定,如果她可以成功從周時潯那里?拿回他的車鑰匙,就答應跟她約會半天。江禧當然沒有忘記這茬。
原本江禧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要怎么約他呢,想不到這小子居然主動邀約,倒是省她的事了。
不過直覺告訴江禧,這不太像周錫風的做派。
家?世顯赫的金貴闊少爺,心高氣傲,輕狂不羈,為什?么會毫無?征兆地對一直看?不上眼的聯姻未婚妻提出約會?
難道他真是一見鐘情?
江禧不確定。上次那么說只是詐他一下。
總覺得,這小子要搞事。
盡管心里?充滿疑慮,還?是要來。
被周錫風帶上郵輪沒過五分鐘,很快一群富二代公子哥和?名媛千金就涌上來圍住他,前呼后喚,香檳噴彩,簇擁著他離開。
他眼中哪里?還?有江禧,轉頭就把人扔下不管了。
江禧倒也不在意,因為周錫風不難對付。畢竟這座郵輪極盡奢靡到不真實,華麗豪派,紙醉金迷。游輪上可發揮的空間實在太多了。只要保證大?家?同在郵輪上,江禧有的是辦法釣他。
難受的是,她沒有提前做功課。
目前她對這座郵輪一無?所知。它的航程是幾?天幾?夜,航線經停哪些?城市,泊靠哪座口岸碼頭,目的地是哪里?,有多少娛樂設施,地標方位是怎樣等等信息,她一概不知。
她甚至還?不知道這座郵輪的名字叫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代表毫無?安全感?。
這對江禧來說,是致命的,她做任何事都習慣于謀定而后動,精細布局,步步為營。她隨機應變的底氣來自對事物有一個最起碼的前提把控。就像這場【替身任務】一樣。
等等,看?這座郵輪的夸張規模,該不會要航海跨洋直接出國吧?!不行?,得先找到周錫風。
正?想著,周錫風恰巧打電話來讓她過去?。
卻只說讓她到泳池轟趴那邊去?找他,根本不關心江禧能不能找到路。要知道按這座郵輪浮夸的離譜程度,單純泳池就有十九個。鬼知道周錫風說的是哪一個!
正?欲隨手攔下一名海乘員要張郵輪導圖,江禧忽然想起來上來之前,海乘給?每位賓客贈送過一盒珍珠,從包里?翻出來,觀察了眼手中貝殼樣式的珍珠盒,果真在盒底找到一個二維碼。
拿出手機掃碼,頁面跳轉后立馬出現整座郵輪的地標概況導圖,江禧開始往腦子里?記位置,邊在郵輪內兜兜轉轉。
四十分鐘后,江禧找到了周錫風。
在西區頂層,郵輪八大?主題之一,百樂匯歡樂谷。
簡單來說是個成人版水上樂園。
“黎貝珍。”周錫風從不遠處朝她走?過來。
江禧聞聲抬頭望過去?。
見到周錫風只穿了件綠蟒泳褲,騷氣張揚。
一頭狼尾漂成淺藍色,頸上疊戴兩條潮牌項鏈,一條骨節滿鉆,一條菱形芒星,鋒芒不拘。平日藏在松垮T恤下的身形看?著瘦,衣服脫了倒顯體態清拔,薄肌硬挺分明,腰窄腿長。
有意思的是,他身邊還?跟著個濃顏系美女。身上穿著與他情侶款綠蟒連體泳衣,緊勒性?感?火辣的身材,纖腰豐臀,環球小姐似的模特范兒十足,長卷金發低扎馬尾,更襯皮膚嫩白。
更有意思的是,江禧輕歪眸,斜撇一眼,注意到他懶散搭攬在女人肩頭的手上,還?戴著跟自己同款的冰塊對戒。
他果真是要搞事。
沒辦法,戲還?是要演。
江禧往前走?近他兩步,垂下睫毛無?辜輕顫,像不敢看?他,又像對他的行?為表達不滿,小聲呢喃:“阿風,你這是……”
周錫風摟著懷里?名媛,睨了江禧一眼,仿佛渾不在意她會怎么想,又拽又傲,甚至還?招呼她說:“走?啊,一起下水玩。”
玩什?么,玩多人運動嗎你個廢柴。
在這開后宮選上妃了。
心里?罵得有多臟,面上就要有多裝。
江禧這時候抬起眼睛,目光復雜地看?了眼他身邊不知哪家?的千金大?小姐,眼里?浸著退卻,半天后搖搖頭說:“我不會水……”
不,她是會的。
小時候被孟嘉基扔過河里?,為了保命,江禧就在學校游泳館里?偷偷自學了這項技能。所以她非常精通水性?。
可江禧精通沒用的,黎貝珍不會啊。
“真掃興。”周錫風冷嘁一聲,“那你就站在這看?著吧。”
說著就要摟著懷里人走。
“阿風等一下…”當他從身邊經過,江禧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她臉色微微漲紅,咬著唇凝望他,卻好半天沒出聲。
周錫風稍頓了下,停下來,偏過頭低眼看?她。
似乎在耐著性?子等她的下文。
江禧嘴唇輕動,說:“你帶我上來這座郵輪,是為了什?么,你不是答應過給?我半天時間約會嗎?”
她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人,“現在是什?么意思?”
江禧眨顫著長睫,掩下眸波里?一閃而逝的小心機。沒給周錫風還嘴的機會,她握在他小臂上的手指落下,指尖似有若無地擦蹭過他的手臂內側,滑下來,劃過他掌心,停下。
尾指略撓了下他的指根,而后柔軟指腹貼觸上去?,輕力撩動他戴在中指上的那枚冰塊男戒,幅度微小,但攻勢強烈。
她的臺詞也充滿激進?的嗔怨:
“你討厭我的話可以直說。但說好給?我的時間,現在卻戴著我的戒指陪別的女孩子約會,還?要讓我現場觀看?,又是什?么意思?”
音未落,她就捉住周錫風的手指,作勢要上手摘下他的對戒。
周錫風反應非常激烈。
還?有點奇怪。
前一秒江禧故意與他產生肢體接觸,只是感?覺他身形猛地僵滯,觸電一樣,但站在那里?并未反抗。
反倒是當她要取走?戒指的時候,周錫風才大?力抽手甩開她,擰起眉,突然語氣兇惡地吼她:“戒指我想戴就戴,約會我想陪誰就誰,沒說不帶你玩,是你自己掃興玩不了怪誰?”
他聲色刻薄,帶點某種惱羞成怒的心虛。
就像這樣。
“你哪來那么大?權力,還?真覺得自己已經上位能當我老婆了是吧?用不用我每天吃喝拉撒都跟你匯報一下啊?”
大?抵是他身邊那位千金也沒料到周錫風會莫名發火,看?上去?有些?驚懼,強撐著膽子摟上他的胳膊,晃了晃哄道:
“誒呀大?家?出來玩都是開心的嘛,你干嘛呀,不喜歡人家?也不至于發這么大?脾氣吧,你看?都嚇到人家?了!
對方轉頭還?安慰江禧,只是顯然話里?有話,“小妹妹,不要再在這里?礙事了哦。他脾氣很差的,有些?時候呢死纏爛打不是對誰都有用,我們阿風不吃這套的。”
周錫風沒了耐性?,抬手推開她的身子,“讓開!
江禧沒再挽留,任他撞過肩膀擦身而過。
委屈楚楚的表情一瞬消失。
江禧懨懨地掀起眼皮,目送前方男女身影的眼神頹冷陰郁,她還?停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半晌后,女孩彎唇諷笑了聲。
接下來的時間,江禧依然沒有離開。
因為她猜到了周錫風什?么意思。
他就是要她站在岸上,站在這個最佳觀賞的位置,看?他表演。既然他像這樣,那就成全他。
于是江禧看?到。
周錫風懷里?抱著嫵艷的漂亮女人,從三十米高的梯道上直線滑下后迅猛沖入水面,無?波水流驟然驚皺,水花怦然濺射,如露四散,飛落在幽藍泳池中,推漾點點圈圈的波紋,漣漪層疊。
他們站在水里?擁抱。
站在最明媚燦烈的太陽光下親吻。
水中眾人為他們尖叫。
男生浪蕩恣縱,女子纖妙曼美。
沒有人比他們更般配。
萬千晶熒七彩紙屑漫天紛飛,飄落在他們肩頭,電音炸響,光斑灑在水面流動爆閃,奢豪名酒激射數道白色泡沫,噴淋在他們緊密貼抵的胴體,陽光似烈焰,氣氛被點燃,在怪誕音浪中迎來火一樣狂野熾熱的歡呼高潮。
一場激烈熱吻結束,周錫風停下來,對比懷中氣喘吁吁的女人,他的眼神還?算清明,看?起來好像沒多投入似的。
他手掌撫在女伴腦后,視線穿過她,瞇眼掃向她身后尋找岸上女孩的蹤跡。
然后一眼就瞥見少女的身影。
光怪陸離的泳衣派對,所有人都肆意,灑脫,振奮投入。
所有人都是松弛自由的存在。
只有少女是例外。
她很聽話。沒有離開。
真的就孤零零地站在岸上,遺世獨立般,看?向剛剛結束接吻的他們。周錫風在無?邊懸空的泳池中央,距離岸邊有點遠。
他看?不清女孩臉上的表情。
但很奇怪,他的心情并不爽。
他以為這樣做很解氣。
誰讓這女孩沒有分寸,竟然敢不知死活地說自己對她一見鐘情。他就是要證明給?她看?,他才沒有,他不可能。
可即便在她面前跟別的女人接吻,也并不舒服,根本找不回以前瀟灑風流的爽感?。怎么回事?
為什?么不覺得開心。
反而有一股氣堵在心口,發悶,煩躁,不上不下。
他就是想逼她知難而退。
這個時候,岸上有個富二代少爺遞給?江禧一杯洋酒,要跟她碰杯。周錫風瞬間推開懷里?的女人,想也不想就大?步走?過去?。
不過,他晚了一步。
那邊江禧已經大?方接過酒杯,一口干了,之后順勢摘掉手上的冰塊對戒,指尖一松,將戒指丟入富二代還?沒喝的洋酒杯中。
眼睜睜看?著她彎眉望向對方,纖指從他手中勾過酒杯,舉起來,遞到男生唇邊,喂給?他喝,笑容無?辜得純欲。
男生也夠豪爽,挑挑眉一飲而盡。
酒杯空掉,男生唇瓣含著她的戒指邊緣,被江禧豎指抵住。
“見面禮。”周錫風聽到她這樣告訴對方,“送你。”
很古怪的,周錫風忍不住又在心里?問了一遍自己:
——你還?想要她知難而退嗎?
他怎么可能只要她這樣。
他還?要想點別的。
比如,
看?她吃醋。
結果呢。
現在瘋狂吃醋的竟然是他自己。
太不爽了,操。
……
江禧沒等周錫風上岸。
她知道他也目睹了自己把戒指送人的全過程,她當然是故意的,就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他想逼她知難而退。
江禧明白。
只是她真的很想笑,不是嘲笑,是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好笑。怎么這個年代了,還?有人會用這么蠢昧無?知的方式氣人。
既然他想玩。
那她也不介意陪他玩玩。
問題是,還?缺一位陪她對戲的男演員。
剛剛那個小蝦米咖位可不夠。
要周時潯才可以。
只有他可以。
江禧穿過中央公園,經過旋轉餐廳時順手讓侍應生開了瓶紅酒,懶得用杯,她干脆對嘴直吹,之后拎著酒瓶乘坐纜車途徑劃時代大?道,下車后就達到了目的地。
——皇家?府邸。
剛剛在旋轉餐廳的時候,留心聽到外地賓客討論,說皇家?府邸是專供上流豪門新貴娛樂消遣的區域,一個板轉扔出去?砸中十個人,九個是總裁。
她決定來碰碰運氣。
江禧仰頭灌了兩口紅酒,走?出玻璃電梯,想抬頭看?一眼自己身處哪個方位,結果剛一撩起眸,就見到長廊拐角處走?出來兩道熟悉的男性?身影。一個冷漠高貴,一個標致周正?。
瞧瞧,這不那誰嘛。
運氣不要太好。
江禧立刻笑了,有種異國他鄉見到家?人的喜悅感?,眉眼都開心地彎成了月牙弧,連忙興沖沖地朝他小步跑過去?,輕聲低呼他的名字,又嬌又黏:“仲一!”
對面兩人同時頓滯步伐。
被叫中名字的男人表情十分震驚,愣怔一瞬。
沒被叫中名字的男人當然也停下來了,側低頭瞥去?,看?著少女從身旁跑過,帶起一陣小風,攜泛淺淡的薔薇香氛與酒氣。
男人眉尾挑動了下,薄唇冷勾。
“黎小姐!敝僖欢Y貌應她。
江禧毫不見外:“好巧啊,你們怎么也上船了?”
她竟然把這座在各方面都成功打破世界紀錄的豪華巨型郵輪,稱之為——船。
讓人有點忍俊不禁。
但仲一向來待人溫柔,沒有糾正?,也不帶半點鄙夷的意味,只微微朝她側身傾斜了下,放低聲音回答她:
“這是老板前不久剛拍下的,在視察中!
這、這郵輪是周時潯的?!
她恍然想起自己去?他辦公室那晚,他的行?程表上確實寫有一場郵輪競拍慶功夜宴,原來賀的就是這座郵輪。
江禧眼都亮了,伸手半捂著唇,小聲好奇地問仲一:“拍了多少?”
仲一也學她,半捂唇答:“16億!
奪少?!
多少億???
見她眼都瞪圓了,仲一又默默在她旁邊,多加了兩個字:“美金。”
……什?么東西?!
好小眾的兩個字。
江禧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打轉了,還?沒從金錢數字的震撼里?回過神來,這時,她聽到旁側始終沉默男人冷淡開口,不留情面地打斷兩人:“聊夠了么?”
仲一立即微頷首,適時跟兩人道別,隨后轉身單獨乘坐電梯離開。
而周時潯還?留在原地。
氛圍驀地落空闃寂,靜得人心慌。
不料,這次沒等江禧主動打破沉默,周時潯反倒先一步出聲,懶腔懶調地譏嘲她一句:“你倒是挺會跟人裝熟。”
江禧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知道您不喜歡,所以我剛才也沒跟您主動裝熟不是?”
周時潯掃了眼她手中的紅酒瓶,他沒再接話,像懶于理她很快撤回視線,緩慢邁步走?到長廊盡頭,一扇雕花厚重門前。
江禧也跟著他走?到長廊盡頭。
但她并未開口說什?么。
只是懶洋洋后倚著門邊的墻,雙手環胸抱著手里?的紅酒瓶,眸光落在他黑西裝左胸前的口袋巾處,直角型口袋巾透出一點點白邊,上面還?疊插一片黑鳶尾花瓣,優雅又禁欲。
她盯著那里?看?了好半天,直到周時潯伸手轉動鎏金門把,拉開門,打算抬步朝里?面走?進?去?。
江禧挑起視線凝著他,還?是沒說話。
周時潯竟在這刻倏爾頓住。他單手拉敞著門,卻停下來,沒走?進?去?,過了三秒,他偏過頭看?向江禧,也沒說話。
江禧剎那接住了他的眼神,與他無?聲對視。
一場彼此完全沉默的眼神交流。
可奇怪的是,兩人間的氣氛卻不似方才那樣靜止,沒有冷卻,也不是保持恒溫。而是在持續攀升熱度。
潮熱流動的氣氛變得濡濕,變得灼熱,變得黏稠。
或許是江禧喝了酒的緣故。
她后背靠墻的姿勢不穩踉蹌了下,身子轉過來,直面男人,變為肩頭斜倚在墻上。凝視他的眼色如此迷離,似有光影搖顫滴落,濕亮,但不像平日通透,蒙著層水色,勾人惑心。
江禧就站在那里?看?著他,臉頰生溫泛燙,眼尾發紅。她因為酒意而漸漸加重呼吸,一聲,又一聲,聲聲帶喘。
周時潯仍未有動作,只睨著她?梢唤z猶豫從他漠然凌厲的眼底劃過,似一剎崩壞的潮涌,讓他素來缺乏情緒的眸中波瀾驟生。
她在喘動。
他在她喘音中,喉結微滾。
人心有波動,理智會敗下風,冷情的人也會喪失清醒。
半晌,周時潯后退一步,側身的動作幅度不大?,但足夠為纖軟柔韌的女孩讓開一條路。
他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但是門后面有什?么。
他沒說。
那她也不問。
江禧靠墻仰頭又猛灌下幾?大?口紅酒,擦擦唇,慢慢站直身子,看?著周時潯她忽然笑了,抬手輕力拍了下他胸口的口袋巾,非常沒由來地夸一句:“很漂亮,適合你!
音落,她順勢推開他,從男人的身體與門框的夾縫中,鉆了進?去?。周時潯在她身后低眼睨著她,稀微彎唇。
門內的場景令江禧一霎震住。
光線黯淡,平添詭奇幽謐氛圍。
眼前是一道極高的古典實木樓梯,狹窄,逼仄,深永延宕。歐式宮廷黑金印花地毯一鋪到頂,藤蔓輾轉纏繞扶手,空氣濕潮,雙側壁燈散發亮度極低的光暈,朦朧昏聵的黃。
周時潯扶正?領帶,正?欲抬腿邁上第一層臺階。
驀地,旁邊伸出一截纖靚小腿,攔住他的去?路,女孩腳上的高跟鞋搶在他之前先一步踩在樓階毯上。她的鞋跟很高,極細,尖頭,張揚的薔薇紅極具攻擊性?。
他懶淡稍抬眸,瞟向她,看?戲似的等她;ㄕ小
“女士優先。”江禧這樣告訴他。
不等周時潯開口,女孩大?著膽子收回小腿,往后輕輕一踢,高開叉的裙尾被她十分自然地提在了手中。
這條修身裙沒有蕾絲輕紗的裝飾,也沒有采用珠寶鉆石點綴。只有最簡單的絨緞,最原始的剪裁,和?最純正?的薔薇紅。
江禧在他前面走?上樓梯。
裙身完美勾勒出女性?曲弧,極致掐腰設計,束出她的小蠻腰,盈盈細軟,胸線挺翹,臀型飽滿。
更要命的是,原本長及小腿的裙擺被她拎起,沒了遮掩,她的雙腿徹底暴露在周時潯眼前。
她步子走?得很慢,腰臀扭得曼妙,隨她抬步爬樓的動作,身后的男人甚至看?得見她裙下,柔軟細膩的腿根。
江禧明顯是故意的。
周時潯不打算讓她這樣囂張下去?,他有了動作,學著江禧,搶先長腿一跨邁上三層臺階。
黑色皮鞋尖徑直抵住紅色高跟鞋的細長鞋跟。
女孩猝不及防,沒來及收住身體就順著慣性?邁出腳,踩上了更高一層的臺階,卻將高跟鞋留在了原地。
“你!”江禧回身瞪他。
周時潯挑起唇,諷她:“走?得那么別扭,我以為你不想穿鞋呢!
江禧翻個白眼,狠狠得將手中裙角丟下去?,伸出腿,纖白腳尖探出來去?夠鞋,帶動踝骨上的雙排珍珠鏈叮當作響。
誰知周時潯不讓她,又勾勾鞋尖,她的紅色高跟鞋便順著臺階滾了下來,歪倒在男人亮黑色的牛津皮鞋邊。
江禧氣急了,后抬起小腿,索性?連另一只高跟鞋也脫下來,直接扔在他懷里?,被男人順勢接住。
周時潯半彎腰身,撿起地上的高跟鞋拎在手中。
他們停在了狹長的樓梯中央。
江禧像是走?累了,一手還?捏著紅酒瓶,倚在墻壁上。她稍稍回過頭望著他,露出脖頸線,纖直優美,兩根細吊帶勒著她的肩鎖骨,耳下紅寶石滴墜輕晃搖曳,襯得膚肉冷白。
女孩笑容天真又刻意,問他:“我腿白嗎?”
她想讓他看?的畫面。
他一定看?到了。
周時潯沒有邁上與她同層的臺階,就站下了三層,幽深莫測的眼神徘徊在她臉上,回答:“沒興趣!
“錯了。”江禧瞇著眼,糾正?他,“你應該說,沒看?到。”
被拆穿了,但周時潯眸色未變,神情不見任何慌亂的跡象,依然那樣氣定神閑,高高在上,說:“我的確不如你會說謊!
他唇角弧度加深,笑罵她:“伶牙俐齒的,小騙子。”
女孩有些?醉了。
她臉色紅得爛漫,微醺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易碎,又有種屬于女人的純欲性?感?。又甜美,又罪惡。
酒精傷害神經,讓她失去?警惕,讓她不再虛假。
讓他非常適合在這個時候,作出審問。
于是他問:“落在我這里?的東西,你準備什?么時候拿回去??”
果然,她會被牽著走?。
順著他織好的網掉進?去?,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假象,什?么圈套,只會跟隨他的引導,問:“你帶來了嗎?”
讓人滿意。
“找找看?。”周時潯這樣要求她。
江禧重新站好,猛然沖擊來的暈眩感?讓她一時沒能挎好包包,小香包錯手飛出去?,落在樓梯上,貝殼樣式的珠盒從包內甩出來,圓潤飽滿的白玉珍珠頃刻濺灑在復古地毯上,如露四散。
一道耀白的光從斜對角突兀打照進?來。
雕花厚重房門被人從外拉開。
瞬時映亮散落一地的珍珠。
又一位客人造訪。
其?中一顆珍珠滾出去?好遠。
最終搖搖晃晃地,在一只白色球鞋邊停下來。
——周錫風的鞋邊。
在這樣密閉昏暗的空間。
這下,站了三個人。
非常詭異。
三個人的站位很有趣。
周錫風站在樓梯最低端。
周時潯站在樓梯中央。
而江禧,站在比周時潯更高的三階之上。
她已然站在了,最高位。
樓梯上的兩人同時偏頭看?下去?,看?見了周錫風。
樓底,周錫風朝他們望上來。
三個人都望見彼此的這一秒。江禧慢慢走?下兩層臺階,這樣就與周時潯站在同一水平線,然后她伸出手,朝周時潯西裝胸前的口袋巾探過去?,指尖捏住那片黑鳶尾輕輕一抽。
黑色鳶尾花瓣被抽出。
還?連帶著她的那條,
——蕾絲內褲。
紅酒后勁上頭,江禧拿著那條超薄蕾絲內褲捏在手里?,身量搖搖欲墜地晃動,又邁下幾?層臺階,更醉了些?。
暈眩感?帶來昏沉,也為她帶來更多的膽量,讓她也敢模仿周時潯平時譏諷她的口吻,反嘲他,壓小聲音說:
“周時潯,你今天就帶著它,跟別人簽定動輒上億的合同嗎?”
“那你呢!蹦腥饲榫w平靜,將問題拋回給?她,
“在我辦公室那晚,你穿的什?么?”
江禧穿了什?么。
她里?面什?么都沒穿。一整晚。
當時泡澡的時候把內褲洗干凈,消毒烘干。以防萬一,她特意沒有帶走?,冒險留在了周時潯的辦公室。
沒想到,還?真讓她用上了。
“這么想知道,你當時怎么不檢查一下!迸⒆焐虾苡矚。
可這樣好嗎?
樓下周錫風就站在那里?,樓上,他們卻在談論這些?。
她好緊張。也好暈。
江禧就站在兄弟兩人之間。
樓上是哥哥。
樓下是弟弟。
“黎貝珍!睒窍,周錫風在叫她,“下來!
江禧扭頭看?過去?。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周時潯低啞澀沉的笑聲。
他問:“跟我上去?,還?是下去?找他!
“好好選,江禧!
第19章 千禧曼波號(貳)
江禧。又是江禧。
嘴上讓她好好選,可?他都叫出?“江禧”了,她還有得選嗎?
江禧知道,周時潯又想詐她。
她一向聰明,還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還可?以利用殘存的?一點理智,來分析當下這?個?很有意思的?境況。
他叫她“江禧”,跟他上去,相當于間接承認了自己就是江禧。這?跟自爆沒什?么區別。
不跟他上去,就不能讓周錫風難受。這?可?是周時潯啊,既能利用他去刺激周錫風,又能順便釣一釣他,這?種一舉兩得的?機會簡直千載難逢,可?遇不可?求。
錯失這?次,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次。
更何況這?次是不同的?。
這?次是周時潯主動邀請她的?。
剛才在門?外,他完全可?以不理她直接走掉?桑渴撬q豫了。他眉眼間的?那絲猶豫江禧看得非常清楚。
像他這?樣的?人也會猶豫嗎?
這?很難不令人興奮吧。
他想帶她上去做什?么呢?是她想的?那樣嗎?
想到?這?里江禧又覺得有一些?混亂。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酒精會麻痹神經,會侵蝕理智,讓她失去防備,讓她變得膽大妄為。一切未知的?恐懼在酒精的?催動下都成為放縱的?誘因。
不就是想詐她嗎?
那就干脆明牌跟他玩好了。
反正今天?過后,明天?清醒過來她可?以抵賴所說的?一切。應該沒人會相信一個?醉鬼的?胡話吧?
這?樣想著,江禧慢慢露出?笑容。她輕垂下睫毛,歪頭看著樓下的?周錫風,抓著紅酒瓶口仰起頭生猛灌下幾口。
隨即,女孩在兩個?男人的?注視里,轉身下樓。
周時潯瞇了瞇眼,稀微松動緊繃的?咬肌,之后,沒有猶豫地轉身跟隨女孩下樓的?方向,正欲抬腳邁出?步伐——
他身體的?下意識反應比他的?大腦更快做出?決定。
阻攔她,帶走她,他決定。
但不必輪到?他出?手動作。
女孩只是跑下去幾層,彎腰撿起掉落在樓梯上的?包包,二話不說就掉回頭往樓上他所在的?方向跑上來。
“樓下那人誰啊,你認識嗎?”經過男人身前,江禧回眸凝向他,望著他,眼尾燙紅得近乎妖異,性感生媚。
不等周時潯開口,少女已經一手拎著酒瓶,身量踉蹌,光裸著膩白骨瘦的?雙足繼續往樓上走,丟給他一句:
“還是我們?一起玩吧,周時潯!
樓上雙扇歐式門?被女孩大力推開。
禁忌之門?被破壞。
伊甸園的?光溜出?來,萬般垂憐著被邀請的?紳士。
做錯事的?男生只有被遺留在無聲?息的?黑暗。他沒預料,他不自知,他完全震詫住。其實他也嘗試挽留明媚。
可?明媚,只肯施舍他一個?旖旎搖曳的?風光回響。
……
走上樓梯推開門?,江禧怎么沒想到?門?后的?世界會讓她如此意外。眼前沒有出?現任何她腦海中所設想的?景象。
比如一間神秘幽閉的?酒吧;蚴牵婚g套房。
沒有。這?里竟然?是一間,教堂?!
純白圓石柱或直或斜錯縱矗立中殿,搭造貫穿起幽長柱廊,似古樹枝干交叉疊纏出?幾何空間,折曲投射夢幻光線。
每根柱體精細雕刻圣經文字,經文繁復匯聚穹頂,橫豎對角線打照33盞藝術明燈,代表耶穌壽命,懸空廊頂。
兩壁彩繪玻璃成就不同圣光。
一面代表耶穌誕生的?冷色,葡紫,湛藍,翠綠。
一面代表耶穌受難的?暖色,奶黃,橘橙,粉紅。
極度挑高的?恢宏圣殿,正中央為耶穌榮耀圣象,左側牧師雕塑,右側天?使與白鴿。絕對沖擊力的?建筑結構為整間教堂賦予極致精妙的?采光視覺與空間延展性,近乎夢幻般的?天?國光景。
這?樣神圣純潔的?殿堂,更顯得江禧在踏入這?扇門?之前的?思想污穢愚昧,可?她喝醉了。
喝醉的?女孩子總歸是無厘頭的?。
信仰之門?緩緩關闔在身后。
從耶穌圣雕上收走目光,江禧燙紅著臉,砰地一下將紅酒瓶支在禱告桌上用手撐著,轉回頭看向慢悠悠跟上來的?男人,語氣驚疑地來了一句:“我們?就在這?里做?!”
周時潯懶散挑起眉尾,像不懂她的?意思。
女孩更加嗔怒,指著身旁用來禱告的?桌椅,抬高些?聲?音表達不滿:“這?里連一張床都沒有!”
“你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周時潯低淡地笑了,步步邁近她,質問她,“教堂里為什?么要有床?”
“你的?腦子里又在想什?么?”女孩不甘示弱,
“為什么要選擇在教堂偷情?”
多么天真。多么膽大。多么的,不懂分寸。
周時潯薄唇微彎,眸底碧色在她缺乏邊界感的?字詞中燎燃起火,他微微欠身,湊過去,長指輕佻勾起她尖巧的?下顎,笑她:
“原來你剛剛選擇我,跟我上來,是做好了這種準備么?”
他譏誚帶刺的?口吻太過灼人,讓江禧有一瞬間短暫的?清醒??江禧不要清醒。她喝了酒,所以她夠膽,這?里是教堂,那就來得正好。她今天?的?使命就是要在耶穌面前,揭穿這?個?男人虛假作偽的?假君子做派。
她昂頭迎上他的?視線,硬氣道:“你不是嗎?”
她掩下心虛連續反問:“難道你邀請我上來,是為了聽我在這?里向神明祈禱,向天?主大人懺悔的?嗎?”
就算酒精上頭,也絲毫不影響她反應機敏,口齒伶俐。
真是個?頭腦靈光的?小姑娘。
“沒錯,我就是帶你來懺悔的?!敝軙r潯捏起她下巴拉近,拉低眼神,溫熱指腹輕力擦拭掉她嘴角殘留的?紅酒漬,慢速挪移,指尖最終施力抵住她的?唇瓣。
“這?張嘴這?么不乖,撒謊成性,不怕被天?主懲罰么?”
她會怕么?
她怎么可?能怕。
下一刻,江禧張開嘴,一口含咬住男人的?食指。她尖利貝齒稍稍咬緊他的?指骨,不許他抽走,挑挑眉尖十足得逞的?小鬼。
周時潯低斂著眼,略微動了動手指,反被女孩齒尖咬得更用力。他似乎沒料到?,但又似乎沒那么意外。
天?真的?女孩不會懂,這?種行?為有多亂來。她一雙晶瑩黑亮的?丹鳳貓眼被酒意醺得朦朧,迷亂,有一種野蠻生機的?風情。
可?她的?表情卻無辜,懵懂,單純報復性的?得意。
“松口!敝軙r潯還在耐著性子警告她。
但一向反叛的?女孩哪里會乖乖聽話。得意過了頭,連理智的?尾巴都搞丟,江禧將男人的?警告誤認成一種無奈的?妥協。
那么她只會更加囂張。
囂張地與他直直地對視,眼神告訴他“我偏不”。然?后竟然?挑起舌尖,往外一送,試探性地稀微舔了一下男人的?指腹。幅度很小,力道很輕,怯怯的?,放肆的?。
一下,又一下地舔他的?指尖。
像幼鹿舔水。像小貓發情。
漸漸她像是玩累了,也咬累了,齒尖稍稍松動卻并非松開他,而是用更為嬌軟豔紅的?嘴唇替代脆硬凈白的?牙齒。
含住他,輕柔包裹,沒有停止的?舔指動作讓她的?鼻息變得短促,變急,連都呼吸變得破碎而甜膩。
她粉紅的?舌,點點輾轉,笨拙地滑移,不得要領地勾惹,弄濕他修削有力的?指骨,也弄濕他的?心。
女孩整張臉都浸在緋紅靡麗里。
在這?樣的?圣階神殿之上。
一半身份倫理的?禁忌,一半擦邊禁忌的?罪惡。
雙倍的?快感。雙倍的?刺激。
周時潯壓著眉,下頜繃緊,危險地虛瞇起眼眸,低睨著她的?唇,頓了下,這?之后迅速兩指收力掐住她燙紅地臉頰。
被她含在口中的?食指屈蜷,一個?巧力輕易頂起江禧的?口腔上顎,指腹施力按抵住她不安分的?舌,觸感滑膩,濡濕。
完全意料之外的?,卑劣的?美妙。
周時潯眸色深不見底,表情隱忍又克制,想要從她口中抽指卻不慎一個?錯力,指尖無意劃過她的?舌尖。
酸慰感剎那尖利狠銳地刺入體內,過電般沖下尾椎骨,江禧渾身顫栗了下,手指本能撫上他的?腕骨,細眉輕蹙。
在他手指之下,軟軟哀哀地悶哼了聲?。
尾音的?喘幾乎快溢出?來。
更糟糕了。
周時潯立刻從她口中抽指出?來。江禧迷蒙地看向他,臉色漲得潮紅,眼神空洞,小腿忍不住隱隱發軟。她仿似被一霎抽水便枯萎掉的?花蕊,沒了支撐,不得不脫力后倚在廊柱。
她低著頭,輕喘,獨自承受電流在脊椎上穿行?的?煎熬,激起難捱的?**,燒得血液兇猛積涌,眼前是模糊,腰脊在發麻。
圓石廊柱上篆刻著神性的?經文。
女孩背靠圣經,輕輕夾腿,空虛得欲罷不能。
真漂亮。真可?憐。
不對,不太對……
“天?主的?確會懲罰不乖的?孩子!苯]了閉眼,默聲?調整過兩個?呼吸,盡量強迫自己忘記剛才與周時潯發生的?那件事,也極力忽略體內讓她快要瘋掉的?燥灼感。
她聽到?自己聲?音已經啞了,“但神不會懲罰孤獨的?孩子!
周時潯深深凝視著她,自然?敏銳覺察到?女孩所流露的?異樣,他沒有再主動靠近,而是順著她的?話,沉下嗓,叫她的?名?字:
“你很孤獨么!
“江禧!
又開始了。
這?個?男人,又在精明地試探了。
江禧竟然?感覺到?痛苦??這?種痛苦的?來源不是周時潯無時無刻地剖析,也不是她自幼至今無時無刻的?孤獨。
此刻,令她感覺到?的?這?種痛苦非常具體。
是周時潯叫她的?名?字。
是她這?一刻的?寂寞。
是她無比迫切地需要周時潯撫慰她的?寂寞。
——就像,剛才那樣。
哪怕。一根手指。
是的?沒錯,給她一根手指也可?以。
可?是她該怎么說出?口。
她怎么能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報以這?樣低劣的?訴求。
江禧覺得自己不太對。
她的?酒量沒這?么弱,她的?酒品也絕不會如此差勁。
為什?么她現在會這?么的?想要宣泄……
“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叫我?”江禧覺得呼吸困難,又想極力表現得自然?,她從包里拿出?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找自己,以此來分散注意力,只是緊握手機的?指尖根本止不住顫抖。
她還在強忍:“到?底你是對江禧這?個?人感興趣,還是看上了我這?張臉所以才對江禧感興趣?”
她只能硬撐:“難道,你已經去倫安見過她了么?”
“倫安?”周時潯捕捉到?這?個?詞。
完了,說走嘴了。
這?不能怪她,畢竟此時她連只是靠著廊柱站在這?里,都已經是在用最后的?清醒與身體最原始的?欲望對抗。
她的?聲?音開始斷續,喘得厲害:“孟嘉基…是倫安人……她妹妹、當然?也是……”
周時潯會不知道江禧怎么了嗎?
不,他當然?比她本身更先清楚她為什?么會這?樣。
可?絕情冷漠的?男人明知道女孩在承受什?么,還是不肯放過她,向她施壓,逼迫她,分析她,要她一句實話:
“我的?確在倫安見到?了一個?人!
江禧扭頭看著他,臉紅得像一掐就出?水,雙眸碎光濕亮地勾住他,唇色比酒色更秾艷,整個?人看上去仿似一顆飽滿熟透的?水蜜桃,濃甜,很香,蜜軟得流汁。
周時潯眉骨微緊,在她明顯渴求的?目光里滾了下喉結,可?還是不為所動,這?個?男人坐懷不亂的?定力簡直強悍得可?怕,就算旖旎的?情緒已然?到?位,也要堅持將她拽回正經嚴肅的?話題:
“她的?朋友,于佑恩!
“!”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名?字所帶來的?驚嚇更多,還是男人越沒情緒,越能促使她心底的?情欲催拉攀升。
江禧想要站直的?動作陡然?失衡,在她身體癱軟之前,周時潯終于肯出?手,敏捷利落地快一步把人摟住,單臂圈緊她的?腰肢,往上一提直接將她抱離地面,放到?身后的?禱告桌上。
“亂喝別人給的?東西了?”周時潯低聲?問她。
被他一提醒江禧才想起來,泳池岸上看周錫風在下面跟別的?女人接吻的?時候,她為了氣回周錫風,喝過一杯陌生富二代遞給她的?洋酒。還把自己的?戒指也一并送給了對方。
原來是酒里被下藥了。
看來從她剛才表現出?異樣的?時候,周時潯就已經猜到?了。
可?是這?個?男人有多惡劣?
明明猜到?了,卻不肯幫她,還任由她在酒精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逼她露馬腳承認身份,逼她說實話。
江禧氣得想殺人。
她太難受了。
“你今天?到?底為什?么……”她伸手抱住男人勁瘦的?腰身,手指捉緊他腰間的?西裝衣料,昏沉地吐了口氣,最后一次問他,“到?底為什?么,要帶我上來這?里。”
“這?間教堂的?原型,是巴塞羅那的?第一教堂,圣家堂!敝軙r潯低眼瞥她,還算好心地沒再為難她,冷淡笑了聲?:
“你在西班牙留學,沒去過那里么?”
西班牙。
黎貝珍自幼長大的?國家。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想從她這?里揭穿破綻。
“全世界各地每時每分都有人在向耶穌祈禱,他都能聽得過來嗎?”江禧摟緊他,小腿貼著他的?西褲悄然?抽動了下,聲?音發虛,但語氣倒是堅定,“他幫不到?我的?,所以我不做他的?信徒!
“但是我信你,周時潯!
女孩在這?時仰起頭,尖巧的?下顎抵在他硬挺的?西裝上,嘴里把話顛過來倒過去,委婉地告訴他,“我發燒了周時潯,上次你不是說,發燒不可?以沖冷水澡嗎?”
“那你來幫我吧,好不好?”
男人接住她乞憐的?目光,凝視她眼尾閃燃一抹動情的?紅,彼此視線在圣光浮影下熾灼糾纏,他力道強勢地按住她的?腿,不準她亂動,掌心炙熱驚人的?溫度近乎燙傷她。
“幫你!彼模可ぞ也浸染壓抑,“那么,你的?誠意呢?”
她的?誠意。
他想要她給出?什?么誠意。
“我剛才,的?確有一件事騙了你……”她猜想他索要的?誠意,是要她在這?一刻,必須坦白地交出?誠實。
“知道今天?見面的?時候,為什?么我只跟仲一打招呼卻沒有理你嗎?”
既然?他這?么想聽她說一句實話。
那就告訴他又何妨。
“嗯?”男人似乎饒有興致。
江禧緊抿了下唇,朝他招招手。
周時潯看了她好一會兒,半晌,他非常配合地低下腰,朝她湊近,耳骨慢條斯理地靠過去。
江禧稍稍直起上身,抵向他,雙唇似有所無地擦過他的?臉側,感受到?男人身體微滯,她立馬單手摟上他的?脖子,看著他背在身后的?雙手還拎著她的?那雙高跟鞋,唇瓣貼在他耳邊,說:
“因為看到?你那一刻,我就濕了!
周時潯瞬間咬緊牙,眸眼波瀾驟縮,把控在她腰后的?長指沒控制好力度,幾乎弄疼了她,惹來女孩一聲?驚喘,又嬌又黏,偏偏就非常恰好地貼著他耳根叫出?來。
準星鎖定,正中靶位,貫穿他的?心。
周時潯呼吸發沉,握緊她的?胳膊想把人從懷里拉開,然?而這?個?時候,驀然?間,江禧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兩人同時低頭看過去——
來電顯示:獄友。
江禧心底猛地一沉。
登時后背冒出?一片冷汗,全身瑟抖了下,連情。色當頭的?欲望都被嚇褪一半,迷離混亂的?酒意都醒了。
什?么獄友。
哪里有獄友。
是她給于佑恩的?備注。
江禧第一反應是逃離,想也不想當即就要從桌上跳下來,結果反被周時潯更快地伸臂攔腰摟住,他瞇起眼盯視她,命令的?嗓音有些?澀啞地不成樣子:“就在這?接!
江禧當然?不會接。
她知道若非特?殊情況,于佑恩不會輕易給她打電話的?。
唯一的?特?殊情況一定是,黎貝珍。
于是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一直等到?電話持續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可?江禧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落下,轉頭下一秒,她的?手機就瘋狂炸起接二連三的?微信消息,一條接一條。
不用看,一定還是于佑恩。
就在周時潯緩緩拉下視線,朝她手機屏幕的?外顯消息透出?探究的?目光時——
江禧反應極快地一把扣住手機。
另一手拽住周時潯的?領帶,往下一拉,抬頭直接用力親吻上了他的?唇。
第20章 千禧曼波號(叁)
這是江禧長這么大以來, 第?一次主動獻吻一個男人。
不過,更嚴格來說,這其實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吻。江禧表現得十分?拙劣,親吻男人雙唇的?時候近乎撞上去的?,力道粗魯,不管不顧,用力貼上他的?唇之后,連她自己也?怔住。
還是太緊張了。一面強迫自己忽視當下這個離譜的?行為?,緊緊攥捏著手機,嬌嫩掌心被機身硌得生疼,試圖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到藏起?手機的?動作上;一面卻根本做不到分?心。
她不懂什么是親吻。
也?不知道唇貼唇后的?下一步該怎么做。
她此刻滿心滿腦都是周時潯身上性冷淡的?茶調男香,那么疏遠,那么寡涼,那么的?貴不可攀。
事實上,周時潯也?被她突然親上來的?動作弄愣了。她的?親吻如此莽撞,牙齒微磕唇肉,會帶來一點輕率的?疼痛。
他狠狠僵直著身體,像被釘穿在那里,呼吸略滯,下頜骨緊緊繃起?,削薄性感的?唇無意識稍動了一下。
這似乎給了女孩一個信號。
江禧接收到他的?信號,更加拽緊他的?領帶,手機悄然丟入包內,隨即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摟上他的?脖子。
她也?沒有閉眼,直直地望進他的?雙眸,那樣淡冷,如此動人,似有碧火流動般的?眼波深永無際,那里充滿了克制與壓抑,這種神色令她得到快感,讓她鼻息紊亂,長睫不停眨顫。
連她的?心也?為?之一顫。
江禧撅唇,再次從他唇上偷走?一個吻。
一個短暫的?唇吻,她親完就回稍稍離開一點點,但不松開他,仍緊密無間地摟著他,貼近他,蠻不講理般,逼迫他半彎腰身將就自己坐姿的?高?度。
然后認真凝望他,在這樣神圣靜謐的?天?主殿堂里,她求憐的?聲音實在清晰:“別推開我,周時潯…”
她的?語氣是謹慎,堂皇。
可她的?眼神里是好奇,還有一點渴望他給予回應的?期待與興奮。完全割裂的?情緒徘徊在她臉上,眼角眉梢都是反叛的?美。
周時潯還沒有動作。
他當然不會回吻,可也?沒有推開她。
江禧現在腦子其實并不太清醒,有酒精,有藥物,還有一種名?為?“男性荷爾蒙”的?欲念催發,所以她理所當然認為?這是他的?回應,允許她在他身上繼續自我探索的?,一種默認。
體內承受著火的?女孩,這次松開緊攥男人領帶的?手指,漸漸下移,探手進周時潯的?西裝外套內,穿過馬甲下擺,鉆進去,纖指小心翼翼撫上他精瘦的?勁腰,指尖輕劃,順勢捏了捏。
猝不及防地被她上手撫觸,周時潯隱忍地皺起?眉,還沒來得及推拒,江禧先受不住,仰頭,給了他今天?的?第?三個吻。
可是唇吻已經無法滿足她的?貪心。
她那么聰明,就算在這方面還是一張純白的?紙,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她總歸被動接受過來自外界影視文學的?熏陶與馴化。
所以這次她做出了大膽的?嘗試。
江禧稍稍張開唇,像幾分?鐘前舔他的?手指那樣舔了下他的?唇,很輕微,舌尖舔觸一下又?馬上滑開,再舔回來。
指下感受著他愈發過高?的?體溫,即使隔著襯衫衣料,也?能輕易體會到他腰肌處驚人的?熱度,欲氣堅韌,讓她快要融化。
接下去江禧開始有些不能自控了,她舔吮著周時潯,心急又?迫切地輾轉在他唇上舐吻,沒有技巧,不得章法,全靠體內勃發的?情欲驅使她本能地探索,電流脈沖的?刺痛感令她飽受折磨。
直到她急迫到不慎啃咬了下他的?唇。
周時潯低低微喘,喉骨做了個吞咽動作,反手按住腰上她不知分?寸的?手,從西裝內抽出來,牢牢扣握住她的?手腕。
深深瞇起?眸子,他的?聲線浸透濕。骸罢l教你這樣的??”
“別…周時潯……”江禧第?一反應是掙扎,可被他緊緊箍著手腕動不了,以及他已經直起?身子,這樣也?就連親也?親不到。
江禧徹底急了,“別啊……”
“別這樣,周時潯!”淺嘗輒止的?快樂最痛苦,江禧快要被逼瘋了一樣,情緒染上些崩潰,“我現在好難過…真的?!你能不能不要——”
不要拒絕我,她想說。
但未及出口的?祈求字詞驀然吞沒在女孩的?一聲驚呼里。
是周時潯不等她說完,直接伸手撈起?她的?身子,把人一把扛上肩,另一手拎起?她的?包和鞋,轉身繞過圣經柱廊,大步邁上圣光絢爛的?旋轉樓梯。
但江禧還是太心急了。
他要帶她去哪里,要把她扔出去嗎?
她哪里都不要去。
在這里,就在這里,這里就可以。
這樣想著,女孩在男人肩上開始不安分?地亂動起?來,小腿凌亂蹬踹,極力想要掙脫他的?桎梏,“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去哪?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周時潯被她吵煩了,揚手一巴掌拍在她腰臀上,沉著嗓線,懶聲懶調地用粵語警告她:“別動,收聲!保ㄩ]嘴)
被打了一巴掌的江禧閉嘴了。
當然是不痛的?。
周時潯明顯是用了巧力打?她。
不會痛,反而?腰脊被振得發麻。
那種要人命的?酸慰感又?來了。
……有點爽,嗚。
在她閉嘴安靜的?幾分?鐘里,周時潯單手將她扛上了旋轉樓梯,雙扇感應木門?自動開合,江禧下意識抬起?頭,在暈眩的?視線里勉力觀察眼前這個新的?陌生環境。
這回是了。
是她想的?那樣。
一間極盡華麗奢豪的?,頂樓套房。
周時潯二話不說斜身將她扔在沙發上,走?去一旁,從沙發邊幾上拿起?電話撥通內線,一聲響通不到,那端很快傳來仲一的?聲音:“老板!
“叫醫生上來——”
“不行,不要,不許叫醫生!”江禧立馬打?斷周時潯的?命令,從他手中搶走?聽筒,掛斷,非常堅決地拒絕說,
“還叫醫生,到時候前腳剛下郵輪,姑姑后腳就在碼頭等著盤問你的?‘新女人’了!”
“不叫醫生,我怕你撐不到下船!敝軙r潯冷笑。
的?確,江禧變得越來越難受。
這種難受,并非尋常發燒帶來的?那種不適。這是完全不一樣的?,體溫高?燒沒有為?她帶來寒冷的?戰栗感。
而?是熱,十分?難耐的?熱,血液燥灼,神經脆弱,理智低下,一切感官都被燒得比平時敏感百倍不止,眼尾臉頰都是燙紅。
她明顯感覺體內有一種得不到宣泄的?火。
熱氣竄行得太激烈,她急需釋放。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必然不肯輕易幫她,但現在出去只會更加危險,只有周時潯這里是最安全的?。
“我可以忍。”她咬了咬牙說。
不料周時潯也?沒再堅持的?意思,他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低斂眼瞼睨著她,說:“好!
“我去洗澡。”他唇角微嘲,“你,慢慢忍!
說完他轉身朝里間主臥走?去。
等等,洗澡?
對啊,還可以洗澡,那她是不是也?能……
結果這時候走?在前面的?男人倏然轉身,瞥向她,仿佛一眼看穿她腦子里那點小心思,命令式的?口吻說:“別想!
“不準沖冷水,想都別想。”
“……”江禧氣不過,揚聲反擊一句,“你就不怕你洗澡的?時候我直接闖進去!”
周時潯低啞地笑起?來。
再次轉身前,慵懶淡淡地扔給她一句:“夠膽,你就來!
然后,這男人就真的?去洗澡了。
真的?丟下江禧一個人在沙發上煎熬。
起?初江禧還覺得可以忍受,她還沒忘記正事,還記得于佑恩非常著急的?找她。于是她趕忙從包里摸出手機,滑開,點進微信界面去看于佑恩的?對話聊天?框,發現他發來十幾條消息。
可是,她確實低估了這種藥物的?威力。
也?實在是,過分?高?估了自己。
打?開手機的?那一刻她就感覺到天?旋地轉的?暈,體內那股野火幾乎是在一個瞬息爆發性炙烤,沖擊全身每一處神經末梢,熏灼血液激涌逆流,心臟泵搏得快要跳脫出來,口干舌燥。
甚至連視線都無法聚焦到手機的?字體上,眼前一片模糊,腦內卻一片渾濁。分?明前一秒隱約看到于佑恩發來的?是“黎貝珍醒了”,下一瞬腦子闖出來的?卻是她主動親吻周時潯的?畫面。
江禧知道,她再也?忍不了一點了。
她猛地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勉強站穩,然后在頭腦無比混亂的?情況下努力回憶起?周時潯剛剛進的?是哪間房,腳步虛浮地走?過去,條件反射般握上門?上拉手。
江禧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飄。
但她還沒完全失去思考,她低下頭,盯著房門?把手急得不行,她在心里認定周時潯會上鎖把她關?在門?外。
不管了,試試。
江禧抬手握上門?把,剛剛按下——
倏然,房門?被人從里面拉開,江禧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經被門?內的?男人扣住手腕徑直扯了進去。
她被施力抵在門?上。
“比我預想中,來得還快!敝軙r潯挑了挑眉骨,食指屈蜷,輕力刮蹭掉她鼻尖的?薄汗,夸道,“真乖!
剛剛洗完澡的?男人發梢還滴著水,上身半裸,下身一條寬松的?深灰運動半褲,身上彌散地冷香勾心又?惑人。
刺激得女孩情。欲大增。
迷醉與失守反復交織。
“你…早就猜到我會闖進來……”她連話都說不完整,卻又?強迫自己必須完成這個句子,“你故意沒鎖門?的?……”
周時潯扯唇,長指把控她的?軟腰往上一提,將女孩抱離地面,隨即一條腿伸過去屈膝頂住門?,他的?腰腹核心力量有多可怕,足以讓江禧直接坐在他大腿上,穩穩地托住她。
“周時潯!”江禧被嚇到,軟聲驚叫,“不行……”
這個姿勢…她好沒有安全感。
她今天?穿的?是裙子啊……
“怎么不行?”他問。
可他剛問出口,眸眼當即一沉,轉瞬就明白了過來。
怎么不行。
“今天?也?沒穿?”男人的?嗓音瞬時啞得低迷。
音落,他故意動了動被她坐著的?那條腿。
很柔軟。很要命。
“嗯…”江禧瞬間軟了腰,她死死抱緊周時潯,拼命躲藏他極具攻擊力的?眼神,不敢抬頭,臉色酡紅,體溫滾燙得不像話。
聲音幾近小到聽不見,還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很好。
客廳到房間就這么幾步路。
還有力氣脫。
周時潯簡直要被她氣笑了,一手掐起?她的?臉,攥得她生疼,咬著牙,極力壓抑的?字詞下,涌動著未曾爆發的?惡劣情緒。
“除了周錫風,我也?是你的?任務對象么?”他眼底充血,這樣叫她,“小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