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華年掀起褲腳跑到田里,聽到動靜,渾身臟兮兮的女子回頭一看,問:“你是誰啊?”
女子容貌姣好,身材卻消瘦,眼睛大大的,說起話來一雙大眼睛轉啊轉,讓人忍不住盯著她的眼睛。
“我來幫大嬸耕地的,姓洛。”
那女子一聽,哈哈笑了一聲,問道:“你也是盤纏用盡,用勞力來抵住宿費啊?”
洛華年走到女子身邊,心思轉了轉,忙不迭地應下來:“是啊是啊,現在我該怎么做啊,我不會。”
“來,我教你,這個秧……”
女子手把手地教了洛華年一遍,洛華年很快就學會了,兩人一邊插秧,一邊聊了起來。
女子名喚傅弦,是來參加武林比斗的,可惜初入江湖遭了騙子,被騙走了盤纏。她便一邊打工一邊來到龍吟古城,奈何龍吟古城客棧的費用昂貴,她便來到了青龍村,用勞力抵住宿費了。
“你也是來參加武林比斗的?”
傅弦心思單純,洛華年不過問了問,她便把自己淪落至此的前因后果全都交代了。
“不是,我只是來見識見識,到時候你上了臺,我一定為你吶喊助威。”
“哈哈,那我得好好打了。”
二人說說笑笑,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也沒影響手邊的工作,晌午之前就把秧苗插完了。
洛華年到和河邊把手腳洗干凈后就回去尋玉沉夢,發現她早已不在那個大嬸家門前。
人呢?
洛華年拉住剛從家里出來準備喂雞的大嬸:“大娘,我那個朋友呢?”
大嬸指了指遠處,道:“大概是去找村北李阿婆了。”
“好,多謝。”
洛華年道謝之后便跑到村北去,大嬸叫都叫不住,本來還想夸她細胳膊細腿的也能干這么多活。
洛華年一路往村北跑去,果然在一個簡陋的茅屋外見到了與一個阿婆并肩而坐的玉沉夢。也不知道李阿婆說了什么,玉沉夢只是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什么便站起來,正好與趕來的洛華年四目交望。
玉沉夢走到洛華年面前,說道:“回去吧。”
玉沉夢語氣沉沉的,興致似乎不高。
“問到了么?”
洛華年與玉沉夢并肩而行,那人沉默了好幾息才說道:“有點蛛絲馬跡,不過一切都還未明了,回去再說。”
“好。”
二人回到龍吟古城,洛華年先去吃了頓飽的,干了一早上農活手腳都有點酸了。現時客棧大廳里沒什么人,大家都去比武場觀賽了,玉沉夢也吃得較為自在。
吃完后,二人回了房間,玉沉夢這才把剛才打聽到的事說了出來。
“李阿婆說十六年前青龍村的確發生過一件大事,附近也不知哪里有武林人搏斗,很多受傷的武林人士都躲進了青龍村里,有些為了隱藏行蹤,離開前還把收留他們的村民滅了口。”
“李阿婆說,當時有個女人抱著五,六歲的孩子來到村里,她記得清楚是因為她還給過那個女人一碗熱粥。可是后來,一群黑衣人來搜村,女人不見了,孩子也不見了。”
洛華年聽到這里,身子忍不住向前傾去:“你猜測那個孩子便是你?”
“嗯。”
“你不記得五六歲之前的事了?”
“不記得,聽說那時候我生了場病,醒來只記得自己在流仙派里了。”
洛華年點了點頭,疑惑道:“奇怪,百曉樓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時候發生過搏斗,這般慘烈,不可能漏掉才對。”
洛華年開始鄙視那個雞腿書生了,下次要是還遇見他,那么洛華年一定要好好調侃他一番。
“我亦不明白,可李阿婆說那個女人左手上有鏤身,是花的鏤身,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花,而且也早忘了長什么樣子了,畫不出來。”
“可惜了。”
洛華年緊蹙著眉頭,好不容易有了線索,這一切又在迷霧之中,的確讓人心情有些不爽。
“不過,身上有鏤身的女子應該不多吧?”
洛華年想了想,這世人皆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易毀損。不過有些因為傷疤又或許其他原因,會在身上鏤身,不過也不多,尤其是女子。
“嗯,可以再探訪探訪,我想我們得回一趟枉死城。”
畢竟那里也是有個人的手上有鏤身。
“我也是這么覺得。”
玉沉夢把事情說完后,又看了看窗外,即便這里看不到比武場的盛況,可傳遍大街小巷的叫喊聲沒有間斷過。
“走吧,去看看這武林比斗。”
“你不怕遇上流仙派之人?”
“遇上了,逃便是。”
洛華年爽朗地笑了兩聲:“好,我帶你逃。”
二人離開客棧后,便往比武場走去,越是靠近比武場,人便越多,到最后便已是人擠人的狀態。
洛華年雖然愛熱鬧,但是她可不愿意被那些汗淋淋的大漢觸碰到身體。她與玉沉夢有默契地沒有往里走,洛華年去附近的店鋪里買了一把油紙傘,便跟玉沉夢運起輕功飛到屋頂之上,登高望遠。
輕功不錯的人都在屋頂上占了個位置,洛華年和玉沉夢也尋了個好位置坐下,然后洛華年打開油紙傘,遮在她們的頭頂之上。
“怎么不買兩把?”
太陽熱辣,二人得挨得近,傘影才能把二人遮住。
“因為想跟你同撐一傘。”
洛華年又挨近一些,肩膀緊靠著玉沉夢的肩膀,染了一身的冷香:“如此機會,豈能錯過?”
玉沉夢只是低笑,搖了搖頭道:“也不嫌熱。”
“不嫌。”
比武場上打得熱火朝天,三個擂臺上的參賽者拼了命地在打,臺下的人拼了命地在喊,比那英雄會熱鬧了許多。
“這武林比斗有何獎勵,為何一個個都像不要命似的?”
“每年魁首都有白銀百兩,還能得量身打造的兵器,江湖人自然會為此拼命。”
玉沉夢頓了頓,續道:“不過這比武大多都是一些小門小派和一些游俠的賽場,一些大門派來,也不過是帶一些小弟子來歷練一番。”
“誒,你看。”
洛華年指著不遠處穿著奇裝怪服的兩人,她道:“那不是朱不平么,他身邊那個……是笑公子?”
“嗯,是他們。”
沒想到枉死城的人也來了。
“嘿,這就有好戲看了。”
正派之人與枉死城的人在這混亂之地相遇,這不還打個你死我活?
玉沉夢倒是沒有像洛華年那般興奮,她只輕輕皺眉注意著朱不平和笑公子的動向。大概是他們的打扮過于吸睛,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并紛紛給他們讓了路,就怕沖撞了他們。
笑公子走入人群中,笑著用折扇扇風,卻微微抬眼看向屋頂處,正好與玉沉夢和洛華年的眼神對個正著。
笑公子朝著她們微微拱手,而后才與朱不平朝著擂臺方向走去。
“他知道我們。”
洛華年說道。
“不出奇,枉死城是他的地盤,即便沒有打過照面,我們當時的一舉一動估計都在他的視線里。”
玉沉夢說完后,目光一轉,便見流仙派與四象門的人已經把手放在自己的武器上,殺意涌動。
洛華年也留意到了腳底下那些人的動向,不禁有些興奮,就看看他們什么時候會動手。
“小七仙子,這廂有禮了。”
笑公子走到流仙派之前,朝著小七彎腰拱手,小七卻冷嗤道:“笑公子好大的禮,莫不是要先禮后兵?”
笑公子只是笑笑,又看向楚沖,道:“二位有如此興致來看比武,莫非二位看得,我們便看不得?”
笑公子左右看了看:“這里是你們流仙派與四象門的地界?”
朱不平上前一步,冷笑道:“老子就愛待在這里,你們還要開打不成?”
“你們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七抽出長劍,劍尖直指笑公子的咽喉,笑公子卻不躲不閃,依舊在笑:“我是帶我的小丫頭來參加比武,小七仙子還不讓么?”
說完,笑公子叫了一聲‘阿舞’,一個嬌小玲瓏的丫頭便從人群中鉆了出來,不耐煩道:“干嘛?”
“是那個苗族小姑娘。”
洛華年剛才還真的沒看見她,阿舞個頭小,鉆入人群中還真的找不著影。
楚沖此時走了上來,并道:“小七姑娘,莫要沖動,武林比斗并沒有限制參賽的人來自何門何派,若是在此惹事,壞了城主的規矩便是大大不好。”
武林比斗是歷代龍吟古城城主都會辦的盛事,英雄不問出處,武林比斗也從來不設限。
“你看楚公子說得就不錯,你傷了我不打緊,若是傷了小丫頭,我們枉死城絕不放過你。”
笑公子呵呵笑著,小七見他目露殺意,最終收回了長劍:“走。”
流仙派的人離開,四象門的人也不再逗留,離開了人群,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散開來,也沒好戲看了。
“誒笑叔叔,他們很厲害么?”
“后起之秀罷,尤其是那個小七仙子,可惜沉不住氣。”
“我倒是覺得這樣好,人人都少年老成,這江湖就沒有朝氣啦!”
阿舞說完后,笑公子伸手欲摸摸她的頭,卻被阿舞嫌棄地躲開了:“哎呀,別碰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嗎?”
“是是是,是小生的錯,小生在此給舞姑娘賠不是。”
“這還差不多。”
屋頂上的洛華年見流仙派和四象門的弟子離開后,不禁有些失望,她道:“沒好戲看啦!”
玉沉夢沉默不語,這好戲她是不想看的。
“不過你那小師妹當真是暴脾氣,一點就燃,有趣有趣。”
“七師妹嫉惡如仇,只因她的家人都被山賊殺了,所以她習武后便立志要鋤奸懲惡。”
“是個好志向。”
洛華年點了點頭,然后又問:“那你呢,習武后你有立過什么志么?”
“有的。”
“什么?”
“……希望師尊能再正視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