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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同榻

    尤今今接住了被褥,憤憤不平地抱著它走向了外間的小榻。

    外間和里屋隔著一層簾幔,也算是兩間房了。而外間的窗邊擱著一張小榻,勉強能睡下一個人。

    尤今今將那一床褥子裹在身上后,才安心躺在了窗邊的小榻上。

    雖然這幾日午后,她也會在這張小榻上小憩一會兒,但若真正將小榻當做床來睡,還是沒有那么舒適的。

    且尤今今見謝之驍方才去沐浴,以為他接受了同住的事了,本來都做好侍寢的準備了,可誰知道他竟這般難搞,連床都不讓她睡。

    難道她的容貌還不夠美嗎?身姿不夠吸引他嗎?

    還是謝之驍他其實心有所屬,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女郎越想越多,只覺得心中頗煩,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后,便坐起身點燈繼續看起了剛剛那本話本子。

    可她看了還沒一會兒,便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尤今今抬頭,尋著聲音轉頭瞧了過去,原來是軟榻旁的小窗未關嚴實,此刻正露出了一條小縫鉆進了一些冷風。她看到后便放下話本子去關窗,可剛抬頭便發覺有一團小小的黑影從那縫隙中擠了進來。

    還未燈她反應過來,便見那小黑影張著翅膀就飛躥了進來,而后便在屋子里亂飛一通,撞的屋子里的衣櫥衣柜“啪啪”作響。

    尤今今頓時心中一驚,借著油燈的光亮,她赫然發現,那黑影竟是一只蝙蝠!

    蝙蝠畢竟是靠聲音尋位置,此刻進了屋,找不到出口,只能橫沖直撞,滿屋子的亂飛。

    撞了幾堵墻后,竟然朝女郎直愣愣地飛撲了過來。

    “啊——“尤今今大驚失色連連后退,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就在她退無可退時。

    猛然刀尖穿破空氣,飛撲而來的蝙蝠就這么一分為二掉在了尤今今面前,那尸體差一點點就碰到了她的鞋尖。

    少女嚇得連退幾步,一張小臉余驚未了,面色煞白。

    謝之驍懶散抽回刀,正要說些什么,剛要開口,懷里便撲上來一團受驚的溫香軟玉。

    “嗚嗚嗚太嚇人了……”尤今今抱著謝之驍,埋進他的懷中嚶嚶啜泣,不敢回頭再去看那被切成了兩半的蝙蝠尸體。

    謝之驍被小女郎這一抱后身子也瞬時僵住,他臉皮一燙,移開了目光,“不就是一只蝙蝠嗎?有什么好怕的?”

    尤今今當然怕了,她向來害怕老鼠蝙蝠這些東西,不僅長得難看還渾身帶著臟,若是不幸被這些東西咬上一口,那可就完了。

    她至今還記得,在她小的時候,她玩伴的祖母就是因為被蝙蝠咬了一口,后來因為沒錢買藥,傷口感染離世了。

    只是蝙蝠常在夏季出現,尤今今也不知道為何冀州都寒冬時節了,還會莫名出現一只蝙蝠。

    尤今今縮在謝之驍的懷里,想到蝙蝠那一分為二的慘狀,頭也不敢抬,只緊緊揪著他的衣裳,拼命往人懷里靠。

    鼻尖盡是她身上馥郁的甜膩香氣,謝之驍被她攪得心緒不寧。

    “松手!”他眉頭緊擰。

    “不要……”女郎委屈嗚咽,抱得更緊了,抬起了那張俏粉小臉,一雙杏眼泫然欲泣:“這里的東西都被它碰過了,妾身不想待在外面睡了。”

    尤今今一想到自己的那些東西都被剛剛那只蝙蝠撞過,心里就一陣膈應的慌。此時此刻蝙蝠的尸體就在這外間,若是讓她繼續睡在這里,那是萬萬不能的。

    看著她可憐巴巴望著他的模樣,謝之驍耳尖發燙,偏過頭“嘖”了一聲。

    女人就是麻煩。

    而尤今今這樣的,尤其麻煩。

    見他不說話,尤今今繼續求他,杏眼撲閃,語氣軟綿綿的柔,“郎君,妾身真的好害怕,不要讓妾身待在外面好不好。”

    “別跟我撒嬌。”謝之驍被她喊得耳根越來越燙,心尖似乎莫名被人撓了一下,有些癢癢的。

    察覺到這古怪情緒,謝之驍立刻就將懷里的人推了開來。

    而尤今今被他這么一兇一扒拉,頓時更覺委屈了,嫣紅唇瓣一抿,眼淚就要落下來。

    看她一副又要哭的樣子,謝之驍頓時有些無措。

    “你、我也沒說不讓你進去,你又哭什么!”

    小女郎聞言微怔,眼睫微顫,淚眼朦朧地望著他:

    “那郎君愿意讓妾身進去了嗎?”

    …

    榻邊燭火搖曳,床幔微垂。

    終于如愿窩在被窩里的女郎,滿足地瞇了瞇眼。

    謝之驍站在床榻邊,抱臂看著榻上的女郎,漆黑長眉高高挑起。

    他此刻都有些懷疑,這麻煩精是不是故意的了。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灼灼目光,少女抬眸看向謝之驍,濕潤杏眼嬌憐,目光好似融化的蜜糖,水汪汪甜蜜蜜。

    “郎君不一起歇息嗎?”

    嬌聲軟語就這么落在了謝之驍的耳朵里沒有,他有些難以置信尤今今竟然能這般悠然自得地開口邀他共寢。

    她難道就這般想侍寢嗎?

    謝之驍胸膛微微起伏,耳根越來越燙。

    尤今今以為他還在別扭,便拍了拍她身邊那塊空位示意,最后仰頭看他,一副嬌憨天真的模樣,“快點呀郎君”

    空氣中似乎有什么破裂聲,謝之驍只覺得胸膛里那顆心臟塌陷了一角。

    夜很深了。

    偌大的床榻上,本是一人各占一側,可不知何時,里側的小女郎越睡越往外側擠,直到粘到了外側人的身上方才停下。

    一直睡不著的謝之驍推了一把緊緊黏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尤今今。

    小女郎被推遠了幾分,卻毫無醒來的痕跡。濃密眼睫低垂,如同兩把小蒲扇,嬌艷小臉睡得緋紅一片。

    謝之驍側身,黑漆漆的瞳眸冷冷睨著身側酣睡的尤今今,眼底的神色復雜。

    他竟然就這般留下她了。

    還輕易與之同榻。

    他明明該將她趕出去的不是嗎?

    被推遠了的小女郎似是覺得有些冷t了,又朝謝之驍擠了過來,往他身邊貼緊了幾分后才滿足地抿了抿唇瓣。

    睡得嫣紅的小臉他往懷里貼,手還自顧自自地抱住了男人的腰。

    馥郁的甜香味又死乞白賴地纏上來了,甜甜蜜蜜地繞在他的周圍,古怪又難捱。

    謝之驍只覺得心臟卻莫名地鼓動,一陣又一陣,像是沸騰的小池塘。

    可是千萬種情緒中,竟沒生出幾分討厭。

    他復雜地閉上了眼。

    墻角里的碳火燒得“噼里啪啦”作響,窗外寒風肅肅,這一夜竟是分外的和諧。

    翌日天光大亮。

    稀稀落落的日光穿過床幔的縫隙撒在了被子上,被窩里熱意融融,團團棉絮都帶著陣陣暖意。

    尤今今抱著“暖爐”嬌嬌地打了個呵欠,似是察覺到了頭頂那道涼浸浸不容忽視的視線,半夢半醒惺忪睜開了眼。

    而這一抬眸,便正對上某人那黑沉沉的眼。

    本還迷迷糊糊的小女郎瞬時清醒了,她夢中那個“暖爐”竟然是謝之驍?!

    而她竟然還大膽地趴在他的懷里,一只手都塞進他衣襟里了。此刻手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手心都能感受到那僨張的肌肉。

    尤今今小臉一紅,準備悄悄將手抽出來,可剛一動作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第42章 憐惜

    謝之驍薄薄眼皮微抬,漆黑的瞳孔就這么直視著她,黑壓壓一片,情緒不明。

    尤今今被他看得有些慌,想要抽開自己的手,卻被牢牢箍住。

    “郎君作何這樣看著我……”女郎囁嚅開口,水潤圓眼全然無辜。

    尤今今覺得自己又不是故意占他便宜的。

    她早就一個人睡慣了,而且她本就十分畏寒,來冀州的這些日子,除去地暖,她每日還要燒上好幾盆碳火取暖的。

    如果昨夜不是謝之驍嫌棄太熱滅了兩個炭盆,她才不會那么冷呢,更不會一整夜都抱著他把他當暖爐取暖了。

    尤今今這般想著,面上自然也流露出幾分不滿來,那雙杏眼雖無辜,嫣紅的唇瓣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抿著。

    謝之驍漆沉眼眸微斂,將小女郎臉上的情緒盡收眼底。

    “死乞白賴纏了我一夜,現在開始裝可憐了?”他挑眉,語氣不冷不熱。

    尤今今聞言小臉一紅。

    “那是因為太冷了,妾身又不是故意的……”

    “呵。”謝之驍冷笑,不緊不慢地松開她的腕子,起身拉遠了二人的距離。

    尤今今見他似要下榻,忙開口想要補救。

    “妾身來替郎君更衣。”

    還未等謝之驍開口拒絕,那廂小女郎就熟練地從一旁的衣櫥里拿了衣服作勢要替他穿。

    伺候人更衣梳洗,尤今今并不陌生。

    畢竟前世就是這么伺候梁珩也的。

    梁府的規矩眾多,府中主君在后宅中更是比天大。衣食住行,她們這些當妾的,自然都要小心伺候。

    看著只穿著單薄里衣,光著一雙白嫩秀足站在地板上舉著他的外袍,一臉討好的嬌弱女郎,謝之驍眉頭皺了皺。

    而下一瞬,尤今今便身子一輕,就這么被人攔腰抱起丟到了床榻上,霎時就被綿軟的被子淹沒。

    說是丟,其實動作也頗輕。

    “我不是廢物,不需要旁人伺候我穿衣裳。”謝之驍扯過她手里的外袍,利落地穿上又系上腰帶,那雙漆黑狐貍眼又冷不丁的盯她一眼,“倒是你,不穿衣裳就隨便跑,凍出什么好歹來,可別和我娘說我故意欺負你。”

    尤今今微愣,而后才意識到謝之驍這別扭人是轉著彎兒的關心自己呢。

    于是彎眼沖他笑得嬌艷。

    “郎君可真好。”

    見她一副笑容甜蜜的模樣,謝之驍耳根一燙,穿好衣裳就逃似的離了屋子。

    今日是臘月二十八,尤今今生辰的前一日,蕭夫人一早就派人送來了給尤今今做的新裙子。

    這畢竟是尤今今過第一個生辰宴,小女郎心中也不免有些雀躍。

    于是看到新衣裳后便生出了幾分梳洗打扮試裙子的意思,而蒹葭自然也會意的給女郎上起妝,挽起了發髻。

    小女郎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銅鏡里的一張嬌靨輕輕點上了口脂,而后抿唇淺笑,一副花嬌,靡顏膩理的好模樣。

    尤今今其實一直是美而自知的,畢竟前世潘蘭兒那般恨她,也是因為她這張格外嬌艷的臉罷了。

    讓蒹葭將那件水碧色的裙裳拿過來后,尤今今便換上了。

    這件裙子最顯身姿,又極襯膚色,讓本就嬌艷的小女郎愈發多了幾分清麗。

    蒹葭忍不住連連贊嘆,“女郎穿這身裙子真是太好看了!”

    尤今今滿意地看了看長身鏡里的自己,心里也是很喜歡這身新裙子。

    正當她美美欣賞時,那廂蕭夫人院里的人又送來了新做的氅衣。

    看著那潔白柔軟的狐毛大氅,蒹葭更是驚嘆:“好漂亮的氅衣!”

    尤今今也頗為驚艷,伸手摸了摸那水滑的料子,不免有些驚嘆。

    除了皮子一等外,這刺繡的工藝也是一等一的。

    “女郎,你來試試這衣服吧,你穿著肯定好看!”蒹葭看向尤今今,神色雀躍。

    尤今今剛好也想穿著試試,便由著蒹葭將氅衣往她身上披。

    潔白絨毛不僅沒讓女郎的身姿顯得臃腫,南航圓潤白嫩的小臉,反而被顯得更加嬌憨可愛起來。

    而就在尤今今穿得不舍得脫下來的時候,那廂便聽到屋門處的動靜。

    “小夫人,二郎君來了!”仆役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快開門,是我!”

    聽到門外那熟悉的男聲,尤今今娥眉微皺,提著裙子上前拉開了門栓。

    門一開,女郎便對上來人黑漆漆的眼。

    謝之驍看清了眼前精心打扮后花苞似的小女郎后,瞳孔霎時恍了一瞬,臉皮突然燙了起來。

    “郎君有什么事嗎?”

    聽到尤今今的聲音后謝之驍才回過神,察覺到自己差點又被蠱惑后,他又幾分懊惱,而后又破罐子破摔似的抬頭看向面前的小女郎,

    “跟我過來。”

    尤今今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謝之驍拽住了手腕大步帶離了屋子,他的步子又快又急,女郎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小步跑著。

    “郎君,你要帶妾身去哪啊!”尤今今看著他,

    “少廢話,你跟著我走就行了!”謝之驍將少女拉出了院子,直奔謝府大門。

    看著門口牽著馬的小廝,尤今今霎時一陣不祥預感,果不其然,謝之驍下一瞬就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打橫抱起。

    尤今今嚇得小臉一白,立刻伸手揪住了謝之驍的衣領,“郎君!”

    謝之驍似乎被少女這幅膽小模樣給逗笑了,狹長的狐貍眼微微上挑,尾音帶著上揚的弧度, ”放心吧麻煩精,摔不死你的。”

    尤今今一聽這話更加害怕了,還沒來得及掙扎抗議便被謝之驍一把扔上了馬,剛坐穩便覺身后一沉,貼上了一個帶著冷冽氣息的胸膛。

    謝之驍扯了扯韁繩,雙腿一夾馬肚,尤今今屁股下的馬便迅速疾馳起來。

    “唔——”冷嗖嗖的風刮得她的臉頰刺疼,尤今今立刻有些受不住立刻將頭埋進了身后人的懷里。

    謝之驍見狀,漆黑眉頭微蹙,單手將身上的氅衣立刻解了下來兜頭蓋在了縮在他懷里的女郎身上。

    尤今今身子一暖,還想問他些什么,可下一瞬又是一陣疾馳顛簸,嚇得她又不得不緊緊抱住了身后坡人那截勁瘦的腰。

    凜冽寒風呼嘯刮過,卷著不知何時下起的鵝毛雪,女郎只覺耳邊沙沙,不曾注意到身后那人漆黑若隱若現的笑意。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座下的馬兒終于停了下來。

    霎時蓋在頭上的大氅也被人一把揭了開來。

    此刻雪已經停下,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草場。四周廣闊無垠,與不遠處的雪山連成了一片,天空深藍,與雪地邊界分明,空氣還中夾雜著冰涼的積雪與清新的草木氣息,呼吸一口格外沁人心脾。

    尤今今眼底全是驚艷。

    前世,這一世她都從未見過如此廣闊壯觀的雪地之景。

    早就聽聞過關東之地山脈眾多,尤其是冀州的云蘭山,更是資源豐富,風景絕美。

    如今親眼見到,果不一般。

    謝之驍率先翻身下了馬,看著背上看呆住了的女郎,挑眉看向她。

    “喂,你還要坐到什么時候?”

    尤今今回過神,看著朝她伸過來的胳膊,心中有些驚詫,但還是乖乖地俯身任由謝之驍將她托住。

    骨節分明t的有力大掌托住了女郎的腋下,就這么穩穩當當地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而尤今今剛落地,便見謝之驍抬手,屈指吹了一個長長口哨。

    就在尤今今正疑惑時,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入耳中,她立刻抬眸,只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立刻向他們的方向飛奔過來。

    那馬兒跑到了謝之驍的跟前便止住了腳步,溫順的在他身旁低下了頭,謝之驍揉了揉馬腦袋,側頭看向一旁的女郎,

    “上來。”

    尤今今聞言一愣,嬌俏小臉有些怔住。

    謝之驍“嘖”了一聲,那雙漆墨眸子睨了她一眼,語氣有些懶散,“你的生辰禮。”

    第43章 生辰禮

    在自家娘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下,謝之驍自然是知道明日是尤今今的生辰。

    前幾日蕭夫人除了讓他準備生辰禮外,還旁敲側擊地問他有沒有看完那本書,謝之驍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

    而這幾天他避開尤今今,就是因為一看見她,他就總能想起自己弄臟被子那事,便覺得頗為不自在,且接連好幾日自己夢里都是那畫冊上的內容,只是夢里那交纏的一雙小人換成了他和尤今今。

    不過每次夢到關鍵之處,便戛然而止,因為后面到底該怎么做下去,謝之驍其實也不太清楚。

    那本書已經被燒了一半,剛好燒掉的又是那后半本,具體什么內容也看不到。所以每次他的夢都只能停留在二人的親親抱抱上。

    謝之驍是又好奇又羞惱,他覺得自己是病了,才會日日想著這種事。

    所以接連避開了尤今今好幾日后,謝之驍發現自己確實心如止水了些,于是這讓他更加確信自己是病了。

    而病的的源頭就是那個麻煩精。

    此時此刻這個麻煩精站在他的面前,一張嬌俏小臉滿是不可置信。

    “它是…送給我的?”尤今今看著那雪白的小馬,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女郎抬眸望著他,水潤的圓眼浮著點點星光,帶著幾分雀躍與歡喜。

    謝之驍耳根一燙,頓時有些不自在,“你可別多想,這都是我娘的主意,可不是我要送的!”

    生辰禮是蕭夫人提的,但至于送什么那可就不是蕭夫人能決定了的。

    而謝之驍思來想去,實在不知道送什么后,就想到這個麻煩精既然不會騎馬,自己干脆送她一匹馬讓她學算了。

    而尤今今確實非常意外,她沒想到謝之驍竟然會給她送生辰禮。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對她并無好感,百般嫌惡。

    此時抬頭看著這匹雪白的小馬,女郎心中歡喜卻又有些為難,這馬兒漂亮是漂亮,但她不會騎啊。

    “這馬乖的很,不會摔人的。”謝之驍撫了撫馬背,眉頭微挑,語調頗為篤定。

    知道這個麻煩精膽小,他可是特意讓馬場老板挑的脾性最溫順的一匹小馬。

    看著他信誓旦旦的模樣,尤今今有些遲疑,她看向小白馬,試探性地伸出了手去摸。

    而那馬兒果真十分通人性,她剛伸手,便立刻低頭將腦袋湊近了小女郎的手心,十分溫順的蹭了蹭。

    尤今今有些受寵若驚,溫柔地摸了摸馬的腦袋。

    謝之驍自然也是看到了白馬乖巧的樣子,得意地揚了揚眉。

    “它有名字嗎?”尤今今一邊撫摸著馬背,一邊抬頭問身旁的人。

    謝之驍聞言微頓,他還真給忘了這一茬了,想到這是匹母馬,于是看著尤今今遲疑道,“翠花?”

    尤今今頓時失語,她想到了謝之驍之前騎得的那匹紅鬃烈馬,不由好奇問:

    “那郎君的馬叫什么名字?”

    “大壯啊。”謝之驍回答的很是自得。

    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他的馬高大又健壯,叫“大壯”有什么不對。

    “……”

    經此一問尤今今已經對謝之驍的取名水平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

    而一旁的小白馬也顯然很不愿意被叫“翠花”,不高興地朝謝之驍仰了仰頭。

    尤今今思忖了片刻,想到“翠花”不太好,但文縐縐的名字似乎也不太適宜。

    她看了看了四周,最后抬眸看向謝之驍,輕聲道,“叫它小雪怎么樣?它長得這么白,和雪一樣好看。”

    小白馬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名字,撒嬌似往尤今今身上蹭了蹭。

    謝之驍雖然沒覺得“小雪”這個名字和“翠花”有什么區別,但見尤今今和那匹小馬都挺高興的模樣,便抬了抬眼皮,“你愛叫什么叫什么吧。”

    反正是送給她的馬。

    尤今今聽罷便輕輕地摸著小白馬的腦袋,叫了幾聲“小雪”。

    少女低頭,長長的睫毛微垂,嫣紅的唇瓣抿著淺淺的弧度,撫摸著小馬的樣子溫柔又恬靜。

    謝之驍有半刻晃神,反應過來后掩飾地咳嗽了一聲,“行了,上來吧,帶你溜兩圈我們就回去了。”

    尤今今聞言一愣,霎時有些局促。

    雖然小雪很溫順漂亮,但她從未學會騎馬,所以心中還是有些害怕的。

    看出了小女郎的為難,謝之驍竟是罕見地沒出聲刺她,而是晃了晃手中的韁繩,漆黑的眸子揚著幾分自信,“有我牽著,你還怕摔著不成。”

    看他篤定的模樣,尤今今不安的心放下了些許,其實特別心中對于騎馬這事也有些躍躍欲試。

    畢竟騎馬也算是項技能,學會了總不會是件壞事,萬一將來用上了呢。

    “那郎君可不許摔了我。”女郎半是撒嬌半是哀求地扯了扯謝之驍的衣袖,一雙水霧蒙蒙的杏眼十分依戀的模樣。

    當然,這都是尤今今在胭脂樓里日日學習,且早已日熟練于心的勾人手段。樓里的教習花娘曾對她們說過,在男人面前適當地撒嬌示弱,方能凸顯女子的嬌柔,更能勾起男人的憐愛疼惜之心。

    而尤今今也早就發現了,謝之驍此人,好像真的如同長吉所說,吃軟不吃硬。

    于是在尤今今這番攻勢之下,謝之驍果然耳根發燙,神色都僵了僵,最后偏過頭去,耳根可疑的泛起了紅潮,語氣生硬。

    “知道了,就你事多!”

    嘴上說著事多,但扶著小女郎的手卻是緊緊的,將尤今今穩穩當當送上馬后,謝之驍便自覺牽起了韁繩。

    尤今今坐上馬后,一開始還有些心慌,緊緊抓住了韁繩,生怕跌下馬去,后來小雪慢慢走了一圈,女郎的心這才緩緩放了下來。

    前兩次都是被迫坐了謝之驍的馬,他縱馬又快,尤今今又生怕自己掉下去,當時只覺得驚慌。而此時此刻騎著小白馬,慢悠悠地在一望無際地草場晃著,少女終于享受到了騎馬的樂趣。

    就這么慢悠悠地晃了三圈后,天空飄起了雪粒子。

    尤今今終于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她看著還牽著韁繩的謝之驍,忍不住開口問,“郎君,妾身下次還能見到小雪嗎?”

    謝之驍眼皮一抬,懶洋洋的語調微揚,“說送你了自然不會食言,明日我便讓人把它送到府上去。”

    尤今今聞言心中一陣雀躍,嗓音都更甜了幾分,“謝謝郎君,我很喜歡這個生辰禮!”

    “都說了,是我娘要送的……”小女郎嬌聲軟語落入耳中,謝之驍臉皮莫名發燙,不自在地摸上了后脖子,飛快側過臉去。

    尤今今知道他一慣嘴硬,便也沒繼續戳破他,只是依舊嗓音甜蜜地向他道謝。

    謝之驍不知自己是惱還是別的什么,就是耳根發燙,莫名有些不得勁的感覺。

    “下來吧,雪大了可就不好回去了。”謝之驍看著越來越大的雪和越來越暗的天色,微仰頭看著馬背上的女郎提醒道。

    尤今今有些舍不得,杏眸閃閃,“郎君,我能騎著小雪回去嗎?”

    “你覺得呢?我可不會一路牽著你。”謝之驍故意刺她,黑漆漆的眸子斜睨著她。

    尤今今也知道這要求有些不好實現,只好準備下馬,可將另一側的腿抬下,才發現這馬背的高度還是讓她有些怵得慌。

    而一旁的某人正一只手牽著韁繩,掀著那薄薄眼皮,漆黑的瞳孔帶著星星點點的惡劣笑意,揚著下巴故意看她笑話中。

    尤今今沒有辦法,半是祈求,半是撒嬌地看向了那人,杏眼微抬,“郎君你幫幫我……”

    這一聲“郎君”尤今今叫的那是百轉千回,鶯鶯婉轉,水潤潤的圓杏眼似是帶著軟鉤子,叫人難以拒絕。

    謝之驍也果不其然的紅了耳根,有些惱t她,“你能不能別老是嚶嚶唧唧地說話,難聽死了!”

    尤今今一聽他這話,心里頓時生出了些許不滿,什么叫嚶嚶唧唧啊,她這個嗓子楊媽媽可是總夸的,才不會難聽呢。

    而謝之驍一邊嘴上嫌棄,一邊又走過來朝女郎伸出了手,狀似不耐,“快下來,麻煩精。”

    看著那修長有力的手臂,尤今今毫不猶豫地俯身環住了謝之驍的脖子,任由他將她攬腰抱了下來。

    甜蜜的桂花香在鼻尖縈繞,謝之驍只覺懷中的人又輕又軟,好似一團溫香軟玉,讓他的胸口微微發燙,好似揣著一頭小鹿,控制不住地怦怦亂撞了起來。

    尤今今倒是沒謝之驍想的那么多,平穩落地后,便毫不留戀地松開了環住他頸項的手。

    謝之驍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恍然。

    而一旁女郎卻是毫無察覺,只是目光有些不舍地看著馬場老板將小雪牽走,直到小白馬歡快的身影再也瞧不見,女郎這才轉身看向謝之驍,一雙杏眼晶晶亮,嗓音溫軟。

    “郎君,明日可一定要接回小雪啊。”

    還沉浸在剛剛那旖旎中的青年聽到女郎的聲音頓時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又開始胡思亂想后,漆黑眼底劃過一絲懊惱。

    “知道了,知道了!”謝之驍倉促又僵硬地回了聲,轉過身就大步往馬場外走,只覺得渾身的不自在。

    他在這胡思亂想,人家心里可只有那匹小白馬呢。

    回去的時候二人沒有再共乘一騎,尤今今坐的是馬場老板準備的馬車,而謝之驍依舊騎的是他那匹名喚“大壯”的紅鬃烈馬。

    一人在馬車里,一人在馬車外,自然是一路無言。

    直到回北院的時候,謝之驍直沖沖地頭也不回地進屋,尤今今才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來。

    第44章 溫泉

    好像從除夕那日兩人在院里摔了一跤后,謝之驍這人就一直別別扭扭的。

    而且關于小年夜里柳葉牌的賭注,尤今今還是有些印象的。

    雖然那日她喝了不少桂花釀,但腦子中仍有記憶尚存。那日小年夜可是謝之驍主動讓她親他的,后來他那般主動,蠻橫的讓她唇瓣都痛了。

    本來尤今今還以為在那個吻后,他們兩人關系會更融洽些,誰知道謝之驍竟然是比先前更疏遠了。

    且小年第二日,明明他屋里那床褥子才換洗過,可他卻想趁她不在的時候偷偷扔掉,且不巧剛好被她撞見后,又一副慌慌張張模樣。

    現在想來,好像就是自那次后,謝之驍就變得更別扭了。

    難道原因就在那條被子上?

    尤今今沉思,想到了當時也在場的長吉,心思微動,立刻就讓蒹葭把人給叫來了。

    聽著亭中女郎的問題,長吉摸著后腦勺,神色為難:“小夫人,郎君當時只說被子臟了讓奴去扔掉,具體什么緣故其實奴也實在不清楚。”

    尤今今聞言垂睫思忖了一會兒,又抬頭問道,“那郎君還扔了其他東西嗎?比如衣裳荷包之內的。”

    長吉搖頭,“那倒沒有了。”

    尤今今聞言更覺得奇怪了。本以為是謝之驍是太厭惡她,所以才會要扔了她讓人布置的床褥。那按這樣的道理,她之前給他買的兩套衣裳,親手縫制的荷包他不也該全扔了才是嗎。

    小女郎實在不解,可見問長吉也問不出什么后,便叫人回去了。

    算了,找不到原因,尤今今也懶得深究,或許謝之驍這人就愛別扭呢。

    當下最要緊的事還是那個夏荷,她可是個大威脅。

    尤今今坐在窗邊望著院子里洋洋灑灑的雪花,托腮沉思,鴉羽似的長睫微垂,在瓷白的小臉上投成了兩道剪影。

    前幾日虞嬏兒在院門外對她說得那番話其實頗有道理。

    她如今與謝之驍的關系說白了其實脆弱的很。她雖是謝之驍的妾室,可謝之驍并不喜歡她,只是她當時恰巧入了蕭夫人的眼,如今才能安穩待在謝府,可若是謝之驍后面喜歡上了夏荷,就憑他那副囂張霸道的性子,定不會再容下她的。

    屆時,謝府再無她的容身之處,亂世之下,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尤今今輕輕咬唇,想到今日謝之驍送她的生辰禮。雖說這生辰禮定是有蕭夫人要求的緣故,但至少也說明謝之驍對她的厭惡之感沒有先前那般深了。

    或許她可以趁熱打鐵,讓他們的關系更近一步?

    至于怎么更近一步……虞嬏兒的話在腦海中回蕩,小女郎霎時臉頰微紅。

    ……

    謝之驍從馬場回來后,便沒出活自己的屋子。

    至于晚膳也自然沒和尤今今一起用,直接叫小廚房將兩人的膳食分了開來,將他那份送自己屋子里。

    而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后,謝之驍便去了北院的溫泉池沐浴。

    謝家當年建府時,特意挑了依山傍水的好位置。府中四處天然溫泉池,東南北院各有一池,而位居后山的湯泉則是最大的。

    謝之驍以前常去后山,今日懶得跑路,便打算在自己院中了事。

    溫泉池雖不及后山的大,但也不小。

    此刻水霧熱氣蒸騰,謝之驍靠在池壁,闔眸假寐。

    這幾日一碰上那個女人他便心緒不定,或許他真的是病了,又或許是那個麻煩精給他下了什么東西……

    對,定是她下了什么蠱!

    聽說南邊不就盛行各種蠱毒嗎?尤今今從晉安來,晉安那地方也算是南方了?一定是那個女人給他用了什么……不然他怎么會…怎么會……想到起某些糾纏畫面,謝之驍的耳根又開始發燙。

    她那般狡詐心機的女人,肯定使了什么古怪手段,才讓他這般……

    怕再想到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謝之驍閉著眼搖頭想要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去。

    熱氣騰騰,熏得他腦子疼。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耳邊突然傳來幾及輕微的腳步聲,謝之驍立刻警覺地睜開了眼。

    “誰!”

    尤今今被他這猛然一呵,嚇得有些愣住。

    “郎君……”

    尤今今捧著衣裳從屏風后出現,杏眼微睜,一副受了驚卻依舊溫溫柔柔的模樣。

    看著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方才在他腦海中糾糾纏纏很久了的小女郎。

    謝之驍漆黑瞳孔猛然一縮,霎時有些結巴,“你、你怎么在這!長吉呢?”

    小女郎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柔聲解釋:“妾身方才在路上碰到了長吉,他正好肚子痛,行動不便,妾身便順手幫他將衣裳送過來了。”

    長吉的肚子當然不疼,但他可是個有眼力見的。他路上碰見尤小夫人今夜盛裝打扮,且似要見郎君的模樣,為了促成一樁好事,他當然要提供這個機會了。

    畢竟他早就看出來了,郎君對尤小夫人就是比旁人特別。

    謝之驍聽完尤今今的話,頓時咬牙惱道,“長吉這小子竟然敢偷懶,看我不扣光他這個月的俸祿!”

    小女郎聞言心虛地垂下眼睫,想著若是謝之驍真的扣了長吉的俸祿,那她私下再偷偷給他補上好了,畢竟長吉也算是幫了她的忙……她可不能讓他心寒啊。

    尤今今思罷捧著托盤抬眸看她,一副溫婉姿態,“郎君洗好了嗎?”

    女郎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了泡在池中的青年身上。

    其實謝之驍生了一張俊美卻桀驁不馴的臉。五官冷削立體,狐貍眼上挑,有些不羈。而那雙薄薄眼皮下壓的時候,總有種目中無人的強勢與冷厲。

    此刻他裸著上半身,麥色胸膛上還掛著點點水珠,身上的肌肉線條勁瘦利落,肌肉血脈起伏下隱隱含著僨張力量感。

    簡單說來,看著確實賞心悅目。

    似是察覺到女郎的灼灼視線,謝之驍不自在地將身子往池中沉了幾分,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隨即僵硬催促她,“你、你把衣服放下趕緊走!”

    而尤今今似乎還沉浸在方才那番男色的沖擊之中。

    她、她還從未見過這樣子的呢。

    畢竟在今日前,尤今今也只在前世見過梁珩也不穿衣服的樣子。

    梁珩也雖說不算胖,但或許是疏于訓練,膚色偏白,身上的肌肉并不明顯。甚至后期日日在府中尋歡作樂多了,小腹都有肥胖的肚腩了。他平時穿著衣裳還能遮掩一二,一旦脫下衣服,就是白花花的一片肉,實在是有礙瞻觀,不論其他,反正尤今今是不喜這樣的。

    不過前世她也只看過梁珩也這一個男人,也不存在什么比較不比較。

    而此刻見到了謝之驍,尤今今才頗有些懂了為何t前世后院那群女人提到這位關東小霸王時眼中就會放光了。

    謝之驍見岸上女郎還遲遲不走,頓時面皮發燙,有些羞惱。

    “喂,你還要看多久啊!”

    他就沒見過像她這般大膽的女郎,竟然敢這么睜大眼睛盯著他。

    不說是江南姑娘多溫婉羞怯嗎,她這般行徑都比冀州那些女子奔放了。

    尤今今聽謝之驍催促,這才慢慢回過了神,意識到自己看入了迷后,霎時嬌俏小臉一紅。

    什么啊,她明明是來勾搭謝之驍的,怎么反倒被他給誘惑了!

    女郎暗叫不該,隨即半蹲身子,將裝著衣裳的托盤放到了溫泉池旁,打算等他穿好衣服再行事。

    “既然郎君不需幫忙,那妾身就先離開了。”

    尤今今說完,便準備站起身趕緊離開這亂她心思的地方,誰料倉促間踩中了一旁的皂角,腳下猛然一滑,就這么直愣愣地朝溫泉里撲了過去。

    霎時“撲通”一聲,溫熱的湯泉中濺出了高高的水花。

    “唔唔——”尤今今剛在溫泉里撲騰了兩下,就被人一把攬腰撈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就聽耳邊謝之驍氣急敗壞的聲音。

    “尤今今!你故意的吧!”

    女郎睜開眼睛,被水嗆到咳嗽了兩聲,慌張轉過頭便見到謝之驍那張不知是羞還是怒的漲紅的臉,俊秀鋒利的五官此時都有些扭曲了。

    對于謝之驍的質問,尤今今覺得自己有些無辜。

    雖然今夜她本來確實存著幾分勾引謝之驍的心思的,可她也沒想做到這一步的。

    她又不會浮水,才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呢。

    許是方才嗆了兩口水,此刻呼吸到新鮮空氣,女郎不免胸口起伏急促了些,剛想出聲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卻發現謝之驍猛地偏過了頭去不看她,耳根還泛著可疑的潮紅。

    尤今今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薄薄紗裙此刻已被池水浸透,胸口嫩白的膚色隨著她呼吸起伏若隱若現,一片盎然春,光。

    她面色微窘,覺得這下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而此時此刻的謝之驍愈發覺得這個麻煩精就是故意的!

    故意給他送衣裳,故意摔進溫泉里,還故意、故意勾引他!

    掌心的那截腰肢纖細柔軟,仿佛稍用些力便能折斷似的,此時卻讓他渾身發燙,想要立刻松開,卻被少女害怕地緊緊抱住了手臂。

    “你、你還真是不知羞恥!”謝之驍臉皮一燙,僵硬的話似乎是從牙縫中一個個擠出來。

    尤今今辯駁的話也確實說不出口了,她當時只想著挑一件最好看的裙子,誰知道這衣裳落水后竟這般透。

    可她又不是故意的。

    看著此時這人避如蛇蝎的樣子,小女郎沒好氣地噘了噘嘴。

    雖說人立于世間,往往不能太過自視甚高,但尤今今對自己的容貌身子還是十分自傲的。

    不然為何當初楊媽媽會那般捧著她,自然是因為她的天生麗質,無人能及。

    尤今今咬唇,看著謝之驍泛紅的耳根,想到他方才罵她不知羞恥,頓時心下一橫,直接將他的手臂又往懷中抱緊了幾分。

    “郎君,妾身不會浮水,妾身害怕。”

    溫泉池約摸有四五尺深的樣子,身量不高的尤今今若是站在池底,只能露出半張臉來。所以方才謝之驍攬她的腰也是為了將她撈出水面,借力讓她站穩后,便要松手。

    但尤今今卻害怕自己又會沉到水中便不敢放開謝之驍的胳膊,此時她又抱緊了些許,不免讓他蹭到了少女某些柔軟地方。

    “你、你快松手!”察覺到自己碰到的是何處的時候,謝之驍的臉上火燒火燎的燙。

    他以為尤今今真的是害怕,卻不知嬌嬈女郎早就存了故意心思。

    反正本就是要勾引他的,都已經被罵了不知羞恥了,那她可不能白白被罵,尤今今是這般想的。

    “不要,妾身害怕。”嬌弱女郎做出一副驚恐樣子,更加抱緊了幾分他的胳膊。

    謝之驍見她這幅模樣,終于看出了她的意圖來。

    “你、就、是、故、意、的——”他咬牙,一字一頓,漆黑眼底泛冷,浮現絲絲戾氣。

    本還頗為大膽的尤今今見謝之驍這般神情,頓時心尖尖一顫,危機感瞬時浮上心頭。

    她好像招惹的太過頭了……

    女郎心下一慌,立刻就想跑路,“妾身當然不是故意的,這就離——啊!”

    她話音未落,腰間便猛然一緊,霎時間尤今今只覺天旋地轉。

    而下一瞬少女便發現自己和她的位置已經調換了,慌張抬頭,謝之驍已將她牢牢禁錮在了他與池壁之間。

    尤今今還未反應過來,上半身便被他猛然抬高,而雙腿不能站在池底,她一時害怕會沉入水中,只能被迫虛虛環著他的腰。

    第45章 慍怒

    謝之驍眼皮半斂,黑壓壓的瞳孔像是某種獸類。

    他就這么森森然地盯著她,似乎要將她盯出兩個窟窿來。

    尤今今心肝免不得有些發顫,此刻是當真有些害怕了。

    她原先只知道謝之驍是個別扭的純情種,縱然招惹他,也斷不會有什么糟糕后果。

    可眼前這情形卻大大出乎她的預料了。

    此時此刻,謝之驍顯然不會放過她了,她浮在水池中,身上沒有著力點,也只能攀附著他。尤今今垂睫,想要避開謝之驍灼灼的目光,卻被他捏住了下巴,強迫性地抬起臉來。

    謝之驍掀眸,目光落在少女那張桃花似的小臉上。

    柔軟青絲因為沾了水,有幾縷粘在了她的臉頰上,看著愈發我見猶憐。紅潤的唇瓣被白玉似的貝齒輕輕咬住,像鮮艷欲滴的嬌嫩花骨朵,一副引人采擷的模樣。

    可抬起的那雙眼睛,卻水汪汪一片,無辜又純潔,好似方才那些勾引人的舉動不是她做的一般。

    謝之驍喉嚨微滾,眼底漆色愈發濃重。他沉下身子,更加逼近了女郎幾分。

    尤今今被迫往池壁上貼,直到后背全部貼到就那光滑的圓石上,再無可退的地方。

    而與此同時,她也察覺到了謝之驍那不可忽視的滾燙。

    “你——”尤今今猛地睜大眼睛,烏潤杏眼盡是慌張。

    知道她發現了,謝之驍耳根氣瞬時漲紅,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捏著她下巴的手指不由得又多施了幾分力。

    “尤今今,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現在你滿意了是吧!”

    說罷氣惱地又貼近了幾分,漆黑眸子緊緊鎖著面前的人,咬牙切齒,“故意勾引我,現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小女郎身子往后一縮,有些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到。

    她之前是想勾引他,可她哪里知道,他的……那、那和梁珩也的根本就不一樣!

    尤今今有些欲哭無淚,是她感知錯了嗎?怎么會有這般可怖的東西。明明梁珩也的也不是這樣啊。

    看著女郎驚慌模樣,謝之驍更羞惱了。

    她又是這幅模樣,總是這幅模樣。

    故意勾引他后,卻在事后又會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無辜模樣,最后總是只剩下他一個人胡思亂想。

    謝之驍眸色一沉,伸手直接扯住了女郎的纖細腿彎,一把將人猛地拉近懷里。

    “嗚——”尤今今霎時被他撞的腰眼一麻。

    水潤眼睛泛酸,有些心顫。

    現在的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謝之驍的怒氣了。

    方才并不是她的錯覺,謝之驍就是和梁珩也不一樣。

    竟然又變燙了。

    似感受到了與他大相徑庭的嬌柔,謝之驍耳根發燙,黑壓壓的眼底立刻躥起了兩簇小火苗。

    謝之驍慣性地勁腰一沉,又重重朝著癡纏之處碾磨了下,霎時水漬便浸透了女郎身上的薄紗。

    尤今今猛地抓緊了他的衣袖,涂著丹蔻的手,指節微微泛白,低聲嗚咽,“不要……”

    “尤今今,是你先招惹我的!”謝之驍捏起她的下巴,狹長眼尾潮紅一片,眼底卻是戾氣盡顯。

    此時的尤今今是真的有些被謝之驍給嚇到了,抵著的那處滾燙難以忽視。

    害怕他真的會不管不顧硬來,小女郎只能慌得抓住了他的胳膊,服軟帶著哭腔求他。

    “妾身真的知道錯了,郎君就饒過妾身吧……”

    面前嬌艷萬分的少女軟聲哀求,謝之驍眼睫顫了顫,喉結微滾。

    相抵之處的布料已經潮熱黏膩,而男人眼底的墨色如同暴雨來臨之前的烏云一般黑壓壓地積沉到一起。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能停下了。

    雖然那本畫冊謝之驍沒有看全,但現下看著女郎水蜜桃似的的嫣紅小臉,他覺得自己的位置應當是找對了。

    于是不顧女郎的軟聲求饒,他憑著本能朝著t同一個地方愈發用力碾壓了幾分。

    尤今今何曾受過這般刺激,白玉似的柔荑揪著他胸前的衣襟,一張嬌艷小臉哭得淚水漣漣,眼圈泛紅。

    若是現下有外人在遠處張望,水面之上二人皆是衣著完好的模樣,只是那粉面女郎被穩穩箍在了年輕郎君的懷中,臉龐泛著古怪紅潮,不時地起伏著。

    雖是衣衫皆整,可相抵‘磨之處卻是隔著被水浸透的布料盡了親密糾纏之事。

    溫熱的泉水,水波頻頻搖曳,熱煙白氣里終于升騰出了融融春意。

    一個多時辰后,最后精疲力竭的尤今今是被謝之驍抱上岸的,身上的一襲紗裙早已濕了個徹底,只是那水漬分不清到底是池水還是什么其他的。

    約摸是被溫泉房里的熱氣熏多了,尤今今暈暈乎乎的被謝之驍抱回了院子,身上則還蓋著他的干凈外袍。

    謝之驍抱著懷中女郎,大步走向屋子,看到門外二人頭也不回直接撂話。

    “拿套干凈衣裳過來。”

    說罷人便抱著女郎徑直進了自己的屋里。門外的蒹葭霎時呆住了,長吉見狀立刻搗了搗她的胳膊,擠眉弄眼道,“傻愣著干嘛?還不快去給小夫人拿衣裳!”

    蒹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小跑進屋去拿。

    而此廂還暈乎著的女郎,直到進了屋被人放在榻上,方才反應過來,捂著胸口看清屋內擺設后,濕潤杏眸頓時微瞠。

    謝之驍竟是將她直接放在了他的那張大榻上,明明前幾日對她還是百般嫌棄的。

    謝之驍也沒開口說什么,只是將燃起的炭盆往女郎身旁踢踢,其實屋子里地龍燒得旺,此時并不冷。

    尤今今暖了會兒身子,便聽門外也傳來長吉的聲音。

    謝之驍見狀開了門,接過托盤后,便將上面擱置的衣裙往榻上的女郎面前一丟。

    “換上。”

    不冷不熱的語氣,聽得小女郎微微愣住。

    尤今今捏緊了身上披著的那件寬大外袍,輕輕咬唇。

    她現在身上濕漉漉的確實不好受。

    可這明明都怪他不是嗎?

    尤今今去湯泉前明明才沐浴過,可身子卻被他弄得黏膩膩的,這會子她也只想洗澡,等身上干爽了才有心思換衣裳。

    尤今今這么想的,自然也這么提了。

    “妾身要沐浴。”說罷她便抬眸看著眼前人,水潤杏眼中燭火晃蕩,分外柔媚。

    女郎嬌態橫生的模樣輕而易舉地便能收之眼底,謝之驍有些恍神,反應過來后又偏過頭去遮掩似的冷哼。

    “才泡了溫泉你就要洗澡,哪來的臭毛病。”

    聽他冷言,尤今今噘嘴,覺得都是他的錯,嘟嘟囔囔地就反駁:“可是身上黏黏的好難受啊,若不是郎君方才——”

    “好了,別說了!”

    小女郎的話未說完便被他羞惱打斷。

    想到了剛剛溫泉里荒誕情形,謝之驍霎時臉皮一燙,立刻出去叫人備熱水。

    舒舒服服浴房泡完澡的尤今今出來后,倒是沒見到謝之驍的人影。

    不知道那個家伙跑哪兒去了,尤今今也懶得去管。她身上現下感覺還是有些酸軟,尤其是腰那里,酸的很。

    尤今今坐上床榻,一邊給自己身上抹著梔子香膏,一邊復盤方才在溫泉池的意外。

    想到二人那般情形,尤今今面色微赦,她抬手用手背貼了貼臉,只覺得有些發燙。

    她本來仗著自己有前世的經驗,想著就算撩撥謝之驍也不會有事。況且前世她侍寢,梁珩也從未超過半刻鐘,可今日謝之驍的那番情狀卻是全然推翻了她的認知。

    原來人和人竟是不一樣的……不是所有的侍寢都像前世一般,半刻鐘便能了事。

    尤今今抱著軟被不免有些失神,隱隱擔憂起往后的日子了。

    若是謝之驍次次如此,那她的日子豈不是也不好過了。

    思前想后,翻來覆去,帶著點點擔憂,尤今今還是睡著了。

    而謝之驍在外沖完涼水冷靜了好一會兒后,這才拾掇好回屋,而剛回屋便看見那讓他一天都心緒不寧的小女郎安然地睡在他的那一側,白嫩的小臉貼著他的枕頭,呼吸輕淺,渾然一副嬌憨天真模樣。

    謝之驍呼吸微窒,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吹了許久冷風的身體竟然又開始發起燙來。

    他捂住胸口,想要將這股異樣感覺甩開,結果非但沒甩開,胸口那顆不爭氣的心臟反而跳得更快了。

    謝之驍喘了口氣,看著霸占他這一側的小女郎,伸手將她往里側推了推。

    可他才剛躺下,女郎又骨碌碌滾了過來,更加得寸進尺地黏在了他身側。

    謝之驍朝她側身,他撐著胳膊看著少女那張熟睡的小臉。

    一頭青絲散亂地鋪在榻上,臉頰白凈,嫣紅的唇瓣微微嘟起,模樣看著格外乖巧。

    睡著了倒是純潔無害。

    謝之驍冷哼,眼皮微掀,伸手就揪了一下女郎白嫩小臉,惹得她嚶嚀了一聲,又不知羞地朝他懷里貼了貼。

    “睡相真差。”謝之驍輕“嘖“了一聲,卻再沒伸手推開。

    窗外的雪撲簌簌地下了一整夜,院子里到處覆著積雪,一眼瞧去,全是晃眼的白。

    外頭天寒地凍,屋內熱意融融。

    尤今今一夜睡得安穩香甜,翌日早晨趴在謝之驍懷里醒來的時候,還覺得恍若夢中。

    她垂眸看著二人糾葛在一起的衣襟,糾纏的青絲,一時之間腦袋有些懵懵然。

    還是身下的人微微抬腿動’了她一下,尤今今才回過神來。

    比起女郎的驚詫,身下的謝之驍的神色已是淡定的多。

    “胳膊都麻了,你還不起來?”他掀眸,語氣懶散,漆沉眸子看不出喜怒。

    尤今今小臉一燙,忙坐起了身,而剛離開,頭皮便被扯痛地讓她嗚咽一聲。

    她低頭這才發覺,她的一縷發絲竟是同謝之驍脖子上的掛墜絞纏在了一起。

    尤今今一慌想要扯開,卻是扯得頭皮更疼了。

    “別動。”耳邊傳來謝之驍低沉清冽的嗓音。

    接著她的后腦勺便被他按住,額頭順著方向朝他胸膛靠過去。鼻尖是他身上松木積雪似的味道,清清涼涼的,竟讓人有幾分安心。

    而隔著那薄薄衣襟,尤今今都能感受到他胸膛肌肉的僨張力量感。

    安靜的空氣突然莫名有些糾纏起來。

    屋子里似乎都能聽到兩個人的心跳聲。

    那縷糾纏的發絲很快被他解了開來,再聽到謝之驍說好了后,尤今今才敢抬起頭。

    而至于扯她頭發的罪魁禍首,他脖子上的那枚狼牙墜子倒是頗為精致,尤今今有些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謝之驍沒眉尾一抬,“喜歡?”

    女郎聞言杏眼一亮,還以為謝之驍要開口送她呢,誰知下一瞬就被他彈了個腦瓜崩。

    “喜歡也不給你!”

    他眉梢微抬,漆黑眼底盡是得意。

    尤今今捂住額頭,又羞又惱地看向他,一張嬌艷小臉全是不高興。

    而謝之驍卻是彎著那雙狐貍眼笑的十分肆意囂張。

    尤今今憤憤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雖然他彈得不痛,但她依舊很生氣。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呢,他就這樣對她,不過她這個人向來大度,才懶得和他計較呢。

    這日臘月二十九,尤今今的生辰宴定在了酉時。

    宴會由蕭夫人和虞氏操持,頗為隆重。

    不過與其說是尤今今的生辰宴,不如說是過年前的家宴,而同時也算是謝家父子此次征戰雍州凱旋的接風洗塵宴,不過宴席的主要角色自然還是尤今今。

    宴席除了謝家自家人外,蕭夫人自然也請了一些親朋好友。

    而孫遜和秦言自然跟著自家父親一同被邀上了,他們二人的父輩和謝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兩人又在謝成麾下,和謝之驍頗為交好,所以謝府舉行宴會時也往往也會邀上二人。

    而聽這次竟是蕭夫人親自給謝之驍的妾室操辦生辰宴后,不免也嘖嘖稱奇。

    所以當夜宴上,秦孫二人坐在席間,看到謝之驍和尤今今一同出現后,不由得互相擠眉弄眼起來。

    青年英挺冷峻,女郎溫婉嬌艷,二人光是站在那兒,看著都格外般配,格外養眼。

    “阿驍這小子,前些日子還嚷嚷不回去,這會子倒是屁顛屁顛跟在后頭伺候了,”孫遜忍不住笑言。

    秦言則是呲著大牙笑得燦爛,“我要是有這樣的小夫人,我也樂意捧著!”

    秦言說這話當然是有原因的。畢竟今日出席的年輕女眷不少,可最出眾的唯有尤今今。

    平日不做幾分打扮都覺分外可人,今日稍稍盛裝一番,更是尤其嬌艷。

    戲曲班子咿咿呀呀唱著,宴上也是觥籌交錯。

    謝成和蕭夫人坐于上座,然后左右往下分為兩列,t謝之祈虞氏為左首,再依次便是尤今今和謝之驍,而右首則是一些舊親,左右再往下便是其余親朋好友了。

    除了前菜七品,蜜餞四品,膳湯一品,御菜五品等一些固定菜式,尤今今面前的小桌上還另外擺了一些她尤愛吃的菜。

    有光明蝦炙、白龍曜,羊皮花絲、雪嬰兒、仙人臠、小天酥、箸頭春、過門香,以及她最愛的玫瑰香露自然也是有的。

    而尤今今正食指大動,見謝父和蕭夫人已開席后,便要動筷,而身邊那人動了動,下一瞬她面前便又多出了一碗玫瑰香露來。

    尤今今微愣,抬眸看向了身旁的謝之驍,會了他的意后,立即彎眸道謝。

    “謝謝郎君體貼。”

    少女的語調嬌柔婉轉,聽得謝之驍耳根一熱,微微不自然,“我只是不愛吃這東西罷了,你可別想太多!”

    尤今今知道他這個人別扭,沒太在意。反正不管他愛不愛吃,她愛吃就行了。

    而坐在右席位的夏荷見對面二人打情罵俏的樣子,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

    坐于一旁的幾位貴族女郎見狀也是頗為驚訝。

    其中一位粉裙女子疑惑開口:“這女子是何來頭,竟能討得了蕭夫人的歡心?”

    “聽說是鎮國公府上一個管事老媼的女兒。”另一位藍衣女子笑容不屑地答,又出聲譏諷,“長得貌美又有何用,還不是只能當個上不了臺面的妾室。”

    第46章 抹香膏

    “上不上的了臺面,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如今人家魚躍龍門,來日指不定有多尊貴。”有女郎掩唇輕笑。

    藍裙女子冷哼,“且看她有多少本事再說吧?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

    這些貴族女郎的話自然落入了一旁夏荷的耳里,她垂眸,默默攥緊了手心,心思百轉千回。

    正小口吃著玫瑰香露的尤今今渾然不知自己儼然成了漩渦中心。

    貴族女郎議論,那些冀州貴婦也自然少不得議論。

    從身世到容貌再到通身的氣度,更是將尤今今評了個遍。

    無奈小女郎姿容實在出眾,除了那身世可以由她們酸言酸語幾句外,便再無什么可說了。

    其實眾人心中想法都是一樣的,無非是酸的很。

    當初他們都畏懼謝家二郎小霸王的名聲,所以不敢在謝家準備聯姻時應和,可誰知道謝家此番竟是拿下了雍州,而謝家這二郎更是在戰場上無人能敵,頗有亂世霸主之雄風。

    于是,不少人此刻腸子都悔青了。

    老一點的會想若是當初嫁的是自己的女兒該有多好,年輕的則想著自己當初若是同意了該有多妙。

    且當初都說這謝家二郎是個脾性惡劣的混不吝,怎么現如今還給自己的妾室親手剝起螃蟹來了。

    而這就要說到方才送來的清蒸大閘蟹上了。

    謝成收復雍州,朝廷自然嘉獎,除了承諾的封官進爵外,官家還特意叫人快馬加鞭地送來了揚州湖的大閘蟹。

    這揚州湖大閘蟹自是有名,蟹膏肥厚,蟹肉細嫩飽滿,吃過的人無一不夸贊其美味。

    尤今今昔日在晉安也曾聽聞,胭脂樓雖為女閭,但也是酒樓,自然也有各種名菜式,其中清蒸揚州蟹也算一道價值不菲的名菜了。

    但楊媽媽從不會她們這些樓中女郎食用螃蟹。原因無他,只怪螃蟹之味腥氣太重,食用之后短時間又難去除腥氣,若是樓中女郎都帶著一身腥氣去見客,那豈不是明晃晃的趕客之舉。

    楊牡丹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斷了她的財路,所以樓中上下,除了客人,其余女郎一應不許食用螃蟹。

    時日一長,自然習慣成自然。

    所以當仆役們端著蒸的紅通通的大閘蟹上來的時候,尤今今雖好奇看了幾眼,但還是下意識地沒打算去吃。

    倒是謝之驍拿了幾只,尤今今本以為他是自己要吃,結果卻沒想到他三下五除二地剝殼剔肉后,竟是將盛滿蟹肉蟹黃的小瓷碗朝她這邊推了過來。

    看著那堆滿蟹肉的小碗,尤今今有些愣住了。

    他難道是剝給她的不成?

    “再不吃可就涼了。”謝之驍在一旁泡著薄荷葉艾草葉的銅盆里洗了洗手,漆黑眸子輕飄飄睨了她一眼。

    見他這般淡然,尤今今自然也沒再客氣,用銀箸夾了一筷子蟹肉后,便蘸了蘸面前已經調好的料汁。

    輕輕一口下去,霎時滿口生香,口舌生津。

    不愧是揚州湖的大閘蟹,味道果然極好。

    一時之間女郎便沒忍住多吃了幾口,很快那盞小瓷碗便見了底,而謝之驍見她愛吃,便又順手拿了只螃蟹專心致志剝起殼來。

    霎時一個剝,一個吃,畫面甚是和諧。

    倒是周圍的人看在眼里,腹誹在心里。

    一個做妾的不去伺候郎君,倒是讓郎君伺候起自己了。

    當真是好不懂事!

    周婆子暗自撇嘴,朝夏荷耳語,“如此不懂事的狐貍精,你且看她得意幾時?”

    沒多長時間,一盤子的螃蟹都被謝之驍剝了個干凈,看尤今今吃的滿足,他竟是剝的意猶未盡起來。

    “還要嗎?”謝之驍扭頭問她。

    而尤今今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他起身朝謝之祈的桌子走過去。

    原來是謝之祈和虞氏那一桌的螃蟹還未動,謝之驍竟是準備直接端了過來,不知虞氏和謝之祈對他說了什么,他點點頭,端著盤子就轉身回了。

    尤今今被謝之驍這旁若無人的舉動給驚到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朝她走過來。

    “大哥他們說螃蟹寒涼不能多吃,那我只給你再剝一只。”謝之驍拿著螃蟹和她商量,仿佛二人在北屋吃小鍋飯時,那般的從容自在。

    尤今今就沒他那么臉皮厚了,她覺得四周人的視線都快將她盯穿了,一時臉頰發燙,飛快點點頭后,便悶頭吃起菜來。

    坐在旁邊的虞氏早就將一切收入眼底,她彎著眼睛朝謝之祈打趣:“先前都說二弟霸道,想不到現如今的二弟比你還會疼人呢。”

    謝之祈聞言神色定定,立刻認真解釋:“夫人這是怪我不給你剝蟹嗎?那物寒氣重,你如今有身孕,我怕你吃了不舒服。”

    “哎呀,我當然知道,你這人還真是古板。”虞嬏兒埋怨他,語氣倒是頗為撒嬌。

    謝之祈本還怕虞氏生氣,見她眼帶笑意后,這才放下心來。

    生辰宴,自然是要準備生辰禮。

    蕭夫人自是不必說,衣裳首飾早就派人送去北屋。

    謝之祈虞氏則是一同送了一副前朝有名畫師的真跡。

    那些貴婦人看在蕭夫人的面子上自然也是多少盡了心意,各自送了些珠寶首飾。

    所以,一時間尤今今也體會了一把收禮收到手軟的感覺。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夏荷竟也送了她生辰禮。說是她親手縫制的香囊,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既然親自送了禮,那自然是要收的。

    夜里在北屋清點禮物的時候,謝之驍就這么斜倚在一旁懶洋洋地看著,且時不時的還要點評上幾句。

    什么這個不實用,那個太過時,最后說來說去便是要拐著彎兒地夸自己送的馬才是最好的。

    尤今今懶得搭理他,只是自顧自地數著那些值錢的首飾,心里頗為美滋滋。

    一場生辰宴,倒是讓她的小金庫充實了許多。

    目光落到那枚精致的香囊上,尤今今拿出來,仔細欣賞了一下。

    紫色的香囊繡花精致,繡工手法顯然是她熟稔的多的。

    這夏荷不僅會做一手好點心,竟然連女工都這么出色,尤今今輕輕咬唇,杏眼微垂,不免有些危機頓生之感。

    看她發呆,謝之驍目光也落在女郎手上的那枚香囊上,頓時嗤笑了一聲。

    “誰送的破玩意兒,這也送的出手?”

    尤今今聽他譏諷,心思微轉,抬頭看向他道:“這可是荷兒妹妹親手做的香囊,郎君你瞧瞧好看嗎?”

    謝之驍懶散掀了掀眼皮,“這有什么好瞧的,女人家的東西不都一樣。”

    尤今今聞言努了努嘴,不死心繼續問他:“那郎君覺得是這個香囊好看呢,還是妾身之前為郎君繡的荷包好看呢?”

    謝之驍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下一瞬反應過來后,立刻收住了手,他偏過頭,冷聲哼哼。

    “我才不懂這些女人東西。”

    不懂?不懂還把她送的那枚荷包天天掛腰上顯擺呢。

    尤今今瞥了謝之驍一眼,懶得戳破他。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樣的小心思,莫名奇t妙地就想和夏荷比個輸贏來。

    不過這香囊確實好看,香氣也確實獨特,她看著都頗為喜歡。

    許久聽不見尤今今說話,謝之驍還以為她生氣了,扭頭去看,卻見小女郎將香囊掛在了窗邊,不似惱怒的模樣。

    尤今今自然不生氣,她早就習慣謝之驍的心口不一了,若是日日為點小事生氣,那得氣到什么時候啊。

    更何況氣大傷身,她才不要如此呢。

    清點好東西后,尤今今便去盥室沐浴,裹著浴袍出來后,便躺在榻上懶洋洋地看著話本子。

    而謝之驍在尤今今出來后,也跟著進了盥室沐浴。

    聽著淅瀝瀝的水聲,正翻著話本,睡意朦朧的小女郎突然想起自己今日還沒抹香膏呢。

    她可得趁著謝之驍還沒出來趕緊抹上。

    尤今今下榻去梳妝臺上拿了盒香膏,打開里頭便是乳白色的質地,味道則是玫瑰蜂蜜的清香,女郎挖了一坨后便朝兩條雪白胳膊上抹。

    這香膏是楊媽媽特意叫人調制的,有護膚美肌的功效,當初她玩離開胭脂樓時,楊媽媽也將配方單子一并給了她。

    尤今今向來當作浴后潤膚的香膏用,這幾年早就用習慣了。

    且她尤其喜歡清甜的玫瑰香,用起來讓肌膚香香滑滑的,冬天也不會因為太干而難受了。

    前陣子她還送了幾瓶給蕭夫人和虞氏,兩人用完也都說好用的很。

    抹完兩只胳膊,便開始抹腿。

    卷起裙擺,將香膏抹完了腿后,便只剩下前胸和后背沒抹了。

    聽著盥室那還停下的水聲,尤今今大膽地褪去了外袍,露出了只穿著桃粉色小衣的上身。

    小衣抹胸式,只堪堪系了兩道細帶在女郎的脖子和小腰上,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玉背。

    尤今今坐在榻上面朝外側,背朝墻壁,抻著胳膊往背上香膏抹,好不容易抹完后背,正掀著小衣,沾著香膏往胸口送的時候,只聽盥室的門“吱呀”一響。

    那人帶著一身熱騰騰水汽出來,就這么和坐在榻上的尤今今對上了眼。

    巍巍雪白,兩枚粉艷桃花,皆盡入眼底。

    謝之驍恍然一怔,臉皮“騰的”一下就著了火。

    第47章 亂

    尤今今慌得尖叫一聲,立刻手忙腳亂地扯住被子蓋住了身子。

    “你、你快轉過去!”

    看他依舊直愣愣站著,小女郎慌張催他。

    謝之驍這才反應過來,飛快背過了身,神情有些羞惱。

    “你、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他想到上回她抹藥那事,也是就這么被他撞見了,最后害的他做了好久見不得人的夢。

    可上次還能說是他的錯,畢竟他沒打聲招呼就踹了人家的門,但這次他可是回的自己的屋子,怎么也不能算成是他的錯了吧。

    而榻上小女郎真是有苦說不出,她不過是想趁謝之驍在盥室沐浴涂個香膏而已,竟是又被他給瞧見了。

    更何況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她抹到胸口的時候出來了,她也真真是好不倒霉。

    此時聽著他這番質問,尤今今更是面紅耳赤,只能委屈嘟囔。

    “妾身只是在涂香膏而已,哪知道郎君會突然出來……”

    涂香膏……謝之驍臉皮一燙。

    從小糙養長大的少年郎君,沐浴也只是一塊皂角抹到底,當然不知曉,一個精致女郎每日的保養事宜。

    他只覺得奇怪,明明都已經洗完澡了,再在身上抹那些黏糊糊的東西難道不覺得難受嗎?

    謝之驍莫名想到女郎那兩抹艷艷雪白,莫名喉嚨發干。

    而且涂香膏……那個地方也要涂嗎?

    香膏這種東西不是用來抹臉的嗎?

    謝之驍這么想的也就下意識這么問了,當即便得到了小女郎的強烈否認。

    “香膏也不全是抹臉的啊,有抹臉的香膏,也有抹身體的香膏,還有保養頭發的香膏呢。”說到這個尤今今可就來勁了,頓時一一給某個對保養護膚之道一竅不通的年輕郎君仔細道來。

    “平時抹臉的香膏要最為精細,妾身的玉顏霜是就用養顏的靈芝加上蜂蜜牛乳和天然清泉水以及郎中開的一些護膚養顏的藥材精心調制而成的,抹的久了不僅能讓肌膚白嫩,還能變得更加光滑呢。”

    聽著小女郎頭頭是道的分析,謝之驍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了少女那張嬌艷小臉。

    確實白白的,滑滑的。

    難不成都是用這樣的香膏用的?可他也見過冀州別的女郎,卻沒有一個像她這般雪白的。

    尤今今還想接著去說抹身體的香膏如何如何,耳邊突然傳來謝之驍冷不丁的聲音。

    “你好了嗎?我要轉過來了。”

    “等、等一會兒!”尤今今反應過來,有些著急,“我還沒抹好呢!”剛剛她光顧著在那說話了,香膏都沒抹完。

    謝之驍耳根發燙,催她,“那你快點!”

    小女郎聞言手忙腳亂地掀開被子將方才抹上胸口還未劃開地那一坨香膏飛快地揉開,倉促抹了幾下便算完事了。系好小衣,穿好寢衣,覺得身上還有些黏糊糊,但怕謝之驍等的不耐煩,尤今今只好出聲說好了。

    兩個人住就是麻煩,她都不能好好抹香膏了。

    其實尤今今還想抹點別的地方的,可是謝之驍在這兒,抹哪兒她都不方便。

    而那廂的郎君,在聽尤今今說好了后便轉過了身。

    只見小女郎蔫蔫縮在別子里,烏發散亂,桃腮嫣紅,一副羞怯怯模樣。

    空氣中充斥著黏黏膩膩的甜香,嬌嬌嬈嬈,擾人心神。

    謝之驍也略有些不自然,偏頭掩唇干咳了一聲便大步走到榻邊。

    “我要熄燈歇息了。”他垂著眼皮看著少女,語氣有些別扭。

    即使和這個麻煩精同住好幾日了,謝之驍也依舊有些不適應。

    床榻邊的燭火罩著米黃的燈罩子,里頭的火光此刻微微跳躍,格外明亮。

    此時約莫巳時,其實尤今今還想看會兒話本子再睡的,但畢竟如今不是在自己屋里,她也做不了主,只能乖巧點點頭。

    謝之驍見她點頭,便揭開罩子用鉤子滅了燭火。

    霎時屋內一片漆黑,似乎只能聽見二人的呼吸聲。

    尤今今捏緊了被子,床榻的右側接著微微一沉,清冽的松木香瞬時卷入鼻尖。

    謝之驍躺下,只覺得那擾人的甜膩香氣更濃郁了。

    明明床榻很大,二人各占一邊,可他總覺得小女郎似乎近在咫尺。

    屋內漆黑,也不見月光,兩個人也都無睡意,所以此時的一點動靜都會分外清晰。

    聽著耳邊窸窸窣窣的動靜,謝之驍眉頭微擰。

    “你在干什么。”

    話音將落,耳邊便傳來小女郎軟綿綿的嗓音。

    “剛剛背上還有一些香膏沒有抹開……”

    尤今今方才躺下才發現自己后背那里還有一些香膏沒有抹勻,所以只好摸著黑伸手艱難地把它給抹開。

    不像之前后背這些難抹地地方可都是蒹葭幫她的。

    哪像現在,還要她自己摸著黑偷偷抹。

    而摸黑看不見自然就沒那么容易抹了,小女郎抹著抹著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邊的謝之驍再聽尤今今解釋后,那股燥熱地異樣之感便開始慢慢升騰,腦海中那兩抹艷艷白雪又開始晃蕩。

    而聽尤今今嘆氣后,他竟是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她的方向,直接開了句口。

    “我幫你抹。”

    這話一出,兩人都有些愣住了。

    謝之驍似乎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種委瑣奇怪的話,臉皮一燙,立刻就要出聲否認。

    誰知下一瞬耳邊竟傳來小女郎那嬌嬌柔柔的語調。

    “好呀,那郎君幫我抹。”

    謝之驍呼吸微窒,似是不敢置信。

    而尤今今倒不覺得有什么。方才被他撞見她還覺得有些窘迫害羞,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么。

    她和謝之驍抱也是抱過了,親也是親過了。且上次在湯泉,二人又做了那樣親密的事,現在只是抹個香膏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妾室了,早晚有一日得侍寢,何必矯情呢。

    尤今今確實不矯情,而另一頭的某人卻矯情上了。

    謝之驍全然沒想到尤今今會答應,而且竟還答應的如此干脆利落。

    甚至在他還未有動作時便主動出聲催促。

    “郎君,快幫我抹呀。”尤今今解開了寢衣,將其從肩膀上拽了下來,露出了一抹雪白香肩。見謝之驍仍無動靜,便側身拉住了他的手往自己的背上帶。

    “就是這里,郎君再給我抹勻一點。”

    尤今今自己抹香膏最大的弊端就是抹不均勻,所以平日里她更t喜歡讓蒹葭幫她抹。

    不過現在謝之驍既然主動開這個口了,那不要白不要,有人能使喚,她自然高興了。

    謝之驍也沒有想到尤今今甚至會大膽到拉著他的手腕。

    此刻掌下是少女的雪背,光滑細膩,如同上好的綢緞一般。接觸到細嫩肌膚的那塊手掌微微發燙,而耳根早已火燒火燎。

    她涂的香膏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粘膩,輕易一揉便能推開抹勻。

    尤今今半趴在榻上,任由謝之驍來替她抹著背,忍不住心中喟嘆,男人就是男人,手勁可是比她大多了,輕輕松松就能將她背上的香膏抹勻。不過謝之驍的手應是常年握刀練武的緣故,掌心起了一層薄繭,此刻揉在她的背上,感覺都有點刺刺的癢。

    許是他力氣大了點,小女郎忍不住嚶嚀了一聲。

    漆黑寂靜的夜,少女的嬌滴滴的嗓音便是格外清晰。

    謝之驍呼吸一窒,霎時覺得鼻尖有些氣血翻涌。

    明明是漆沉夜色里,他卻似乎能窺見那抹明艷艷的雪白。

    可天真的小女郎對此刻屋內的暗潮涌動毫不知情,依舊嬌聲嬌氣地埋怨,說什么力氣太大,弄痛她云云。

    剛剛還覺得謝之驍手大摸得均勻的尤今今,此刻便是翻臉不認人人了,她嘟囔嘴去推他的手,“好了好了,已經不需要抹了。”

    用完就丟,這是尤今今慣常的作風。

    可尤今今忽略了,再別扭的純情種那也是有血性的,哪里禁得住她的再三撩撥。

    當她噘著嘴趕人的時候,眸色早已漆漆一片的謝之驍看向她的視線宛如山林野獸窺視獵物,熠熠生輝。

    所以當尤今今翻身準備美美去睡覺之時,纖細的小腰間便被那蓄勢待發已久的豺狼狠狠一箍。

    下一瞬她就被壓在了他的身‘下,禁錮在了一個熱氣騰騰,勁瘦肌肉僨張的懷里。

    未點燭火,尤今今看不清謝之驍的神色,卻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她不免開始有些慌:“你怎么……”

    謝之驍喉結微動,骨節分明的大掌握著她的腰力量微微失控,低沉的嗓音微啞。

    “前面…也要抹吧。”

    尤今今一愣,霎時明白了他說的“前面”是什么意思,立刻臉皮一燙。

    “不用……”

    “我覺得要抹。”耳邊是他有些霸道篤定的聲線。

    尤今今嗚咽一聲,心尖被他揉得有些泛酸。

    “不、不是這樣的……”小女郎氣息不穩,有些說不出話來。

    才不是這樣的,哪有一上來便這樣的!

    謝之驍卻有些克制不住,掌心的力氣更多了幾分,霎時便揉的小女郎渾身泛‘軟,再也說不出什么推拒的話來。

    尤今今躺在謝之驍的臂彎里,被他揉得心尖發顫,眼角發酸,即使身子被抽干了力氣,也要紅著淚眼兒心里狠狠罵上一句。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翌日一早便是大年三十。

    尤今今睡到了天明,醒來時屋內熱意融融,她揉著惺忪睡眼兒,擁著被子起身,一頭青絲懶散垂著,渾身的肌膚雪白的晃眼。

    床榻一側已經空了,那人倒是貼心的給她裝了一個湯婆子。

    不過尤今今才不領他的情。

    昨夜也不知道誰和瘋狗似的,讓他停也不停。

    雖未真的侍寢,可他未免也太瘋了些。

    小女郎低頭掀開了被子一角,看著身上的紅印子,憤憤然地捶了一下軟枕。

    狗男人!她就沒見過這樣的狗男人!

    第48章 除夕

    有人憤憤然,有人則是神清氣爽。

    謝之驍一大早饜足地出了院子,就連長吉都看出來自家郎君今日心情好。

    而跟著父親和大哥祭完祖后,謝之驍就立刻回了院子。

    而尤今今此時也剛從東屋請安回來。

    今日大年三十,府中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灑掃的仆役忙著除塵,而廚房的婆子婢女們則是忙著除夕夜的團圓飯。

    不過蕭夫人早早就吩咐下去了,只是家宴,不必奢靡浪費。

    但畢竟是新年,府里還是熱鬧的很。

    尤今今今日都特意挑了件紅艷艷的裙裳,穿在身上不僅喜氣,還襯得她膚色愈發顯白了。旁人若是若是著著紅裙,可能還會顯得有幾分俗艷,但尤今今臉蛋嬌艷,只會人比衣嬌,在白皚皚一片雪里,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謝之驍看到后,不由得晃了晃神。

    而尤今今看他都過年了還一身黑漆漆的衣裳,不禁有些嫌棄。心里想著都大年三十也不穿的喜慶些,果真是不同常人。

    似乎是沒察覺到小女郎暗暗嫌棄的眼神,謝之驍從懷里掏出來兩個紅紙包遞到了她的跟前。

    “老祖宗給的壓歲錢,你收著。”

    他眼皮半抬著,漆黑的眸子晶晶亮,尾音似乎都帶著幾分愉悅。

    尤今今看著那紅紙包,有些遲疑:“給我的嗎?怎么有兩個?”

    謝之驍點頭,拉起她的手,將那兩個紅包塞到她手心,語氣頗有些別扭。

    “讓你收你就收著。”

    謝之驍口中的老祖宗其實是謝之驍的親祖母。早年間謝之驍祖父戰死,謝老夫人將兩個兒子拉扯大后,便直接去了冀州的一所道觀隱居。

    而自謝之驍記事起,他這位祖母就已經在道觀了。不過好在道觀離謝府并不遠,每逢節日,謝之驍都會跟著謝父一起去那座叫做清云觀的道觀看望謝老夫人。

    其實謝老夫人挺疼愛他們這些小輩的,每次寫信到謝府也都是先關心他和謝之祈,而幾人過去看她,也總會提前備上好吃的點心。

    許是謝父在信中提了虞氏有孕以及他納妾的事情,所以今日謝之驍過去,謝老夫人的壓歲紅包都多準備了幾個。除了給兩個孫子和前幾年就嫁過來的虞氏做了準備,此外還給謝二郎的小夫人以及謝大郎那未出世的小重孫也準備了幾份。

    等謝成一干人等拜完年后,便開始給謝家兩兄弟發紅包,待給到謝之驍時,邊給還邊讓他改改臭脾氣。

    “這個紅包給你那小媳婦,你比人家大,可得照顧她著點。”

    謝之驍紅著臉接過紅包,有些別扭,“祖母你說什么呢,她才不是我媳婦。”

    “既是過了門,那就是你媳婦!咱們謝家人得有擔當,你這小子可別學外頭那些潑皮無賴貨!”

    謝之驍當然也瞧不上那些那些無賴貨,只是如今他也不懂自己對尤今今該是如何的感情。

    討厭似乎談不上,可喜歡……謝之驍臉皮一熱,他才不會喜歡那樣的女人呢!

    尤其是那樣輕浮、虛偽,攀權附貴的女人。

    回謝府的路上謝之驍還是這么想的,可在回到院中看見那個所謂的輕浮、虛偽,攀權附貴的小女郎后,他的心臟又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

    不僅將老祖宗給尤今今準備的紅包拿了出來,甚至連帶著自己的那一份也硬塞到了她的手心。

    “讓你收你就收著。”謝之驍語氣頗不自然。

    有錢不收是傻子。

    尤今今拿著紅包甜甜道謝,一雙杏眼笑的彎彎:“那郎君下次替我謝謝老祖宗。”

    謝之驍被她笑得有些晃神,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兩人今日出門都早,都沒用上早膳,這會子回來也才辰時而已。所以尤今今讓小廚房送了早膳過來,兩人就在屋里吃。

    坐在暖炕上,里頭的火燒的正正旺,屋內自然暖和的很。

    尤今今脫下白絨氅衣掛在一旁架子上的后,便坐在了炕上吃早膳。

    關東這邊飲食多以面食為主,尤今今初來冀州時還有些吃不慣,所以小廚房一開始做的都是偏南方的菜式,如今在謝府幾個月一過,她倒是也頗習慣這些北方的面食了。

    而冀州之這邊過年早上常吃的都是各種澆頭面條,今日小廚房在問過口味后,便做了花椒雞絲的澆頭。

    當然,謝之驍那碗是沒那么辣的。

    謝之驍不能吃辣還是尤今今前幾日才發現的。

    那日晚膳她突然想念當初在胭脂樓時常吃的一道辣子雞。

    這菜是樓里的廚子最慣常做的。雞腿肉用花椒小米椒爆辣翻炒出香,滋味甚好。

    許是尤今今生在潮濕的南方,從小就愛吃辣,也不怕辣。雖然楊媽媽總不讓她多吃,但逢年過節還是有機會嘗上一頓的。

    所以那日尤今今特意讓小廚房加麻加辣,她本想著反正謝之驍啥都吃,不像是有忌口的樣子,就沒太在意。

    而一直到用晚膳時,看著尤今今吃的一臉滿足,謝之驍便也好奇地夾了一塊紅通通的雞肉。

    而剛吃下去,便被t辣的喉嚨噴火,立刻就抄起一旁的酸梅湯猛灌了一大口。

    正吃得小嘴通紅的尤今今看到他這副模樣,才知道原來謝之驍他竟然不能吃辣。

    當然謝之驍對此是不承認的,他認為都是辣椒加太多的緣故。

    后來追問了幾句尤今今才知道,他們謝家人似乎都不太吃辣。

    此刻二人吃著面條,一個正常碗大小,一個則是用來盛湯都行的大海碗。

    大海碗自然是謝之驍的。

    和謝之驍用了幾次膳尤今今才曉得,他的飯量可真大。

    怪不得民間都說,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不過謝之驍不挑食就是了,十分好養活。

    尤今今菜剛吃了半碗,那頭謝之驍的大海碗已經見底了。

    謝之驍等了她一會兒,見她吃完便問要不要去騎馬出去溜兩圈。

    尤今今頗心動,上次馬場老板將小雪送過來后,她到現在還沒見過呢。

    可一想到是年三十,府里上下都在忙著,她現在出去玩,未免有些太招搖了,便說不去了。

    謝之驍見她既想又不想的,便懶散抬了眉梢。

    “行吧,過幾天不忙了再帶你出去。”

    見他這樣說尤今今自然是高興的。

    不過今天尤今今在院子里也確實有事,之前將東西搬到謝之驍的屋里實在有些倉促,很多東西也沒規整。再加上那夜有些東西還被蝙蝠碰過,都未完全打掃殺毒過,所以趁著今日除舊迎新,倒不如好好打掃規整一番呢。

    所以一整個上午,尤今今便瞧著那些仆役將屋子里徹底清掃了一遍,蝙蝠所到之處也專門用了白酒殺毒。

    謝之驍去校場操練了一番,回來見她在規整東西,也忍不住都看了幾眼。

    看她那層層疊疊的衣裙都快把拿雕花木的小衣柜給擠滿了,他漆黑眉頭一擰。

    “明日我讓工匠給你打幾口箱子,你那衣柜都不夠你裝的。”

    謝之驍屋子雖大,但里頭空曠。他衣裳也不多,平日里屋子里除了裝刀劍的那些架子,根本沒幾個柜子。

    而小女郎的衣服首飾多,尤其尤今今還有各種小玩意兒,根本就擺不下。

    聽他說要打柜子,尤今今有些雀躍,點頭應下了。

    本來她就覺得自己那衣柜有些小,想要換衣柜的,可自己如今身份低,也不好開口和蕭夫人提,可若是自己隨意叫人去府外采買,又免不了會落人口舌。

    尤其是外院那群喜歡嚼舌根的婆子們,指不定還會說些什么。

    忙忙碌碌規整完屋子,尤今今看著心情都好了些。

    謝之驍零散放著幾本兵書的書架如今塞滿了她的話本子,他的衣柜里也被她的衣裳擠得滿滿當當。

    更不用說那些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和香膏,更是將屋子里填得滿滿的。

    床榻上的褥子和被子也通通換成了小女郎最喜歡的顏色和花樣,淡淡的煙粉色,上面繡著幾朵小花。

    床幔也換成了淺碧色,兩側還掛上了隱隱綽綽的珠簾。

    謝之驍本來也不是個講究人,冷硬粗糙空曠的屋子如今倒是硬生生的被尤今今給改成了少女的閨房。

    而自己常用的那幾柄稱手刀劍,和她的梨花木的梳妝臺擺在了一起,竟是莫名和諧。

    謝之驍挑眉掃了一圈,看到床榻上那兩個親密依偎在一起的軟枕,漆黑眼底這才露出了一絲滿意。

    而等尤今今徹底布置好屋子,也差不多快到了用晚膳的時辰。

    東屋那邊也派了人過來傳,說是晚膳半個時辰就快好了,讓兩人收拾好就可以過去。

    尤今今自然沒再耽擱,想著現在過去興許還能蕭夫人她們聊聊天。

    待尤今今和謝之驍到東屋時,果然屋里屋外都熱鬧。

    窗花春聯都已經貼好,大紅的燈籠也掛好了,看著便叫人高興。

    婢女見二人過來,立刻將人往屋內請。

    謝之驍抬手利落掀開那厚厚的避寒門簾,長眉一挑,示意尤今今先進去。

    尤今今見他也不顧及什么妾與君的身份,便也沒刻意死守什么規矩,自行進了。

    謝之驍則緊隨其后。

    剛一進屋,便覺暖意融融。

    站在一旁的鄭媼立刻將手爐給尤今今送來,尤今今客氣地朝她道了謝,隨即便在虞氏的招呼下挨著她坐了。

    謝之驍見尤今今坐在了大嫂旁邊,便走到了謝之祈旁邊隨意坐下了。

    “提前叫你們過來就是想聊聊天,不然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又各自只顧著吃喝了。”蕭夫人笑言,又向幾人埋怨,“你們那殷勤爹也真是的,馬上就要吃飯了,還特意跑去校場一趟,也不知能不能趕得回來。”

    謝之祈聞言細心解釋:“如今留在校場的多半都是些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兵將們,他們為父親賣命,父親慰問他們也是應當的。今日風雪不大,父親半個時辰應當能回,母親不必過于憂心。”

    謝之驍聽他這一本正經地解釋,頓時笑出了聲。

    “大哥,真不愧老頭子都叫你老古板,你說的這些娘當然都知道。”

    謝之祈聞言一愣,有些不明白,虞氏笑著去扯他衣袖。

    “她是想讓我們夸老頭子,不僅戰場上英明神武風流倜儻,平日更是禮賢下士,對手底的兵關愛有加,真不愧為冀州的父母官。”謝之驍挑眉說得懶懶散散,有些混不吝的樣子。

    謝之祈聞言搖頭失笑。

    蕭夫人也是樂不可支,指著他笑罵:“你這臭小子真是半點規矩也沒了,還敢擠兌起你娘來了!”

    “哪敢,說的都是真心話。”謝之驍隨手咬了口桌上的凍梨,輕飄飄將目光睨向了對面的尤今今,“不信,你問她好了。”

    尤今今方才還被他們兄弟二人逗笑,此刻聽謝之驍將話頭轉向了她,嬌艷小臉上的笑意頓時止住。

    “你少欺負今今,她可不是你那個皮猴子。”蕭夫人白了謝之驍一眼。

    未被點名,尤今今這才安下心來,想到罪魁禍首,便心有不甘地偷偷瞪了他一眼,誰知就這一眼竟是被謝之驍直接逮到。

    他挑著眼皮漆黑眸子朝她笑的肆意妄為,仿佛在說回屋教訓她,惹得尤今今后背一陣涼浸浸的。

    幾人說說笑笑,半個時辰過得倒是快得很。

    謝成也及時從校場趕了回來。

    鄭媼領著人將菜布好,男丁去祠堂上香,幾個女眷先坐了位置,待菜到齊后,蕭夫人這才吩咐人去南院請周婆子和夏荷。

    虞氏聞言,面色微微不好,看向蕭夫人道:“母親,這周家人到底要住到何時啊?”

    這一老一小,若是個安分守己的也就罷了。可這二人非但不是,算計的小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怕是要尋到親才肯走了。”蕭夫人嘆息,“若不是為了你們公爹的名聲,哪里會這般顧及。如今流言蜚語能殺人,上次她們只在門外鬧了一通,便有流言說你們公爹苛待長輩,不認親戚,若是這惡名傳到晉安,引起朝廷那些人注意,屆時別有用心的人再參上他一本,如何叫官家不疑心?”

    虞氏聞言默然,她當然知道這個理,只是再由她們這般住下去,也顯然不是個辦法。

    見兩人苦惱,本秉著不插話不惹事的尤今今終究還是開了口。

    “母親說周家人要尋親,如今可有什么眉目了嗎?”

    “派出去的人還在查,這幾日或許能有消息。

    聽蕭夫人這樣說,虞氏才好受了些,有些惱道:“待尋到人,就給些銀子將人打發出去算了。”

    第49章 好算計

    這廂心有怨言,那廂也因為到了飯點才被人叫而心中存了些怨氣。

    待那傳喚的婢女走了后,夏荷便憤憤然地扯了扯手中的帕子。

    “這都幾時了,到現在才叫我們,全然不是真心。”夏荷和周婆子低聲埋怨,只覺自己受到了怠慢。

    周婆子雖也不滿,但好歹知曉自己還得攀附著謝家,便壓低了嗓子沖她道:“行了,行了,甭管什么真不真心了,能請咱們就是好事,等你做上了謝府的少夫人,誰還敢怠慢你。”

    夏荷聞言細眉微蹙,一臉不滿神色,“祖母你上次不是也瞧見了,蕭夫人為了一個小妾親自操辦生辰宴,顯然極為看重她,何況那謝家二郎如今也變了,竟然還親手給她剝螃蟹,她這般受寵,我又怎么去爭,怎么去搶?”

    周婆子也沒想到那妾室會這般受寵,她早就打聽過了,那小妾也不過是鎮國公府管事婆子的女兒,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家生奴婢,如何能比得上她們周家。她老周家好歹祖上富過,雖如今落敗了,但也是個清白t人家,不比一個家生婢女強多了。

    “那就是個只會勾引人的狐貍精罷了,你怕她作甚?”周婆子又道,“那蕭氏喜歡她,許是那狐貍精慣會哄人,你也學著討好蕭氏便是,再說這男人就更不用怕了,不過圖她一時美貌而已,她愈狐媚子,愈發只能做個妾室,日子一長,還是得娶個溫婉賢淑的正妻。”

    “你就多在謝家二郎面前表現表現,好讓他知道你比那個狐貍精可賢惠多了。”

    聽著自家祖母一頓說,夏荷心里終于好受多了。

    而周婆子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問道:“那香囊你送出去了吧,那妖精收了沒。”

    夏荷點頭答道:“收是收了,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帶。”說罷她又好奇道,“祖母,那東西真的那么神嗎?”

    周婆子聽她說尤今今將東西收了后,才放下心來,繼而得意一笑:“那是自然,那東西可是從周家老祖宗那傳下來的,說是昔日從前朝宮里得來的寶貝,只是聞上幾個月,便能傷了女人的根本。”周婆子看向夏荷,神色輕蔑,“只要那狐貍精生不出孩子,你還怕沒機會嗎!”

    周家祖孫兩人好算計,而早已成了兩人眼中釘,肉中刺的尤今今對此還毫不知情。

    待謝家父子在祠堂上完香后,南院的一老一小終于姍姍來遲。

    夏荷為了這頓除夕團圓飯可謂是好不費心。

    發髻衣裳都精心挑選了許久,特意讓人瞧起來清新可人,楚楚可憐。

    可到了東屋,看到那穿著紅艷艷群裳的尤今今,夏荷才知道什么叫做美的毫不費力氣。

    那女郎妝容素淡,卻依舊嬌艷奪目。

    夏荷本還覺得自己打扮的清新脫俗一些,說不定會襯得尤今今更加俗氣一些,可誰知那女郎穿著那樣艷的衣裙,竟然半分都不顯俗,愈發像個神仙妃子了。

    反倒是自己被她襯的像個丫鬟婢女。

    夏荷勉坐在席間,勉強笑著。

    而尤今今自周家祖孫進屋后,便覺著一直受人隱隱窺視,她轉頭看過去,果見夏荷正盯著她,見她察覺,夏荷才迅速將目光移開。

    尤今今不知道這個夏荷總是盯著自己作甚,心中頗覺得不自在。

    院外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陣響,這頓團圓飯終于開席。

    有白蝦炙、錘肉片,一尺長的炒羊肉絲,鮮奶燉雞,烤鵪鶉,炸酥肉,小羊排,酒醉鴨肝等各種噴香撲鼻的葷菜,也有酸黃瓜、醬黑菜、糖蒜、腌水芥皮這些解膩的小醬菜。

    更不用提那些種類繁多面食點心了。

    當然熱乎乎皮薄餡大的薺菜餃子才是這頓團圓飯的主食。

    尤今今也是到了冀州才知道,原來依照這邊的風俗,過年都是要吃餃子的,那樣才意味著團圓。

    待菜上齊,蕭夫人便招呼著大家伙兒吃菜,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對面的小女郎。

    “去年咱們家還沒這般熱鬧,今年有了今今,嬏兒又有了孩子,真是一年比一年熱鬧了。”

    “等以后我倆兒孫滿地了,含飴弄孫,那更叫熱鬧。”謝成也樂呵呵笑。

    蕭夫人打趣道:“你這成天不著家的樣子,有孫子孫女你也帶不了。”

    “最近北邊不太平,難免忙了些,倒讓夫人怨懟了,謝某自罰一杯,還請夫人見諒。”謝成朝蕭夫人舉杯,面上含笑。

    “少在孩子們面前作怪,以為我是什么不講道理的蠻婦嗎,阿驍今日可是說了,你在外頭英明神武,可是人人稱道的父母官呢。”蕭夫人也抿了一口酒,口中埋怨,眼里卻是笑意滿滿。

    見兩位長輩這幅好似拌嘴的恩愛模樣,尤今今沒忍住笑,掩唇剛彎了彎眼睛,身邊的謝之驍就輕飄飄瞥了她一眼,小女郎見到立刻就轉過頭去。

    這人也老是盯著她,真是討人厭。

    尤今今心中腹誹幾句,而下一瞬,便是一驚。

    那人竟是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少女立刻低頭去看,只見那骨節利落的修長大掌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肆意妄為地捏。

    尤今今轉頭瞪向那罪魁禍首,想讓他松手,可他非但不松手,甚至還用指節撐開了了她的手掌,挑釁似的撓了撓了她的手心,癢癢的觸感讓她臉頰微紅。

    而謝之驍看向她的目光就更是囂張了。

    尤今今慌張看了一圈四周,見無人察覺后,這才放下心來。

    見她那膽小怕事的模樣,謝之驍覺得頗新鮮有趣。在北屋的時候她可是大膽的很,現在倒是怕了。

    不過她的手可真小真軟,輕輕一握就能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樣。謝之驍忍不住多捏了幾下,卻被她狠狠揪了一下大腿。

    謝之驍“嘶”了一聲,卻將那只小手握得更緊了。

    尤今今以為無人察覺,殊不知早已落入了一旁夏荷的眼底。

    她這兒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兩人的動作,看見那兩只親密相握的手,心中更覺難受了。

    怪不得祖母總是一口一個“狐貍精”的叫她,這女人飯桌上都要勾引人,不是狐貍精是什么!

    周婆子見夏荷情緒有些不對,偷偷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低聲提醒。

    “你給我殷勤著點。”

    說罷周婆子就大著嗓子起了話頭,就著蕭夫人的話去接,“成哥兒的名聲可大了,我們此前在揚州,都聽到有說書的說成哥兒在戰場上厲害的很哩!那威風,那氣勢,簡直無人能敵!”

    周婆子這番話說的倒是繪聲繪色,引得眾人都笑了笑。

    可蕭夫人笑過后卻有些憂心,都說樹大招風,揚州若是都傳遍了這些事,那豈不是也意味著這事會傳到晉安,再傳到那些世家的耳朵里,還不知會作何文章。

    看出來蕭夫人的擔憂,謝成笑了笑,安撫地看了她一眼。

    畢竟算是遠親,飯桌上也不好太冷落,謝成在周婆子說完那番話后便招呼起她們吃菜。

    “這些時日晚輩忙碌,若是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姑母多多體諒。”

    “這是哪里的話,是我們打攪了才是。”周婆子笑得諂媚,繼而又推了推身旁的夏荷,“荷兒這孩子心善,總覺得麻煩了她叔叔叔母,想著要感恩,又不知該做些什么,只想著若是她叔母需要,她愿意近身伺候著,盡一盡晚輩的心意。”

    夏荷靦腆笑笑,看向蕭夫人的目光帶著希冀。

    周婆子這話一出,飯桌上幾人都怔住了。

    就連尤今今聽完都愣了一下,心中只覺這周家祖孫還真是頗會算計。這夏荷為了嫁進謝家,真真是要豁出去了,什么近身伺候,怕就是找一個理由長久留在謝府吧。

    小女郎思罷,那股危機感又油然而生。

    到時候夏荷真長久留下了,豈不是就有擠走她再上位的可能。

    尤今今咬唇,微微攥緊了手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慌張,謝之驍側身朝她靠了幾分,壓低的嗓音只有兩人能聽見。

    “怕什么?我娘不會答應的。”

    尤今今一愣,驚訝于謝之驍竟然會知曉她的心思。

    她平日里難道表現的甚是明顯嗎?

    而謝之驍確實沒說錯,蕭夫人果然婉言拒絕了。

    “姑母真是說笑了,荷兒再怎么說也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去伺候的道理,再說咱們謝家,雖不是什么高門顯戶,但伺候的婆子和婢女還是有的。”

    周婆子聽完依舊不依不饒:“侄媳婦啊,我家荷兒你可別嫌棄,除了會做點心,她還會唱揚州小調呢,若是去了你的院子,平日里啊,也能陪侄媳婦你解解悶。”

    虞氏聽完終于忍不住了,冷笑一聲,看向周婆子道:“周家表姑奶奶,我母親她伺候有婢女,孝敬也有我們這些做兒媳婦兒的,再怎么輪也輪不到一個外人吧,還是周家表姑奶奶你另有所想,想讓荷兒妹妹也進了我們謝家的門呢。”

    周婆子一聽這話,頓時臉色一變,她沒想到這虞氏這般厲害,竟是當著眾人的面就戳破了她的心思。

    可又不能辯駁,只好陪笑解釋:“大郎媳婦怎么說話夾棍帶棒的,荷兒也就是想感恩感恩罷了,哪有你想的那般好算計。”

    虞氏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謝之祈拉住了腕子,只好就此罷休。

    謝成無奈,只好打著圓場,“好了好了,大過年,就別計較這些小事了,姑母你們就安心住下,年后應該就會有表弟的消息,屆時你們一家便能團圓了。”

    周婆子和夏荷一聽這話那心里可就著急了,她們如今的目的可不是尋親啊。

    不過這下周婆子學聰明了,也不說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事了,只佯裝高興道:“那可是太好了,勞煩成哥兒費心了。”

    見這事圓滿解決,尤今今方要舒口氣。

    只見那t周婆子又開口樂呵呵地笑:“這過年了就得熱鬧,我們荷兒最會唱揚州小調,不如給大家伙兒唱上一唱,好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若是尋常唱曲兒那也沒什么,尤今今也樂意聽。

    可那夏荷起身的時候,卻非要攀扯上她,一副嬌柔可憐的模樣。

    “聽聞今今姐姐一手琵琶彈得好,若是能與姐姐共演一曲,那荷兒真是此生無憾了。”

    尤今今聞言一愣,她不知夏荷是如何得知她會彈琵琶的,正想著該怎么回絕。

    只聽身旁一記冰冷語調砸了出來。

    “誰告訴你她會彈琵琶的,她不會。”

    謝之驍眼皮半掀著,漆黑的瞳孔森森然,神色冷峻壓迫,氣勢格外逼人。

    第50章 再吻

    夏荷聽到謝之驍的話頓時面色一白,神色有些難堪。

    她明明聽外院的那些婆子說過,尤今今當初來謝府時,那些行李里還藏著一柄琵琶的,若是尋常不會彈琵琶的人怎會去哪都帶著琵琶呢。

    所以夏荷才不信尤今今不會彈。

    而夏荷的心思也很好懂,她確實會唱揚州小調,也唱的頗為不錯。但若今夜,只有自己上去唱,哄她們這一干人高興,那未免將自己的地位放得太低了些。所以她要將尤今今,這位謝二郎的寵妾一并拉上,好讓自己顯得不那般卑微討好,可誰知道這謝二郎竟這般護著那個狐貍精。

    夏荷自然不敢反駁謝之驍,只能擺出一副委屈模樣:“荷兒只是之前聽府中下人說今兒姐姐入府時曾帶了琵琶的,所以便自以為今兒姐姐善彈琵琶。方才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是故意的,還望二哥哥不要生氣。”

    謝之驍當然不信她,只冷笑一聲。

    “下人?哪個不長眼的下人?”

    而夏荷被他問的一噎,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當然是不敢說的,那傳話的婆子是她送了一點首飾才肯開口的。

    那日夏荷在尤今今的生辰宴上聽那些貴族女郎提了幾嘴尤今今的身世后,回到南院便和自家祖母商量了一通,為了知道更多的消息,她們便花了點小錢去收買那些粗使婆子,而錢一花,她們也確實得到了更多有用的東西。

    所以此時面對謝之驍如此質問,夏荷怎么敢說呢。

    只能揉著裙角,垂首做出一副可憐模樣。

    “好了,你這小子兇巴巴的作甚,荷兒她也不是有意的。”

    謝成一向粗枝大葉,這段日子也不常在府中,當然沒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是看在遠親的份上,不好讓事情鬧得太難看,于是就打著圓場。

    “是啊,是啊!我們家荷兒就是心思單純些,有什么說什么,可沒那些壞心思的。”周婆子說罷便輕輕推了夏荷一下,催促她,“還愣著干嘛,快去給大家伙兒唱一曲啊。”

    謝之驍自然不是那般給面子的人,在夏荷“咿咿呀呀”唱著小調的時候,他便拽著尤今今起身了。

    “大過年的你又往哪兒跑?”謝成見他如此沒規矩忍不住呵斥他。

    “自然是處理那些亂嚼舌根的下人。”謝之驍說罷冷淡瞥了一眼那面露心虛的周婆子,“免得某些不三不四的人聽到什么胡話就往外頭亂傳。”

    自己理虧心虛,所以被罵什么“不三不四”周婆子也只能忍著,笑的比哭還難看。

    而謝之驍說完便拽著小女郎往門外走,尤今今沒法子只能匆匆朝蕭夫人和謝父簡單福了福身。

    謝成見狀簡直氣急,朝著蕭夫人道:“你瞧瞧,你瞧瞧!他眼里還有我這個老子嗎?”

    蕭夫人只能勸他,“行了行了,你也別氣了,二郎這倔脾氣還不是隨了你。”

    蕭夫人這話一說,謝父哪里承認,豎著眉毛就斥他:“哪是隨了我,我看他就是個逆子!等過完年看我不抽他一頓!”

    謝之祈無奈和虞氏對視了一眼,便各自開口勸。

    而尤今今則是被謝之驍一路拉著手帶出了院子。

    走到院外謝之驍還笑她,“你膽子怎么那么小,我拽著你走你也不敢走。”說罷眉梢一抬,眼底透著幾分囂張,“放心,老頭子他們只會罵我,怪不到你頭上的。”

    尤今今頗覺無奈,入府兩次團圓飯兩次都吃得不太愉快,也不知蕭夫人會怎么想。

    更何況這次還是因為她,尤今今真的有些害怕蕭夫人她們會覺得她是害謝家父子不和,家宅不寧的罪魁禍首。

    而尤今今會這般想其實還要歸咎于她的幼年過往。

    父親好賭,母親又柔弱可欺。

    賭輸了的父親常常在外頭灌得酩酊大醉,回來就拿娘親出氣。她當時年幼,只能沖上去抱著父親得大腿讓他不要打自己的娘親,卻被他狠狠一腳踹到了旁邊。

    “都怪你這個賠錢貨!”他指著尤今今,大聲罵著,“若不是你娘生不出兒子,生出了你這么一個賠錢貨,老子會天天這么賭錢嗎!老子會把家底都給輸光嗎!”

    才四歲的尤今今不知道什么叫做“賠錢貨”,她只是覺得她胸口被父親踹得很疼很疼,她的娘親也肯定和她一樣,被父親打得很疼很疼。

    而自那以后,父親便“賠錢貨”“賠錢貨”的叫她,奶奶也說家宅不寧也都是因為她是個“賠錢貨”。

    若是母親生了一個兒子,父親便不會好賭嗜酒,一定會在家安安分分過日子。

    直到七歲那年母親病逝,父親將她賣給了人販子,換了二兩銀子。

    他人生第一次對她咧嘴笑了,不再罵她是賠錢貨,而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說她還挺值錢。

    待尤今今到了胭脂樓后,楊媽媽也從不叫她賠錢貨,而是叫她“搖錢樹”。

    “搖錢樹”去了青州梁府,又成了潘蘭兒的眼中釘肉中刺。梁氏一族在梁珩也的手上逐漸沒落,潘蘭兒也怪到她的頭上,說她是紅顏禍水,說她魅惑主君,讓梁氏落敗。

    從“賠錢貨”到“搖錢樹”再到“紅顏禍水”,她的人生似乎總被人歸咎為一個禍害,

    所以尤今今今日才會害怕,她害怕成為眾矢之的,她害怕再次成為別人口中的禍害。

    謝家是她如今唯一安穩的立身之所,她再也不想被人嫌棄了。

    尤今今想著想著便不自覺的紅了眼眶,腳步也越來越慢。

    覺察到了不對勁的謝之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見小女郎低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頓時有些疑惑。

    “喂,你怎么了?”

    尤今今低著的頭搖了搖,語調有些輕,“郎君要去哪兒?”

    見她不抬頭,謝之驍總覺得奇怪,他伸手,捏著少女的下巴強硬將她的小臉抬了起來,果見她眼圈紅紅,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謝之驍霎時一怔,語氣有些急。

    “你、你怎么哭了?”

    “我把你拽出來你生氣了?”

    以為又是自己惹哭了她,謝之驍不免有些慌,立刻拽著尤今今的手往回走,“你別哭了,我送你回去還不成嗎?”

    可他還未走幾步便被身后小女郎拽住了袖子,他回頭,看見她的水潤杏眼里一汪澄澈。

    “沒有,我沒有生氣……”尤今今溫聲,有些倉促地去擦眼淚。

    “那你哭什么?”謝之驍不解。

    尤今今聞言語氣微頓,輕聲解釋:“我只是害怕夫人和主君會生氣。”會認為她是個禍害,是害得他們家家宅不安的罪魁禍首。

    當然后半句尤今今沒有說,她也不敢說。

    而那方才還有些慌張的郎君在聽到小女郎的這番話后,那雙漆黑眸子微定,有些愣住了,繼而輕笑了一聲。

    “就為這個就嚇哭了?”謝之驍抬手,指腹輕輕揩去了她眼角的淚,“不是和你說了,我爹娘他們只會罵我,不會怪你的,生氣也是生我的氣,不會牽連你這個膽小鬼的。”

    說完見她依舊一副猶猶怯怯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呢,你怕什么啊。”謝之驍挑眉看著他,“難不成你覺得我還能讓你替我去扛揍不成,就你這小身板,我爹一板子都能給你薅地里了。”

    聽他這話,尤今今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心情終于好受了些。

    見她笑了,謝之驍那顆心才安了下來。

    “剛剛吃飽了嗎?”他突然轉頭問她。

    尤今今一頓,搖了搖頭。方才飯桌上周婆子找了一通又一通的事,心煩都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情去吃東西。

    “帶你去個好地方。”謝之驍說著便又拽住了她的手往前奔。

    寒風卷著謝之驍的發尾拂過了她的臉頰,t尤今今的心口咚咚,看著他挺拔如同小白楊的背影,覺得日子這樣繼續過下去,似乎也不錯。

    謝之驍騎馬載著她,一路風馳電掣,寒風凜冽,尤今今埋在他懷里,最后穿過熱鬧街市終于在一處酒樓停下。

    謝之驍抱她下馬落地,尤今今慢慢理好衣裳抬頭去看。

    望著眼前熟悉的酒肆,她霎時心中一慌。

    這不是謝之驍之前帶她來過的賭場嗎?當時還拿她作賭注,可把她嚇壞了。可今日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又將她給帶到這兒了,她可不想再經歷一番那種事情。

    似是看出了尤今今的慌張,謝之驍知道她回憶起了什么,不自然地干咳了一聲。

    “這次不會賭了。”

    尤今今這才安心,她看向他,眸子清凌凌的,嗓音溫軟:“郎君經常來這里賭嗎?”

    謝之驍看著她,語氣有些含糊:“也不是經常吧,偶爾會來看一看。”

    尤今今蹙眉,她不喜歡那些嗜賭如命的賭徒,總會讓她想起她的那個不能稱之為父親的生父。

    “賭錢不好。”尤今今看著他,神色頗為認真。

    謝之驍微怔,雖然不知道小女郎為何突然這般肅然的模樣,于是扯唇笑了笑,兩顆尖尖的犬牙微露,帶著幾分少年氣。

    “我們來吃飯,真的不賭錢。”

    小女郎這才露出了幾分滿意,謝之驍看著她那副嬌俏模樣,莫名地有種想親她的沖動。

    今日除夕酒肆許多仆役已經告假,樓中也沒幾個客人,剩下的那個管事則是住在酒肆附近的街市,所以吃了年夜飯后還會在酒肆多看一會兒,看著自家二爺來了,驚訝上前去迎。

    “今兒可是除夕啊,二爺怎么有空過來了?”那管事殷勤笑著,待看見謝之驍身旁的尤今今后更是呆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這女郎不是二爺上次的要做的賭注嗎?

    難不成二爺今日又要賭了?

    那管事心中頓時風起云涌,剛想著這賭局要怎么開的時候,他家二爺說話了,他豎耳去聽,竟只是吩咐他讓他多備幾個菜。

    說著便牽著那小女郎一路上了四樓,親親蜜蜜的樣子,完全不似之前的劍拔弩張。

    害,真是奇了怪了。

    他家二爺竟然還有這般溫柔小意的時候呢。

    這酒肆不愧是冀州最大的酒肆,除了賭場大,樓閣高,酒樓四樓也是一個絕佳的觀景位置。

    尤今今進了廂房只覺暖意融融。

    今年是大年三十,所以到處都點了燈,屋內屋外都燈火通明。

    此時天色已黑,鵝毛似的雪花順著北風往屋內卷,街市的人大多都要收攤回去過年了,還有些已經吃了年夜飯的小孩四處放著孔明燈玩。

    尤今今走到窗邊,看著那些升入空中的暖黃色孔明燈,如同點點星光一般,在濃漆夜色里熠熠生輝。

    “冀州這里都是除夕放孔明燈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孔明燈呢。”

    謝之驍隨意看了一眼窗外,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了她的臉上:“你喜歡?待會帶你去放。”

    “真的嗎?”尤今今聞言頓時有些雀躍,看向他的眼神晶晶發亮,“那我還要去祈愿!”

    她聽說過只要在孔明燈上掛上寫下自己的愿望的字條,再去放飛,孔明燈若是飛到高處永遠不落,那愿望就一定會實現。

    雖說不存在什么永遠不落的孔明燈,但這畢竟是美好的祈愿,總能讓人有些寄托。

    尤今今彎眸笑著,看著那些一個個冉冉升起的孔明燈,心中的愁緒終于暫擱了一旁。

    謝之驍看著窗邊神色恬靜溫柔的女郎,胸口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似要從胸膛中穿裂。

    從她哭的時候,到她笑的時候。

    這猛烈的心跳似乎從未舒緩過。

    那種想要親她的沖動又開始在心中升騰,而這一次謝之驍也真的這么做了。

    “尤今今。”

    正看著窗外的小女郎聽他突然喚她名字,下意識地便轉過頭去,而下一瞬一記清冽的氣息便覆了上來。

    冷冽的,帶著點點積雪的松木香瞬時糾纏著她。

    “唔……”她的氣息被奪走,想要逃離卻被握住了手臂。

    尤今今顫著眼睫,有些意外謝之驍會突然地吻住她,此時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她,沉浸似乎有些難捱,她臉頰一燙,立刻飛快閉上了眼,只能被迫仰著頭受著他。

    謝之驍向她的方向低著頭,側頭吻了好幾下,才握著她的肩膀抽離開來。

    兩人都輕輕喘了幾口氣。

    尤今今目光水潤,唇瓣嫣紅,有些懵懵然,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又被他突然低頭吻住。

    不同于剛剛,這是一個要將她吞噬殆盡的吻,溫柔又暴烈。

    尤今今忍不住抬手推著謝之驍的肩膀,被他一把握住細腰攬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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