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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送我回家么?

    筆錄做完, 靳越便把遲逢送回了家。

    附帶一袋子藥膏和一包創(chuàng)可貼。

    遲逢都沒注意他是什么時候收拾好了又拿到車上的。

    遲逢到了家,仔細(xì)消毒,換上新的創(chuàng)可貼, 隨后垂眼瞧著手上的小光頭創(chuàng)可貼, 發(fā)愣。

    沒過一會兒, 門被敲響, 她奇怪地打開門。

    外賣小哥笑著遞進來一袋子挺重的東西, 順便求好評。

    遲逢應(yīng)下,垂眼打開袋子, 里頭是一大袋暖寶寶。

    遲逢一楞, 想到剛剛,她好像跟靳越說了句“肚子不舒服”,他是以為她來那個了嗎……

    下午, 周林溪給遲逢打電話,說有事要跟她說。

    遲逢有點不想見賀長風(fēng),于是側(cè)面問她:“你要叫李群嗎?”

    周林溪搖頭:“不叫。”

    遲逢放下心來, 她心里也亂亂的,挺想跟人聊聊天。

    兩人約在一家新開的酒肆。

    里頭能喝酒能喝茶, 環(huán)境不錯,又安靜方便聊天, 周林溪見過不少人過來打卡。

    遲逢一來就看見周林溪坐在一旁愁眉苦臉, 像是有煩心事。

    遲逢坐下, 忙問她:“怎么了?”

    “別提了……我清白不保了。”周林溪撐著下巴,瞧著她手掌外沿的創(chuàng)可貼,又看了她手上蹭到的傷口, 問她,“你這是怎么了?”

    遲逢跟她說:“昨天騎車跟別人碰上。”

    周林溪立刻緊張起來:“沒事兒吧你?”

    遲逢搖頭:“不礙事, 你倒是說說,你怎么清白不保了?”

    周林溪嘆氣:“前幾天喝多了,跟人睡了……”

    周林溪說得小聲,卻是把遲逢結(jié)結(jié)實實嚇到了。

    雖說周林溪是在國外念的書,但當(dāng)時只顧研究怎么做飯把自己喂飽了,什么一夜情、找炮友這些事跟她就沒什么關(guān)系,甚至她正經(jīng)戀愛都沒談過幾次。

    遲逢極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問她:“誰、誰啊?”

    周林溪答:“我哪知道。”

    遲逢挑關(guān)鍵的問:“那你做措施了吧?”

    周林溪:“做了的。”

    遲逢瞅她一眼,“那你也沒太醉啊……”

    周林溪笑了下:“我又不是被撿尸了,就是……挺那個,挺帥的,那人。”

    遲逢問他:“長什么樣?”

    “長相吧,不知道怎么說,普通帥哥吧,說實話我一開始不太喜歡他,話有點多……但是喝多了看他那張臉還不錯,并且個高腿長的。后面脫了衣服發(fā)現(xiàn),身材還真挺不錯,主要是那個……那個挺牛的,很久……”

    遲逢看了她幾眼,“那你愁什么?”

    “就是,就是這么久沒談戀愛了吧,挺難碰上那么合拍的,知道吧。”周林溪給遲逢遞了個眼神。

    遲逢懂了:“睡上癮了?”

    周林溪驚訝于遲逢的直白,她本來以為遲逢會害羞,見她那么坦蕩,她就也沒什么好害臊的了,于是喝了口檸檬汁,點了點頭:“爽翻天。”

    遲逢差點噎到,頓了頓才接著問:“那你們就沒留點聯(lián)系方式什么的?”

    周林溪搖頭:“我一起來就跑了,他那天喝得也不少,估計能記得住我都夠嗆。”

    遲逢不好說什么,在外面玩的有不少渣男,遲逢不確定周林溪碰上的這人到底是不是好人,于是只能說:“你之前去的哪個酒吧遇上他的,后面就常去,要是有緣分,多少能再碰上,只不過在外面玩的男生,不一定是不是渣男,你保護好自己。”

    周林溪點頭:“主要炒菜和諧真的……挺重要。”

    說著這里,周林溪突然話頭一轉(zhuǎn):“對了,你和你那個前男友,有沒有過。”

    遲逢一愣,移開視線:“沒,沒……”

    說是沒,但其實也只是沒做到最后一步。

    周林溪給遲逢遞了個眼神:“強烈建議,試試。”

    遲逢胡亂喝了兩口飲料,“知道。”

    “說真的,你覺得賀長風(fēng)怎么樣?我看他身體不錯的樣子。”

    遲逢搖頭:“別提了。”

    她把昨天的事跟周林溪細(xì)細(xì)說了一道。

    周林溪聽得挺生氣,遲逢笑了笑說:“我又不喜歡他,無所謂,成年人了,這樣挺正常的,我要是他,我也這樣。”

    周林溪忙說:“那咱們以后出去玩不約他了,不講義氣又不夠意思,虧得他事后電話跟你道過歉,要不然我多少得罵他一頓才行。”

    遲逢看她這義憤填膺的樣子,樂得不行。

    兩人聊了半天,把學(xué)校里老師的八卦基本都聊過一遍才算完。

    正想走,遲逢手機一震,收到條消息。

    靳越發(fā)來的。

    【挺巧。】

    遲逢一驚,四處瞧著。

    果真,隔著四五桌的卡座那兒,靳越站著,正瞧著她。

    方柏林也正好伸脖子看過來,嘴上動著,似乎正跟靳越說著什么。

    周林溪見遲逢仰脖看向那邊,問她:“你看什么啊?”

    “碰上我高中同學(xué)了。”

    周林溪抬眼看去,看清后,倏然愣住了。

    “不是,這叫什么事啊……”

    遲逢眼瞅著方柏林似乎愣了下神,隨后臉上出現(xiàn)不自然的神色。

    心里出現(xiàn)些許猜測,她也便問出口了:“什么?”

    周林溪往旁邊躲,跟她說:“我剛說的就是你高中同學(xué)旁邊那個。”

    遲逢:“啊?”

    她把實情告訴周林溪:“你知道嗎,他是二老板。”

    周林溪一下便慌了神。

    遲逢怕她待不住,忙問她:“怎么辦,咱跑嗎?”

    周林溪:“幫幫我。”

    遲逢:“啊?”

    “幫我當(dāng)上你二老板娘。”

    遲逢:“……”

    周林溪坐在座位上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shè),甚至掏出小鏡子補了個口紅,這才跟在遲逢屁股后面過去。

    到了那邊,兩人才發(fā)現(xiàn),除了靳越和方柏林,還有幾個很有老板模樣的人,看著他們挺像是去談?wù)?jīng)事的。

    但這場合又不像飯局那么正是。

    莫非是下半場?

    這下不光是遲逢,連周林溪也發(fā)現(xiàn)這情況不適合多待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準(zhǔn)備打個招呼就走。

    靳越瞧見遲逢過來,往里挪了挪,位置差不多夠他們兩個人坐。

    幾人看見靳越的動作,都頗有眼力見地招呼:“認(rèn)識啊,兩位美女,坐、坐。”

    周林溪不認(rèn)識遲逢,擺明了,遲逢得坐靳越旁邊。

    于是兩人坐下,遲逢幾乎緊貼著靳越。

    靳越轉(zhuǎn)頭看向以往最擅長活躍氣氛的方柏林,遞過去個“啞巴了?”的眼神。

    方柏林手上捏著個杯子,沒動彈也沒說話。

    一個戴眼鏡的大哥眼尖,看見遲逢手上似乎也貼了個粉色創(chuàng)可貼,于是笑著開口:“現(xiàn)在是比較流行這種創(chuàng)可貼嗎?”

    遲逢聽見“創(chuàng)可貼”,迷茫地向說話的眼鏡哥看去。

    視線對上的那一秒,那位眼鏡哥解釋:“靳總跟這位小美女,貼了一樣的創(chuàng)可貼。”

    這下,幾乎一整桌的人的視線全都在遲逢和靳越之間逡巡。

    遲逢也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靳越的小臂上,同樣貼了個創(chuàng)可貼……

    周林溪瞪大了眼。

    先不說她根本沒見過男人貼這種創(chuàng)可貼,即便他真喜歡粉色,但怎么就跟遲逢買了一模一樣的創(chuàng)可貼。

    很難讓人不多想。

    靳越順口接了句:“那天蹭破個口子,我侄女給我貼的。”

    這事自然而然被揭過了,一群人玩起了小姐牌。

    靳越轉(zhuǎn)頭問遲逢:“你朋友酒量好嗎?”

    遲逢搖頭,客觀評價:“一般。”

    方柏林聞言總算說話了:“過來這邊,輸了算我的。”

    遲逢聽完,立刻笑著轉(zhuǎn)頭看了周林溪一眼。

    周林溪耳根發(fā)燙,不發(fā)一言往里挪,坐到了方柏林旁邊。

    對面幾個大哥運氣好得不像話。

    一開始的幾杯酒基本都進了方柏林肚子里。

    新一輪游戲開始,方柏林挨個發(fā)牌,發(fā)給了遲逢一張方片三。

    幾人玩起了逛三園的游戲。

    遲逢素來是游戲黑洞,玩到最后經(jīng)常想不起來到底還有什么,輸?shù)煤軕K。

    靳越看她緊張的樣,壓著嗓說:“隨便玩。”

    遲逢回:“醉了怎么辦?”

    靳越一笑,看她眼睛:“帶你回家。”

    遲逢心頭一跳,穩(wěn)住心神開始玩游戲。

    她起的頭,于是挑了自己比較擅長的“動物園”。

    “……猴子、蟒蛇、熊貓、鴕鳥、羊駝……”

    節(jié)奏越來越快,遲逢腦子里想到“獅子”,沒成想,被她旁邊的靳越搶先說了,輪到她張嘴時,她腦子靈光一現(xiàn):“卡、卡皮……吧啦。”

    這話一出,幾個人立刻笑了起來。

    “卡皮吧啦?喝吧你!人家叫水豚!!”

    靳越聞言,懶洋洋接了句:“她說的沒錯,說的是英文。”

    “英文是capybara,可不是卡皮吧啦,別廢話。”

    另一個人笑著看了靳越一眼:“這就護上了,要不然我說你們?yōu)槭裁促N一樣的創(chuàng)可貼呢。”

    靳越?jīng)]再說話,拿起酒杯,伸手過去和還欠著一杯酒的方柏林干杯。

    難兄難弟了。

    這一晚,靳越喝了很多,遲逢不知道他的量在哪,裝了好幾升酒的大桶很快見底,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倒是她,基本就是沾沾嘴唇的程度。

    周林溪偷偷給她發(fā)消息:【你這高中同學(xué),不會是喜歡你吧?】

    遲逢捏住一整手心的汗,垂著眼打字:【不知道,之前沒告訴你,他其實……是我前男友。】

    周林溪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桌上幾人見她似乎嚇到,忙問:“怎么回事啊小周,偷偷看恐怖片了?”

    周林溪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還挺大,忙說:“沒、沒……驚嘆于黃金價格上漲趨勢,我本來想買個金手鐲的,這下更買不起了。”

    有人打哈哈:“小方老板,聽見沒?”

    方柏林伸手過去跟打趣的那人捧杯:“喝酒都堵不住你這張嘴!”

    遲逢轉(zhuǎn)頭和周林溪對視了一眼,心里亂七八糟的。

    這段時間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他對她的照顧,她的全都看在眼里。

    她分不清到底是基于舊人情分對她順手的照顧,還是說——

    他也像她一樣,根本沒放下過?

    過了會兒,周林溪說要上廁所,把遲逢一起拖了出去。

    一到洗手間,周林溪就迫不及待問了起來:“好啊你,之前都不跟我說他就是你前男友,你要說了,我還哪敢跟你介紹賀長風(fēng)那種貨色?”

    聽見“賀長風(fēng)”名字,遲逢忙說,“賀長風(fēng)也沒什么不好的,是我這種條件,確實會拖累了人家。”

    “反正我剛是看出來了,你這前男友對你可不一般……只不過,這種有錢人一般都挺花的,之前我有幾個同學(xué),一輛豪車上都能中午坐一個,晚上又坐另一個……”

    周林溪說這話,顯然是想起來校慶那天,靳越帶去的那個女生了。

    遲逢見她似乎不好說得太直白,于是主動提起:“你是想說,那天他才帶去校慶的一個女生,今天又……”

    周林溪點頭:“對啊,那天我看著他倆關(guān)系不一般。”

    遲逢解釋:“他說那個女生是他表妹。”

    “那等什么,上啊!又沒曖昧對象,又帥又有錢,還會幫你擋酒!”

    遲逢垂著眼,猶豫了會兒才又說:“可我不能那么自私。”

    “他現(xiàn)在,什么都有了……要什么樣的女生都能找到,我也不能說,我日子過得不好,就去纏著他,拖累他。”

    周林溪恨鐵不成鋼:“你如果只管自己的想法,那才是真的自私。最起碼你得問問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遲逢抬眼看她,突然笑了笑:“那你和方柏林呢?”

    周林溪倒是沒擔(dān)憂什么:“我可不像你,擔(dān)憂來擔(dān)憂去的,走一步算一步,能睡幾覺抓緊睡幾覺。”

    兩人聊完回去時,遲逢瞧著,靳越的眼神似乎已經(jīng)不太清明了。

    他看了遲逢很久很久,似乎在看她是不是真的她。

    等她走到近前,他突然攥住她手臂,很緊很緊的力道。

    幾個人勾肩搭背走出去。

    遲逢和靳越在最后。

    遲逢見他這樣,輕聲問他:“怎么了?”

    “醉了。”他仍是盯著她,半晌,手滑下去,指間勾過她手掌心,隨后,他捏著她兩個手指的指尖。

    拉起來,漫不經(jīng)心把玩著。

    “送我回家么?”他問。

    第43章  你還要我嗎?

    一秒, 還是兩秒?

    要不是手心來自于他的手掌的、溫?zé)岬挠|感仍舊停留,她甚至以為剛剛其實只是她的幻覺。

    她緩了會兒才去問他:“能走嗎?”

    靳越點頭,話說得仍是口齒清晰:“能走, 你會開車了沒?”

    遲逢搖頭。

    靳越又問:“還是很討厭開車?”

    “對。”

    遲逢看著他對答如流的模樣, 心想, 他好像也不是很醉。

    可他身上濃重的酒精氣味以及身上莫名散發(fā)的、偏柔軟的那一部分平日里隱藏得很好的氣息又格外明顯。

    遲逢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

    靳越任由遲逢擺布, 上了車。

    他腦袋靠著后座, 閉了閉眼。

    遲逢看清了他額邊細(xì)細(xì)一層薄薄的汗珠。

    “你很難受嗎?”她問。

    靳越還沒應(yīng)聲,前頭師傅便警惕地偏頭瞧了一眼:“吐車上三百啊。”

    靳越聽完, 氣笑了:“不都是兩百?你倒好, 還三百。”

    司機大叔哈哈笑了起來:“現(xiàn)在洗車漲價了你不知道?只不過你不用緊張,我看你這也不像要吐的樣子啊。”

    靳越:“我吐個屁,這輩子沒吐過。”

    遲逢:“……”

    像個杠精刺頭, 這是真醉了。

    司機師傅笑著跟遲逢說:“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這句話倒像莫名安撫了靳越的情緒,他開始變得乖了起來。

    遲逢料想他今晚記憶總會不全,于是轉(zhuǎn)頭肆無忌憚打量他。

    窗戶大開著。

    七八月份的天氣, 溫吞的,帶著點溫度, 略微微熱的風(fēng),從窗外快速涌進來, 順便捎帶進來幾分涼意。

    風(fēng)卷著他的頭發(fā), 吹亂, 又撫順。

    似乎連他身上的那點桀驁因子都給順毛了。

    遲逢想:他頭發(fā)還是和以前一樣,發(fā)量很多,發(fā)色很黑。

    又走出一截, 司機師傅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靳越的醉勁兒,于是沒管醉鬼, 反而與遲逢拉起了家常。

    “小姑娘,你男朋友富二代吧,住青園。”

    遲逢忙解釋:“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高中同學(xué)。”

    “高中同學(xué)?”靳越聞言,適時插話,“不止吧,我不是還是你的前男友么。”

    司機師傅一臉吃到了瓜的表情,“喲”了聲,“我看你們和好得了。”

    靳越輕輕掃了遲逢一眼,慢吞吞道:“想得美。”

    他臭著臉,似乎在為她將自己稱作“高中同學(xué)”而不滿。

    司機師傅:“哈哈哈哈哈!不想和好,讓人送你回家干嘛?”

    靳越:“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司機師傅,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遲逢:“……”

    她生怕最后兩人真的會吵起來,于是忙說:“不好意思師傅,他是真醉了。”

    司機倒是個通情達理的:“沒事兒,我知道。”

    靳越偏頭看了遲逢一眼,最后忍著沒說出那句“我沒醉。”

    過了會兒,他偏頭瞧著遲逢,問:“真覺得我醉了啊?”

    遲逢沒應(yīng)聲,他也無所謂。

    只是垂下眼,一下便撕開了自己手臂上的創(chuàng)可貼。

    遲逢看過去。

    挺新的一個傷口。

    遲逢問他:“怎么弄到的?”

    “蹭了下……”他伸手過來,給她看。

    “還挺疼。”他補充。

    遲逢瞧他表情,試圖去辨別這句話的真假。

    可從以前就是。

    他慣來不怎么會撒謊。

    “你騙人。”遲逢挺篤定地說。

    靳越莫名笑了下:“你倒能看出來我是在騙你。”

    那片創(chuàng)可貼僅貼著半邊,靳越?jīng)]去管,而是接著說,“但我不能……你想騙我太容易了。你想讓我相信的,我都信了。”

    這句“你想讓我相信的,我都信了”他說得很輕,讓遲逢心頭莫名一緊。

    她不知道靳越在想什么,但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她騙他的樁樁件件似乎還是昨天。

    她離開他時,那些傷人的謊言,他又信了幾分?

    車子安靜行駛到青園門口。

    未登記的車沒辦法進去,因此,進去的一段路,兩人慢吞吞并行。

    走到樓口時,靳越伸手,將手上還貼著一邊的創(chuàng)可貼撕開,扔進垃圾桶里。

    又去攥遲逢的手腕,撕開她的:“可以換了。”

    遲逢“哦”了聲。

    眼瞧著靳越右手順勢把創(chuàng)可貼往垃圾桶扔。

    但左手,卻像是忘了松開那樣。

    他就這么攥著她的手腕上了電梯。

    遲逢心跳聲就響在耳邊,抬眼看見電梯里的攝像頭,她嚇了一跳,輕輕掙開。

    電梯到十層,遲逢先一步下去,替他開門。

    剛推開門,準(zhǔn)備開燈。

    手腕再次被人攥住。

    下一秒,他帶著濃重酒氣的身體也跟著貼了上來。

    他身上滾燙,嗓音似乎也是——

    “遲走走,你還要我嗎?”

    遲逢整個人被他抵在玄關(guān),呼吸不暢。

    她輕輕掙了掙,“你喝醉了,松開!”

    “你還要我嗎?”他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

    遲逢攥緊了手心,眼眶被他的話燙得很熱,她幾乎未經(jīng)思考便不由自主接了他的話:“我什么時候不要你了?”

    靳越偏頭,溫?zé)岬暮粑N近她,掃在她臉頰一側(cè)。

    像羽毛輕拂,讓她心癢。

    遲逢覺得醉了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她不自覺咽了下嗓子,又舔了下唇。

    最后,他沒親她。

    “你又騙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色,遲逢只知道他退開了一步。

    說完這話,他轉(zhuǎn)身,脫鞋。

    隨后一扯衣領(lǐng),就那么脫了上衣。

    遲逢早適應(yīng)了黑暗,看清了他漂亮的腰線,以及,松松垮垮掛在腰間的牛仔褲。

    靳越的動作一氣呵成,一伸手,又要去解腰間的腰帶扣子。

    遲逢瞧著他像是要往房間走的樣子,應(yīng)該是要去洗澡。

    她慌不擇路,轉(zhuǎn)頭去擰門把手,慌忙跑出去,把自己關(guān)在了外頭,這才想起來還得要刷下電梯卡才能下去。

    她就這么對著靳越家門口發(fā)了會兒愣,準(zhǔn)備等他先進去洗澡了,她再進去拿電梯卡來用。

    沒成想,正發(fā)著呆,門鎖倏然響了一聲。

    門從里面被推開,里頭的光透出來。

    是他開了燈。

    下一秒,靳越走到門口,遞出來一張電梯卡:“你拿去用。”

    遲逢看清他的瞬間,差點沒把嘴唇咬破。

    他沒穿上衣,下半身是牛仔褲,腰帶已經(jīng)被他抽了。

    以往還在戀愛時,遲逢沒什么看他腹肌的機會,只有一次,跟他去他家玩,他換衣服沒避著她,遲逢掃到了一眼。

    可像現(xiàn)在這樣明晃晃在她跟前晃,還是第一次。

    肩寬腰窄,身上的肌肉比以前更結(jié)實明顯,也更有型了。

    她伸手去接電梯卡,沒敢好好看他。

    “出息。”靳越眉梢微揚,問她:“沒看過?”

    短視頻軟件里,肌肉帥哥時不時就會蹦出來,她看過的還真不少。

    只是真實的,在面前的,卻并沒有見過。

    她偏開視線,嘴硬:“只是沒看過你的。”

    下一秒,靳越冷臉把門關(guān)上了。

    遲逢后知后覺,整個人幾乎是紅溫狀態(tài),慢吞吞轉(zhuǎn)頭,慢吞吞刷電梯卡。

    滿腦子,都是他不穿衣服的樣子。

    電梯里空無一人。

    遲逢不由自主開始思維發(fā)散,去想剛剛周林溪跟她說過的話——

    炒菜和諧很重要。

    她幾乎很輕易就能想象出靳越做那個事情時的模樣。

    心跳聲變大,臉頰發(fā)燙。

    生理性喜歡在這一刻似乎具像化了。

    即便,他剛剛才在她面前冷臉?biāo)ι祥T。

    沒出息的人就這么打車回了家。

    這一晚,遲逢做了好奇怪的夢,半夜醒來,溺水了一般,身上都是汗。

    她起來洗了個澡,又開著夜燈,一點一點看之前網(wǎng)盤里存好的,靳越的照片。

    大多數(shù)都是高中時期從班群里偷的。

    打籃球的、值日時候拿著掃帚掃地的、運動會站在角落看戲當(dāng)路人的……

    不管他在照片里的哪個位置,遲逢都能一眼找見他,隨后將他拉到c位中心。

    在她這里,似乎,永遠(yuǎn)站在舞臺正中央,就是他的使命。

    ……

    暑假一天一天過去,遲逢這段時間靠著高強度的心理咨詢攢下了不少錢。

    她打算找個時間請靳越好好吃頓飯。

    還沒想好約哪天,周林溪的邀約倒是先一步到來。

    周林溪挑了家臭豆腐雞,兩人剛坐下才點完菜,她就迫不及待說了起來:“李雪倩的事兒差不多結(jié)束了,她爸媽同意私了。”

    遲逢瞧著她,問:“消息挺靈通,哪聽來的?”

    周林溪遞過來個曖昧不明的眼神,“自然是,你二老板跟我說的。”

    “戀愛了?”遲逢驚了,距離上次,也就只過了一周而已。

    周林溪無所謂道:“哪能呢,我倆都愛無能,先這樣吧。”

    遲逢“啊?”了一聲,到了嘴邊的“炮友”被她生生咽下去,她重新措辭:“是……開放式的關(guān)系?”

    周林溪搖頭:“也不算吧,總之就是暫時先這么處著,我可不接受這期間任何一方去找別人睡,他也同意了,就看性格合不合適再說戀愛的事吧。”

    遲逢點了點頭,大為震撼,又聽見周林溪說:“你知不知道,李雪倩爸媽也挺扯的,知道女兒懷孕了,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尸檢結(jié)果都在那里了,還說肯定是假的。”

    這是遲逢原本就料想到的,她點了點頭說:“他們注重名聲,肯定不能接受這種事。”

    “只不過……后來不知道他們從哪聽來的消息,再加上學(xué)校這邊也談妥了,可能也就慢慢接受了。我還聽說,她們最近好像跑去李焯然家鬧去了,那李焯然被鬧得,也不動拉你這個替罪鬼下水的心思了,反而開始造謠李雪倩。”

    遲逢擰眉:“渣男,惡心死了,人都沒了,他也不給自己積點德。”

    周林溪又笑:“只不過也是奇了怪了,那些視頻跟之前造謠你的一樣,清得都很快,我都懷疑是不是有人跟他作對了,反正高考成績出來了,他考得也是相當(dāng)不理想。”

    遲逢聽到這,總算笑了下。

    周林溪說:“就是學(xué)校這邊建新校區(qū)的事有點煩。”

    “新校區(qū)建校的事怎么了?”

    周林溪說:“還不是開除李焯然這事鬧的,他那建筑大佬爹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現(xiàn)在西臨建筑行業(yè)能攬下這活的企業(yè),要不然就獅子大開口的,要不然就根本不接。”

    遲逢聽到這,笑了下:“方柏林都跟你說到這份上了,也太不把你當(dāng)外人了。”

    周林溪喝著奶茶,接著說:“他也挺愁的,他本來不想做到這一步的,但大老板不行,非得在高考前這個節(jié)骨眼開除人家。”

    遲逢問:“大老板到底在哪?”

    周林溪:“不知道,國外吧。”

    服務(wù)員這時過來打開砂鍋蓋子:“可以吃了。”

    遲逢道了謝,話音剛落,她擱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出現(xiàn)三個字——

    蔣奕川。

    第44章  連眼神都欠奉。

    這是周林溪第二次見到這個名字。

    上次好像還是兩個月前, 蔣奕川打電話約遲逢吃飯。

    遲逢接起電話,問他怎么了。

    蔣奕川說,西臨這邊有個項目等待敲定, 這段時間他經(jīng)常會在這邊, 想找時間跟她約個飯。

    電話掛斷之后, 周林溪小聲嘀咕:“又約飯?”

    遲逢“嗯”了聲。

    畢竟她和蔣奕川一起, 不約飯也干不了別的。

    周林溪又問:“他沒女朋友?”

    遲逢搖頭:“應(yīng)該沒吧。”

    自從葛喜雙畢業(yè)起, 就忙得不像話,遲逢跟她的聯(lián)系也少了很多, 更是想不起來打聽蔣奕川的事。

    周林溪又說:“我覺得還是你前男友好。”

    “那確實。”遲逢沉默須臾, 笑了下:“只不過……蔣奕川真的,就是我哥。”

    周林溪見她這反應(yīng),倒是像原本就料想到了一般, 哼笑一聲:“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個看臉的。”

    遲逢:“你別取笑我了。”

    周林溪拍了拍她:“放心,你前任心里肯定有你, 沖就完事。”

    遲逢搖頭:“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懂靳越。

    周林溪忙說:“那你試探啊。”

    遲逢:“怎么試探?”

    周林溪看著遲逢的手機一揚眉,“現(xiàn)成的工具人。”

    她指的是蔣奕川。

    遲逢微抿唇, 搖頭。

    別人可能還行,但蔣奕川是真的不行。

    周林溪機智的小腦袋瓜子轉(zhuǎn)得很快, 一下便點出問題關(guān)鍵來:“不是吧?你倆分手不會是因為你這個哥吧?”

    遲逢垂著眼, 情緒算不上好地說:“也不是, 只是,靳越肯定會介意蔣奕川。”

    她太了解靳越不過了。

    在遇上遲逢前,他的人生可以說得上順風(fēng)順?biāo)?br />
    要說他人生中碰到過最大的打擊, 可能就是拼拼的媽媽多多去世這件事了。

    后來,他在她這摔了次大跟頭。

    她曾用蔣奕川當(dāng)借口狠狠擊碎過他的自尊心, 他又怎么會不介意這個人?

    周林溪聽得腦袋疼:“哎呀,要我說,直接先睡一覺,誰分手不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

    遲逢:“……”

    她就多余跟周林溪說這些。

    和蔣奕川的飯約在第三天。

    蔣奕川定的地方,不再是路邊攤、人群密集價格實惠的小店,反而是家米其林三星。

    遲逢盯著菜單咋舌。

    蔣奕川:“最近賺了不少錢,我請你。”

    遲逢點了烤乳鴿、和牛撻和小羊排。

    蔣奕川笑:“一點綠葉不沾?”

    遲逢說:“我媽媽才喜歡讓我多吃綠菜葉子。”

    “敲打我呢?”

    遲逢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說:“哪能呢,你看起來跟我第一次見你沒什么區(qū)別。”

    蔣奕川想不起來了。

    第一次見遲逢是在哪,葛喜雙家?還是游樂園?

    遲逢提醒:“在醫(yī)院,我姑姑姑父車禍那次,記得嗎?”

    蔣奕川點頭:“想起來了,當(dāng)時你還沒那么高。”

    “喜雙就是在那個假期突然長高的。”

    聽見葛喜雙名字,蔣奕川沒應(yīng)聲,等吃了一陣,突然問了句:“你見過她沒?”

    遲逢正和鴿子斗爭,聞言迷茫抬眼瞧他:“誰?”

    “葛喜雙。”他連名帶姓地說出這個名字。

    遲逢搖頭:“最近都沒見,她忙著呢,對了,你談戀愛沒?”

    蔣奕川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遲逢看他表情不太好,忙說:“當(dāng)我沒問。”

    出餐廳時,遲逢已經(jīng)很撐了。

    恰好隔壁是個商場。

    蔣奕川想了想,跟她說:“之前說送你畢業(yè)禮物,忘了,今天補上。”

    遲逢忙擺手:“別,里面東西很貴,都是我用不上的。”

    她的情況,還不足以讓她產(chǎn)生一絲絲買奢侈品的虛榮心。

    蔣奕川卻說:“想給客戶買點東西,我身邊沒有女生,不懂,你幫我看看。”

    遲逢沒辦法,只能跟著他進去。

    他時間寶貴,直接進了某家奢侈品店,問她喜歡哪個?

    遲逢有些局促,搖了搖頭。

    她不敢喜歡。

    看了一圈,瞧見個這家挺經(jīng)典的黑色包。

    她隨口提了句:“感覺喜雙會喜歡這個。”

    蔣奕川連價格都沒問,直接跟柜姐說要了。

    又因為料想到遲逢不會要,想到她平時背的基本都是大帆布包,索性自作主張給她買了個容量挺大的包。

    從進去到出來,不過十幾分鐘。

    蔣奕川拎著兩個袋子,邊站上扶梯,邊跟她說:“那個包你找個時間幫我拿給葛喜雙。”

    遲逢跟上去,站在了跟他同一級的階梯上。

    有些擠,她想往上站一級,于是垂著眼回話:“你怎么不自己拿給她?”

    蔣奕川:“聯(lián)系不上。”

    遲逢笑,“是是是,您貴人事忙。”

    她瞧著蔣奕川手上的包裝袋,突然想起來:“你剛不是說要給客戶買東西?”

    蔣奕川倒挺坦蕩:“我要是不這么說,你會進去?”

    遲逢笑著道謝:“謝謝你啦。”

    蔣奕川說:“沒有的事,是我不好意思,都過了兩年才想起來給你補上。”

    商場里音樂聲挺大,說話時免不了挨得近些。

    她剛側(cè)耳聽完蔣奕川的這句,抬腳跨出扶梯,剛一抬眼,便看見門口進來兩個人。

    是靳越和陳胤之。

    遲逢愣了愣,對上靳越的冷臉。

    陳胤之笑著,直白地看著遲逢他們這邊,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過來打招呼。

    遲逢莫名緊張,直到聽見蔣奕川問:“你前男友?”

    遲逢:“嗯。”

    蔣奕川抱臂看戲,還好死不死地,偏偏這時候把手上的兩個袋子遞了過來。

    “自己拿著。”

    遲逢:“……”

    “遲逢。”陳胤之抬手招呼,隨后打量蔣奕川幾眼,“男朋友?”

    蔣奕川不說話,遲逢忙解釋:“不是不是,他是我哥。”

    靳越冷著一張臉,連眼神都欠奉。

    陳胤之忙說:“你這哥可以啊,還給買包,真是中國好哥哥,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顧瑩她們也在。”

    遲逢搖頭:“我們吃過了。”

    “行,走了啊。”

    錯身的時候,靳越垂眼正玩手機,連看都沒看遲逢一眼。

    司機沒多久便來了。

    遲逢坐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靳越又懶得理她了。

    蔣奕川電話不斷,也不懂開導(dǎo)小姑娘,索性隨她自己苦惱。

    倒是給司機整不會了。

    兩人這是……吵架了?

    以前那個在后座對蔣奕川不是掐就是咬,圖個隱秘刺激,其實他猜也猜得到,現(xiàn)在這是……換了個冷暴力不愛說話的?

    有錢人真是玩得花,老司機表示他不懂不懂。

    把人送到地方之后,蔣奕川便離開了。

    遲逢垂眼看著自己手上的十幾萬塊,生怕誰過來搶了,忙往電梯里跑。

    她坐下,把東西安頓到柜子里放好。

    摸出手機來給葛喜雙去了個電話。

    葛喜雙沒接。

    遲逢看了眼時間,八點多不到九點,心想說不定她正飛著,沒空接也不一定。

    她正準(zhǔn)備卸妝洗澡,趙若的電話便進來了。

    問她去不去外面坐會兒。

    江耀他們幾個也在,還是那一群人。

    遲逢搖頭:“算了吧。”

    她多少知道江耀之前對她有點意思,每次見面她總得不尷不尬地裝傻,她覺得累得慌。

    趙若卻說:“江耀準(zhǔn)備求婚,讓我們過來商量下策略,酒他請,你要不來,他說不定還以為你挺惋惜。”

    遲逢被她和閆舒婷換著勸,最后總算應(yīng)下。

    到地方的時候,遲逢才問出來,原來江耀要求婚的女生,就是上次在Misty,坐他旁邊攛掇他去認(rèn)識靳越他們的那個。

    遲逢算了下時間,從認(rèn)識到求婚,這才多久,不由咋舌:“那么快?”

    趙若眉一揚,湊她耳邊說:“懷了。”

    遲逢目瞪口呆:“身體怪好的。”

    這話逗得閆舒婷一笑:“這就叫爹媽和孩子都是同一年認(rèn)識的。”

    趙若拍了閆舒婷一下:“少刷點短視頻吧,損不損啊你。”

    江耀滿臉喜色,對敬酒的來者不拒。

    瞧著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來炫耀的。

    玩了會兒游戲,喝了會兒,江耀接到查崗電話,左一句寶右一句老婆地哄著,讓在場的單身男士羨慕不已。

    求婚事宜差不多定下時,突然有人起哄。

    “你以前不是喜歡遲逢學(xué)姐?變心變得那么快,渣男!”

    遲逢莫名其妙成了風(fēng)暴中心,仰脖迷茫地瞧著說話的人。

    趙若忙接過話頭:“別扯,關(guān)我們走走什么事。”

    江耀笑了下,說:“學(xué)姐確實比劉亦菲還難追,可能就靳越那種才能入得了你的眼了。”

    上次在場的人基本都見過遲逢在靳越面前酒后失態(tài)的樣子。

    她聽不出這話到底是不是在諷刺她,索性保持體面,笑了下說:“別取笑我了,祝你求婚順利,早生貴子。”

    “來、來,一起喝一杯……早生貴子!”

    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女朋友還得早點回去哄,于是,夜還沒深,一行人便準(zhǔn)備散了。

    幾人走到門口,想各自打車回去。

    遲逢喝得不少,有些暈。

    想抽煙。

    她舔了舔唇:“誰有煙?”

    趙若拍了她一下:“別抽了。”

    之前她煙癮最重的時候,也就是她抑郁癥最嚴(yán)重的時候。

    幾乎是藥片就煙的程度,一天一天熬日子。

    遲逢一笑:“好,不抽了。”

    也不是不能忍。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男人遞過來一根煙,“抽一根。”

    遲逢一轉(zhuǎn)頭便對上一雙三角眼,眉目渾濁,不像什么好人。

    打量人的時候,由上至下掃一遍,男凝意味滿滿。

    遲逢今天穿了修身黑色T恤、半身裙。

    再正常不過的打扮,偏被他打量出沒穿衣服搔首弄姿的感覺。

    遲逢微微擰眉:“不用,謝了。”

    這時候,旁邊過來一個瘦猴子:“別他媽給臉不要臉啊,州哥給的煙也有你拒絕的道理?”

    遲逢往他們旁邊瞧去。

    三五個男人,氣質(zhì)五花八門地渾濁。

    江耀他們那幾個男生基本都打車走了。

    遲逢垂眼瞧著手機,給靳越發(fā)了條消息。

    【救命。】

    附帶一條定位。

    第45章  現(xiàn)在沒人給我買了。

    閆舒婷原本就是頂會看眼色的, 忙說:“大哥您跟她計較什么?她不會抽,剛剛是在開玩笑呢。”

    遲逢也點頭裝傻:“我真不會。”

    趙若臉上的厭惡就差寫在臉上了,但她也怕他們幾個小姑娘出事, 索性偏朝一邊, 不去跟那幾個人對視。

    “不會抽煙, 喝酒總會吧?走走走, 一起進去喝幾杯。”

    遲逢笑了下:“要不然下次吧, 我男朋友過來接我們了。”

    “讓他一起唄。”

    遲逢:“恐怕不行。”

    瘦猴子明顯就是個狗腿子,忙接過他老大的話頭, 說:“怎么不行?”

    遲逢隨口胡扯:“他喝了酒愛打人。”

    那個三角眼像聽了個笑話那般, “打人?也不看對面是誰。”

    趙若樂了,接話:“誰來了他都能揍兩拳,拳擊手, 比賽級別的。”

    那群男人顯然不信,嘴上說著:“真的假的?”

    遲逢沖閆舒婷使眼色:“打車沒?”

    閆舒婷:“打了,但堵路口那了。”

    遲逢:“假的假的, 我隨口胡謅的。”

    這幾個一看就是上半場已經(jīng)喝蒙了的,一身蠻力又愛找茬, 根本惹不起。

    手機震了下,她摸出來一看。

    靳越:【?】

    遲逢:“……”

    更絕望了。

    那幾個人就在那拉拉扯扯, 說什么都要讓她們?nèi)齻再進去喝一會兒。

    趙若被瘦猴子攥住胳膊, 拉了一下, 趙若擰眉,拎著包甩過去砸在瘦猴子手臂上。

    瘦猴一下炸了毛,變成竄天猴。

    上手就來薅趙若頭發(fā)。

    趙若吃痛, 嘴上不饒人:“媽的死東西還扯頭發(fā),老娘打架都不扯頭發(fā), 你是不是男人?你還給我扯上了!”

    遲逢和閆舒婷過來拉,不想,遲逢被瘦猴結(jié)結(jié)實實用胳膊招呼了一下。

    她氣急,伸手去撓他。

    正在這邊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尖利的剎車聲就在距離他們幾級階梯的馬路上響起。

    幾個男人轉(zhuǎn)頭看去。

    “喲,布加迪。”

    遲逢頭發(fā)被抓住,忙邊拍瘦猴的手邊喊:“我男朋友來了,你趕緊松開,松開!”

    趙若還在換著法罵人。

    旁邊,幾個男人眼瞧著車上下來個人,車門都沒關(guān)。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上臺階,抓住瘦猴攥緊遲逢頭發(fā)的手腕,一扭。

    人直接跪地上了。

    瘦猴的那幾個“哥”沒人動。

    倒不全是因為靳越身上那一副不好惹的氣質(zhì),而是,光那輛布加迪的價格,就挺能讓人冷靜的了。

    靳越瞧著遲逢,笑了下:“誰是你男朋友?”

    遲逢拍了拍腦袋:“不知道。”

    頭皮好疼。

    趙若靜心扎好的半丸子雞毛頭這會兒是真成雞毛了。

    她心情差得要命,轉(zhuǎn)頭去看閆舒婷。

    閆舒婷反倒是最不顯狼狽的一個。

    只不過……

    “我去,我打的車怎么走了!”

    想來是剛才車停著看見打架的,再加上打她電話她不接,干脆直接走了。

    靳越轉(zhuǎn)頭瞧了她倆一眼,說:“我車坐不下。”

    閆舒婷:“沒事沒事,我再打車就行。”

    本來也沒想著能讓他送。

    “不用。”沒成想,靳越接著說,“司機在路上來了,待會兒我讓他送你們。”

    那幾個人一聽這陣仗,心說,這得多少家產(chǎn)?才又是布加迪又是有專車司機的。

    三角眼軟和了態(tài)度,跟他說:“都是誤會,誤會。”

    靳越?jīng)]理他,問遲逢:“蔣奕川呢?”

    遲逢:“你又問他。”

    一來就問蔣奕川。

    靳越不依不饒:“不是一起吃飯?怎么出事了不找他?”

    遲逢垂眼不說話,過了會兒,說:“他沒空。”

    靳越氣笑了:“我就有空?”

    兩個人在前面斗嘴,趙若和閆舒婷在后面聽得心情舒暢。

    這酸溜溜的對話,真是讓人一不小心就能嗑上一口。

    遲逢:“你沒空,不也來了?”

    “我就多余來這一趟。”

    遲逢抬眼去瞧他,唇線緊繃著,臉也是冷的。

    又垂眼去看,他停在底下路邊的車,車門都沒關(guān)牢。

    他著急她。

    這個念頭她心頭一軟,小聲說:“不想找他。”

    靳越轉(zhuǎn)頭瞧她,心里像被羽毛撓了一下,嘴上仍是硬邦邦的:“怕麻煩他,不怕麻煩我,真行。”

    遲逢有點著急:“不是……”

    陳樣來得挺快。

    黑色賓利在夜間穿行,等到了近前,就隔著一條馬路。停在靳越的車對面。

    陳樣下車,沖靳越擺了擺手:“老板。”

    旁邊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得都有點仇富了:“靠,賓利。”

    “左右是個富二代。”

    閆舒婷拉著趙若走過來,跟靳越說:“謝謝謝謝,遲逢就麻煩你了。”

    “客氣。”靳越偏頭看了遲逢一眼:“愣著干嘛,走了。”

    幾人一起下臺階。

    靳越跟陳樣說:“送完人記得進系統(tǒng)提加班。”

    陳樣笑著點頭。

    靳越又說:“別偷懶,送到家門口。”

    陳樣:“知道,知道。”

    遲逢瞧著陳樣的時候還不覺得,一聽這聲音,好耳熟。

    等靳越拉開車門讓她坐上去之后,她才邊拉安全帶邊問:“你的司機我是不是見過?”

    靳越啟動車子,立刻將車開了出去:“沒有的事。”

    遲逢的視線仍停留在陳樣身上:“誒……還有這車……”

    靳越掃了她一眼:“怎么,盯著我司機瞧。又看上了?”

    遲逢聽著這酸溜溜的話:“什么叫又看上了?”

    靳越笑了下:“前一陣不還帶那個交警去校慶……從蔣奕川到交警,你眼光還下滑挺多。”

    遲逢不知道這人怎么又開始了,索性故意激他:“蔣奕川看不上我啊,沒辦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這話成功把靳越噎得半句話都不想再說了。

    車子一路開開走走。

    遲逢垂著眼生悶氣,心里亂七八糟的,不想理他了,直到——

    車子停在大唐盛世小區(qū)門口,保安出來讓靳越登記車牌號。

    遲逢迷茫地看著他:“你來這里干什么?”

    “你不是住這?”

    遲逢搖頭:“我住常林苑啊。”

    靳越眉頭短促地擰了下,沒接保安大哥遞過來的登記本,轉(zhuǎn)而調(diào)頭。

    遲逢想到之前,他把她送到大堂盛世旁邊的地鐵站的事,一時間琢磨出不對勁來。

    再一想到剛剛那個司機的聲音……

    “我想起來了!葬禮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就是你的司機。”

    靳越表情沒什么變化:“是嗎?”

    “是你那天讓他送我回家的,是嗎。”遲逢看著他線條鋒利的側(cè)臉。

    這一側(cè)正好能看見他鼻梁上的痣。

    他瞧著路,不緊不慢地將車開得很穩(wěn),又分心來回答她的話:“沒有的事。”

    遲逢不信:“那你怎么會以為我家住這里,上次也是送我來這邊的地鐵站,今天也是……肯定就是他跟你說的,那天我明明是來找思琳住。”

    靳越這才偏頭看了她一眼:“葬禮那天,不敢一個人睡,是嚇著了?”

    遲逢點點頭:“有點……更多是難過吧。”

    靳越點了點頭。

    轉(zhuǎn)移話題這一招,不管用在她身上幾次都能奏效。

    遲逢成功被他帶偏,又問:“你那天為什么也會去?”

    在她看來,靳越跟朱婷婷的關(guān)系,除了互相知道個名字長相,再無別的了。

    靳越搖了搖頭,淡聲道:“怎么也是同學(xué)。”

    他沒說的是,他和遲逢分手之后,朱婷婷聯(lián)系過他一次。

    那是冬天,加州下了暴雪。

    朱婷婷給他發(fā)來一句:【你知道嗎,遲逢其實過得并不好。】

    他當(dāng)時只覺得扯。

    她身邊有個蔣奕川,怎么都能幫她解決各種困難麻煩。

    她當(dāng)時選的人是蔣奕川,而不是他。

    他不想去想象兩個人在一起的甜蜜生活,甚至不想再看見“遲逢”這兩個字。

    于是,當(dāng)時他看見這句話,根本沒回,全當(dāng)沒看見。

    后來,再聽見與朱婷婷相關(guān)的消息時,已經(jīng)是她跳樓離世的消息了。

    車停在常林苑樓下。

    開放式的小區(qū),小高層,底下挺多國資停車位。

    遲逢稍微猶豫,問他:“要……上去坐坐嗎?”

    靳越皮笑肉不笑地睨著她:“誰送你來你都叫人家上去?”

    遲逢忙說:“沒有。”

    靳越不再逗她,搖頭:“不了,還有事。”

    遲逢“哦”了一聲。

    確實,她剛剛不由分說就把人叫過來了,根本沒問過他忙不忙,能不能過來。

    她有些過意不去,道謝:“謝謝你,麻煩你了。”

    靳越搖頭:“不用客氣。”

    遲逢坐副駕駛上,沒下去。

    她知道剛剛說起他司機的時候,他是在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好在,這次,她成功被他帶偏之后,還是又想起來了。

    她執(zhí)意問他:“那天,是不是你讓你司機送我的。”

    靳越見她一直問,無所謂般點頭:“是,那邊挺難打車,畢竟熟人一場,讓他送送你也沒什么。”

    又是這套說辭。

    遲逢幾乎泄了氣。

    她在這期待舊情復(fù)燃,他倒是清醒。

    這邊沒什么娛樂場所,外頭很靜,車?yán)镆彩牵挥幸娴偷偷霓Z鳴聲響在耳邊。

    遲逢低著頭,因為剛剛在那邊跟人打過架,所以看起來有些狼狽。

    靳越瞧著她,莫名覺得有些可憐,沒忍住說:“防狼噴霧隨時帶包里,以前就跟你說過多少次,就記不住。”

    遲逢仍是低著頭沒去看他,小聲說:“現(xiàn)在沒人給我買了。”

    靳越聽見這話,挺想抱她的。

    她向來是不服軟的性子。

    以前戀愛時候,只偶爾撒兩句嬌,他一聽就根本受不了。

    可今晚這句軟話,卻是另一種受不了。

    挺心疼的。

    夜風(fēng)輕輕吹,從他大敞著的窗戶口吹進來,他忍了又忍,最后沒動彈。

    她下車之后,靳越一腳油門下去。

    車一下便開了個沒影,連車屁股都看不見了。

    第46章  他一定不會再原諒她了。

    遲逢進了電梯之后就忍不住了。

    眼淚掛在臉頰上, 傷心,胸口也悶。

    重逢以來,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無所謂了。

    這輩子知道他還好好活著, 知道他過得快樂幸福, 就已經(jīng)夠了。

    可他偏要一次一次幫忙, 幫到她都以為他對自己還有舊情的程度。

    想到剛剛, 她都示弱到這種程度了, 靳越卻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她這才清醒過來。

    他哪是對自己還有舊情。

    只是因為有良好的教養(yǎng)。

    在他這里, 她是個弱者。

    在她看來能感恩戴德的幫助, 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可能壓根都沒放在心上。

    她紅著鼻尖走進房間,一下便把臉埋進了被子里。

    時間匆匆溜走。

    那晚過后,遲逢原本打算的請客也擱置了下來。

    靳越那么忙, 不一定有空能來見她,她請得起的餐廳也不一定是她能看得上的。

    開學(xué)第一天,她和周林溪帶了高一新生, 又是新一輪的記名字、備課。

    中午,因為被拉去準(zhǔn)備開學(xué)事宜, 來不及出去吃,遲逢便拉著周林溪去吃食堂。

    奇怪的是, 食堂的飯菜突然變得很好吃。

    遲逢奇怪地看著周林溪問:“是不是你跟二老板告狀了?”

    周林溪搖頭:“我跟他哪有空講食堂的事。”

    遲逢:“那都講什么?”

    周林溪:“炒菜啊。”

    遲逢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你們還會在家做飯?你做還是他做?”

    周林溪笑了下:“要不然說你們這些沒睡過的單純呢。”

    遲逢:“……這種東西, 還要講?”

    周林溪湊近了些:“當(dāng)然啊, 你最喜歡什么氛圍,通通告訴他,是要純情一些還是熱辣一些, 加點重料猛炒還是清炒,都得交流吧……男生在這方面挺有悟性的。”

    遲逢覺得自己都快不認(rèn)識“炒”這個字了。

    紅著耳根不敢說話。

    周林溪又問:“你和你前男友怎么樣?”

    遲逢往嘴里塞了一口菜:“沒戲了。”

    周林溪顯然不信:“不可能吧……”

    遲逢把上次發(fā)生的事情倒豆子一樣跟周林溪說了:“他還挺冷漠的反正。”

    周林溪覺得不對勁, 問遲逢:“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遲逢搖頭:“不知道。”

    周林溪實在忍不住了,開始問她:“寶,能問嗎,你們是怎么分手的?”

    遲逢一怔,思緒被拖到那一年入冬時。

    如果說盛華章的暴富是意外,那他被熟人作局深陷賭博的事,可以說是別人有意為之了。

    他原本極力瞞住葛玉婷和他家中那堆親戚,但因為賭債越累越多,追債的人來到了家里,這才東窗事發(fā)。

    葛玉婷聽見那個數(shù)字的時候,嚇得暈了過去。

    遲逢從學(xué)校趕去醫(yī)院看她時,她整個人都呆滯了,以淚洗面。

    后來,盛華章倒是不裝了,開始忽悠葛玉婷找親戚朋友借錢。

    可葛玉婷哪有法子。

    她自從嫁給盛華章之后,幾乎是圍著他轉(zhuǎn),認(rèn)識的人都是表面朋友,這種時候誰能借她半個子都是人家善良。

    一來二去,盛華章便把主意打到了遲逢的頭上。

    她和靳越在談戀愛。

    靳越那么寶貝她,拿出個幾千萬給她又怎么了,就當(dāng)是他靳家提前出的彩禮錢。

    賭鬼沒有理智,也沒有底線。

    他去找了靳越。

    他求靳越去找靳林,讓他爸爸拉他們家一把,以后他一定戒賭,好好做生意,再慢慢還他家的錢。

    最近遲逢狀態(tài)不好,靳越看在眼里,又得知葛玉婷進了醫(yī)院。

    他不知道盛華章的窟窿有多大,回家便跟靳林說了。

    “爸,盛叔叔那邊遇上了點麻煩,您能不能幫他填下窟窿。”

    靳林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你知道他家的窟窿有多大嗎?”

    靳越是在他眼前長大的。

    靳越那么聰明,圈子里的利益互換,自然自小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們這堆人最現(xiàn)實,也最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卻不想,靳越居然為了個小女朋友,隨隨便便向他開這種口。

    靳越垂著眼說:“我知道,但她沒辦法了,她媽媽生病,她這兩天精神不好……爸,我求你。”

    靳林聽得火冒三丈,靳家的百年根基豈是一句“她心情不好”就可以動搖的?

    他一氣之下,抄起一根高爾夫球桿,一揮桿便往靳越的腿上招呼。

    靳越疼得幾乎站不住,額頭冒出冷汗,但他愣生生沒吭一聲。

    鄒琦看到自己的兒子被丈夫打成這樣,又氣又心疼,忙過來扶住靳越:“疼不疼,兒子?”

    靳越疼到麻木,過了半晌,瞧了靳林一眼:“您就當(dāng)是借我的,行嗎?”

    靳林氣得血壓都要上來了,指著他:“我是怎么教你的,為了個小姑娘,瘋魔了!再這么下去,我們家遲早敗在你手里!”

    父子倆不歡而散。

    靳越住進醫(yī)院后,沒告訴遲逢他怎么了。

    一整天,兩人沒見面,他也沒去找她。

    遲逢終于察覺出不對勁來,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他做了手術(shù),還得在醫(yī)院仔躺幾天,那背景再明顯不過,遲逢一眼就看出來了,又匆促趕過來看他。

    遲逢到醫(yī)院的時候,陳胤之和顧瑩也在。

    顧瑩看見遲逢自然是沒好臉色的。

    遲逢瞧著他腿上打好的石膏,擰眉問他:“怎么弄到的?”

    靳越無所謂道:“就打籃球扭了一下,很快就能好。”

    顧瑩張嘴想戳穿他,被他一個眼神遞過去。

    是在警告。

    顧瑩閉嘴,偏頭,沒再說什么。

    遲逢只顧著著急,瞪他一眼:“你以為能騙得了我?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以為我不知道?”

    靳越問她:“家里那邊怎么回事?”

    遲逢搖頭:“只是我媽媽不太舒服,沒什么。”

    靳越笑了下,心想。

    你不也在騙我?

    遲逢怕他擔(dān)心,遲逢心里在意他。

    只要想到這,他就覺得腿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遲逢媽媽住院的地方不在這個醫(yī)院,遲逢陪了靳越一會兒就得離開。

    遲逢走后,靳越更是躺不下去,趁醫(yī)生過來,問醫(yī)生到底能不能出院了。

    醫(yī)生瞧他年紀(jì)輕身體好,跟他說:“晚上回去睡也行,但白天要過來把水掛了。”

    靳越應(yīng)下,拄著拐杖,去樓道站了會兒。

    像往常一樣,他習(xí)慣在高處看著遲逢走出去的樣子,再拍張照片給她,讓她在人堆里找自己。

    等了會兒,終于瞧見遲逢的身影。

    她穿著白色毛衣,小小一個。

    剛剛挺想抱她,但陳胤之他們又在。

    他唇角緩緩勾出一個笑,舉起手機想拍她。

    下一秒,卻愣住。

    她抬手,似乎沖某個人打招呼。

    靳越朝她看向的方向看去。

    一個男人站在車邊,正瞧著她。

    遲逢上了那男人的車。

    男人氣質(zhì)成熟,顯然比他們要年長一些。

    他想到之前,朱思琳跟他透露過。

    遲逢似乎暗戀過一個什么人,年紀(jì)比他們大一些。

    他瞧著撥號鍵,最后沒打出那通電話。

    他想,她喜歡的是他,即便以前喜歡過那個男人,但他們談戀愛那么久了,她總會更喜歡自己的。

    等到明天,她肯定會自己來跟他解釋的。

    樓下,遲逢垂著眼,腦子里亂得不像話。

    短短幾天,盛華章不知道找了多少人借錢,顧瑩昨晚給她發(fā)了消息問她,需不需要她幫忙募捐。

    遲逢幾近崩潰,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她沒想到,盛華章居然找到了顧瑩家。

    蔣奕川遞給遲逢一沓資料,他知道這事之后就沒閑著,很快便幫遲逢找好了離婚律師。

    “訴訟費的事,你這邊不用擔(dān)心。”

    遲逢眼里滿是疲憊,“謝謝。”

    蔣奕川答:“應(yīng)該的,有什么麻煩記得給我打電話,我先帶你去吃飯。”

    遲逢點頭,上了他的車。

    他表哥葛源在和蔣奕川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為了救蔣奕川去世了。

    也就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

    遲逢知道自己是在承葛源的情。

    但她此刻顧不上太多了,除了蔣奕川,再沒人能幫她,她知道。

    昨夜鄒琦給她來過電話。

    告訴她,靳越的腿是被他父親打斷的。

    因為她。

    蔣奕川開著車的時候,見她發(fā)愣,問她:“你怎么想的?”

    遲逢搖頭:“不知道,先把我媽媽跟盛叔叔離婚的事情搞定吧。”

    蔣奕川:“我說的是你男朋友。”

    遲逢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才一垂眼,滾燙的眼淚就滾落下來:“我不能再拖累他。”

    現(xiàn)在的盛華章就是個瘋子,但凡跟遲逢有關(guān)系的人都被他騷擾了個遍。

    只有跟所有人斬斷聯(lián)系,他才有可能作罷。

    轉(zhuǎn)天,遲逢帶了一袋子水果去醫(yī)院看靳越。

    兩人一晚上沒聯(lián)系,但她沒琢磨出靳越的不對勁來。

    她太疲憊了,睡著時腦子里都是葛玉婷的哭聲。

    進房間后,靳越一個人輸著液,視線盯著手機屏幕上的LOL比賽視頻,整個人身上似乎帶點戾氣。

    遲逢將水果放在旁邊小桌子上,隨后挑了個橙子,慢吞吞剝起來。

    靳越看了她一眼。

    憔悴。

    除了憔悴,他似乎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到了嘴邊的質(zhì)問全部被拋之腦后。

    他問她:“沒睡好嗎?”

    遲逢點頭:“有點失眠。”

    靳越瞧她手上亂七八糟的動作,還是說:“別剝了,你就不適合照顧人,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己吧。”

    遲逢沖他笑了笑,執(zhí)意要剝。

    可橙子好難剝。

    她有些厭惡自己,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最后,她剝好的橙子放在旁邊,還沒讓他吃上一口,她就忍不住想哭。

    索性,提前說了:“靳越。”

    “干嘛?”

    遲逢看他眼睛:“我們分手吧。”

    靳越自小含著金湯匙出生,近乎從出生以來就很少感受到“委屈”這種情緒,可這一刻,委屈鋪天蓋地而來。

    “你再說一遍。”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沒戳穿她和那個男人見面的事情,卻還是逃不過莫名其妙被提分手的事實。

    甚至,連一個理由都沒有。

    他覺得很扯。

    遲逢仍是看著他,平靜道:“我說,我們分手,你照顧好自己。”

    靳越側(cè)頭,不去看她,他咽了下嗓子。說:“說好了叔叔忌日的時候,陪你去洛平,后天我就陪你去,你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了,行么?”

    遲逢站起身,沒什么表情地用陳述的語氣道:“不用了。”

    她頓了頓,接著說:“……我不喜歡你了,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喜歡誰?”他語帶諷刺,意有所指。

    遲逢順桿而下:“蔣奕川,我表哥的朋友,我以前就喜歡他,他回來找我了。”

    靳越盯著旁邊陳胤之送來的花,一晚上過去,仍然開得很鮮艷。

    靳越只覺刺眼,他全身的神經(jīng)似乎都被抽盡,心里也空落落的。

    半晌,他點了點頭:“行,行……分唄。”

    轉(zhuǎn)天,靳越在醫(yī)院睡了一天。

    他不記得誰來看過他,也不記得他吃沒吃飯。

    過了會兒,一瞟時間。

    10月3號,遲逢父親忌日。

    他之前就幫遲逢買好了車票,中午12點那趟。

    陳胤之坐在床邊,給他支了個小桌板:“甲魚和江宇都不回來,出去旅游了,這些都是他們傾情贊助的,你加油吃,吃不完我替你吃點。”

    陳胤之一樣一樣往出拿著外賣,擺上小桌板。

    靳越盯著手機屏幕,發(fā)呆。

    陳胤之輕輕嘆了一聲氣:“不就是被甩了嗎,她都變心了還有什么放不下的,這女的好現(xiàn)實,我都替你氣死……”

    他邊說著,邊去看靳越臉色:“我跟你說,你現(xiàn)在大學(xué)了,不是高中,跟你說,我們學(xué)校藝術(shù)學(xué)院的女生一個賽一個漂亮,遲逢那點顏值,雖然挺特別,但真的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實在不行我立刻給你安排……”

    陳胤之正說著,靳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推開小桌板,翻身就要下床。

    “我去!你這腿,還要上哪去!!”

    靳越似乎是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掛著針,生生被吊瓶扯了一下,這才轉(zhuǎn)頭拔了針,拽起拐杖就往外面走。

    任憑陳胤之在背后怎么叫喚,他也還是沒反應(yīng)。

    靳越記不清那是他第幾次去客運站了。

    但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挺嫌棄。

    臟亂不已的地方,地上總是有不明垃圾,要是不小心踩上一腳,心里都要難受好幾天。

    再加上孩子的哭鬧聲,尖叫聲,脫了鞋坐上按摩椅的男人,以及,隨時可能會撲過來的、打鬧的小孩,各種難聞的氣味也總是會在不設(shè)防的時候撲鼻而來……

    可今天,這一切的一切的影響都在他的急切中縮小到近乎于無。

    進站后是幾排按摩椅,靳越知道遲逢暈車,肯定不會先進站,于是一排一排找著。

    還是遲逢先看見的靳越。

    她沒坐按摩椅,而是坐在靠墻的凳子上。

    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被石膏裹好的腿,眼眶燙得不行,又怕她再不過來,他會站不穩(wěn)摔倒受傷。

    遲逢心里酸澀不已,整理好情緒之后,才走過來站在他面前,語氣不怎么好地問:“你來干什么?”

    她猜到了他來的理由,但不能有片刻的心軟。

    靳越像是忘了之前發(fā)生的一切,瞧著她低聲說:“陪你去看叔叔,說好了的。”

    遲逢注意到,他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啞了。

    說完,他看著她,補了一句:“你一個人,挺擔(dān)心。”

    這時候再說這樣的話,他已經(jīng)是在完完全全地向她示弱了。

    遲逢鼻子霎時酸了,硬邦邦道:“不用,我昨天已經(jīng)跟你說清楚了,我不要你了。”

    靳越耐著性子道:“遲逢,我跟你說,我不喜歡那些為了對方考慮就提分手的戲碼,什么為了不連累我就要離開我,或者說變心了要和我分手之類的……你家出事之前你怎么不變心?你編造的理由我通通不接受,你喜不喜歡我我心里明白,你別想再編那些亂七八糟的騙我,那天是我太氣了才會信。”

    遲逢梗著脖子,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過了會兒,她終于看向他。

    “好,那我坦誠一點。”遲逢攥著自己的手心,掐得自己生疼,眼睛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

    她極力控制住想哭的沖動,幾秒沉默過后,才從嗓子眼里擠出了一句話:“他能幫我……”

    他能幫我。

    言下之意——

    你不能。

    十九年來,打小便是天之驕子的靳越第一次被短短四個字重?fù)舻脽o以復(fù)加,他的自尊和驕傲似乎在這一刻被完全打碎。

    那一刻,他腦子里閃過了無數(shù)個畫面,父親揮下高爾夫桿時憤怒的動作、母親心疼隱忍卻無可奈何的表情、遲逢一針見血的戳穿。

    全都指向同一個出口——

    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那年,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為愛不計利害。

    可他擁有的似乎也就只有微不足道的自尊,他能給她的實在太少了。

    渾身的力似乎都被卸了,腳上的疼痛似乎此刻才蘇醒,密密麻麻地從腳上往上爬,鉆進四肢百骸。

    他動了動,手上的塑料袋窸窣作響。

    他垂眼看了眼手上拎著的暈車藥,嗤笑一聲,扔進遲逢懷里,轉(zhuǎn)頭走了。

    即便到了這會兒,他還記著。

    她會暈車。

    遲逢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瞧著少年狼狽離開的背影。

    心想,他一定不會再原諒她了。

    第47章  帶有侵略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遲逢斷斷續(xù)續(xù)講著, 周林溪聽得惋惜不已。

    最后擰著眉說:“我覺得還是有誤會吧,你們倆。”

    遲逢問:“什么誤會?”

    周林溪一攤手,挺無奈地說:“我看你平時挺清醒的, 怎么在你自己的事上反而糊涂了起來, 你前男友是什么人啊, 好好一天之驕子, 因為想幫你去求他爸, 被打到腿折,結(jié)果呢, 你非但不領(lǐng)情, 還一轉(zhuǎn)頭就把人給甩了,我要是他,我現(xiàn)在多看你一眼都是我脾氣好。”

    遲逢垂著眼, 什么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我知道。”

    周林溪又說:“你要真知道,就別再東想西想的了,別琢磨他的想法, 想想你還喜不喜歡他,喜歡就直接上, 時間不等人,實在不行就一拍兩散, 這么墨跡著, 算什么?”

    遲逢又“嗯”了聲。

    周林溪看她糾結(jié), 拍了拍她:“人跟人認(rèn)識本來就不容易了,你們分手那么多年之后還能再遇見更是不容易,反正我倒覺得他這人確實挺好的。”

    遲逢點了點頭:“那, 我再想想。”

    遲逢在以往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可以說向來都是被動的, 被生活推著走,也從來沒主動去爭過什么。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結(jié)果來,索性晃了晃腦袋,專心做PPT。

    一周很快過去,但開學(xué)這一周遲逢過得其實并不太平。

    組長周二就開始組織這周末的聚餐,周林溪直接說不去,遲逢和彭姐自然也不想去,于是也都沒報名。

    周林溪慣來就是刺頭,彭姐又是長輩,組長最后挑了看起來好拿捏的遲逢下手。

    周三,遲逢下課,恰好在走廊上碰見組長。

    組長把她叫到走廊一旁,仗著自己“德高望重”,一張口就訓(xùn)話似的,開門見山地開口:“咱們心理組很久沒一塊聚餐了吧?”

    遲逢點頭:“好像是。”

    “你們幾個為什么不去?”

    遲逢一臉懵:“啊,我家里有事情,并且,不是說自愿嗎……”

    遲逢覺得奇怪,原本就只是同事關(guān)系,何必占用私人時間,互相看不順眼。

    組長態(tài)度倒是挺好,笑著說:“可是你們不去,別的辦公室說不定會以為我們孤立你們。”

    遲逢:“……可是,我們真的都有事。”

    眼見著道德綁架都上來了,遲逢還是不為所動。

    組長輕咳一聲:“行,那等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單獨請你吃個飯。”

    遲逢一聽這話,不舒服的感覺涌了上來。

    她忙擺手:“不用客氣。”

    等到了周四下午,遲逢中午照樣不回家,她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時,組長卻還沒走。

    遲逢感覺不妙,避開了視線,沒成想,組長直接走過來,滿臉都是有話要說的表情。

    遲逢問他:“組長,怎么了?”

    組長沖她和善地笑了笑,問她:“就是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個飯。”

    遲逢不知道他為什么非要請她吃飯,于是說:“有什么事你直說吧。”

    組長也不繞彎子,直接開了口:“也就是,年底考評不是馬上要開始了嗎,我知道也是我強人所難了,就是能不能麻煩你在老板面前幫我說幾句好話……”

    嘉尚中學(xué)每年會根據(jù)考評結(jié)果發(fā)放年終績效,數(shù)額還算可觀,可因為績效帶有一定的激勵性質(zhì),所以最高檔次的獎金一般比其他檔次的高出很多。

    遲逢反應(yīng)過來之后,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組長,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跟二老板真不是他們說的那種關(guān)系。”

    組長還以為她只是在拿喬,笑著說:“但是李雪倩的事……你如果沒跟二老板有點什么關(guān)系,怎么都說不過去吧。”

    見遲逢還是不承認(rèn),組長直接挑明了:“你做完咨詢,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但又不告訴她家長這事大家都知道,老板為了保你,不惜花重金私了,這才沒鬧上法庭。并且我在網(wǎng)上刷到過那些說你不好的視頻,但沒一會兒就都沒了,不是老板,還有誰有這種手腕?”

    遲逢蹙眉:“咨詢的事情我已經(jīng)跟李雪倩的班主任說過了,讓她轉(zhuǎn)告家長,并且,那些造謠我的視頻,自然是一舉報就沒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關(guān)系,那我也不用被趙志剛壓榨那么久了。”

    她不知道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傳出去的,現(xiàn)在她倒成了個畏罪潛逃并且有人撐腰的“殺人犯”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自然語氣也就重了些。

    組長見遲逢油鹽不進,臉上也沒了好臉色,轉(zhuǎn)頭走了。

    周五這天,遲逢手頭莫名多了不少組長那兒扔過來的活兒,讓她心里上火,嘴里起了兩個潰瘍,疼得厲害。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嘴里難受得緊,趕緊買了潰瘍貼貼上,這才舒坦不少,順便去旁邊小超市買了些東西,拎去朱思琳家,準(zhǔn)備今晚去朱思琳家睡。

    朱思琳下班的時候已經(jīng)八點,她餓得不像話,再加上好久沒出門了,非把遲逢拉出去逛街。

    吃完飯之后,兩人進了商場,路過那天那家品牌店,遲逢這才想起來,蔣奕川給自己買了個包。

    朱思琳瞧著門店,笑說:“等今年年終獎金下來,我就要把那個包拿下。”

    遲逢垂著眼,有些后知后覺。

    那天在這遇上靳越,還是在蔣奕川給她買了東西的前提下,他不去多想基本不可能。

    如果他對她還有什么心思,看見她和蔣奕川一起,他又怎么會對她有好臉色?

    遲逢暗罵自己遲鈍。

    她指著里頭某個位置,小聲說:“我有一個,就那個像垃圾袋一樣的包。”

    朱思琳瞪眼:“你出息了,心理咨詢那么賺的嗎?”

    遲逢搖頭:“蔣奕川給買的。”

    朱思琳擰眉瞧著她:“他看上你了?這又是什么劇情。”

    遲逢又搖頭:“沒,他讓我給喜雙帶一個。”

    朱思琳明白了:“了解了,你是順帶的那個。”

    遲逢笑,兩人逛了半天,遲逢買了兩件衣服,又去買了個冰激凌,吃完便回去了。

    沒成想,剛到家,遲逢便收到了靳越的消息。

    他發(fā)過來一張圖片。

    他手上繞著一條項鏈,掛墜是白色貝母小蝴蝶。

    這條項鏈遲逢找了很久,她還以為是鏈子斷了掉哪兒了,沒成想,是不小心落在靳越家了。

    遲逢琢磨著他的用意,他又發(fā)過來一條消息——

    【落我家了,過來拿。】

    遲逢:“……”

    【現(xiàn)在?】

    靳越那邊沒再回,遲逢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

    遲逢把手機扣在大腿上,看向朱思琳:“靳越讓我去他家找他。”

    朱思琳一看時間,“為什么,這都幾點了?”

    遲逢:“我項鏈掉他家了,就是確實,好晚了。”

    朱思琳又一想:“他也不是什么壞人,估計就是想你了。”

    遲逢垂著眼,猶豫著,回消息:【我明天請你吃個飯,到時候你再給我吧,麻煩了。】

    朱思琳知道她沒打算去,笑著問:“真不去?可以啊你。”

    遲逢點頭:“太晚了,好奇怪。”

    遲逢有些心虛地想,如果朱思琳不在,她可能已經(jīng)在去的路上了。

    兩人又看了會兒電視,突然,遲逢的手機進來個挺陌生的電話號碼。

    遲逢一接起,便聽見了一道蠻熟悉的聲音。

    “遲逢姐,我哥跟你一塊嗎?”

    遲逢反應(yīng)了一秒,問:“謝楊?”

    謝楊笑:“是我,我這不是回國了嗎,家人都在我家里聚餐,我哥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我看他還挺難受……說想去找你來著。”

    電話掛斷之后,遲逢把靳越的電話從黑名單里拉出來,給他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遲逢起身就要去穿鞋,朱思琳喊:“你真要去啊?”

    遲逢挺著急:“他好像喝多了不舒服,電話都不接了。”

    “那么晚了你怎么去啊,我送你得了。”

    遲逢搖頭:“明天你不還上班呢嗎,我自己去,還有地鐵。”

    “大晚上的,多不安全。”朱思琳說著就起身,嘴里嘟嘟囔囔,“真是倆活爹,我到底是什么愛情保安?”

    她越說,遲逢越過意不去。

    朱思琳慣是知道她的毛病,瞪了一眼,便把她亂七八糟的心思都瞪沒了。

    朱思琳嘴上雖然吐槽著,下樓的時候,也還是沒忍住打趣遲逢,“你看你這人,就得激一激,要不然一直猶猶豫豫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遲逢哪敢回嘴,只是在副駕駛瞅了她幾眼。

    到了青園門口,朱思琳被攔在小區(qū)門口,她隔著車窗看里頭,“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你就要這么水靈靈地進去了,你爭點氣,好歹以后讓我進去看看,那么貴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

    遲逢點點頭:“你注意安全啊,回頭請你吃飯。”

    朱思琳瞪她:“跟我還說這些。”

    遲逢之前每次都是被靳越從地下停車場帶上去的,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靳越家的樓層,大門開著,好歹沒上鎖,她從包里翻找出電梯卡,上了十樓,進了靳越家。

    燈沒開。

    遲逢換鞋,開了燈往里走。

    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靳越靠在沙發(fā)上,瞇著眼,像是在適應(yīng)燈光的光線。

    兩人四目相對。

    遲逢慢吞吞開口:“謝楊跟我說,你喝挺多,不舒服……”

    靳越起身,淡淡道:“沒有的事。”

    遲逢又說:“我打你電話,你沒接,我一著急就來了……”

    靳越聽見這些話,沒什么反應(yīng),他徑直往里走,遲逢跟在后頭。

    他推門進了主臥,里頭燈光很暗,估計只開了一盞壁燈。

    遲逢站在門口,被他冷落,又有些氣餒,氣呼呼問他:“項鏈在哪,既然你沒事,那我拿完項鏈就走。”

    他頓住腳步 ,回身走過來,隨后攥住她手臂,直接把人拉了進去。

    遲逢身側(cè)就是墻,她肩膀被他摁住,力道很大,后背抵在墻上,生疼。

    她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仰脖看他:“你干嘛……”

    靳越面色不善,不知道她到底哪句話惹到了他。

    就在遲逢抵住他胸口,推了一下時,他抬手掐她下巴。

    下一秒,帶有侵略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俯身,直接咬上了她的嘴唇。

    第48章  是很直白的壞。

    他的呼吸灼熱, 親得很急切,也很用力。

    想這么做很久了,想她想得快要發(fā)瘋……

    于是, 嘴唇貼著她的, 吮吸著, 試探著, 想做更多的嘗試……

    遲逢緊緊攥著他的衣服, 腦子昏沉……

    過了很久,他粗喘著, 貼在她耳邊, 低聲問她:“他也這么親過你嗎?”

    遲逢懵,也很疼,迷茫地問他:“誰?”

    靳越:“蔣奕川。”

    也就是這時, 靳越才發(fā)現(xiàn)遲逢眼睛已經(jīng)泛紅了。

    不開心了?

    他擰眉,腦子里千萬個念頭閃過。

    不喜歡他了,所以被他親, 會覺得冒犯?

    倒也能想通,但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從那天在商場碰上他和蔣奕川起, 他就這樣。

    心里被什么堵著,不舒坦。

    男女一起逛商場買東西, 在他看來, 大概率不是曖昧, 就是在一起了。

    “你要真的還喜歡他,也沒關(guān)系……”他低著嗓,情緒也低。

    他腦子里甚至冒出個荒唐的念頭——

    即便是小三, 他也不是不能當(dāng)。

    “什么喜歡他?”遲逢偏開臉不看他,小聲說, “我嘴里有潰瘍,疼死了……”

    “不喜歡他,跟他一起去逛商場?”

    遲逢絮絮叨叨:“他跟我不是那種關(guān)系,那天他買了兩個包,給喜雙一個,給我一個,都是補上的畢業(yè)禮物。我們都把他當(dāng)哥哥,是真的哥哥,我表哥出任務(wù)的時候為了救他去世了,他覺得對不住喜雙,對不住我表哥,所以才幫我,是真的把我當(dāng)妹妹……”

    遲逢一股腦說了很多,靳越擰著眉,抬手去蹭她嘴唇。

    “以前呢?以前也是嗎?”

    遲逢點頭。

    兩人離得很近,幾乎是呼吸相聞的距離。

    靳越松了口氣般,問她:“潰瘍長哪了?”

    “這里。”遲逢點了點下巴往上的位置,“好疼……”

    “吃上火了?”

    遲逢搖頭,隨后沒忍住,自顧自小聲嘀咕:“被氣的,我們組長好煩。”

    “他怎么你了?”

    遲逢有一瞬間有些恍惚。

    以前她跟靳越戀愛的時候,有什么不開心的小事,總會在食堂吃飯時、晚上散步時說給他聽。

    靳越就那么耐心聽著,三言兩語就為她化解了煩惱。

    她垂著眼,挺委屈地把今天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兩人面對面站著,靳越?jīng)]催她,就這么在她面前安靜聽著。

    等她說完,他點了點頭,輕笑一聲:“行,知道了,放心,他年終獎沒了。”

    遲逢聞言,不防笑了出來,“你以為你是大老板啊?”

    靳越一本正經(jīng):“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是。”

    她以為靳越在逗她,又笑。

    沒成想,牙齒蹭了潰瘍一下,又疼得齜牙咧嘴。

    靳越攥住她手腕,把人拉出去坐沙發(fā)上。

    他自己則是翻藥箱,準(zhǔn)備給她用藥。

    要把嘴扒拉開,還要讓他看著她扯開嘴皮的樣子,遲逢說什么都不肯。

    最后靳越妥協(xié),讓她避開他,去洗手間自己弄的。

    遲逢出來之后,靳越瞧見她正扯著嘴唇,手指頭摸著下巴潰瘍那,不防笑了下。

    有點呆。

    “還疼么?”他問。

    遲逢點頭:“這藥有點刺激。”

    靳越又湊近:“我看看。”

    遲逢推開他,自顧自去沙發(fā)上坐好,轉(zhuǎn)移話題問他:“謝楊打電話跟我說你不舒服,你好點沒?”

    靳越搖頭:“沒什么毛病,剛只是頭有點暈。”

    遲逢莫名有種被騙了的感覺,“那你還不接我電話。”

    靳越仍是看著她,但眼神里多出了某些不明的意味:“要是我接了,你還來嗎?”

    遲逢答不出來,只是一抬眼就被他的眼神燙得不自在,側(cè)頭,幾乎想背對他:“你別這么看我……”

    靳越一揚眉,挺無奈地自嘲一笑:“多看看,怕一清醒過來,你人跑了。”

    潰瘍的藥片刺激性挺大,貼著她的傷口,幾乎是咬著她的肉。

    她聽著這句話,心里似乎也被咬了下。

    兩人都極為默契地沒提當(dāng)年分手的事情。

    到底是誰錯誰對,到底分得值不值當(dāng),現(xiàn)在再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

    他們只知道,這會兒兩個人心里的悸動都真實存在著的。

    再見面,也還是會心動,還是想貼近……

    遲逢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兒,潰瘍被刺激得疼到麻木了,又怎么弄都沒關(guān)系了。

    靳越給她接了一杯水,擱在小茶幾上。

    隨后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過了會,等靳越從房間里把那條項鏈拿出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fā)上,邊喝水,邊嘗試用舌頭舔潰瘍。

    看見靳越,她笑了笑:“不疼了誒。”

    “那么開心?”靳越走近了,垂眼去瞧她脖子,雪白的。

    他咽了下嗓子,喉結(jié)自然跟著滾了滾:“我?guī)湍愦鳎忻矗俊?br />
    遲逢點頭,想起身,被靳越摁回去:“坐好。”

    靳越手上拿著那條細(xì)細(xì)的鏈子,那么細(xì),看起來一扯就能斷。

    他從沒干過這種事情。

    用了好半天,靳越才好歹幫她把扣子扣好。

    “之前為什么沒戴?”他把視線從她脖頸上移開。

    遲逢轉(zhuǎn)頭瞧他:“怕弄丟。”

    燈光挺亮,但并不刺眼。

    靳越垂眼去看她嘴唇。

    泛紅。

    她皮膚白,以前,往往是他輕輕一弄,身上就能起印。

    他幾乎都要忘了,她連嘴唇也是這樣,經(jīng)不住弄。

    “弄丟了我再給你買。”

    他壓過去,帶點強勢意味地捏她下巴,貼近的時候問她:“確定不疼了嗎?”

    遲逢后腦勺貼著沙發(fā)靠背,呼吸滯住。

    即便分開那么多年,她也還是心知肚明他到底要干什么。

    “嗯……”她從喉間才擠出一點聲音,就被他堵了回去。

    他嘴唇貼了上來,親她。

    手蹭上她后脖頸,輕輕把她往他這邊摁了下,遲逢整個人都更貼近他。

    這次他沒怎么敢用力,遲逢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眼皮發(fā)顫,隨他親著。

    過了會兒,她喘著氣,埋在他頸窩。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聞。

    靳越捏著她耳垂,輕聲叫她:“遲走走。”

    遲逢:“嗯?”

    “要和我重新在一起嗎?你……還要不要我?”

    很簡單的一句話,他說得卻挺艱難。

    怕她不答應(yīng),怕她退縮。

    果真,遲逢往后縮了一點點:“不要。”

    “不要?”他退開一步,半瞇著眼瞧她,“那你剛剛伸什么舌頭?”

    遲逢耳根一下子爆紅,有些無措地看著他:“你現(xiàn)在怎么那么流氓了?”

    靳越像是聽了個什么笑話:“什么都沒干,只是親你兩下,就流氓了?”

    “你都、都……”她腦子里回想他親她的樣子。

    偏著頭,按著她后腦勺,直接又強勢。

    甚至,中途總會瞇著眼,去瞧她的反應(yīng)。

    是很直白的壞。

    她臉頰更燙了。

    靳越看她這樣,臉上無以復(fù)加的愉悅慢慢顯現(xiàn)出來。

    他藏都懶得藏,甚至,繼續(xù)逗她:“喜歡你才親你的,這不叫流氓,倒是你……我看你挺會耍流氓的啊,戀愛是不談的,嘴是要親的……”

    遲逢被他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突然伸手,把人摁進了懷里。

    再開口時,語氣中滿是無奈:“你就不能跟我服次軟嗎?”

    遲逢心臟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下。

    他的聲音就熨貼在她的耳邊,帶著說不明的祈求:“重新和我在一起,和我談戀愛。”

    “求你,行么?”

    那一晚,遲逢才一點頭,就被靳越纏著,抱到了床上。

    她緊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靳越卻只是抱著她,下巴蹭著她腦袋頂。

    遲逢窩在靳越懷里睡了會兒,等她再醒過來時,靳越已經(jīng)手臂酸麻。

    遲逢有點不好意思,坐起來。

    他起身,站床邊問她:“潰瘍還疼么?”

    遲逢搖頭:“只是,它好像腫了。”

    “用完藥是會有點,不疼就好,我去洗個澡。”

    遲逢腦袋還懵著,順嘴就接話:“我剛在朱思琳家洗過了……”說完才意識到,這話好奇怪。

    又忙補一句:“我還是去客房睡吧,你洗完早點睡。”

    靳越居高臨下,帶點調(diào)笑睨著她說:“你怕什么?在這等我。”

    他說著,從床頭柜拿了個平板,遞過去,“你看會兒電視,密碼你生日。”

    遲逢一愣,接過來,輸入自己的生日,打開平板,盯著屏幕發(fā)愣。

    思緒似乎被拉到高三那年才藝大賽的那晚,,他在臺上瞧著她,嘴上唱著“她今年農(nóng)歷五月十號剛滿一十八”。

    莫名其妙,在七年后,她已經(jīng)24歲的今天,還是會莫名其妙被和她生日有關(guān)的小細(xì)節(jié)狠狠擊中。

    等他洗完澡出來,頭發(fā)沒吹,脖子上掛著條毛巾。

    他徑直走到衣柜旁,打開柜門,拿出個手提袋。

    轉(zhuǎn)頭給遲逢遞了過來。

    遲逢坐在床上,仰脖看他:“什么?”

    “生日禮物。”

    遲逢挺驚訝:“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靳越淡淡道:“我也買了很久了,之前沒來得及給你。”

    起初是太忙。

    后來,則是摸不準(zhǔn)她的想法,找不到機會,也拉不下臉去送她。

    遲逢看見包裝袋的時候就覺得不妙,白色手袋,正中是簡潔的品牌logo。

    等遲逢拆開包裝盒,愣了下。

    靳越看她表情,猜中了般問:“和蔣奕川給你買的一樣?”

    遲逢眼巴巴瞧著他,點頭。

    靳越氣笑了。

    遲逢又說:“但是顏色不一樣,他買的白色,不耐臟,我把他買的那個給喜雙,我用你這個,行嗎。”

    靳越坐到床沿上,問:“舍得?那可是你哥給你買的。”

    “哥”字咬得極其重,一聽就聽不爽。

    遲逢看了他一眼,沒脾氣地說:“我還是比較喜歡男朋友給買的。”

    這話無疑讓靳越心情挺不錯。

    他把包扔到一邊,俯下身,攥她手腕,遲逢坐不穩(wěn),他也便順勢往后倒。

    “今晚陪我睡么?”他說。

    遲逢愣了愣,推了他一下。

    靳越把臉埋在她頸窩,悶悶道:“放心,不干什么。”

    遲逢環(huán)抱著他腰的手打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

    他又嘆氣:“雖然,確實挺想干點什么……”

    遲逢不敢動彈了。

    今天晚上,他們緊貼著的時間很多,他身體的變化她不會不知道。

    可他真就一晚上,只是抱著她,什么也沒干,挨到了天明。

    十點的飛機,學(xué)校這邊的事情再不敲定時間久來不及了。

    陳樣八點半來接他,他洗漱完,又去床邊瞧了眼遲逢。

    她抱著被子,整個人窩在里面,睡得很熟。

    靳越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一度,抬手蹭了下她腦袋,走了。

    遲逢醒來的時候,屋里沒人。

    遲逢連上WiFi才看到靳越九點多發(fā)過來的消息——

    【我出差了,阿姨會來給你做飯,這兩天就住我家,行么。】

    遲逢回:【好。】

    一出門,阿姨不在,保溫箱里倒是擺著做好的菜。

    朱思琳八卦的消息都快要把遲逢的手機擠滿。

    【睡了?】

    【睡了吧。】

    【消息都不回了?】

    【活兒怎么樣?】

    遲逢忙回復(fù)她:【沒睡。】

    朱思琳這次回得很快:【那干嘛了?】

    遲逢:【……】

    朱思琳:【親了唄?】

    被說中,遲逢不回了,去把保溫箱里的菜一盤一盤擺出來,都是她愛吃的菜,估計是靳越特意交代的。

    正準(zhǔn)備吃,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來。

    遲逢垂眼去看屏幕。

    靳越打來的視頻電話。

    第49章  本來就是要一起睡覺的關(guān)系。

    遲逢在中島臺邊坐下, 把手機擱在一旁,支了起來。

    她摸了兩下頭發(fā)才接起視頻。

    昨晚的意亂情迷,到了今天, 剩下些不自在。

    離譜的是, 視頻才一接通, 靳越的臉就湊在屏幕前。

    帥臉放大攻擊。

    她看著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總覺得這人即便是去當(dāng)個明星也能混到個十八線。

    而只能十八線的原因, 不是不夠帥,而是少爺脾氣太過, 吃不得半點苦。

    靳越看著遲逢, 大概判斷出她坐的位置。

    問他:“在吃飯?”

    遲逢答:“準(zhǔn)備吃,你吃沒?”

    靳越搖頭,“還沒, 剛開完會,阿姨給你做什么了?”

    他故意問,像自己壓根沒安排過。

    遲逢毫不客氣戳穿:“你不知道?”

    靳越笑了聲:“知道。”

    “那你還問。”

    靳越扯了扯領(lǐng)帶, “不說吃的,怕你不自在。”

    遲逢垂著眼, “沒不自在。”

    靳越睨著她,慢吞吞道:“昨晚都跟我睡一塊了, 還能自在, 你現(xiàn)在可真行。”

    遲逢驚呆。

    他那頭顯然是在某個空曠的場地, 嘈雜人聲不遠(yuǎn)不近地從他那邊模糊地傳過來,他卻能面不改色說著這種話。

    遲逢瞪他:“說什么呢。”

    他不說話,瞧著她, 半晌,問了句;“想我了沒, 遲走走?”

    從他出門到現(xiàn)在,頂多也就一上午,幾個小時的時間。

    遲逢老實巴交答:“不想。”

    本以為他會跳腳,順便諷刺她幾句。

    沒成想,他卻一笑:“我倒挺想你的,女朋友。”

    ……

    遲逢周一去學(xué)校時,還沒開始上課,組長便過來派活了。

    幾份文件甩過來,不是寫報告信息,就是比賽活動方案。

    周林溪瞧著那一沓資料,湊到遲逢旁邊:“你又怎么惹了他了?要不然我跟方柏林說說?”

    遲逢搖頭:“他之前以為我跟你家二老板有一腿,想讓我?guī)退f好話,我跟他說我不是,他估計試探我呢。”

    “神金。”

    遲逢瞧了眼課表,再看了下他丟過來的工作,不加班幾乎沒辦法完成。

    下班的時候,組長特意過來盯了下工作進度,瞧見那堆資料遲逢一點也沒動,他面色如常道:“這都是這周要弄好的東西,你可能得加下班了。”

    遲逢搖頭,沖他笑了下:“我還有事。”

    組長意味不明,笑了聲:“你是說,接私活的事?”

    遲逢沒應(yīng)聲,也沒理他。

    她家里的情況,學(xué)校里知道的人不多。

    她不知道組長是從哪來的消息,被他這么一說,她覺得挺不舒服。

    見她自顧自收拾著東西,組長似乎是覺得被冒犯了,于是也不裝了,語帶嘲諷地說:“之前確實是我誤會了,不巧,在外面碰上你以前的同學(xué),大概了解了下你的情況……”

    遲逢手上沒停,垂著眼說:“我家庭情況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吧。”

    “你媽媽的能耐你倒是沒學(xué)到多少,一句軟話也不會說。”

    遲逢聞言,擰眉:“你說什么呢?”

    組長笑了聲:“傍不上老板,我也不錯,你如果聰明點,日子就沒那么難過了……”

    惡心的感覺涌入四肢百骸。

    遲逢擰眉,想起她剛進學(xué)校的時候,組長對她還挺關(guān)心的,幾次約她出去吃飯被她拒絕之后,他態(tài)度就不怎么好了。

    她拎起包,看了他一眼:“前幾天不還求我么,怎么現(xiàn)在就威脅上我了?”

    組長面色一沉:“我現(xiàn)在勸你是給你面子,你信不信我讓你干不下去?”

    “信,怎么不信,”遲逢抬手,拿起桌上那沓資料,甩到他身上,“趕緊都拿回去去干。”

    轉(zhuǎn)天,遲逢到校的時候,組長一狀告到了校長那。

    編排她不服從安排。

    被叫到校長辦公室的時候,遲逢老實巴交進去。

    校長看她這樣,不忍心說重話,于是問:“為什么往你們組長身上扔?xùn)|西?”

    遲逢:“他臟。”

    校長擰眉:“不講究衛(wèi)生?那你也不至于這樣,他多少都要面子,你這樣相當(dāng)于直接下他的面子了。”

    遲逢耐心等校長說完,才說:“他是心臟,想潛規(guī)則我,也不是個什么多大的官,還想潛規(guī)則。”

    校長輕咳一聲。

    遲逢垂頭喪氣:“并且因為我不答應(yīng),他給我安排了一堆活,我沒辦法才……”

    她說得可憐,校長聽得直皺眉,最后說了句“我知道了”,就讓她走了。

    后面幾天,組長沒鬧騰。

    周四,辦公室通知周日將開展一年一度的拓展訓(xùn)練活動。

    遲逢小聲問周林溪:“咱二老板去不去?”

    周林溪搖頭:“不知道啊,待會兒我問問他,那你呢?要不然趁這個機會把你前男友忽悠過來,我給你們助攻?”

    遲逢有些心虛地看著她說:“那個……已經(jīng)復(fù)合了。”

    “啊!!”

    彭姐被嚇了一跳,“有蟲子嗎小周?”

    周林溪忙捂嘴:“沒、沒……”

    隨后壓低了聲音,問:“悶聲干大事啊你,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遲逢答:“就前幾天。”

    周林溪眼神逐漸癲狂:“睡了沒?”

    遲逢搖頭。

    周林溪皺眉:“他是不是不行?”

    遲逢垂著頭,像個鵪鶉:“行的、行的……”

    周林溪一挑眉:“摸了?”

    遲逢搖頭。

    周林溪懂了,嘀咕著:“懂了,血氣方剛的男人啊……挨近一點就能立正。”

    遲逢聽完,很后悔自己什么都跟她說了。

    沒成想,剛回到家,她就在門口看見了那個“血氣方剛”的人。

    靳越似乎是剛洗過澡出來的,像是趕時間,他頭發(fā)還沒干透就過來了。

    車子隨便停在路邊車位,他人就站在布加迪旁,見她來,伸手開副駕駛門,從里面拿出了一捧花遞過來。

    遲逢接過。

    白色郁金香搭粉色曼塔玫瑰。

    “謝謝。”她正垂眼看著,靳越又拎出來幾個袋子。

    幾個logo明晃晃地,他伸手遞過來:“禮物。”

    遲逢瞧著這堆東西,心里估算價格。

    可能已經(jīng)是她一年的工資了。

    她接過,“謝謝。”

    這些東西也只是在她手上過了個手,靳越全拿回來拎好,順便連她的包包也接了過來。

    見她沒有特別高興的樣子,他騰出手,伸手揉了下她腦袋:“別多想,覺得你戴上會好看就買了,我還挺能賺的。”

    遲逢笑了下:“可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才好。”

    他鎖車,跟著她進電梯,側(cè)頭問她:“幾樓。”

    遲逢答完,摁了電梯。

    靳越順口接了句:“不用送我什么,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

    遲逢一笑:“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又分手了,可不可以讓我還東西,不要讓我還錢?”

    靳越聽完這話,臉色是怎么也好看不起來了。

    遲逢瞧著他,伸手拉了他的手一下,理虧地小聲說:“我只是假設(shè)一下,沒真的想分。”

    等遲逢開了門,進去。

    他把東西隨手一擱,連屋子格局都沒打量,便攥住她手腕,把人拉了回來。

    遲逢沒躲,反而墊腳去親他。

    就這一下,足以讓他身上僵住。

    以往戀愛的時候不是沒有親密的時刻,但遲逢很少主動。

    她總是承接的一方,讓靳越摸不清她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他掐住她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好幾天沒見,有些陌生和疏離尷尬,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這個吻給化解了。

    最后,他坐在沙發(fā)上,抱著遲逢,緊貼著。

    兩人還餓著肚子,但他非得逼她再三保證,不許再說那樣的話了。

    遲逢小聲說:“我只是說如果……”

    靳越摁她腦袋:“沒有如果。”

    再多一次,他不保證自己還能承受得起。

    等到太陽落山,天邊變得昏黃時,靳越拉著遲逢,慢吞吞溜達到了夜市。

    燒烤攤生意好,食材新鮮,味道也地道,就是環(huán)境不好,煙大味大。

    遲逢瞧著靳越,有些過意不去:“你才剛洗了澡,待會兒又染上一身味。”

    “去你那洗,還是跟我回家?”

    又這樣。

    人來人往的燒烤攤上,他看她的眼神直白露骨,連說出來的話也是這樣。

    遲逢瞪他:“你就不能自己回家?”

    “不能……”他替她倒著茶,拆著筷子,“出差那么多天,恨不得把你帶過去。”

    遲逢笑:“我是你的抱枕嗎?”

    靳越瞧著她,挺不正經(jīng)地說了句:“你是我女朋友,本來就是要一起睡覺的關(guān)系。”

    遲逢忍住抬手去捂住他嘴的沖動,不敢再接話。

    他偏還要逗她:“有什么不對?”

    遲逢捂住耳朵,不想聽。

    這頓燒烤,他吃得氣定神閑。

    結(jié)束的時候,扯了紙巾,替遲逢一點一點仔細(xì)擦著嘴。

    遲逢伸手去拉他手臂,想自己擦,可他沒讓。

    隔壁桌的情侶看見,女生忙拍了自己男朋友一下:“學(xué)著點!”

    遲逢覺得別扭,忙起身走了。

    靳越在后面結(jié)賬,快速跟了上去,牽住她的手。

    遲逢說:“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人多的時候,他們倆都很有默契地,不會有什么親密動作,誰成想現(xiàn)在的他偏生像是瘋了一樣,說話也是、行為也是……

    靳越看了她一眼:“你上班已經(jīng)很累了,我多照顧照顧你,不好嗎?”

    “我再累也沒你累。”

    靳越笑了下,沒應(yīng)聲。

    以前他心高氣傲,顧著臉面這回事,也算不得懂事。

    總以為在別人面前太寵她會丟了面子,因此很多事情,想做的時候,他都沒做。

    比如,看她吃成花貓的時候給她擦嘴、看她鞋帶散了就給她系、想牽手,就十指緊扣。

    后來,再想干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跑了。

    夕陽已經(jīng)完全被黑夜吞沒,霓虹閃耀如舊。

    “遲走走。”他在夜風(fēng)里叫她。

    “嗯?”遲逢轉(zhuǎn)頭,“干嘛?”

    “別再和我分手了,行么?”

    遲逢一笑,握緊了他的手:“看你表現(xiàn)。”

    第50章  每天都很想你。

    在路上的時候還好好的, 等遲逢進了家,到了私密的空間,又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已經(jīng)二十四歲了, 但也就前幾天, 才第一次和眼前這個男人一起過夜。

    還是睡的素覺。

    那一晚更多是情緒使然, 胸腔里填滿的, 是能再和他在一起的開心。

    可現(xiàn)在不一樣。

    他瞧她的眼神, 自從進了屋起,就開始不清白

    成年男女, 要是發(fā)生點什么, 也正常。

    剛開了電視,坐回沙發(fā)上,靳越就湊過來想親她。

    遲逢忙起身:“我……我去洗澡, 你先看會兒電視。”

    靳越嗯了聲,好笑地看著她,又問:“你這有胃藥嗎, 剛被辣到了。”

    遲逢朝藥箱的位置指了下:“在那,你拿一下。”

    他應(yīng)著, 但也沒動彈,瞧著遲逢進進出出臥室, 去了洗手間。

    等里頭傳來水聲, 他才慢吞吞站起來, 燒水、拿藥盒。

    正翻找著參苓健脾胃顆粒,視線掃到某個地方,突然頓住。

    兩盒藥, 都是打開服用過的痕跡,上頭字樣分別是——

    氟西汀、思瑞康。

    他就這么站在放藥盒的柜子旁, 摸出手機來搜了半天。

    身后是電視機的聲音,某個脫口秀節(jié)目,他沒事的時候會看兩集,可他這會兒卻是什么也聽不見了。

    旁邊放了一盒煙,煙盒顯舊,不知道已經(jīng)放了多久。

    遲逢洗澡洗得很快。

    她租住的房子不算大,隔音也不好,總感覺洗澡的聲音會很清晰地被他聽見。

    剛剛她還特意把電視的聲音放得大了些。

    她頭上包著吸水毛巾,穿著睡衣出來。

    瞧見靳越垂眼坐在沙發(fā)上,沒看電視,腦袋也垂著。

    她原本打算把臟衣服放進臟衣婁就去吹頭發(fā),見他這樣,忙走過去,問他:“困了嗎?”

    “沒。”

    “那怎么不看電視?”遲逢剛問完,手腕便被他抓住。

    他抬眼看她,遲逢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眼眶居然紅得嚇人。

    遲逢有些懵,記憶里從沒看過他這樣,“怎么了?”

    “我沒猜錯,你生病了。”這句話是陳述句,而不是問句。

    他幾乎篤定。

    遲逢一愣,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生病”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笑了笑說:“沒事,早就好了。”

    她說得輕而易舉,可他知道肯定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他又問:“阿姨呢?上次問你,你不跟我說。”

    遲逢有些心虛,但還是故作輕松地寬慰他:“也生病了,精神出了點問題。只不過沒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狀況很穩(wěn)定……”

    靳越一下把遲逢攬進了懷里:“對不起、對不起……”

    她孤立無援,生了病,她媽媽尚且頂不住,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倒好,非但沒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著她,反而跟她置氣。

    過了半晌,他啞著嗓問:“抽煙也是那會兒學(xué)的。”

    遲逢被他一抱,就什么都忘了,委屈鋪天蓋地而來,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哽著嗓子說:“嗯……壓力挺大的,一開始還有要債的來騷擾我們,后來就沒了,聽說盛華章走了偏路,去境外販.毒,把錢都還上了,后來就沒人再來找我們了,應(yīng)該是都還清了……又聽說他被抓,判了死刑,媽媽精神徹底不正常了,就去了精神病院,要花好多好多錢,我又要上學(xué),又要兼職,那段時間好忙好忙,有一天一起兼職的同學(xué)給了我一根,我就試了試……”

    靳越聽著這些,心疼得無以復(fù)加。

    她每多說一個字,他就更討厭自己一分。

    為什么當(dāng)時明明那么喜歡她,卻只顧自己的自尊,沒顧她的處境,拋下她去了國外。

    “蔣奕川呢,他沒管你?”

    遲逢說:“管了的,要不是他,我都活不到現(xiàn)在。”

    說完這話,遲逢怕靳越會介意,忙找補:“也不是那種意思……”

    靳越摩挲著她后脖頸,“知道,是該好好謝謝他。”

    那晚,靳越生平第一次,拿吹風(fēng)機幫遲逢吹了頭發(fā)。

    他笨手笨腳,時不時就要對著遲逢耳朵吹。

    遲逢縮著脖子,“別別、別吹這兒。”

    靳越擰眉,吹完之后,拿出手機搜了個吹頭發(fā)教程,一本正經(jīng)看了起來。

    遲逢見他看這個,覺得好笑:“不用看,我以后自己吹就行。”

    “不行,我給你吹。”他不知道用什么彌補,只是滿腦子想著,要照顧她。

    不能再讓她受一點委屈。

    遲逢想到剛剛他提起抽煙的事,忙說:“我真的不怎么抽煙,也就壓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來一根。”

    靳越摸了摸她腦袋,“沒事,以后你想抽就抽,抽八十根都沒事。”

    靳越忙活完她的事,又進去洗澡。

    也是她洗到一半了,遲逢才想起來。

    她換下來的內(nèi)褲還在里面,原本是準(zhǔn)備吹完頭發(fā)就進去洗的。

    正忐忑著,水聲停了,她忙蹭到門口,去問他:“洗好了嗎?”

    隔著一道洗手間的門,他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沒。”

    “我想上廁所,你快出來!”

    靳越說:“那我光著身子出來了?”

    遲逢不敢吭聲了,焦急地站在門口。

    過了會兒,他終于不緊不慢地穿好衣服,開門出來。

    遲逢忙和他錯開身,進去,關(guān)上門。

    卻發(fā)現(xiàn)掛內(nèi)褲的地方已經(jīng)空了。

    再開門出來的時候,靳越正站在洗手臺前,手上揉搓著。

    遲逢腦子里冒出個念頭來,又覺得不可能。

    走過去一看,她白色的純棉內(nèi)褲,正被他拿在手上洗著。

    “我、我……”沒料想到他會替她洗衣服,更沒料想到自己是,他居然會替她洗內(nèi)褲。

    “不是要上廁所?”他洗得認(rèn)真,頭也沒抬。

    “我不想上了,你怎么幫我洗這個……”

    “以后都幫你洗。”

    遲逢依靠在墻邊上,看著他并不熟練的動作,小聲說:“你不用這樣的。”

    以前非要推開他的人是她,她曾經(jīng)也不是沒想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靳越,但那時的他,一身意氣與驕傲。

    她不想看見那個閃閃發(fā)光的他因為她而黯淡。

    一點也不想。

    靳越自顧自揉搓著,“我就想這樣,以前年紀(jì)小,幫不了你,只會干著急,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他自詡不是滿分戀人,以前更是因為家境好、沒吃過什么苦,大多數(shù)時候不懂怎么照顧人。

    遲逢家出事之前,他們倆的戀愛很美滿,日子一天天過著,他沒想過未來的事。

    因為他的未來一片坦途。

    但自從遲逢出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想幫她,但他無能為力。

    他從沒那么挫敗過。

    現(xiàn)在,他有自信成為比蔣奕川更能讓遲逢依靠的對象。

    遲逢從鏡子里看著他的臉,問:“怎么不一樣?”

    靳越一笑,語氣有些臭屁:“我現(xiàn)在還挺有錢的,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別的,讓我來。”

    遲逢有些鼻酸。

    肆無忌憚地依賴另一個人,會是什么感覺?

    這些年,她從沒想過,也從不敢想的事,他就這么輕而易舉又直白地承諾了。

    她笑了一下,說:“那我想自己洗,行么?”

    靳越兩下擰干水分,轉(zhuǎn)頭看著她說:“都洗完了。”

    遲逢最后真就沒動手,眼瞧著他幫她晾好了,才開始吹頭發(fā)。

    那晚,遲逢先窩進了被子里看視頻,她怕靳越熱到,把房間的空調(diào)開得很足。

    眼睛瞧著屏幕,但她根本一點沒看進去。

    有些緊張。

    過了會兒,靳越抬著水杯進了房間,把水杯遞到她嘴邊。

    遲逢搖頭:“我不喝。”

    靳越俯身,把水杯放在她旁邊的床頭柜,頓了頓,又抬起來,放到了自己旁邊。

    她要是想喝,他直接喂就行。

    遲逢覺得自己后背都是僵的,哪能琢磨透他這些小心思,只是心不在焉地,思緒亂飛著。

    靳越一上床就貼過來抱住她,遲逢轉(zhuǎn)頭瞧他,視線不由往他嘴唇上看。

    “想親嗎?”

    遲逢咽了下嗓子,移開視線:“不想。”

    他捏她下巴,嘴唇輕輕貼了下她的:“快睡覺。”

    抑郁的癥狀之一是失眠,他眼看著時間到了十點半,怕再晚遲逢就睡不著。

    遲逢搖頭:“那么早,我睡不著。”

    “你不會失眠嗎?”

    “不會。”

    靳越又問:“最近沒吃藥?”

    遲逢說:“我狀況很穩(wěn)定,不用吃藥都能行,應(yīng)該只要穩(wěn)住這個狀態(tài)就行,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復(fù)發(fā)了。”

    她說得輕松。

    至于軀體化發(fā)作時手抖耳鳴、想結(jié)束自己生命時的無助、整夜睡不著覺后感覺呼吸困難的瀕死感,她一個字也沒提。

    靳越原本便攬著她,聞言,抬手蹭了下她的臉:“我看了一下,都說沒那么容易好,你怎么那么厲害啊。”

    他聲音很輕,嘴上夸著她厲害,但他其實很心疼。

    遲逢沖他笑了笑:“我也覺得我很厲害。”

    最后,遲逢還是沒拗過他。

    燈被他關(guān)了,平板的屏幕還亮著,很刺眼。

    他直接把平板拿過來,放到枕頭底下。

    隨后把人摁進被窩。

    房間徹底暗了下來。

    靳越貼過來,抱緊了她。

    下巴抵住她腦袋頂,輕輕蹭著。

    “靳越,靳越……”她叫著他的名字,還是覺得在做夢。

    “怎么了?不困嗎?”靳越問她。

    “嗯。”

    “那,聊會兒天?”

    遲逢的呼吸淺淺的,輕輕掃過他脖子那一隅,但這感覺讓他很安心。

    遲逢“嗯”了聲,但又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想了想,才問:“你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好嗎?”

    本以為他再怎么不開心,也會秉持著不讓她擔(dān)心的觀念,說幾句挺好的,還不錯之類的話。

    沒成想,他手上摩挲她頭發(fā)的動作沒停,接過了話:“不好。”

    頓了頓,他又添上句:“每天都很想你。”

    第51章  沒親夠。

    那晚, 遲逢半夢半醒快睡著的時候,靳越仍舊抱著她,低聲說了句:“寶貝, 對不起。”

    遲逢迷迷糊糊間, 意識到他似乎在親自己……

    轉(zhuǎn)天遲逢是被鬧鐘吵醒的, 她瞇著眼醒過來, 一眼就看見靳越擰眉的表情。

    他慣是討厭早起。

    遲逢忙轉(zhuǎn)頭找手機, 摁掉鬧鐘。

    沒成想下一秒,她立刻被他撈回來抱在了懷里:“不著急, 我送你。”

    “周五, 你不上班嗎?”

    “我是老板,想怎么上就怎么上。”

    行吧,行吧……

    遲逢被她蹭了會, 想起來拓展訓(xùn)練的事,問他:“周日我們要拓展訓(xùn)練,你來嗎?”

    她不說還好, 一說,靳越就來氣:“之前校慶, 你也是這么約的那小交警?”

    遲逢忙澄清:“不是,之前是周林溪一起約的, 都是她認(rèn)識的人。”

    靳越嗓子還是啞:“有空我就去。”

    早高峰, 路上堵得不像話, 布加迪也沒用,根本跑不起來。

    好不容易到了學(xué)校,偏巧從露天停車場下車時遇見了陳之茹。

    把墨鏡摘了看過來, 眼神饒有興味地打量。

    遲逢沒管她,她卻跟了上來:“好上了?”

    遲逢:“你管呢。”

    “嘖, 什么態(tài)度,還想讓你給我介紹一個類似的呢。”

    遲逢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又不熟。”

    陳之茹笑了下:“那也不是仇人。”

    “不認(rèn)識類似的了,沒辦法給你介紹。”

    “行行。”陳之茹沖她擺手,兩人在陳之茹辦公室門口分開。

    她才剛上完一節(jié)課,畢業(yè)班的心理老師就湊過來八卦:“聽說你傍上大款了?”

    遲逢還沒說話,周林溪就提前開了口:“傍上我了行不行,誰又在那瞎傳?”

    “哎呀,就是陳之茹看見的,可能是她看錯了吧。”

    等人走了,周林溪吐槽:“八婆!”

    遲逢早習(xí)慣了,于是說:“陳之茹跟她關(guān)系倒好。”

    周林溪:“蛇鼠一窩。”

    罵完人,周林溪又開始八卦:“怎么一大早還送你上班,夠貼心的啊,你又去他家住了?”

    遲逢搖頭:“在我家。”

    周林溪又問:“也該那個了吧。”

    遲逢:“沒。”

    周林溪一拍她手臂:“危險,這人很危險,睡一起都不支棱,說不定真不行。”

    遲逢:“啊?”

    周林溪滔滔不絕:“你快試探試探,買點那種情趣內(nèi)……”

    遲逢忙打斷:“你,怎么回事啊你?”

    周林溪一臉嚴(yán)肅:“試試,真的,聽我的,要不然如果他那方面真不行,你又喜歡他的話,你會很痛苦的。”

    遲逢被她說得都開始懷疑他到底行不行了。

    那天過后靳越就挺忙,她也忙著給別人做咨詢,兩人能相處的時間挺少。

    晚上雖然睡在一起,但他還是什么都沒干,遲逢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周日中午,全校老師都在學(xué)校集合,還有不少人帶了家屬。大巴車直接把一群人拉到了個很大的露營地。

    說是拓展訓(xùn)練,但基本就是個工會活動,燒烤飲料一應(yīng)俱全。

    遲逢和周林溪去了滑草的那邊剛玩了兩次,拓展訓(xùn)練老師就到了。

    接下來就是分組做游戲的環(huán)節(jié)。

    遲逢恰好和組長分在一組,玩游戲時,每組需要牽手圍成一圈,讓呼啦圈完整通過每一個人。

    遲逢特意站在兩個女老師旁邊,沒成想,組長直接走過來站在她旁邊。

    但凡遲逢再挪位置,他又會在拓展訓(xùn)練老師講規(guī)則的時候跟過來。

    遲逢擰著眉,已是不悅,但沒由頭發(fā)作,等老師讓開始練習(xí)的時候,遲逢找準(zhǔn)機會,挪到了兩個女老師中間。

    剛伸手,身后便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遲逢覺得不對勁,不像女生的手,垂眼一看,她忙甩開。

    這動作挺大,整組的人都看見了。

    組長和煦地笑了笑:“快開始練習(xí)吧。”

    說著,他又伸手來抓遲逢的手,遲逢后退一步,將手藏在了身后。

    組長看著她,說:“只是做個游戲,有必要嗎?”

    旁邊幾人也嘀嘀咕咕:“快點的吧,別人練習(xí)一圈了,我們還在這拉拉扯扯。”

    遲逢冷著臉說:“別人都可以,他不行。”

    組長聽見這句話,面色一沉:“你別給臉不要臉。”

    說著,他又要過來拉遲逢。

    此刻,人群中有人在說:“老板來了?”

    這個“老板”說的自然是方柏林。

    組長一聽,更是來了勁。

    之前他以為她傍上了方柏林,不敢動別的心思,現(xiàn)在知道她和方柏林沒關(guān)系,他還偏要當(dāng)著他的面牽她的手,看她還怎么拿喬。

    他的手力道很大,去攥遲逢手腕,遲逢瞪著他:“松開!”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過來旁邊的人的視線。

    沒成想,在大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突然進來個身高腿長的帥哥,他徑直朝組長走去,伸手抓住他手腕,輕輕一擰,就擰得他原地哀嚎。

    “什么東西都招進來,學(xué)校也不是垃圾場。”

    眾人驚,這才發(fā)現(xiàn)這話他居然是對著校長說的。

    “你誰啊?”組長的好脾氣溫文爾雅人設(shè)再也裝不下去了,他幾乎是怒吼出聲:“什么東西,也敢打我!”

    這會兒,方柏林也走過來,笑著說:“正好趁今天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真正的老板,靳越。”

    議論聲立刻大了起來。

    校長賠著笑臉,嚇得不輕。

    以往這祖宗雖然臉時常臭著,但基本不發(fā)火啊,今天這是怎么了?

    隨后,靳越?jīng)]再管眾人的眼神,垂眼拉住遲逢手腕:“弄疼你了沒?”

    遲逢搖頭:“沒、沒……”

    先不說別人,她自己才是真的被嚇到了……

    回想一下,之前她好像只是在他面前吐槽了一下食堂難吃,這個學(xué)期,食堂就改善了好多。

    又想到她上次跟他說組長的壞話時,他隨口說的那句“他年終獎沒了”。

    遲逢原本以為他只是開玩笑,現(xiàn)在再來看,他是真的能做到。

    而她,居然不經(jīng)意間,告到中央了……

    靳越轉(zhuǎn)頭瞧著校長:“人趕緊開除了,理由是騷擾女同事,程序該怎么走就怎么走。”

    組長幾乎不敢相信,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老板,老板……我真的不知道她跟你……”

    靳越不耐煩,懶得聽:“就算她跟我沒關(guān)系,你就能不當(dāng)人了?”

    后來,組長還想再求靳越,被靳越叫保安給轟出去了。

    方柏林看見大家伙都挺懵,忙拍了幾下手:“大家繼續(xù),繼續(xù)啊。”

    靳越向來不喜歡這些活動,沒玩,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瞧著遲逢玩了半天。

    遲逢旁邊的女老師都懵了,一個勁問他:“跟我們老板怎么認(rèn)識的?”

    遲逢也懵,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是她老板:“高中同學(xué)。”

    女老師忙滿臉羨滟地說:“愛情長跑啊?太好了吧,人還那么帥,對你還好。”

    遲逢張了張嘴,沒解釋。

    說不清楚。

    一群帶著八卦之心的人玩完游戲之后,就這么眼看著自家這個初次見面的大老板不停地烤肉,再夾肉給心理組的那個漂亮老師。

    長著一張看起來冷淡又不好對付的人,伺候自家女朋友倒是挺殷勤。

    說是無微不至也不為過了。

    那天玩完結(jié)束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靳越開著車載上遲逢。

    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她才慢慢一點一點問:“之前你怎么不跟我說你就是我老板?”

    靳越分神瞧了她一眼:“那會兒沒必要,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怕你壓力大。”

    遲逢又問:“那后來呢?”

    “后來……瞞了那么久,突然正兒八經(jīng)告訴你,我是你老板,怎么都覺得很奇怪,找不到比較合適的機會,所以就沒說。”

    遲逢“哦”了聲,沒再說什么。

    靳越怕她不開心,說了句:“不開心了?沒想故意瞞你。”

    車子駛?cè)胼o道,遲逢說:“沒不開心,就是有點意外。”

    靳越接著說:“那會兒去求我爸,被他打斷了腿,幫不上你,又跟你分了手,我覺得自己挺沒用,消沉了一陣……后來出了國,還是想你,還是……喜歡你。”

    “偶爾會產(chǎn)生回來找你的念頭,有次喝了點酒就買了機票,但是,給你打了個電話就清醒了。”

    “打不通,你把我拉黑了。”他說到這的時候,語氣帶著調(diào)笑。

    遲逢卻聽得心臟一緊,她不敢窺探他當(dāng)時的傷心。

    她什么話也沒說,而是聽他接著說——

    “從那會兒起,我就沒再動過找你的念頭,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蔣奕川那么有錢,他能幫上你,我不一樣,我什么都得靠我爸媽……一旦我爸媽跟我的想法背道而馳,我再怎么求他們也沒有用。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

    他轉(zhuǎn)頭,看著她:“心想,早晚有一天,你如果再有難處,我多少能幫上你。”

    他說得平靜無波,平鋪直敘的口吻,卻讓遲逢眼眶紅了。

    遲逢:“你回國,我們剛剛遇上那會兒,我以為你很恨我。”

    “埋怨過,但沒恨過,剛回來第一天,我碰上你跟蔣奕川在吃飯,我以為你跟他在一起了,還好沒有。現(xiàn)在,跟你說說我的基本情況……”

    他事無巨細(xì),一樣一樣跟她細(xì)數(shù)著自己的產(chǎn)業(yè),傳媒公司是一開始就做的,因為她學(xué)了傳媒,跟他說過以后想當(dāng)記者。

    后來他賺到錢了,又看上了教育行業(yè)的前景,開了私立學(xué)校、酒吧也有幾家,不止misty。

    遲逢聽得目瞪口呆:“你怎么能同時干那么多事情?”

    靳越快速停好車:“運氣比較好。”

    他說得輕巧,讓遲逢都差點以為賺錢是什么很輕易的事情。

    兩人下車,靳越攬住她脖子,上電梯。

    他抬手摁下她家樓層,仰脖看了眼,沒攝像頭。

    他彎腰,沖她嘴唇親了下,舌尖探進去。

    遲逢原本還陷在復(fù)雜的情緒里,被他一弄,驚了一下,下意識去推他。

    他卻帶上了不容拒絕的霸道,撬開她齒關(guān),去找她的舌頭。

    “叮”一聲,電梯提前停住。

    遲逢慌忙把他推開,嘴唇濡濕的感覺很清晰,她舔了一下嘴唇。

    已經(jīng)退開一步的靳越眼瞧著她的嘴唇。

    眼神逐漸幽深。

    他暗罵了一句。

    這時候,電梯門打開,進來了一個叼著煙的男人,見靳越瞪著人,一臉要殺人的模樣,忙回身走出去:“誒,這電梯怎么是上去的?”

    電梯門再次闔上時,他心想:小情侶一人面朝一邊,女的面紅耳赤,男的臉臭的要死,估計是剛吵了挺嚴(yán)重的一架。

    打擾打擾。

    殊不知,此刻,電梯里,靳越再次湊上去,抓遲逢的手,一偏頭又想湊過來。

    沒親夠。

    遲逢瞪他,說什么也不讓他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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