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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管好你的小師妹就行

    遲逢站在原地, 直到周遭逐漸開始吵嚷。

    耳邊充斥著幾個學生被嚇到的尖叫聲、方柏林打報警電話和打120電話的聲音、夾雜著眾人的議論聲,以及自己鼓鳴般的心跳聲……

    遲逢慢吞吞抬手,拉住靳越的衣服下擺,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緊:“是她……是李雪倩……”

    她的聲音在抖, 手也是。

    即便攥住了他的衣服, 她的手也仍舊抑制不住地發抖。

    靳越垂眼瞧她的手, 捏了下捏手心, 忍住沒去牽她的手。

    他輕輕拍了拍她手臂,問她:“你認識她么?”

    “嗯, 她前幾天找我做過心理咨詢……我還以為她已經好了……”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靳越覺得她不對勁,于是轉頭跟方柏林交代:“給家長打個電話,態度一定要好, 安撫好家長情緒,另外,交代各班班主任, 封鎖消息,配合警察調查。”

    方柏林穿著件白襯衣, 轉頭瞧了眼遲逢。

    她頭上蓋著靳越從他身上扯的西裝外套,整個人愣住了一樣, 也不見她扯下來, 反而直挺挺站著。

    明顯是被結結實實嚇到了。

    他點頭, 往常的嬉皮笑臉全沒了,開口:“這邊交給我了,你把人帶去醫院看看得了。”

    靳越“嗯”了聲, 把衣服從遲逢頭上扯開。

    她鼻尖上、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眼睛緊閉著, 滿臉痛苦的樣子。

    他聲音很低很沉,莫名有種安定人心的作用,跟她說:“沒事了,能走么?”

    遲逢慢慢點頭,靳越就這么拉著她手臂,把人帶到了車上。

    遲逢坐在車上緩了會兒,突然想起來晚上的咨詢,下意識抬手去開車門:“我晚上還有活兒,我得走了。”

    靳越瞄了她一眼:“魂都嚇丟了,還怎么給人家咨詢?”

    她垂著腦袋,不停地想那天李雪倩來找她時,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在想,是不是哪句話不小心刺激到了李雪倩,又或者是因為她父母知道她懷孕了之后罵了她?

    越想,就越記不清楚那天她們倆到底說了什么,她坐著,開始干著急,莫名開始自我厭棄,就快要陷入情緒的漩渦中。

    靳越皺眉看她,“你想什么呢?這事跟你沒什么關系,別東想西想的。”

    遲逢回神般,點頭,極力把自己從負面情緒中拖出來。

    她也沒強撐著繼續去給客人做心理咨詢,而是跟客人溝通,是換別人去給他做咨詢還是換個時間。

    好在客人也說今天很累,原本就想換個時間。

    坐了會兒之后,靳越啟動車子,不由分說把車開了出去。

    她在副駕駛發著愣,靳越開車期間打了個電話,她沒注意聽,也沒問靳越要帶她去哪。

    一路上格外安靜,直到車子進了地庫,周遭光線逐漸變得昏暗起來,遲逢才轉過頭去,問靳越:“這是哪兒?”

    “帶你吃東西。”

    最近不少私房菜館都會開在居民樓,但這個小區遲逢之前刷短視頻的時候刷到過。

    某個網紅采訪了一個白富美,那個白富美住的地方是單價貴得離譜的清園,也就是靳越帶她來的地方。

    她想不出,到底什么人會用那么好的房子開私廚。

    等她跟著靳越進電梯,看著他刷卡,摁了十樓,她才發現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等電梯停下,靳越將她帶出去,把手貼上指紋鎖打開房門后,她才后知后覺,問他:“這是你家?”

    靳越“嗯”了聲。

    遲逢站在門邊,有些遲疑。

    靳越側頭,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怎么,不敢進?”

    她垂眼,看被他打開的鞋柜,眼睛在瞧有沒有女鞋,嘴上小聲說著:“沒……突然來你家,這多冒昧啊。”

    靳越默不作聲,拆了雙新拖鞋扔到她腳邊,灰色的。

    遲逢把腳塞進去,鞋子大得像條船。

    是男款。

    她抿了抿唇,想跟著靳越走進去。

    靳越卻突然回頭,倏然貼近,遲逢驚了一下,抬眼看他,瞧著他鼻梁上那顆痣。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靳越抬手帶上了門,莫名笑了下:“你怕什么,我就關個門。”

    “沒……你學會做飯了?”遲逢邊跟他往里走著,邊沒話找話。

    靳越挺不屑:“我學什么……”

    邊說著,他邊打開保溫箱,一盤一盤往外端著菜,“阿姨做的。”

    剛他在路上的時候阿姨還沒走,他臨時打電話讓阿姨加了兩個菜。

    遲逢以往慣是不喜歡吃碳水,米飯每次都只吃一點點,貓一樣。

    阿姨做的量足夠他們倆吃了。

    遲逢“哦”了聲,心想也是,他慣來金貴,會做飯才是怪了。

    她眼看著他一樣一樣往出拿東西,覺得局促,但畢竟是他家,她不好亂動,也不知道要幫什么。

    靳越視線掃了流理臺一眼,跟她說:“坐著等會兒。”

    遲逢依言坐下。

    靳越把菜全挪到她面前,又轉身去拿小碗盛飯。

    他用勺子盛了兩勺,隨后轉頭,把碗一偏給她看,問她:“這點夠嗎?”

    遲逢點頭:“夠。”

    他盛好兩碗飯端過來,又往遲逢手里塞了雙筷子。

    兩人安靜吃了一頓飯。

    遲逢其實對這場景很陌生。

    以前兩人談戀愛的時候一起吃飯的次數不少,但基本每次都是在外面飯店或者學校食堂。

    像這樣在私密空間,安安靜靜吃著家常菜,幾乎是第一次。

    吃完飯,遲逢起身要去收碗,靳越抓住她胳膊:“別瞎忙活,休息會兒。”

    遲逢瞧了他一眼,“不洗會有味兒。”

    “阿姨會來洗,你著什么急。”

    遲逢拗不過他,于是,就這么站在旁邊,瞧著他慢吞吞把碗筷都收到洗碗池里,隨后仔仔細細洗手。

    遲逢有些恍惚,腦子胡亂想著事情,直到水聲停止。

    遲逢轉頭,恰好對上他視線。

    “坐會兒。”

    遲逢點頭,她沒打算立刻走,吃完就走,像什么話。

    客廳擺著純黑色的沙發,前面一張地毯,遲逢踩上去,坐上沙發。

    靳越沒坐她旁邊,反而往側邊過去,他彎腰從茶幾上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隨后坐到懶人沙發上。

    “看什么?”他記得遲逢以前愛看古偶,對著電視摁了幾下,又有些摸不準。

    “隨便。”遲逢沒心思看電視,靳越看出來她沒心情,于是調了中央一臺。

    電視里正在放新聞聯播。

    “阿姨最近怎么樣?”

    遲逢猶豫了下,答:“挺好的。”

    靳越笑了下,又問:“她還喜歡打麻將嗎?”

    遲逢搖頭:“不了,現在聽都聽不得。”

    “你不回去吃飯也沒跟她說?”

    遲逢深吸一口氣,看向靳越,小聲說——

    “她沒跟我住一塊,在療養院住著呢。”

    靳越聞言,擰眉,剛張嘴,還想再問,卻被遲逢打斷。

    “靳越,別問了……行么?”

    遲逢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莫名紅了眼眶。

    或許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對自己好,又或許,最近發生的事一樁一件都是她難以承受的。

    她只覺得很累,很想停下來什么也不做。

    可又不敢停,拼命想用無數的事情讓自己更忙一些。

    懶到什么也不想做本就是抑郁癥的前兆預警。

    她害怕自己再次發病,也怕自己會撐不下去。

    靳越坐姿很懶,攥著遙控器在手中轉來轉去,動作隨意得要命,但表情卻并不是——

    他臉臭得要命。

    他像沒聽見遲逢那句話那樣,垂著眼突然笑了一聲,帶點戲謔與自嘲:“當初說不想讓我管,說有人管你……”

    “你倒是說說,蔣奕川干什么去了?你喝醉了他人在哪,現在你嚇成這樣,他人又在哪?”

    遲逢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緩了兩秒,她回過去,聲音很小,卻夾槍帶棒:“不用你管我,你管好你的小師妹就行。”

    靳越似是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她說的是誰。

    “什么狗屁小師妹,再說了,誰管你了,”他頓了頓,接著說,“你是方柏林的員工,我有義務幫他看好你。”

    遲逢別別扭扭道:“他可沒交代你看好我。”

    靳越哼笑一聲,“這會兒你倒腦子轉得挺快。”

    遲逢深吸一口氣,早知道他是什么脾氣,傲嬌又嘴硬,于是不跟他計較,跟他說:“謝謝你帶我來吃飯,我好多了,先走了。”

    “你好什么?”她的偽裝一點也不精心,他直接戳穿,“眼睛都紅了,想躲哪哭去?”

    遲逢最后沒走,也沒哭。

    她看著電視,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似乎很久都沒睡過那么沉的一覺。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深色被套,屋里沒什么居住痕跡,估摸著是客房。

    而她,顯然是被靳越抱進來的。

    她坐在床上愣了半天。

    在想,自己睡覺的樣子丑不丑?最近吃挺多的,會不會很重?

    又在回憶,以前靳越有沒有這么抱過她……

    兩人以前相處的環境似乎除了學校就是街上,他本就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做私密的動作,向來對她都是得體的。

    只有偶爾來她家找她玩時,借口進房間拿東西那短暫的三五分鐘。

    才會把她摁進懷里,一個勁親她。

    她想不起來公主抱的時刻,那應該就是沒有。

    結果分手后,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了。

    睡意全都消失,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堪堪五點半。

    她輕手輕腳起身,關了床頭燈,打著手機手電筒往出走。

    沒成想,剛走了幾步,發現外頭廊燈亮著。

    靳越抬著一杯水站在電視旁,穿著身舒服的深色睡衣,正偏頭看著偷感很足、正悄摸著往出走的遲逢。

    他眉一挑,問她:“偷什么了?半夜就要跑。”

    第32章  鏡頭轉過來,看看別的

    遲逢問他:“你……醒了?”

    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分手多年的男女,莫名其妙在同一間屋子里共度一晚。

    任誰聽了都能想歪。

    “起來喝水。”他答。

    遲逢“哦”了聲,“我昨晚不小心睡著了, 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 所以半夜就要跑?”

    遲逢挺心虛, 解釋道:“我沒洗澡, 想回家先洗個澡再去上班。”

    靳越轉頭, 指了下沙發:“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在那,你就在這休息, 學校那邊我幫你請假了。”

    遲逢往沙發那邊看去, 一個挺大的塑料袋子放在上面,過去一看。

    牙膏牙刷、毛巾、好幾套內衣褲、家居服。

    都是洗干凈烘干過的。

    還有一雙合腳的拖鞋。

    這些東西大概率是昨晚她睡著后,他自己下去買的, 她挺不好意思,小聲說:“謝謝,但是請假的話我的課沒人上……”

    “馬上高考了, 不差你這幾節課,讓方柏林自己想辦法去, ”靳越又說,“我這兩天得出趟差, 待會兒我接拼拼過來, 這兩天你幫我看下它, 行么?”

    遲逢一聽拼拼,挺想它的,早就想問靳越它的情況, 又覺得自己沒那個立場。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心想, 反正他不在家,于是點頭說好,拎起那一大袋東西,往客房去了。

    靳越仰脖喝水。

    人不如狗,說的可不就是他?

    遲逢進屋洗漱完,終于舒服了不少,她沒找到吹風機,推開門準備去外頭的衛生間找,沒成想,靳越已經換好了衣服,拿著個噴壺,正在陽臺上噴水。

    “你不睡了?”遲逢好奇,以往他即便是一分鐘都能擠著睡,讓他早起,他每次都免不了發一通脾氣。

    他點頭:“待會兒趕飛機。”

    他放下噴壺,邊往門邊走邊叫她:“過來。”

    他打開門出去,摁了幾下密碼鎖,遲逢反應過來,是要給她錄指紋。

    “手指,放這兒。”

    遲逢把手伸過去,拇指挨上去,跟著指示連續錄了三次。

    他推門,將門關上:“試試。”

    遲逢順利打開了門,兩人又推開門進去。

    很神奇,六點多的早晨,兩個人在這里錄指紋……

    門關上后,遲逢問他:“有吹風機嗎?”

    靳越轉頭看她:“在我房間里。”

    遲逢說:“你給我拿一下。”

    或許是相處太過自然舒服,又或許是太早了她腦子還不清醒。

    這句話的語氣熟稔得像兩人熱戀期間,她隨意使喚他時的樣子。

    兩人都愣了下,靳越慢吞吞答:“行。”

    遲逢小聲嘀咕,就像在找補:“我不知道你房間在哪。”

    靳越沒接話,反而遞過來張卡:“電梯卡,拿好了。”

    等遲逢吹完頭發再出來時,靳越已經走了,她周身的緊張感消失,困頓的感覺又涌上來。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十一點,外頭有些吵,她仔細聽,才意識到好像是拼拼哼哼唧唧的聲音。

    遲逢忙起床推開門,拼拼正玩著球,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拼拼沖過來,整個狗都撲到了遲逢身上嗅來嗅去。

    “拼拼,拼拼……”遲逢叫著它,莫名有些想哭。

    好久不見。

    “誒,小姑娘,你醒了?”一道嘹亮的女聲從走廊的另一邊傳過來,遲逢抬眼看,是個挺圓潤的阿姨,笑起來眼睛瞇著,挺和氣熱情。

    “阿姨你好……”遲逢猜出來,這大概就是靳越昨晚講的阿姨。

    “別那么客氣,你想吃什么?小老板點了兩個菜,囑咐我別的等你醒了再問你意見。”

    遲逢說:“都行,麻煩您了。”邊說著,她邊帶著拼拼往客廳走。

    阿姨去了廚房那邊,邊洗菜邊轉頭瞧她,好奇得要命。

    遲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背過身去,專心逗拼拼。

    阿姨燉上一個湯,擦了手走過來沙發這邊,笑瞇瞇看著遲逢說:“你是小老板他女朋友?”

    遲逢忙搖頭:“不是,不是。”

    “那就是他還在追你了,我幫他打掃衛生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見他帶小姑娘回家。”

    遲逢聽著,忙說:“可之前他都在國外,肯定不會往這帶。”

    阿姨聽完哈哈笑了起來。

    遲逢也跟著笑了下,又聽見阿姨說:“你這小姑娘,還懷疑上他了,我年紀大,你信我一句,他不是那種花里胡哨的人。”

    遲逢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靳越是什么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上了大學之后,他在學校里是最受歡迎的存在,長得帥成績好家世又擺在那,多得是女生對他趨之若鶩。

    可他連一次讓她誤會的事情都沒做過。

    他說過他不會讓遲逢沒安全感,他也真的做到了。

    也就是因為他太好,遲逢才覺得她根本不配……

    阿姨還在說:“你都不知道他對你有多上心,交代我給你做飯,還讓我好好看著你別出什么事,寶貝你寶貝得要命,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遲逢聽完,抬眼去看已經跑到一旁玩球的拼拼,有些出神。

    不是讓她幫忙照看拼拼的嗎?

    “哎喲我的湯!”阿姨說到一半,趿著拖鞋忙跑出去,留遲逢一人坐在沙發上發愣。

    過了半晌,遲逢慢吞吞摸出手機,嘗試著在微信添加好友界面去搜索他的電話號碼。

    微信名換成了“吃飯”,頭像也換了。

    不再是曾經用了很久的,拼拼的媽媽多多的照片,而是變成了拼拼的側臉特寫。

    機靈鬼拼拼正坐在沙發上,目光炯炯,跟見了狗糧似的。

    遲逢看了這張照片一會兒,心一橫,點下添加好友。

    另一頭,靳越正跟方柏林打電話,講著那個名叫李雪倩的女生的事情。

    方柏林焦頭爛額地說:“她父母情緒激動也就算了,你還把遲逢護上了,現在不知道是誰跟李雪倩家長說,李雪倩是因為遲逢給她做了心理咨詢,說了刺激她的話才跳樓的。”

    靳越蹙眉,問:“她跳樓前的監控查了嗎?”

    方柏林說,“查了,查不出什么可疑的東西,上課的時候老師也沒說她,下課鈴響過一會兒,她從教室里沖出去就直接跳下去了……回頭我非得把所有教學樓全加上一大層網。”

    靳越又問:“心理咨詢她預約的哪天?”

    方柏林沉默。

    靳越又說:“沒查清楚,你這個當老板的就隨便別人誣陷遲逢?”

    方柏林哀嚎:“祖宗,我哪敢,我這都一團亂麻了,你還不讓遲逢回來配合調查,你要干什么啊你!”

    “后天一早我就回來。”靳越說完,補上一句,“這兩天別他媽給她打電話。”

    他掛了電話,微信震了震。

    點開一看,他手機差點沒拿穩。

    再熟悉不過的微信名,她始終沒換過。

    靳越點了通過,自嘲一笑,慢吞吞打字:【舍得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了?】

    遲逢沒想到,兩個人加上微信的第一句話,會是翻舊賬。

    她回他:【早放出來了。】

    當初遲逢把他刪除后拉黑,是因為太怕他發消息過來,她就會心軟。

    后來再放出來,也是因為時間久了,想著他說不定都已經在跟別人談戀愛了,肯定想不起她來……

    她又問他:【你到了嗎?】

    【早到了。】

    遲逢對著拼拼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那邊沒再回復。

    過了會兒,阿姨叫遲逢過去吃飯。

    阿姨自己盛了一些出來,坐旁邊吃,遲逢把菜推過去:“阿姨,不夠吃你就吃這邊的,我吃不完。”

    阿姨笑著說:“沒事兒,我這已經盛夠了,小老板有潔癖,我如果在他這吃就會分餐,挺好的,干凈衛生,我早習慣了。”

    遲逢也隨便她,正吃著,周林溪發來消息,問她:【我聽彭姐說昨晚那個女生就砸到你旁邊?你得嚇死吧,怎么樣,人沒事吧?】

    遲逢回:【還好,緩過來了,我請了幾天假。】

    周林溪回過來:【組長今天罵罵咧咧,說你是關系戶,據說二老板親自安排讓你休息的,你的課我和彭姐幫你上了,別怕。只不過你倒是說說,你和二老板怎么回事?】

    遲逢想了半天,才解釋道:【那次去麥甜遇上的,我的同學,你還記得嗎?】

    周林溪:【記得,冷酷無情大帥哥。】

    遲逢:【他是二老板的朋友,李雪倩跳樓的時候,他和二老板剛好在我旁邊。】

    周林溪明白了,立刻回:【那你好好休息,別擔心這邊。】

    遲逢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嘴:【李雪倩的事怎么樣了?】

    周林溪:【不知道呢,目前咱接到的消息是別亂往出說,封鎖消息。】

    遲逢:【知道了。】

    她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下午吃過飯之后,拉著拼拼出去遛了半天,等她進屋時,手機響了起來。

    靳越的視頻進來了。

    遲逢一愣,一手牽著拼拼,另一只手拿著手機。

    拼拼轉來轉去,異常興奮,像是知道靳越正給它打視頻。

    遲逢想了想,在接起視頻的瞬間,迅速把攝像頭翻轉,對準拼拼。

    手機屏幕上,是靳越放大的臉。

    遲逢肆無忌憚打量著他棱角分明的線條,還有鼻梁上那顆痣,直到——

    “你拍哪呢?”

    她回神,去看右上角的小方格,視頻里,她攝像頭對準的是自己脫鞋脫到一半的腳。

    她“哦”了聲,趕緊去拍拼拼,“剛剛帶它溜了好幾圈。”

    “累不累?”他問。

    遲逢說:“應該不累吧,它現在還挺有活力的。”

    他說:“我是說你。”

    遲逢“哦”了聲:“不累。”

    等遲逢換完鞋,幫拼拼把狗繩解開,它一股腦就沖了出去,咬住了黃色的小球。

    遲逢忙跟過去,繼續拍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直到遲逢蹲夠了,準備起身拖個小板凳的時候。

    她突然聽見靳越說:“看夠了。”

    遲逢邊起身,邊“啊?”了一聲。

    屏幕里,靳越湊近了些,整張臉莫名其妙多了些許侵略性。

    “把鏡頭轉過來,看看別的。”

    他說。

    第33章  到了他這,怎么就不行了?

    那天的視頻掛得很匆忙。

    靳越那句“看看別的”一說出來, 遲逢愣了兩秒,下意識捏住手機,手指頭挨上屏幕的時候, 一下就蹭上了掛斷鍵。

    靳越沒再打過來, 遲逢也沒再回過去。

    過了會兒, 遲逢盯著對話框, 慢吞吞打字:不小心按到……

    短暫停頓, 她又一一刪除,最后索性什么也沒說。

    靳越那頭也一樣, 什么也沒回。

    轉天, 兩人一整天,一句話也沒再說。

    靳越回來的時候沒先回家,反而直奔嘉尚中學。

    李雪倩的家長已經來鬧過好幾次了, 方柏林多次跟他們交涉,他們卻仍表示只有一個訴求:讓遲逢出面,給他們個交代。

    甚至, 因為學校這邊從一開始就以遲逢驚嚇過度為由,沒讓她現過身, 更讓他們覺得遲逢多少有點問題。

    而校方,則是在無條件護著職員。

    監控室內。

    靳越風塵仆仆, 行李箱還在腳邊。

    方柏林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這小伙子跟李雪倩不是一個班的, 但之前倆人眉來眼去好一陣子了。”

    校長也站在旁邊說:“他們班主任說過, 這個男生戀愛就沒斷過,根本管不了。”

    靳越問:“找他問過沒?”

    方柏林說:“還沒呢,沒來得及。”

    靳越轉頭看向校長:“把人叫過來。”

    辦公室內, 靳越面前擺著一沓資料。

    門被推開,名叫李焯然的男生推開門, 他身上穿著普通的校服,腳上的鞋卻是價格不菲。

    李焯然吊兒郎當走進來的時候滿臉囂張氣焰,明擺著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在嘉尚上學的學生家庭條件就沒有差的,像李雪倩那種舉家庭之力把人送進來的算是少數。

    他這么囂張,仗著的多半是家里人給的底氣。

    靳越指頭在桌子上磕了兩下:“坐。”

    他偏不動,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靳越一身西裝穿得周正,眉眼銳利,抬起眼朝他看過去,“你跟李雪倩什么關系?”

    李焯然說:“我和一個死人能有什么關系?你誰啊?”

    方柏林就差在臉上寫上“你找死?”三個字了,在一旁搭話:“他是嘉尚的老板。”

    李焯然不以為意:“所以呢,跟我有什么關系?”

    靳越懶得跟他賣關子:“校方查了監控,發現你跟李雪倩來往密切……”

    李焯然笑了下:“哦,她追我,我沒答應,畢竟我眼光高著呢,這樣也不行?”

    靳越又問:“遲逢,認識嗎?”

    李焯然道:“認識啊,心理老師,長得不錯,但挺土的,也不化妝,不是我的菜。”

    方柏林聞言,往靳越那邊看了眼,忙說:“你給我好好說話,什么不是你的菜?老師也是你能隨意點評的?”

    “不是,你們到底找我干嘛?”李焯然不耐煩,“本來就是因為心理老師救世主上身,多嘴勸李雪倩,李雪倩受不了才去跳樓的,心理老師都嚇得請假了,擺明了就是她有問題,你們拉我過來問東問西的干嘛?”

    靳越眼皮子撩起來,看過去:“誰跟你說的這事兒跟遲逢有關系?”

    李焯然一愣,自從進入這個辦公室之后,他第一次露出心虛的表情。

    靳越接著說:“去李雪倩父母那邊煽風點火的人是你吧?”

    李焯然立刻否認:“關我什么事?”

    方柏林笑了笑:“連這學校的大部分老師都不知道李雪倩找遲逢做過心理咨詢,你到底是從哪聽說的?”

    李焯然突然加大聲量:“李雪倩她自己告訴我的!”

    靳越冷不丁笑了下:“這么說,你是承認李雪倩自殺之前還見過你了?”

    方柏林也覺察出不對勁來:“遲逢的心理咨詢是五月下旬做的,離她跳樓的時候還差了快十天呢,但是你,就不一樣了,李雪倩跳樓前還跟你私下見了面……”

    李焯然攥緊拳頭,他始終只是個高中生,這會兒腦子已經空了,冷汗直冒。

    靳越垂著眼去翻桌上的資料,“打架、斗毆、早戀、逃課、校園霸凌……沒人管你,你那么囂張,是因為你們班主任拿你沒辦法是嗎?”

    李焯然嗤笑一聲:“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靳越點頭:“見過一面……”

    說著,他還轉頭和方柏林對視了一眼,“就那天飯局上那禿子吧?”

    方柏林點頭:“是。”

    李焯然擰眉:“你嘴巴放干凈點。”

    靳越直視著他:“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焯然指著靳越,胸口起伏著,顯然是被氣到了:“說什么呢?!你他媽說什么!!”

    他無法接受一直以來被他崇拜著的父親被別人肆意調侃。

    “我說什么?”靳越起身,他身量高,整個人帶著壓迫性,沒什么情緒地看著李焯然說,“我說,你被開除了。”

    這話一出,李焯然顯然懵了:“有病吧你,你說開除就開除?”

    他病急亂投醫,莫名其妙看向方柏林。

    方柏林也挺懵,但看靳越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于是跟著接話:“確實,他說開除就開除,你被開除學籍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滾蛋!”

    李焯然鬧了一通,六神無主離開后,方柏林嘖嘖幾聲:“真狠啊你,這再過三天就高考了,說開除就開除?”

    靳越淡淡道:“他那禿子爹神通廣大,只要能搞定同等學力證明他就還是能高考,對他們來說不是多大的事,影響不了他什么。”

    方柏林看他冠冕堂皇的樣子,笑說:“影響不了他什么?真有你的,一個開除學籍,把人心態都搞崩了,他還考個屁。”

    靳越笑了下,“那也是他的事。”

    方柏林扯了下領帶,半倚在桌邊說:“我可是幫你瞞得好得很,誰但凡提起李雪倩找遲逢做的那次心理咨詢,我都叫校長把人拎過來教育了,說說,怎么謝我。”

    “你想要什么,我介紹我表妹給你認識?”

    方柏林:“……你表妹是什么天仙嗎?”

    靳越沒答。

    方柏林又說:“說實話,你護她護成這樣,我都懷疑是不是她真對學生說了什么誘導自殺的話了。”

    那個禿子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人,靳越這一出,可以說是切切實實把他給得罪了。

    靳越沉默須臾,卻說:“她受不得一點刺激了。”

    “什么?”方柏林沒明白,“她生病了?”

    靳越搖頭:“不知道,她現在挺厲害的,我知道即使我不出面幫她,她也能處理得很好,但沒必要,沒必要讓她費這個心思。”

    自從再次遇上,他就覺得遲逢不對勁,但到底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嗐,什么毛病,李雪倩家長那邊怎么辦?”

    “先穩定情緒,等尸檢結果,情況清楚了再商量賠錢的事。”

    青園。

    遲逢午睡時難得睡得很沉。

    拼拼在她房間轉來轉去,哼哼唧唧了幾聲她才緩慢轉醒。

    遲逢將手探出去,在它腦袋上蹭了兩下。

    屋內的窗簾被她嚴絲合縫拉上,光線很暗,她發著呆,視線垂著,看著開心地動來動去的拼拼。

    余光卻突然掃到,門邊的地方,忽地闖進一道剪影。

    她第一反應便是,那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拼拼先她一步發現來人,轉頭熱情地跑過去蹭著靳越的褲腿。

    靳越卻沒來得及理它,而是一步跨進房間,往遲逢這邊來。

    遲逢心跳得極快,但身體的反應很慢,只是下意識攥緊了手心。

    下一秒,腦門上挨上一只手,很熱。

    “發燒了?”靳越問。

    “沒……沒。”遲逢轉頭,避開他的手掌心。

    靳越直起身,挑了下眉,“四點了,還睡,我以為你不舒服。”

    遲逢也挺驚訝,原來她睡了那么久……

    靳越沒再說什么,轉頭出去,外頭沒了動靜。

    遲逢忙起身換衣服,再出去時,能聽見從他臥室里傳出來的微弱水聲。

    估計是洗澡去了。

    遲逢忙拿好自己的東西,換了鞋,又蹲下去結結實實摸了拼拼幾下,這才打開門溜出去。

    她將拼拼的叫聲關在門后,轉頭往電梯走去,等站到電梯面前看到刷卡器,這才想起來,這兒的電梯得刷卡才能下去。

    她站在電梯前躊躇著,想出了辦法。

    她打算先溜進靳越家去拿卡出來把電梯刷好,拿東西抵在電梯口,避免它關門,再迅速把卡送回玄關柜子上。

    這么想著,她也就開始這么做了。

    遲逢做賊一樣把手貼上靳越家密碼鎖處,門順利打開。

    拼拼一下鉆了出來。

    她托著它腦袋,把狗往里推,剛站直準備伸手去夠電梯卡,便看見靳越穿著一身黑站在旁邊。

    他肩膀上搭著條毛巾,右手用毛巾擦著水,正好整以暇看著她。

    遲逢:“……”

    短暫對視過后,遲逢率先開口:“既然你回來了,可以看著拼拼,那我就先回去了。”

    靳越掃了眼她面前柜子上放著的電梯卡,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臉色看起來算不上好,說出的話也平得似乎沒什么情緒和語調,“阿姨待會兒就過來,吃完飯再走。”

    遲逢搖頭,她在這打擾了這么久,再待下去總覺得很奇怪,她搖頭:“不用了。”

    “行。”靳越面上沒什么表情,徑直朝玄關這邊走過來。

    拼拼似乎察覺到氣氛不對,也自己偷偷往客廳那邊躲了過去。

    他右手拿起電梯卡,左手擰開門鎖,將門推開。

    頭發上的水滴到他肩膀上,洇成一小團更深更濃郁的黑。

    遲逢先一步走出去,默不作聲走到了電梯口,隨后眼見著他刷卡,摁了數字“1”。

    遲逢小聲提醒:“我那個指紋,你回頭刪了吧。”

    靳越看也沒看她一眼:“行。”

    遲逢怵得慌,攥住包帶,道謝:“這兩天多虧了你。”

    靳越卻倏地笑了,“多虧了我……”

    他看過來,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挺難看:“遲逢,跟我待一塊兒就讓你那么不舒服?”

    他才回國第一天的時候,她就跟蔣奕川一起吃飯,氣氛輕松愉悅得沒邊。

    他挺想問她,到了他這,怎么就不行了?

    可僅存的驕傲讓他始終沒提那個名字。

    叮聲響起,電梯門打開。

    里頭站著個優雅的老年人,衣著樸素,正打量著二人。

    似乎饒是連老人家都看出來兩人間氣氛的怪異了。

    遲逢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聽見他一句不耐煩的——

    “趕緊走吧。”

    遲逢垂著眼“哦”了聲,莫名有幾分被兇了的委屈感。

    她走進去,眼看著電梯門合上,靳越的身影被完完全全關在外面。

    她垂眼打字:【是覺得太打擾你。】

    叮聲響起,電梯門很快打開。

    那頭,靳越始終沒回。

    第34章  你還喜歡他嗎?

    再回到學校, 彭姐立刻過來問遲逢:“你怎么樣?聽說當時人就掉你腳邊?”

    遲逢笑說,“已經沒事兒了。”

    這兩天她都沒怎么想這件事,只不過提到李雪倩還是會覺得惋惜。

    她明明還那么年輕。

    彭姐拍了拍遲逢的肩膀, 轉頭朝她身后看去。

    隔壁有幾個心理組的正竊竊私語。

    那幾個跟組長關系好, 遲逢和周林溪他們平日里不怎么跟組長他們那個小圈子來往, 自然也就跟那幾個玩不到一處去。

    彭姐壓低了嗓說:“組長前兩天對你請假的事兒還挺有意見。”

    遲逢說:“知道, 林溪跟我說過。”

    “反正課是我跟小周幫你上的, 他們幾個說不著,別理他們。”

    遲逢沖彭姐笑笑, “等高考完我請你們倆吃飯啊。”

    彭姐笑:“行, 我跟你邀功來著呢。”

    那幾個人仍舊背著他們說著什么,遲逢壓根不在意他們的看法,而是垂著眼, 用抹布仔細擦著自己桌上的灰塵。

    神奇的是,沒過一會兒,那幾個人便過來, 七嘴八舌地關懷上她來了。

    “你這兩天緩過來沒?”

    “要是我,碰上這種事得嚇死, 你沒事吧?”

    遲逢一下子被熱情包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直到一個教高一的姐問出聲:“你到底是怎么請到假的?咱學校的假出了名的難請, 你跟那二老板什么關系?”

    遲逢明白了, 這群人的主要目的是過來八卦的。

    她扯唇笑笑,“沒什么關系,只是人掉下來的時候二老板就在旁邊。”

    有人立刻接話:“可是……我們這兩天還見二老板來學校處理這事兒呢, 也是奇了怪,這么大的事兒, 沒追責心理老師,倒反而讓你請了那么多天的假,真是個好老板。”

    “追責心理老師?”周林溪拎著包走進來,聲音嘹亮得足以讓所有人聽見,“你們嘴上積點德吧,哪個年級沒出過點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是心理老師的鍋?說得好像你們不是心理老師一樣,這種誰碰上誰倒霉的事,你們怎么說得像是我和遲逢犯罪了似的?”

    “我們可沒這么說啊。”

    “你這人怎么這么說話?”

    “她說的哪句不是實話?”遲逢也覺得莫名其妙,她笑了笑,開口,“我進校兩年來第一次請假,倒是值得你們那么興師動眾的,請了三天假,倒像我把你們工資都拿了一樣……”

    彭姐輕輕拍了下遲逢的衣服,她慣常便是不怎么喜歡跟別人發生沖突的老好人,為人處世的宗旨就是能不起爭執就不起爭執,盡量息事寧人。

    眼看就要吵起來,組長走過來,臉上帶上些許不悅:“還不快準備上課,都吵吵什么?”

    他平日里慣常是POLO衫加平光眼鏡的打扮,看起來倒是斯文得很,但遲逢覺得這人身上氣質挺邪性。

    等人群散開,周林溪小聲嘀咕:“裝模作樣,他倒還當上和事佬了?”

    遲逢拍了怕她后背,“別氣,管他干嘛。”

    彭姐小聲嘆氣:“自打這個組長來這里,心理組都成什么樣了,整天勾心斗角的。”

    遲逢問彭姐:“之前不這樣?”

    “之前哪能啊?氛圍都很融洽,即便有爭執也只在教學方式上。”

    周林溪小聲說:“也是我無心職場斗爭,要不然我多少爭取當個組長,整頓整頓職場。”

    遲逢和彭姐都笑了起來。

    課間操過后,遲逢去八班上課。

    正是課間,還有兩天就高考了,平日里一群調皮搗蛋的學生還挺有分寸,大部分都坐在凳子上刷題。

    遲逢走進教室后剛打開PPT,就見一個前排的女生停筆,抬眼看著遲逢,問她:“老師,您沒事兒吧?”

    遲逢愣了愣。

    不防收到來自學生善意的關懷,遲逢眼眶有些熱,沖女生笑了笑說:“沒事兒,謝謝。”

    又有個男生開了口:“老師,我刷到有人誣陷你。”

    遲逢略睜大眼:“誣陷我什么?”

    “說李雪倩的事跟你有關系唄,我們都去舉報了,老師,肯定是李焯然發的,他昨兒被開除了。”

    遲逢一愣:“李焯然是誰?”

    “李雪倩前男友啊,渣男,無縫銜接,以前還把人女生肚子搞大過。”

    “他被開除了?”遲逢怎么也想不明白,離高考就兩三天的時間了,居然還能被開除學籍。

    “對啊,聽說是嘉尚集團大老板親自發話的,真是報應,之前他還用煙頭燙過老黑。”

    上課鈴聲響起,遲逢有些心不在焉,等下課之后,周林溪遞過來塊巧克力:“看你這面色蒼白得,低血糖又犯了?”

    遲逢接過,搖頭:“八班學生跟我說,有人在社交媒體上指名道姓,說是我害死的李雪倩。”

    “啊?哪呢?”

    “不知道,忘了問清楚。”

    周林溪“嗐”了聲:“你可別怕,多半就是她父母發的,那天他們過來辦公樓呼天喊地,非說她女兒是被人害的,要去做尸檢,可監控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她自己沖出去的,他們班主任這兩天都快瘋了,這又馬上高考了,只不過,那小姑娘找你咨詢的時候有沒有說到底是為什么事兒。”

    遲逢大概把李雪倩跟她說的事情跟周林溪說了,又說:“剛八班的男生跟我說,21班的李焯然昨天被開除了,他們還說他就是李雪倩前男友。”

    “好渣一男的,真是個壞種!這男生我聽說過,多少小姑娘為他流淚,那么爛,怎么這些小女生還能為他趨之若鶩。”

    “年紀小,不懂事唄。”

    下午放學的時候天又陰沉了下來,遲逢背著包剛走出校門,突然沖過來個憔悴的女人,一下子攥住了她。

    “殺人兇手,你就是殺人兇手!我女兒被她害死了!”

    女人的力氣大得嚇人,遲逢的包一下被她拽掉,“你松開我!”

    “你是遲逢吧?是你吧?你到底跟我女兒說了什么才會誘導我女兒跳樓的?我女兒從小就乖,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女人越說越激動,揚起巴掌就要往遲逢臉上招呼。

    周林溪突然沖出來攥住她胳膊:“干嘛呀你?一巴掌兩萬啊,我已經報警了,你盡管打。”

    遲逢忙掙開,摸出手機錄像:“李雪倩的死跟我沒半毛錢關系,不管是誰挑唆你,你不如好好等著尸檢結果,別事情還沒弄清楚,先把自己送進去了。”

    等李雪倩母親被她丈夫帶走時,遲逢和周林溪都松了一口氣,可他們心情都好不起來。

    遲逢頭發亂糟糟的,周林溪看了她一會兒,沒忍住笑了,“走吧,出去吃。”

    遲逢點頭,“喝點吧。”

    周林溪點頭:“我叫上賀長風和李群?”

    “行。”

    遲逢和周林溪吃完飯之后,還是去的麥甜。

    一小段時間沒見,賀長風仿佛又黑了一截。

    周林溪打趣他:“一天曬幾個小時啊帥哥?”

    賀長風說:“沒有沒有,去美黑了。”

    遲逢笑著,抬手和他碰杯。

    自打上次兩人相親吃過那頓飯之后就再沒見過面,這次再見反而挺輕松的。

    李群見遲逢和周林溪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問:“你們倆碰上事兒了?”

    “別提了……”周林溪仔仔細細把學校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說完又捂住嘴,“完了,讓封鎖消息,你們可不準說出去啊。”

    賀長風聞言,轉頭看了遲逢一眼:“你還好嗎?”

    遲逢點頭:“還好,請了幾天假。”

    “嚇到了吧。”

    遲逢愣了愣,點點頭,“有點。”

    “不是馬上放暑假了嗎,準備去哪散散心嗎?”

    遲逢說:“等校慶結束,去療養院陪陪我媽吧。”

    周林溪笑說:“我們學校校慶教職工可以帶家屬朋友,我們沒家屬,邀請你們過來玩。”

    李群問:“哪天?”

    遲逢答:“6月21號,過來玩嗎?”

    賀長風摸出手機看著排班表,“我恰好可以,群哥去嗎?”

    “我閑人一個,都行。”

    周林溪笑著說:“那行,不說別的,飯絕對好吃。”

    賀長風又端起杯子,跟遲逢說:“那我到時候要沾你的光了。”

    遲逢笑:“是我沾你的光。”

    因是工作日,幾人沒喝太晚也沒喝太多就散了。

    回家后,遲逢點開幾個社交平臺,搜索了一堆關鍵字,愣是沒找到八班學生說的那些指控她的動態。

    她洗完澡敷面膜的時候,和朱思琳開著視頻訴苦,順便把這兩天的事情給朱思琳說了。

    從學生跳樓,到靳越不由分說幫她請假,再到她在他家住了兩三天的事。

    全說了。

    朱思琳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我忙歸忙,平時是沒時間跟你聊天,但你也別一下子攢那么多不得了的事。”

    “沒,之前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說。”

    朱思琳直接說:“完了,我覺得靳越真是回來追你的。”

    遲逢把下巴頦放到抱枕上,一講話,腦袋就跟著動,她小聲說:“我也不知道……他有時候對我還挺冷漠的。”

    朱思琳這次倒是幫理不幫親,直接點明:“我說走走,你有點兒沒良心了啊。”

    遲逢帶著點心虛小聲嘀咕:“我怎么沒良心?”

    “人家去出差都不忘好好讓阿姨照顧你,甚至為了讓你能留在他家,不惜編出讓你幫忙照顧狗這種拙劣的借口……那可是邊牧,每天運動量大得離譜,是他家那大別墅不好遛狗還是沒錢請人照顧?犯得著拿到那大平層陪你原地踏步?”

    遲逢慢吞吞答:“也是哦……”

    “你這人,我也不知道是太理智還是太遲鈍,過去時你家里的事情拖著你,你不得不理智,我理解。”

    “但是走走,人這一輩子是為自己活的。”

    朱思琳頓了頓,接著問:“你還喜歡他嗎?”

    遲逢把臉整個埋進抱枕里,眼眶慢慢變得熱熱的。

    第35章  帶家屬來

    高考很快結束, 上高三年級的基本步入了暑假的狀態。

    遲逢找了個時間請彭姐和周林溪吃飯。

    心里掛念的事辦完了,又放了假,似乎是任務完成后的空虛感作祟。

    遲逢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要干點什么好, 索性在某天早晨起床后, 坐上地鐵, 從城市的西邊坐到東邊, 花費一整個小時, 去見葛玉婷。

    療養院在的位置太遠,遲逢平時周末的空余時間幾乎被心理咨詢擠滿, 也就是這會兒放了暑假才有時間過來看看她。

    療養院里幾乎住滿了人, 遲逢登記好之后,上樓,去了葛玉婷在的房間。

    日頭很足, 葛玉婷慣來怕冷,這會兒打開了窗簾,正對著窗戶練八段錦。

    遲逢很久沒見她, 攥住一袋子化妝品的手緊了緊。

    等她聽見門口動靜轉過頭來時,怔忪了下, 才笑著喊人:“走走,你來了?”

    “媽媽……”遲逢走進去, 四處瞧了眼。

    幾乎每次來, 這邊的衛生都打掃得很干凈, 她放下心來,將手上的化妝品遞過去。

    這是她昨天和朱思琳逛商場的時候挑的。

    一個氣墊,一根奶茶色口紅。

    “給您買了化妝品。”

    葛玉婷慣來愛美, 喜笑顏開走過來,接過那個袋子。

    “這個口紅我前兩天刷視頻見到過, 好看得很,我可喜歡了,當時就想著你能不能給我買一根。”

    遲逢問她:“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你多忙啊,不好打擾你。”

    她眼下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可發起病來,什么事都能干出來。

    她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生了病,垂眼把氣墊拿出來試了下色號,滿眼欣喜。

    遲逢瞧著她因為笑著而擠出來的眼角細紋,小聲說:“以后我多帶化妝品來看你。”

    “好啊,要不然我跟你爸爸出去玩的時候都沒法化妝。”

    遲逢愣了愣,挺絕望的。

    又聽見葛玉婷問:“你和靳越什么時候結婚?”

    遲逢閉了閉眼。

    間歇性精神病時常有妄想體驗,沉浸在幻覺中無法自拔。

    她只能答:“還早。”

    葛玉婷湊近了些,壓低嗓音繼續交代:“靳越家有錢,你爸爸說了,一定要抓住這個金龜婿,聽見沒,一定要嫁給他。”

    遲逢實在笑不出來,這是把盛華章說過的話安在她爸爸頭上了。

    葛玉婷見她不說話,笑了一聲:“你這小孩,你還小,清高很正常,但你也別看不起媽媽的現實,等你到了這個年紀才知道,錢才是最重要的。”

    遲逢點頭:“我知道的,媽媽。”

    “一定要跟他結婚。”

    遲逢又說:,“嗯,知道了。”

    葛玉婷這才放心地拍了拍她,又開始說:“對了,我的店怎么樣了?你不是幫我請了個人照看嗎?”

    遲逢順著回:“挺好的。”

    葛玉婷又說:“靳越對你到底好不好?你看你都瘦了,媽媽在這挺好的,就是沒辦法老找你爸玩。”

    遲逢小聲問:“我爸……他在干嘛?”

    “去跑車了啊,他跟你姨夫一起跑車,賺錢給我花,挺辛苦,你記得多給他打電話。”

    遲逢應著:“好,你給我個他的電話,我明天就打。”

    葛玉婷愁眉苦臉,“我怎么不記得他電話……”

    又過了會兒,葛玉婷便不再理遲逢了,起身又去了窗邊,自顧自打著金剛功。

    遲逢輕手輕腳關了房門,去找醫生。

    這是個專門收治精神病人的精神病療養院,葛玉婷住這兒每個月的花費八千塊,遲逢別無他法,只能靠兼職維持基本生活。

    她跟醫生說了葛玉婷的表現,“和之前差不多。”

    醫生耐心滿滿,跟她說:“你媽媽的情況其實已經好了很多,你不用擔心,用藥情況也很不錯。”

    遲逢又偷偷給醫生遞了個紅包,這才放心離開。

    自打上次朱思琳“教育”過遲逢之后,遲逢想了挺久的借口,想把靳越叫出來,請他吃頓飯以表感謝。

    但后來有天,她發了條【在嗎?】過去,他挺冷淡地回了個【說】。

    遲逢就嚇得沒敢說。

    他果真是煩她了。

    這天,遲逢有個文件要回校處理,沒成想剛走進校門,就碰上了方柏林和靳越。

    兩人正往辦公樓走,靳越看見遲逢,匆匆掃了一眼沒停留,他腿長步子大的,沒一會兒便走了個沒影。

    遲逢站在原地瞧了他幾眼,才慢吞吞往辦公室走。

    她跑到辦公室整理了會兒考核材料,下樓時,路過行政辦公室,被陳之茹叫住。

    遲逢轉頭看進去,陳之茹一身緊身職業裝,身材曲線盡顯,臉上妝容精致,原本似乎正對著鏡子欣賞自己美妙的容顏。

    她沖遲逢勾了勾手指,“來這兒。”

    遲逢走進去,問:“怎么了?”

    “看見沒,上次那個,李老板。”她走到窗戶邊往下指,遲逢湊過去往她指的方向看。

    操場上,一個禿頭在正強烈的太陽光底下锃光瓦亮。

    遲逢問:“他來學校干嘛?”

    “他是被開除的那個,李什么,什么然他爹,你不知道啊?”

    遲逢這下倒是真的有些驚訝:“不知道。”

    “那可是地產老板的兒子,上次咱二老板攢局請客才請了李總,這才沒過多久,座上賓的兒子就這么水靈靈地被開除了,人不得來討個說法?”

    遲逢對這個禿總的印象本來就很差,這下知道他是那個男生的父親,她更是厭惡得緊,罵出聲:“活該。”

    陳之茹原本只覺得遲逢性格太過耿直,容易得罪人,但自打她知道遲逢認識聚星老板,且交情還不錯這一點之后,便覺得似乎她是這性子也挺合理的。

    想到這,她自然也就問出口了:“誒,話說……你跟聚星老板什么關系?”

    遲逢視線拉回來,看著她:“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陳之茹挑著自己的頭發,笑了笑:“你也不用因為跟周林溪關系好,就那么防備我。”

    遲逢沒應聲。

    陳之茹和周林溪關系一直以來都不好,追溯起來,大概是從剛進校工作的時候開始的。

    兩人被抓壯丁,一起籌備運動會,最后細節上出小問題,周林溪被趙志剛陰陽過來批評過去的。

    到了陳之茹這兒,倒是屁事沒有。

    自打兩人的梁子結下,后來再也沒有給過對方好臉色。

    遲逢也知道,陳之茹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工作上,每次工作上的事兒都能馬馬虎虎犯一些很離譜的錯,讓別人幫忙擦屁股。

    但對社交這事兒,她又格外上心格外周到。

    在一個私立中學拼了命結交人脈,遲逢其實并不太懂陳之茹的真實訴求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問回去:“那你來學校上班,但老想著社交是為的什么?”

    陳之茹扯了扯唇角,顯然不想答:“怪不得你跟周林溪合得來,我跟你還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遲逢也說:“那你多余叫我進來。”

    本來今天靳越沒理她,她就已經很煩了。

    陳之茹毫不客氣嗆回來:“得得得,趕緊走吧。”

    遲逢帶著一肚子氣下樓,在樓口撞見了方柏林。

    仍舊是一身西裝的打扮。

    她四處掃了眼,沒見靳越。

    方柏林見她過來,沖她笑了笑,“回學校了?”

    遲逢點頭:“老板好。”

    方柏林點點頭,卻發現遲逢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打算,反而仍是看著他。

    “怎么了?”

    遲逢厚著臉皮問:“靳越今天來干什么?”

    “哦,你見著他了?我有點事兒找他幫忙。”方柏林含糊說著,自從知道靳越似乎想瞞著自己的老板身份之后,他也有意無意幫忙瞞著。

    “李雪倩的事兒怎么樣了?”

    方柏林想了想,說:“等尸檢報告呢,對了,這兩天她家長找你麻煩沒?”

    遲逢搖頭,“沒有。”

    “那就行。”

    幾句對話結束,遲逢便走了。

    方柏林站在原地,心想——

    這苦情哥還挺難的,來學校一趟,光顧著忙了,都沒跟顧得上跟舊情人說上一句話。

    他上了樓,走進辦公室,里頭空調開得足,他整個人舒服了不少,對靳越說:“這姓李的可不好對付啊。”

    上次吃飯時,靳越的囂張只是灑灑水,畢竟李博遠并不知道靳越和嘉尚集團的關系。

    校方和幾個地產老板不算撕破臉皮,在面子上仍舊過得去。

    但這次開除李焯然事件,基本不亞于直接打了李博遠的臉。

    李博遠再怎么說也是個地產老人了,在西臨市地產行業人脈廣根基深,幾乎人人都得給他個面子。

    于是,原本有意接下這個項目的幾個老板全都獅子大開口,學校這邊兩年內怎么都得完成擴招的事兒,建新校區刻不容緩。

    靳越卻像是毫不在意一樣,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起伏,挺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他也就能鬧出這么點動靜來。”靳越說完,反而問他,“李雪倩的事情怎么說?”

    方柏林額角一跳,“你們怎么問一樣的話?”

    “我和誰?”

    “遲逢。”

    靳越聽見遲逢名字,沒什么反應,仍是問他,“別廢話,怎么樣了?”

    方柏林說:“我問過了,尸檢報告還要一陣才能出來,警方那邊現場勘驗確實是自殺而非他殺,但家屬那邊不行,所以等尸檢結果出來之后,估計會叫遲逢去做筆錄。”

    靳越“嗯”了聲,不甚在意的樣子:“她做了心理咨詢,事后又讓班主任告知了家長,算得上盡職盡責了。并且,警察那邊如果好好調查,肯定也會查李雪倩的手機。”

    這么說起來,那就勢必會牽扯到李焯然了。

    方柏林累得不行,“真是焦頭爛額,要不然今天出去喝兩杯?”

    “行,待會兒一起吃個飯,和我幾個發小,順便連酒局一塊組了。”

    方柏林點頭:“那感情好,你那倆兄弟都挺有意思,我正想讓你組個局呢。”

    因著靳越的關系,幾人之前見過一次。

    靳越想到什么,又突然問他:“校慶沒兩天了,名單出來了沒?”

    “沒呢,”方柏林邊摸出手機邊問,“怎么還好奇上校慶的事兒了,他們在群里報名,有人統計來著……我看看啊,遲逢……”

    靳越說:“沒問她。”

    “那你問誰?”方柏林點開接龍記錄,手指往上劃拉著,找遲逢的名字。

    靳越又說:“閑得慌,隨口問問。”

    方柏林手指頓住,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來,“哦,隨口問問?”

    “那,我也就隨口跟你說說吧……校慶遲逢倒是會來。”

    他頓了一頓,臉上浮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說:“只不過,是帶家屬來。”

    第36章  沒想到他能變得那么混蛋。

    每年的校慶和年會, 都是嘉尚集團大放血的日子。

    白天活動豐富,下午食物精致味道絕佳,全校的教職工幾乎沒有缺席的。

    下午三點, 校停車場。

    周林溪剛把車停好, 遲逢從副駕剛一下來就看見李群的車屁股正往停車位進。

    周林溪關上車門鎖了車, “他們來了嗎?”

    遲逢往角落的地方指:“那兒。”

    賀長風和李群下車往這邊走, 跟她們打招呼。

    賀長風手上拎著個袋子, 是某個LOGO很明顯的咖啡品牌,他遞過來:“咖啡, 挑一杯。”

    “謝謝。”遲逢低頭往里看。

    賀長風干脆替她拎著袋子, 讓她方便拿:“有美式,有生椰拿鐵,還有星冰樂, 想喝哪個?”

    “生椰拿鐵吧。”

    “右邊這兩杯都是……”就在遲逢伸手去拿的時候,李群“靠”了一聲,“布加迪啊我去!”

    遲逢拿出那杯拿鐵, 轉頭看去。

    是靳越的車。

    原來叫布加迪?

    她根本不懂車,更不知道這車的價位。

    但不管怎么說, 他的車,都不會便宜就是了。

    周林溪說:“難不成是二老板的朋友?”

    話音剛落, 周林溪便眼見著一個并不陌生的面孔從車上走了下來。

    她忙拍了遲逢幾下:“我去, 你那同學, 是不是?”

    遲逢點了點頭。

    賀長風聞言,轉頭看了眼遲逢,又再次往那輛布加迪的方向看去。

    男人身高腿長, 骨架舒展,能從肩背手臂的線條看出常年鍛煉的痕跡。

    兩人視線相對了一瞬后, 不約而同移開。

    直到副駕駛門打開,幾人才意識到,來的不止他一個人。

    靳越偏頭,往副駕駛的方向看去,似乎在等人。

    周林溪說:“他有女朋友啊?”

    遲逢手里的拿鐵很冰,冰得她手指頭有些疼。

    她心不在焉回:“可能吧。”

    然后眼看著副駕駛下來了一個精致女生。

    再眼熟不過。

    傳言中的,他的“小師妹”。

    靳越偏過頭,跟她說了句什么,她立馬笑開來。

    然后便是擦肩而過。

    誰也沒跟誰打招呼。

    反倒是那位“小師妹”,對著遲逢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遲逢盯著手上的拿鐵發呆,心里卻有些委屈。

    既然有女朋友……即便不是女朋友,那也得是曖昧對象了。

    為什么前一陣又帶自己這個前女友回家,甚至還讓她在他家住上了幾天。

    遲逢覺得自己最近起的這些心思挺可笑的。

    又覺得挺無奈。

    沒想到他能變得那么混蛋。

    周林溪瞧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催促幾人:“走吧走吧,待會兒人多了獎品全被拿了。”

    到了活動場地,遲逢倒是沒見靳越他們了。

    她沒再想他,把繁雜的念頭盡數拋出去,認真玩著游戲。

    沒過一會兒,她贏下一把電動牙刷,一個小抱枕。

    一轉頭,賀長風贏了一瓶某牌子精華,一轉頭就給遲逢遞了過來。

    周林溪喲喲喲起哄半天,賀長風解釋:“我皮糙肉厚的,用不上。”

    周林溪又說:“那你怎么不給我?”

    賀長風笑:“讓群哥給你努努力。”

    話才剛說完,李群就給周林溪拿下個大排燈,她抱著直樂。

    幾個人把游戲都幾乎玩了個遍,熱得不像話,新一輪獎品又上來,準備開始下一輪的游戲。

    賀長風瞧著遲逢紅撲撲的臉,問她:“還有什么喜歡的嗎?”

    遲逢沖他笑著搖頭,“今天收獲挺多的了。”

    李群也說:“要不然咱把東西先放車上再過去?”

    周林溪笑說:“行,我看時間還來得及,我請你們喝杯東西再去儀式現場。”

    說是儀式,其實就是普通不過的領導發言,總結以往經驗,順帶展望未來。

    嘉尚中學每年多儀式流程幾乎都是能省則省,優秀學生代表發言之后,校長發言,周林溪夠著腦袋看著,問遲逢:“二老板是哪個?”

    遲逢搖頭:“沒見著,但應該是來了。”

    畢竟靳越來了,要不是方柏林邀請的,遲逢想不出他來這里的目的。

    等到吃飯的時候,仍是沒見到方柏林。

    周林溪對二老板的好奇心在看見花樣多得離譜的自助美食后被盡數打消。

    四人吃完飯后,又約酒。

    遲逢頭暈腦脹,搖頭說自己不參與了。

    李群看她東西挺多,問她:“先把你送回去,我們再去玩?”

    遲逢搖頭,“我把東西放辦公室,坐地鐵回去就行。”

    周林溪伸手拐了拐賀長風:“快去幫把手,順便參觀參觀我們辦公室。”

    賀長風挺自然地伸手過去,幫遲逢把手上的東西全拿過來。

    走到教學樓里之后,遲逢覺得有些尷尬,跟賀長風說:“林溪只是喜歡起哄,你別介意。”

    賀長風笑了下:“沒事,你別介意才是。”

    遲逢問他:“你剛吃飽沒?”

    賀長風點頭:“看來你們學校伙食不錯。”

    恰好兩人正好走到辦公室門口,遲逢邊開門,邊說:“我們食堂難吃得很,肉都很腥,并且還貴。”

    賀長風“啊?”了聲,“我還以為都是今天這種水平。”

    遲逢笑著打開燈:“哪能呢?這種時候一年也就兩次。”

    正說著,外頭動靜挺大,依稀能聽見幾個人聊天走動的聲音。

    遲逢以為是跟她一樣回辦公室放東西的人,把東西擱到桌下小柜子里后便招呼著賀長風一起出去。

    兩人一同走到門口,遲逢背身鎖門,賀長風倚在門邊問她:“那食堂難吃的話,你們一般去哪吃飯?”

    遲逢答:“校門口啊,有很多小店。晚上如果不加班,就回家點外賣,食堂是真的難吃,哪次我帶你去試試。”

    賀長風聽見這句,忍不住笑了,“有你這樣的嗎,帶我吃難吃的東西。”

    遲逢也笑。

    他們這一隅,聲控燈亮著,天還沒黑,亮了跟沒亮差別不大。

    旁邊有人過來,遲逢轉頭看,笑一下便僵在了臉上。

    方柏林、靳越,還有他那個小師妹。

    遲逢率先叫了人:“老板。”

    方柏林點頭,臉上帶笑,問她:“剛你說咱食堂難吃?”

    遲逢稍作猶豫,點頭:“對。”

    “誒我說你,知道我在這,故意說的吧?”方柏林邊說著,邊分神去看靳越臉色。

    遲逢半真半假道:“就當我是故意的吧,就想告到中央。”

    靳越沒應聲,倒是他旁邊的女生問:“這是你男朋友?”

    遲逢剛想擺手,賀長風自然而然接過了話頭:“還不是。”

    他這話說得模糊,仔細分辨,似乎還有疊在其中并不明顯的幾分曖昧。

    靳越沒什么好表情,催促著方柏林:“還不走?”

    遲逢轉頭看了賀長風一眼,沒說什么,隨后,站在原地,眼瞧著一行三人先行離開。

    下樓梯時,兩人異常沉默。

    賀長風覺得自己似乎挺卑劣。

    他一眼便看出來遲逢跟那個非富即貴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簡單的過往。

    所以,即便遲逢的家庭條件足以讓他退避三舍,但他仍舊被那個男人激發出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來自于男人基因里攜帶的競爭欲。

    直到遠遠看見了周林溪和李群,賀長風才清醒過來了似的,對她說:“不好意思。”

    遲逢轉頭瞧著他。

    其實她并不懂。

    賀長風剛剛說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意圖到底是什么。

    她搖了搖頭,“沒事。”

    懶得問了。

    遲逢和三人分開,獨自去了地鐵站。

    這個時間段已經過了晚高峰,遲逢甚至還找到了座位。

    不巧的是,肚子一陣難受,她驚覺可能是來了姨媽,于是趕緊站起身來,仰脖看站點牌。

    出站的時候又是一陣傾盆大雨,她沒帶傘,被潑頭淋下,等回到家時,又成了落湯雞。

    這一下,遲逢腦袋更疼了,在家睡了兩天,刀片嗓也跟著來了。

    趙若這兩天也感冒了,打群視頻的時候,甕聲甕氣地,閆舒婷看見遲逢和趙若那難受的模樣,怕這波流感波及到自己,于是忙把空調調高了一度。

    掛斷前,趙若突然問了句:“走走,你那前任,怎么樣了?”

    遲逢懨懨道:“不知道。”

    閆舒婷又問:“最近沒見著?上次不還一起吃飯嗎?”

    遲逢垂著眼說:“見著了,他估計快戀愛了,和他那個師妹。”

    閆舒婷和趙若知道遲逢以前得過抑郁癥,聽見遲逢這話,哪還敢繼續細問,生怕影響遲逢的心情,索性開始轉移話題。

    到夜里九點,遲逢原本準備睡覺,但實在扛不住,嗓子疼得要命。

    她拿了件外套,跑到不遠處的小診所去打針。

    這家小診所口碑很好,起初還是個滴滴司機告訴的她,后來她發現,小診所基本靠的都是下猛藥以求快速見效。

    但她這會兒疼得不行,再猛的藥也無所謂,只要能快速恢復就行。

    到地方時人挺多,大多都是感冒的,戴著口罩。

    遲逢怕交叉感染,把口罩往上挪了挪,進去給醫生看診。

    醫生讓她張嘴,用小手點對著她喉嚨照了會兒,“你這炎癥挺嚴重,掛水還是開藥。”

    遲逢啞著嗓問:“怎么好得快?”

    “那先掛一次水,我再給你開兩天的藥,家遠不遠?要是沒好再來找我。”

    遲逢點點頭,拿了單子給了小護士,隨后便被安排去了小隔間里掛水。

    隔間里兩張床,一個五十幾歲的阿姨瞧著她,問她:“小姑娘自己一個人來的?”

    遲逢點點頭:“對。”

    “喲,這嗓子啞得,男朋友呢?”

    遲逢搖頭:“沒有。”

    “這么漂亮沒男朋友?”

    這會兒護士拿針水進來,聽見阿姨的話笑了下:“興許只是人家不想找呢,現在的獨立女性那么多,誰愿意找個質量不行的男人煩心呢,男人還得慢慢挑。”

    阿姨也點頭:“確實確實,我女兒也是這樣,去了外地不回來,滿腦子工作,都沒有談過戀愛。”

    針尖戳進遲逢的皮膚,她擰了下眉。

    護士笑了聲:“看你白的,別亂動啊,要不然容易青。”

    遲逢點頭道謝,迷糊著玩一會兒手機,又看一會兒針水。

    等第二瓶掛到一半,她實在憋不住想上廁所,便慢吞吞起身,抬手去扯掛瓶。

    阿姨見她起身,忙說:“你上廁所?”

    遲逢答:“對。”

    “可得小心,廁所地滑。”

    “好。”

    遲逢右手高舉著吊瓶,轉身往出走。

    她以往來這只是開藥,沒去上過廁所,邊往里走,邊轉頭四處看著廁所的標志。

    沒成想,一轉頭,看見了一個背影。

    男人一手攥著女生的手臂,半拎住人的狀態。

    女生右腳抬起,受力的只有左腳。

    遲逢看樣子,她約莫是崴到腳了。

    在原地可能只愣了一秒,或者兩秒?

    但遲逢卻覺得度秒如年。

    靳越偏頭,似乎在找椅,好讓他的小師妹坐下。

    遲逢驚住了一般,立馬背過身,往里邊的走廊進去。

    她右手舉著吊瓶,旁邊過來個穿白大罐的護士,問她:“您是要上廁所?”

    遲逢點點頭。

    護士給她指方向。

    幾乎是從靳越身邊過去的路徑。

    遲逢又搖了搖頭,隨后沖護士一笑:“算了,又不想上了。”

    第37章  你在和別人談戀愛嗎?

    遲逢站在原地舉了會兒針水, 發愣。

    須臾,到手臂酸麻,又覺得好笑。

    她又沒干什么, 躲著干什么?

    她夠著身子瞧了一眼, 剛剛坐那邊的兩人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遲逢仰脖看了眼針水, 隨后加快腳步, 去了廁所。

    ……

    朗月苑。

    靳越走到副駕駛, 幫宋藝曉把車門打開,隨后攥著他手臂, 把人拎下來。

    “你這個人, 完全不憐香惜玉。”

    靳越笑了聲,“那我松開了?”

    宋藝曉“誒”了兩聲,“哥, 哥!別呀!”

    鄒琦聽見靳越停車的動靜,出門來看:“靳越,你少兇妹妹。”

    “曉曉, 好點沒?”

    說完,鄒琦趕緊過去扶宋藝曉。

    靳越把手松開, 沒說話。

    宋藝曉笑了笑:“別擔心,姨媽。只是扭了下, 沒大事。”

    鄒琦一低頭便看見宋藝曉腳脖子高高腫起, 她挺擔憂。

    宋藝曉是她遠房表妹的女兒, 因著跟靳越在美國念的是一個學校,兩家才逐漸有了聯系,熟絡起來。

    這會兒趁著暑假, 宋藝曉想來西臨找朋友玩,暫住她家。

    誰能想到今天, 宋藝曉和朋友去打個網球,就這么嗑著碰著了,看起來還挺嚴重。

    鄒琦問:“拍片沒?”

    靳越回:“沒,只是帶去診所簡單處理了下。”

    鄒琦瞪他:“怎么不帶妹妹去醫院看看?”

    靳越說:“她腳能動,肯定沒傷著骨頭,就是腫得有些厲害,現在去醫院只能去急診,別擠占醫療資源影響人救命了,明天一早您帶她去看看,行嗎?”

    宋藝曉也接話:“不用麻煩呢姨媽,我這腳真沒事,表哥忙得很,不用麻煩他。”

    鄒琦讓家里阿姨把一樓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宋藝曉方便住,嘴里不忘吐槽:“這房子太老,當時也沒想著弄個電梯。”

    宋藝曉卻仍是說著好話:“那么大的房子給我住,我才是沾光。”

    等宋藝曉進了房間之后,鄒琦不免小聲數落靳越兩句:“要是你自己的腳崴了,你早去醫院檢查去了。”

    靳越倒也笑:“您饒了我吧,我是真沒時間。”

    鄒琦瞧著靳越看起來確實挺疲憊,嘴上倒是仍不饒人:“你說你跟你爸謳什么氣?投那么多行業,每個行當都不省心,小心累出病來。”

    靳越淡聲道:“沒有的事。”

    “你也25了,王伯伯家女兒剛大學畢業,22歲,我上次見了一面……”

    靳越聽不下去,伸手摸桌上的車鑰匙,“我先走了。”

    鄒琦自顧自在后面喊:“你小子,真要當老和尚才罷休!”

    宋藝曉已經換了睡衣蹦蹦跳跳出來,一眼便看見靳越頭也沒回的身影。

    饒是拼拼在小花園叫了兩聲,靳越也沒搭理。

    她戳了一塊阿姨切好的梨,吃進嘴里,隨后抬手給鄒琦順氣,“姨媽,您別氣,我看表哥應該是有喜歡的人了。”

    鄒琦的愁緒一下被趕走,忙問:“誰?他跟你說的?”

    宋藝曉笑著搖頭,隨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看出來的。”

    宋藝曉上下嘴唇一碰,從第一次在Misty見到遲逢說起,基本做到了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反正我覺得他們倆之間的氛圍,很不一般。”

    宋藝曉說完,鄒琦卻沒有好奇的樣子。

    宋藝曉又問:“姨媽,您不好奇是誰?”

    鄒琦輕嘆一聲氣:“我知道她是誰。”

    當年,靳越被靳林打斷了腿,遲逢跟靳越分手后,兩父子自然而然生了嫌隙,她在中間卻什么也做不了,只盼著靳越有一天能自己想開。

    可他偏偏一畢業就跑回了西臨,照現在的狀況來看,他是根本就沒放下過遲逢。

    宋藝曉見狀,問鄒琦:“怎么了姨媽,你不喜歡那個姐姐?”

    鄒琦搖搖頭,她自詡還算個開明的長輩,況且遲逢本就懂事貼心,又討人喜歡。

    “他們以前在一起過。”

    這下,輪到宋藝曉驚訝了。

    “那他們為什么要分啊?”

    鄒琦搖搖頭,誰能說得清楚?

    當晚,靳越回了青園。

    他平日里基本不去客房,自從遲逢回去之后這間房已經空了很久,他從門口路過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之前阿姨說,遲逢落了什么東西在里面?

    靳越打開門進去,開了燈。

    一轉頭,桌上放著條白貝母蝴蝶項鏈。

    靳越幾乎一眼便認出來。

    那是大一那年,兩人周末去商場玩,靳越把遲逢帶進了Vca。

    遲逢知道里頭的東西貴,往外拽他,讓他趕緊走。

    但仍是多看了這款小蝴蝶項鏈幾眼。

    他記下,專門挑了個時間買下送給她。

    她后來老戴著,看來確實挺喜歡。

    以前她生日的時候他送的手鏈,她就不怎么戴。

    靳越擰著眉,心想,最近見這幾次見面,也沒見她戴過。

    他用手指蹭了下掛墜,隨后放回桌子上。

    須臾,摸出手機來,點開和她的對話框。

    上一條還停留在他回過去的那條消息。

    簡簡單單一個“說”字。

    她沒再回他。

    靳越氣笑了。

    問他在不在,問完,她人沒了個影。

    前兩天倒是索性帶上了曖昧對象,去校慶了。

    他切了微信,點開相機,對著桌上的項鏈拍了張照片。

    正準備又切回去把照片發給遲逢,手機響了。

    陳胤之的電話。

    一接起,他就說:“喝兩杯?”

    靳越看了眼時間,堪堪十點。

    明天周六,沒什么事。

    “行。”

    陳胤之又說:“去你那還是去別的地兒。”

    “另外找個地方吧,懶得應酬。”

    那個店是靳越開的這事兒不少人都知道,平日里年輕人去那玩的不少,一碰上熟人,少不了你來我往說幾句場面話。

    靳越今天實在沒心情。

    陳胤之答得很快:“得嘞,你那邊有幾個人?我就叫了你和江宇。”

    靳越想到這一陣方柏林實在忙得夠嗆,于是說:“我叫上方柏林。”

    靳越到地方的時候,只有陳胤之到了。

    這是個清吧,方便聊天,他挑了個清凈的卡座,靳越挺滿意。

    坐下后,陳胤之抬起杯子跟他碰了下。

    “心情不好?”

    靳越:“沒有的事。”

    手機震了下,是鄒琦發來的消息。

    一條視頻。

    拼拼對著攝像頭,委委屈屈地哼唧,背景音是鄒琦的聲音:“你看,你回來不摸狗,給孩子委屈得,是不是啊拼拼?”

    拼拼很配合地哼唧了一聲。

    陳胤之聽見這動靜,忙湊過來看:“你家拼拼真成精了,都好幾歲的老狗了,還撒嬌。”

    靳越一只手點著屏幕給鄒琦回消息,開口說:“跟它媽媽一樣。”

    “多多啊?”

    靳越“嗯”了聲。

    陳胤之沒敢多說。

    多多在靳越家待了好幾個年頭,生下拼拼后沒多久就病死了,那會兒他們高一還是高二。

    靳越那陣球照打,考試照樣是年級第一。但臉上笑臉少了,吃飯也都不香了。

    也是到了那會兒,陳胤之才覺得自己真正看明白了自己的這個發小一些。

    靳越雖然平日里表現得對什么都不在乎。

    但其實并不是。

    他只是藏得深,不想讓人看見。

    靳越回完消息后便將手機揣回了兜里。

    沉默須臾,陳胤之正垂眼刷著朋友圈,冷不丁聽見靳越問:“你那個群,最近組織活動沒?”

    “什么群?”陳胤之沒反應過來。

    “就那個,相親群。”

    陳胤之樂了,“你不是自己加了群?問我干嘛?”

    靳越說:“挺忙的,沒空看。”

    陳胤之知道他在打聽什么,于是說:“前一陣弄了個單身男女露營趴,放心,遲逢沒去,你倆……現在什么情況?”

    靳越指尖蹭了下酒杯,“沒什么情況。”

    陳胤之又說:“顧瑩跑南崗去了,你知道嗎?”

    靳越搖頭:“去干嘛?”

    江宇這會兒走過來,跟二人打了招呼,剛一坐下就聽見陳胤之接著說:“去找甲魚吧,前陣聽說,她媽媽讓她相親了兩個二代,條件一等一,就是長相……你也知道,她眼睛里歷來是長在腦門上的,必然是看不上。”

    靳越覺得有些好笑:“這么多年她都不喜歡甲魚,現在甲魚好不容易放棄了,她又要去找了。”

    江宇看了靳越一眼:“誰不知道人家是因為喜歡你才這樣的。”

    靳越垂眼,笑了:“我的問題。”

    陳胤之“誒”了兩聲:“也不是,你拒絕她拒絕得夠干脆了。”

    江宇舉杯,跟靳越碰了下:“哥們不是這意思……只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初遲逢還不是把你甩得夠狠,現在你可是功成名就了。”

    “我就問你一句,要是她還來找你,你回頭嗎?”

    靳越舉杯的手一僵,隨后仰脖,將滿杯酒盡數喝了。

    陳胤之看他臉色,看不出什么東西,更覺得可怕,于是忙轉移話題:“你那兄弟什么時候才來。”

    靳越垂著眼,突然笑了下:“她不會找我和好。”

    她只會一次又一次遠離他。

    江宇看見靳越這樣,覺得自己挺混蛋的,于是也跟著接過了陳胤之的話頭:“上次見方柏林就覺得挺有意思的,趕緊把人叫過來喝兩杯。”

    那一晚,幾個人都喝得挺多。

    精釀喝完,又上了洋酒,成功把陳胤之和方柏林放倒。

    靳越打電話讓陳樣來接他,順便把那兩個死人送回家。

    江宇倒是神色如常,說自己還有下半場,先走了。

    等靳越回到青園,已經到了一點半。

    陳樣見他步子不穩,堅持把人扶進電梯才離開。

    靳越喝醉后沒那么講究,他反手關上門,邊往里走邊脫衣服,進房間時身上已經只剩一條內褲。

    他進了隔間快速洗了個澡,等洗完再出來時,整個人更暈了。

    偏偏腦子還活躍得不像話。

    他垂眼,瞧著身側的沙發。

    第一天來他家時,遲逢就坐在那,抱著那個白色抱枕。

    他拿起抱枕,湊到鼻端輕輕聞了下。

    一丁點她的味道都沒有。

    抱枕底下卻多了根突兀的頭發。

    半長不短,很黑。

    他幾乎百分百確實,那就是她的。

    他把那根頭發捏起,指尖摩挲兩下,扔進垃圾桶。

    過了五分鐘,在他神志并不太清明的時候,他摸出手機,點開和她的對話框,打字。

    【你在和別人談戀愛嗎?】

    消息發出去后,他偏頭,抱著那個抱枕睡著了。

    第38章  湊過來點,看不清。

    遲逢打完針回家后早早睡了。

    晚上掛了三瓶水, 再加上她遵醫囑喝了挺多水,遲逢半夜起來上了個廁所,剛摸出手機連上無線網, 手機就震了下幾下。

    她點開微信的時候, 愣了愣。

    給她發來消息的人, 除了朱思琳, 還有靳越。

    遲逢還沒點開對話框, 就已經看見了那條消息——

    【你在和別人談戀愛嗎?】

    下午才在診所碰上他帶女生去看病,到了半夜, 倒是開始問起她的事來了。

    渣男。

    遲逢快速回過去——

    【關你什么事?】

    那一晚, 遲逢又做了冗長的夢。

    夢里,她仍舊在和靳越談戀愛。

    不同的是,靳越像是變了個人, 背著她劈腿。

    甚至在被她發現后還反咬一口,說都是因為她學抽煙,他不喜歡, 才劈腿的。

    遲逢醒來后滿臉都是淚,等想起來夢里的內容之后只覺得荒唐。

    她慢吞吞起床, 慢吞吞洗漱。

    后來又點了個餃子外賣,坐在沙發上, 邊看心理學的書, 邊等外賣。

    沒一會兒, 外賣送來,沒吃幾口,她就接到了劉老師的電話。

    遲逢休學的那一年, 抑郁癥變得很嚴重,她去精神科看醫生。

    醫生得知遲逢是西臨大的學生, 又恰好認識西臨大心理學系的系主任劉學悉老師。

    機緣巧合之下,便把遲逢介紹給了劉老師,劉老師后來便成為了遲逢的系主任。

    那是劉老師退休前帶的最后一屆大學生。

    原本心理學系接受外專業轉過來的同學時,要求都分外嚴格。

    可以說,遲逢算是被破格允許轉專業的。

    遲逢后來也問過劉老師,為什么同意了她的轉專業申請。

    劉老師當時只說:“我面試過很多個想轉專業的同學,他們選擇心理學的理由,要么就是對心理學這門學科感興趣,要么就是有考慮就業的因素,但只有你不一樣……你是為了自救。”

    從大一下到大四畢業,劉老師眼見著遲逢一步一步走出深淵,她是真的欣慰。

    等她退休,遲逢得知她一生未婚,便經常去她家看她,給她做飯。

    兩人的關系直到現在仍是很好。

    遲逢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老師。”

    單是叫了一聲,劉學悉便聽出了不對勁來:“嗓子怎么了?”

    遲逢答:“沒事兒,小感冒。”

    “現在不是都暑假了么,下午過來一趟,我做飯給你吃。”

    遲逢忙拒絕:“我還沒好,傳染了您可不得了。”

    劉學悉笑:“我這身體可比你好多了,我買只老母雞給你燉湯,你下午五點出門就行。”

    遲逢推拒不過,應了下來。

    劉學悉知道遲逢家里的狀況,問起了她媽媽。

    遲逢把前兩天療養院醫生的話告訴了她。

    劉學悉點了點頭,“那應該是恢復得還不錯,你別擔心,照顧好自己。”

    遲逢忙點頭。

    在劉學悉這里,她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幾乎不怎么會被問到感情的事。

    沒成想,這一次,她卻在她走之前提了一嘴。

    “我有個小侄子,學醫的,家里條件不錯,你有意愿見見嗎?”

    遲逢笑了下:“我這條件,才嚇跑一個,別禍害您侄子了。”

    “嚇跑誰了?相親了?”

    遲逢胡亂點了點頭,“算是吧。”

    劉學悉卻笑了,說:“他家底還算厚,父母都是醫院領導,收入低不了。再說了,你條件再差,還不是努力把你自己和你媽媽照顧得挺好?這就行了。”

    遲逢垂著眼,仍是搖頭。

    劉學悉眼一橫,問她:“不是還想著你那前男友吧?”

    遲逢挺委屈地抬眼看了劉學悉一眼:“我想他干嘛,他早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話里的哀怨還挺明顯,劉學悉一聽就知道,這事沒完。

    她問:“怎么,最近碰上了?”

    遲逢點頭:“是。”

    劉學悉又說:“碰上了也好,這人到底什么樣,得靠你自己去看。這么多年了都想著他,這會兒即便發現不值當,你也得靠自己走出來。”

    遲逢仍嘴硬:“我早走出來了。”

    遲逢離開的時候心不在焉的,心里也堵得慌,干脆什么也不去想,把口罩往上扯了扯,往地鐵站走。

    這場病直到三天后才好得差不多。

    遲逢看了下自己的存款,沒敢耽誤,狀況稍好一些就開始接活。

    這天,遲逢去一個客戶家做咨詢。

    客戶是個殘疾妹妹,去年出了車禍之后截肢了,命是保上了,但余生只能在輪椅上度日。

    工作室接到這活兒的時候便想到了遲逢,她五官柔和,看起來很好親近。

    幾次相處下來,那個妹妹情況好了不少。

    遲逢做完今天的咨詢后,被家長留在家里吃了水果才出來。

    這會兒約莫八點半,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霓虹閃爍,車輛川流不息。

    客戶家這邊離地鐵站有一公里多,遲逢掃了輛小黃車,準備騎到地鐵站,再坐地鐵回家。

    她剛從大路右拐,到了一條酒吧街,道路兩旁的人行道上支起了連片的攤子。

    正是夏天,不少人喜歡在戶外喝酒吹風,路上格外熱鬧。

    但交通情況卻是比較復雜了。

    因著酒吧街的性質,這條小道上沒有非機動車道,而是在道路兩旁劃定了無數個停車位。

    小黃車和轎車在共同車道上行駛,讓遲逢怵得慌。

    她騎得格外小心,速度也放慢了許多。

    沒成想,她在這條小路上剛穿行到一半,右側停車位上突然開出一輛車。

    車頭直打出來,沒打轉向燈,遲逢嚇了一跳,極力穩住車子,見路上空著,她往旁邊轉了下龍頭,卻還是避無可避。

    她的小黃車結結實實碰上了白色轎車的側邊,隨后,她重心不穩,人一偏,便摔到了地上。

    手上火辣辣的,摩擦過后的疼痛感慢慢襲來。

    她剛撐著自己站起來,駕駛座門打開,開車的人已經罵罵咧咧走下來了。

    他指著遲逢,問:“你他媽會不會騎車,啊?”

    遲逢聞見這人滿身酒氣,擰著眉說:“是你不打轉向燈就把車出來,這里有監控,不信就報警調監控。”

    男人一聽“調監控”,樂了,“你還管上監控了,這兒我說了算,知道嗎,你就說說怎么賠吧。”

    遲逢伸出自己的手臂,“你喝了酒,還把我撞傷了,還要問我怎么賠,你怎么敢的啊……”

    這時已經過來幾個人圍觀了,見遲逢罵人都沒氣勢,趕緊勸那個男人:“算了吧,人小姑娘都被你撞成什么樣了,褲子都摔破了。”

    遲逢這才知道自己褲子破了,忙低頭看。

    膝蓋側邊,牛仔褲被地上的沙粒磨出幾道口子,還被地上的塵土蹭得黃了一片。

    這牛仔褲還挺貴的,她更氣了。

    兩方爭執不下,看熱鬧的人倒是還有空往旁邊看。

    “喲,豪車啊。”

    白色邁凱輪內,陳胤之心情大好。

    今天他剛提了新車,第一次開出來溜,準備上跨河大橋。

    沒成想路過酒吧街時,倒是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遲逢狼狽站在人群中,身旁倒了輛小黃車,正和一個男人對峙。

    陳胤之不作他想,立刻給靳越去了個電話。

    就在他以為靳越不會接的時候,電話被接起。

    靳越:“干嘛?”

    “碰上你前女友了。”

    靳越:“你碰上她,跟我說干嘛?”

    他咽了咽嗓子,喉結也跟著滾:“她干嘛了,相親了還是結婚了?”

    陳胤之笑,“都不是,遇上麻煩了。”

    陳胤之三言兩句簡單說了下情況,隨后補上句:“要真不在乎,你就別管她。”

    靳越忙到現在,飯都沒吃,桌上的菜甚至剛從保溫箱里拿出來。

    他抓起車鑰匙,轉頭換鞋出門。

    ……

    另一頭,有人幫忙報了交警。

    巧的是,來的人恰好是賀長風。

    他一身交警制服,熒光綠在夜里尤為明顯。

    遲逢看到了救星般,看著他,心里莫名有了些底氣。

    賀長風過來看了下現場,問:“什么情況?”

    遲逢說:“他酒駕,撞了我。”

    “我酒駕什么啊酒駕,不信拿過來我吹。”

    賀長風把酒精測試儀遞過去,在看清男人時,他愣了愣。

    這人他可得罪不起,并且,男人吹了氣之后確實沒問題。

    于是,賀長風看著遲逢說:“我看沒出多大的問題,你傷得也不重,私了了,行嗎?”

    遲逢聞言,愣了愣。

    腦子里想到剛剛這男人說的那些話,大概也猜出個八九分了。

    人情社會,這人多少又是個有權勢的。

    賀長風都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

    可心里又覺得這樣不對。

    憑什么?

    男人卻仍是不滿:“就說怎么私了吧,這女的騎車不看路,把我的車撞車這樣了。”

    遲逢也嗆回去:“你還把我的手撞成這樣了呢,本來就是你突然把車開出來的。”

    “這有非機動車道嗎,你自己看看。”

    “沒非機動車道也沒寫著禁止非機動車通行,多少人都往這邊騎。”

    “你還在這犟!”男人往前湊了兩步,伸手就要去抓遲逢胳膊。

    “你要干嘛?”遲逢后退一步,幾個過來看熱鬧的怕他打人,忙“誒”了兩聲。

    突然,尖利的剎車聲在身后響起。

    這動靜直接吸引了兩旁正喝酒吃燒烤的人的注意力,紛紛轉頭往這邊看過來。

    只見一輛黑色布加迪剎在路邊,隨后雙閃一打,從駕駛座上下來個面色陰沉的男人。

    他“砰”一下砸上車門,車都沒熄火,便兩步走過去,一伸手便抓住了白色轎車車主的衣領。

    這一切仿佛是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的。

    遲逢反應過來時,靳越已經直接將男人推得一連退了好幾步。

    男人正懵著。

    靳越瞧著他,低聲罵了句:“傻逼。”

    “我草你馬的——”男人哪聽得這種話,眉毛一橫就要沖過來,賀長風卻先靳越一步把人抱住了,“行了,行了……”

    靳越沒管他,轉頭去看遲逢的狀況。

    “弄到哪了?”

    遲逢伸手給他看,瞧著他,沒說話。

    夜色里,靳越垂眼看她手臂上的傷口,模模糊糊一小片。

    他輕攥她手腕,往上拉了拉:“湊過來點,看不清。”

    第39章  想吃你做的。

    最后, 兩人打起來了。

    靳越大獲全勝。

    男人面上看不出什么問題,但始終喊疼,說自己要去醫院。

    遲逢見他這樣, 也耍賴喊疼, 最后, 就變成了兩人一人哼哼一聲, 靳越在中間好整以暇看著遲逢演戲的場面。

    這事因為有肢體沖突, 最后鬧到了警局,里頭各種事排隊處理, 他們等了好一會兒, 也哼不動了。

    帽子叔叔對這種小糾紛基本秉持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見兩人都有傷,給出的意見是, 互相把對方的傷給治好。

    最后事情又過去了交警那邊,換了兩個人過來處理事故定責。

    那個男人全責。

    至于雙方的傷……

    靳越想了想,開口:“我們治我們的, 你治你的,畢竟后面誰也不想見面。”

    男人自知自己只是皮外傷, 不知道遲逢一個瘦瘦的小姑娘會不會被車碰出什么毛病,也答應了下來。

    “那你們可說好了啊, 后面別來找我麻煩。”

    “誰他媽找你麻煩, 看你就煩, 趕緊給人道歉。”靳越看他這態度,越看越不爽。

    男人不肯:“我道什么歉,你不是還打我了, 你給我道歉了嗎?”

    靳越信手拈來——

    “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打到你道歉為止, 我挺有錢,還賠得起。”

    這話,早在高三,遲逢碰上譚俊那事的時候他就說過。

    如今,還是因為她受了欺負,他也還是說了這樣的話。

    不同的是,她遇事不總逃了。

    見靳越態度堅硬,不留一絲余地,男人好歹同意了給遲逢道歉。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沖遲逢說了句:“對不起。”

    靳越在旁邊看著,擰眉,很是不滿。

    卻不想,遲逢倒是自己先開口了:“你這態度是氣我還是道歉?小心我去醫院里一睡不起,訛你。”

    交警在旁邊看著,“趕緊的。”

    那人總算鞠了個躬,“對不起,是我開車不小心,不該撞到了你還罵你。”

    雖說能看出來他還是不太情愿,但總歸是低頭了。

    遲逢不想再跟他掰扯,沒再計較。

    等事情處理完,遲逢上了靳越的車。

    鬧完這一通,已經十點多了。

    從喧囂到安靜,遲逢覺得疲憊,靠在椅背上,跟他道謝:“謝謝你。”

    “真要謝謝我,等下請我吃個夜宵。”

    遲逢轉頭詫異地看著他:“你沒吃飯?”

    “正準備去吃,路過這兒,剛好碰上你。”他說得輕巧,也不承認自己是特意過來的。

    遲逢忙說:“那我們先去吃吧。”

    “不行。”靳越說,“先去醫院。”

    “不用了,我都是皮外傷,去診所就行。”

    “腿上呢?”

    遲逢垂眼看著自己的腿。

    緊身牛仔褲,拉不起來,她說:“有褲子,沒事,我都不疼。”

    靳越最后還是把遲逢帶去了醫院。

    到急診科的時候,前面有三個人,有哼著說肚子疼的,有說自己吐血了的。

    等到了遲逢這兒,醫生問她:“哪兒疼。”

    靳越:“車禍。”

    醫生一時緊張了起來。

    遲逢忙接話:“不是,沒撞到,就是輕輕從側邊碰了下,摔地上去了。”

    醫生稍稍放心,問她,“哪疼啊?”

    遲逢伸手,隨后又指了指腿,“可能是皮外傷。”

    醫生捏了幾下,又讓遲逢走了幾步路,隨后挺無語的。

    “沒什么毛病,回家消毒就行。”

    靳越問:“用打破傷風嗎?”

    醫生蹙眉:“傷口那么淺,做好消毒就行,你們去藥店買點碘酒。”

    走出急診科時,遲逢對他道謝:“麻煩你了。”

    靳越垂眼搜著附近的藥店,都挺遠。

    他想了想,直接外賣了一份回家,嘴上說著:“客氣。”

    遲逢眼睛往他屏幕上瞥,問:“你外賣到哪,吃飯的店?”

    靳越收了手機轉頭看她:“偷看啊……”

    “恰好、恰好看見……”

    靳越打開副駕駛車門,“上去,去我家。”

    遲逢原本都快坐上去了,一聽這話,她沒動彈,看了他一眼,說:“我不去。”

    “你褲子總得換了才能擦藥。”

    遲逢說:“那我回家換衣服,你的飯我不請了。”

    靳越看了眼腕表:“用完就翻臉?十一點了,我快餓死了。”

    遲逢有些動搖。

    要不是因為她,靳越不至于在外面耽誤一整晚,甚至正挨餓。

    可她實在不想去。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委屈,小聲說:“你怎么這樣,跟別人搞曖昧,還要帶前女友回家。”

    靳越蹙眉:“什么搞曖昧?”

    遲逢也不在意什么體面不體面的了,直接了當說:“就你那小師妹,我都碰上了,你帶她去診所。”

    就像今晚,帶她來醫院。

    靳越聽完,好整以暇看著她:“那是我媽遠房親戚,我遠房表妹。”

    遲逢呆住。

    靳越下巴朝副駕駛一點,“你進不進?”

    遲逢臉頰有些燙,“進……進。”

    門“砰”一聲被他關上,遲逢伸手去拉安全帶。

    他按啟動鍵,啟動了車子。

    遲逢摸出手機,把地址切換成青園,看起外賣來。

    “你想吃什么?”

    “吃面條。”

    “面條……”遲逢劃拉了幾下,問他,“蟹黃面行不行?”

    靳越眉梢一揚:“你會做?”

    遲逢說:“不會啊,我給你點。”

    紅燈,他停下車,偏頭看了眼窗外,又突然轉過來看她:“想吃你做的。”

    兩人戀愛的時候,遲逢沒怎么做過飯。

    他龜毛又難搞,不想自己動手,又舍不得遲逢洗碗做飯。

    索性經常去外面吃。

    有一次他陪遲逢回爺爺家,遲逢做了碗面條給他吃。

    超市買來的,再廉價不過的一把堿水面,煮進清水中,鋪上青菜和荷包蛋,再淋點蔥油。

    他吃完,夸了她一整天。

    遲逢當時瞧著他慢吞吞,極其不熟練地洗碗,只覺得是那碗面條委屈了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從來不這么覺得,反而記到了現在。

    遲逢微微愣住之后,點了點頭。

    到家后,遲逢才想起來問他:“家里有菜嗎?”

    阿姨經常過來做飯,多少有點。

    靳越點頭,見遲逢走在前面,已經到了門邊,于是跟她說:“自己打開。”

    遲逢把手指按上去之后才問他:“我的指紋你沒刪?”

    靳越回:“懶得。”

    進屋后,靳越打開柜子,把上次她穿的拖鞋拿出來放她腳邊。

    隨后自己換了鞋,轉頭進了房間。

    那些家居服一件件,被阿姨掛好了放在了他的衣柜里,他也便任由它們那么掛著。

    沒一會兒,他探出個半個身子:“過來一下。”

    “干嘛……”

    “看下你衣服,想穿哪件。”

    遲逢“哦”了聲,應著,隨后跟在他身后進了他的臥室。

    深色調的軟裝,衣柜也是深色。

    她湊過去看,他指著的隔間,一半是他的衣服,一半是他上次給她買的家居服。

    “今天想穿哪個?”

    遲逢拿出一套淺色亞麻格子的,短袖短褲,比裙子方便:“這個吧。”

    靳越莫名笑了下,說:“我先出去,你慢慢換。”

    遲逢忙說:“我去客房換吧。”

    靳越眼梢微揚:“又沒攝像頭,你怕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翻你東西。”

    遲逢抱著東西,熟門熟路進了客房。

    她快速換好衣服,準備趕快去給靳越做面條。

    沒成想走出去的時候,靳越已經拖小板凳坐好,打開碘伏了。

    遲逢過去,沒矯情,坐他旁邊。

    以往她身上有什么小磕小碰,都是他幫她處理的。

    見遲逢坐下,他唇角勾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把沾了碘伏的棉簽遞了過來。

    “自己弄。”

    “……”遲逢“哦”了聲,伸手過來接。

    下一秒,他卻徑直握住了她手腕。

    翻過來,仔細看她蹭上的傷。

    遲逢心怦怦跳,可悸動過后,更多是心酸。

    自打分手那天起,她就沒敢想過,還會再有這樣的日子。

    兩個人安安靜靜待在家,沒有別人,也沒有橫亙在他們中間的現實。

    碘伏涂上手帶來些微的刺痛感,她神思一轉,去看他垂著的眼睛。

    從這個角度看他,他眼里的凌厲會被盡數蓋住,透出溫柔專注來。

    遲逢在這一刻才深刻感覺到,他似乎確實成熟了很多。

    她有想流淚的沖動。

    就這么愣愣看了他一會兒,靳越突然抬眼。

    四目相對了一秒。

    他移開眼,指尖輕輕碰了碰她膝蓋,力度極有分寸。

    遲逢轉了下身子,把腿湊過去。

    靳越垂眼瞧著她白白凈凈的小腿,側邊還有個撓紅的蚊子包。

    再往下是細瘦伶仃的腳踝。

    他深刻地記得,他伸手抓住時的觸感。

    或者說,是感覺。

    他在心里暗罵自己兩句,隨后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看著垃圾桶,扔了棉簽,隨后換了一根,再去幫遲逢涂她的腿。

    問她;“別的地方疼不疼?”

    遲逢搖頭,隨后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不疼,真不嚴重,你快餓暈了吧。”

    靳越邊收東西邊說:“知道就好。”

    遲逢起身跑去廚房,一眼便看到了中島臺上擺好的菜。

    她愣了愣,轉頭問他:“你菜怎么放外面了?”

    靳越臉不紅心不跳撒著謊:“阿姨早上做的,我沒回來,就沒吃。”

    遲逢說:“好浪費,熱一熱吧。”

    “行。”靳越過去,眼看著遲逢去拿鍋接水,忙攥住她胳膊,把人往旁邊拉,順勢拿起那個鍋,“我來。”

    遲逢說:“你不會啊,并且說好了我做給你吃的。”

    靳越:“誰跟你說好了?你看著,教我做就行。”

    他接水,開火,又轉頭把中島臺上的菜放進微波爐。

    動作還挺嫻熟。

    遲逢轉念一想,也是,再怎么說也是個留子。

    水沒一會兒就開了,靳越把面條放進鍋里。

    遲逢說:“攪合攪合。”

    靳越攪了兩下,突然轉頭看了過來。

    “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確實挺想知道……”

    遲逢“啊?”了聲。

    靳越直直瞧著她,接著說;“你現在,到底談沒談戀愛?”

    第40章  你吃過的怎么了?我以前也不是沒吃過。

    廚房燈光沒全開, 僅僅開了幾盞射燈。

    遲逢搖頭:“沒談。”

    她想到了靳越之前發給她的消息,有些難為情。

    那時候,因為誤會, 她回靳越消息的態度可以說得上是很惡劣了。

    靳越沒計較不說, 今天反倒不計前嫌幫了她。

    她轉頭, 想去拿幾根青菜來幫他洗了, 又聽見靳越說:“那, 那個男的……”

    “誰?”

    靳越說得不情不愿,像是不屑問出口, 但又忍不住:“就校慶, 你帶的那‘家屬’,誰啊?”

    遲逢忙說:“賀長風啊……你沒看出來么?剛剛那個交警就是他。”

    “……”

    靳越:“哦,沒注意。”

    他是真沒注意, 當時只顧著瞧遲逢到底傷哪了。

    遲逢正想再說點什么,手機就響了。

    她摸出手機一看,“賀長風”三個大字擺在屏幕中間。

    靳越一眼就看見了。

    十一點了, 還給小姑娘打電話。

    神經。

    遲逢接起,“喂?”

    那頭, 沉默須臾,賀長風道出了自己的苦衷:“遲逢, 對不起。”

    遲逢其實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忙說:“沒事。”

    賀長風仍是解釋:“之前我們領導帶我們和大領導吃了次飯, 今天跟你撞上這個大哥也去了,他是大領導發小……”

    遲逢不想讓他為難,說:“我明白的。”

    賀長風大概問了下她的傷勢, 再次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次,道歉的理由其實換了一個。

    他之前毫無緣由, 看見靳越似乎對遲逢不太一樣就想對她示好。

    甚至,是在他已經對遲逢的家庭條件望而卻步的前提下。

    他覺得自己挺卑鄙,也挺傷人。

    遲逢卻并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再次重復一遍:“沒關系。”

    一轉頭,靳越已經在撈面了。

    沉默須臾,靳越似乎拿出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問:“什么關系啊,半夜還打電話。”

    遲逢笑了笑說:“熟人。”

    “行,熟人。”靳越答得挺不是滋味

    靳越把面過了道涼水,又煮了青菜。

    隨后便是煎荷包蛋和炸蔥油。

    每個步驟都是按照遲逢的指點來的,吃起來味道確實不錯。

    他知道遲逢肯定會饞,拿碗給她盛了一小碗,再端出那三個菜。

    兩人慢吞吞吃了頓飯。

    靳越讓遲逢先去看電視,自己洗完碗,又把桌子擦干凈。

    大少爺洗手作羹湯,挺有意思的畫面,遲逢倒也沒去管他。

    聽著廚房那邊沒了動靜,遲逢坐在沙發上,垂眼瞧著自己身上的居家服,拿不定主意。

    回,還是不回。

    正猶豫著,見靳越遲遲不過來,一轉頭,原來是在柜子那邊翻東西。

    沒一會兒,他手上捏著什么東西走過來了。

    等近了,遲逢才看見,是創可貼。

    粉色的,星之卡比的。

    遲逢還沒問,他便說:“那有個小的傷口,容易碰到水,貼著點。”

    遲逢抬著手臂問:“哪呢。”

    “別動。”

    靳越湊近,把頂上的光源都遮蓋了大半。

    遲逢有一瞬屏住了呼吸。

    他把創可貼貼在了她手掌邊緣的小傷口上,隨后把一整包都遞給了她:“拿著用。”

    遲逢瞧著這包創可貼,“嗯”了聲。

    靳越見電視上放的其實是她以往最不喜歡看的新聞,于是彎腰去夠茶幾上的遙控器。

    遲逢看著他說:“謝謝你,今晚……”

    “住下吧。”靳越調著臺,不知道她現在喜歡看什么了,有點煩躁。

    最后索性不調了。

    他轉過頭來,接著說:“很久沒睡過整覺了,你在這,應該能好點。”

    他素來這樣,直白又不加掩飾。

    那一晚,失眠的人換成了遲逢。

    她知道分手的這幾年自己是怎么過的。

    有一次,媽媽在精神病院試圖輕生。

    那也是她的抑郁癥最嚴重的時候,恰好碰上學費催繳,兼職的某個店鋪倒閉,少了一份收入,又跟同學發生了口角……

    一連串的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在大冬天的夜里跑上了宿舍樓的房頂。

    門被大鎖鎖上,根本打不開。

    她只能在門口的階梯上坐下,崩潰大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一震,遲逢不知道這次來的是救命稻草還是催命符,她模糊著雙眼,點開。

    是趙若,她給她分享了一首歌。

    順帶一條消息。

    【走走,你前幾天給我推薦的這首歌是真好聽!】

    引用了她前兩天給趙若發的消息。

    【我覺得陶喆的《蝴蝶》挺好聽的。】

    遲逢不記得當時她為什么會給趙若推薦這首歌,她木楞著點開,一聽見前奏,眼淚就停不下來。

    她似乎產生了幻覺。

    分手前夕。

    也是很冷的大冬天。

    那時,靳越帶她去商場里,買了一條小蝴蝶項鏈送她。

    沒過幾天,他不知道從哪聽到了這首歌,分享過來。

    順帶說一句:【遲走走,快冷炸了。還好還好,不管世界多冷我還有你。】

    最后這句“不管世界多冷我還有你”是《蝴蝶》這首歌里面的歌詞,他時不時便會說點肉麻話惡心她。

    遲逢當時覺得好笑,這會兒,卻哭得更狠了。

    耳邊,歌詞唱到:“我又能活下去,我又找回勇氣……”

    遲逢把腦袋埋進手臂。

    就這么活著吧。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因為熬夜,遲逢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靳越已經不在家了。

    連上無線時,手機里跳出來一條消息。

    【早餐在保溫箱里,你記得拿出來吃,碗不用洗。】

    遲逢洗漱完之后,去了廚房打開保溫箱。

    里頭放著一小碗小米粥,配著一屜蟹黃小籠包,外加一碗米粉。

    都是以往他們在一起時,她早餐最喜歡吃的東西。

    遲逢小聲嘀咕:“喂豬呢?”

    隨后把東西一碗一碗拿出來,擺在中島臺上慢慢吃。

    還沒吃幾口,密碼鎖被打開的聲音響起,遲逢忙抽紙擦了下嘴巴,轉頭一看,是阿姨。

    遲逢起身打招呼,阿姨笑瞇瞇道:“坐著坐著,小老板安排我來做飯給你吃。”

    遲逢不知道說什么,只能說了句:“謝謝。”

    隨后坐下接著吃。

    阿姨掃了一眼桌上的小籠包,笑著說:“這是老板起了大早特意開車去給你買的,說你愛吃。”

    遲逢差點被噎到。

    吃的時候,真就一個也不敢浪費。

    最后小米粥吃了兩口,米粉倒是一口沒吃。

    她吃完東西之后便把廚房騰出來,自己去了客廳看電視。

    坐了會兒,她給靳越發消息:【你讓阿姨來給我做飯吃,我都走不了了。】

    靳越似乎是忙得慌,過了好一會兒還沒回。

    遲逢看了會兒古偶,正入迷,密碼鎖又響。

    轉頭一看,靳越回來了。

    今天他沒穿西裝,一身休閑打扮,兩人視線隔空撞了個正著。

    遲逢起身,站著跟他說:“我吃不完,早餐,都浪費了。”

    靳越站著換好鞋,走過來。

    他知道她慣來不愛浪費,于是說:“待會兒我吃。”

    遲逢:“……”

    “我吃過的。”她緊張得說不出話。

    靳越卻無所謂道:“你吃過的怎么了?我以前也不是沒吃過。”

    遲逢聽完,耳根紅了個透,忙轉頭看廚房里阿姨的反應。

    好險,應該沒聽到。

    靳越走過來往沙發上坐下,剛摸出手機就看到遲逢的消息跳了出來。

    他轉頭看了遲逢一眼,又去看屏幕上的畫面。

    某個男明星,長得倒是挺周正,最近喜歡看這種?

    他說:“吃完飯就讓你走。”

    阿姨還在那邊做飯,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瞧了他兩眼:“馬上好了啊。”

    靳越覺得餓得慌,起身進了廚房,去看阿姨在做什么菜。

    遲逢以為他想幫把手,起身也跟過去。

    沒成想,他并沒有幫忙的意思,反而過去拿了個勺子,吃了口遲逢吃剩的小米粥。

    這一下,阿姨和遲逢都愣了。

    阿姨提醒:“這粥是剛小姑娘喝剩的。”

    靳越云淡風輕答:“不礙事。”

    說完,他轉頭瞧著遲逢問:“這個米粉不愛吃嗎?”

    遲逢搖頭:“吃小籠包吃太多。”

    靳越笑:“一個也沒給我剩。”

    遲逢雖理虧,但嘴上也不客氣,小聲嘀咕:“那你去買的時候怎么不吃兩個?”

    靳越半真半假道:“怕你不夠吃,發脾氣怎么辦?”

    阿姨在一旁聽得詫異得緊,酸水都快冒出來了。

    年輕人談起戀愛來,就是膩歪。

    她平時看這小老板,以為他一直冷冰冰的。

    誰知道這會兒一口一句酸話,她聽著都覺得不好意思,于是趕緊把蒜蓉娃娃菜擺好盤,打算給年輕小情侶騰出空間來。

    阿姨走之后,兩個人慢吞吞吃了頓飯。

    遲逢吃飯速度一直都很慢,靳越也跟著放慢了速度,只是不時會抬起手看腕表。

    遲逢問:“你有著急的事嗎?”

    靳越搖頭:“沒,待會兒有事兒嗎,沒事跟我去趟學校。”

    “去學校干嘛?”

    靳越說:“李雪倩的尸檢報告出來了,方柏林跟我說警察那邊得找你做個筆錄,他那邊得找你了解下情況,然后還得去警察局,但你不用擔心……”

    遲逢點了點頭,突然瞪了瞪眼,問他:“方柏林怎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靳越起身放碗,正好走到她旁邊。

    聞言,沒忍住彈了下她腦門:“關注點怎么偏成這樣?”

    他無奈笑了下。

    虧他還怕她害怕,替她瞎擔心。

    第41章  你可能得賠我點錢。

    兩人一起到了學校。

    校長辦公室旁, 有一間挺不起眼的辦公室。

    遲逢平時路過這基本都不會多看兩眼,沒成想里頭大有玄機。

    方柏林坐在老板椅上,眼神饒有興味地睨著兩人。

    “喲, 一起來的?”

    遲逢:“……”

    靳越眼帶警告地瞧了他一眼:“尸檢報告怎么回事?”

    “說那小孩懷孕了, 月份很小, 法醫差點沒看出來。”

    遲逢聽完, 沒什么吃驚的反應。

    這是她早知道的事。

    只是心里在想著李雪倩的樣子, 她之前看過有人描述尸檢過程,從肚子劃拉到脖子, 整個人都會被解剖、拍照, 最后變得支離破碎。

    明明是挺愛美的小姑娘,火化前,身上卻會多出無數道縫合起來的疤痕。

    方柏林不知道遲逢在想什么, 接著說:“她家家庭條件一般,交上嘉尚的學費對他們來說都挺勉強,父母管她管得還挺嚴, 不知道怎么就跟李焯然混到一起了。”

    遲逢想了想,開了口:“她找我咨詢的時候說過, 有個男生追她追得很主動,她沒談過戀愛, 還以為自己是特別的, 后面懷孕了那男生就重新找了新女朋友, 她讓我別跟她父母說。”

    方柏林又問:“那你跟她父母說沒?”

    這話語氣有點急,靳越立刻看了方柏林一眼。

    方柏林清了清嗓,接著找補:“要是沒說也沒關系, 頂多到時候被告上法庭的時候被判個沒起到教育責任,咱在國外的大老板有錢人還傻, 讓他多賠點錢就行。”

    靳越聽完,臉上掛上點吃癟的表情,方柏林看得心情大好。

    遲逢聽完,忙說:“我跟班主任說了,讓班主任聯系她家長。”

    方柏林立刻給李雪倩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那頭支吾半天,似乎是想起來當時遲逢時當面跟她說的,怕擔責,倒是咬死了遲逢沒跟她說過。

    方柏林掛完電話之后,臉色也差了起來。

    “出點事,知道裝死了,怕我開除她,不說實話唄。”

    遲逢問:“她怎么說?”

    方柏林瞧了靳越一眼:“她說她不知道這個事兒,說你沒跟她說過。”

    遲逢蹙眉,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雖說方柏林是靳越的朋友,但他再怎么說也是自己的老板,沒什么理由讓他無條件相信自己。

    只能重復辯駁:“我真的跟她說了的。”

    方柏林見她著急,剛想勸,遲逢手機就響了起來。

    好巧不巧,就是李雪倩的班主任。

    遲逢說:“她打電話給我了。”

    靳越說:“免提。”

    遲逢照做,接起電話,開了免提。

    “遲老師……”那頭才開頭就哭了起來,倒把遲逢給整不會了。

    “啊?”

    “剛二老板給我打電話了,問我是不是沒告訴李雪倩她父母她懷孕的事。”

    “那會兒不是快高考了嗎,我想著李雪倩這孩子很乖,她爸媽對她管得很嚴,要是知道了這事兒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我怕家長知道這事兒之后罵她,影響她高考,就沒說……”

    遲逢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沉默須臾,又聽見她接著說:“你不是跟二老板在秘密戀愛嗎?能不能幫我頂一下這事兒,怎么都行,我剛生完小孩,我媽又生病了,我老公還失業了,我這工作真不能丟。”

    這話一出,在場的三人當場石化。

    遲逢又“啊?”了一聲,“我和二老板?”

    班主任又說:“是啊,我都聽你們心理組的說了,姐真的沒辦法才撒謊的,求你幫幫忙,行不行?”

    方柏林聽著,生怕靳越發飆,忙把遲逢手機拿過去,對著手機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可以不開除你,但你幫忙辟辟謠行不行?我跟遲逢沒半毛錢關系。”

    班主任聽出方柏林的聲音來,懵了好一會兒,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會兒,才抓住“不開除你”這幾個關鍵字。

    她忙“好好好”了幾句,對遲逢道了個歉。

    有方柏林的“免死金牌”,她倒是也大大方方跟方柏林承認了,確實是她沒跟李雪倩的父母說。

    事情大概搞清楚,靳越那邊來了個工作電話。

    他轉頭出去接,辦公室內只剩遲逢和方柏林。

    兩個剛被傳了“緋聞”的人大眼瞪小眼,都挺懵。

    方柏林問她:“知道咱倆的事情是從哪傳出來的嗎?”

    遲逢搖頭:“不知道,”她想了想,又說:“有可能是因為高考前,我請假的事。”

    方柏林依稀能聽見外頭傳來的,靳越打電話的聲音,能聽見,但聽不清。

    于是壓低了嗓子,小聲說:“之前靳越不讓我告訴你這事兒,說怕你受不了,他本來去出差,人都忙死了,還一回來,家都沒回就過來處理這事兒。”

    他邊說著,邊瞧著遲逢的反應,見靳越還沒進來,他抓緊說:“我這兄弟對你是真好啊,你們倆以前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至于鬧得跟仇人一樣嗎?”

    遲逢懵著,腦子里在回憶。

    之前她請假住他家的時候,他一身西裝回來,衣服都沒換,站在門口瞧著她。

    她以為他嘴上說著自己是出差回來,就真的是……

    方柏林怎么說,遲逢都沒反應,也不說話。

    他著急得要命。

    一個是嘴比命硬的人,另一個又是個木頭。

    和好不了也是應該的事,他就多余幫他們著急!

    靳越掛了電話進來的時候,一個心事重重,一個無奈望天。

    靳越招呼遲逢:“走了。”

    方柏林趕緊招手:“趕緊走趕緊走。”

    現在他看著這兩個人就腦袋疼。

    兩人上了車,靳越摸手機開導航,準備送遲逢去派出所。

    遲逢慢吞吞系安全帶,心里頭五味雜陳,問他:“你不忙嗎?”

    她知道他是聚星的老板,又開了個酒吧,必然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

    靳越說:“忙是忙,不差這一會兒。”

    不忙才怪,剛剛打了那么長時間的電話。

    以他的性格,說話都是能省就省,要是真的沒什么事,肯定隨口說幾句就掛了。

    靳越說完話,見遲逢不應聲,偏頭瞧了她一眼。

    她臉色不太好,估摸著有點被嚇到?

    他張嘴,想說兩句寬慰的話,等出口的時候,卻變成了別別扭扭的:“剛不是說不怕?”

    遲逢轉頭看他,說:“我沒怕啊。”

    靳越:“那你這表情怎么回事?”

    遲逢偏了下腦袋:“我表情難看嗎?”

    等她轉過頭來,靳越才看明白:似乎在想事情。

    “難看不了一點。”他笑了下,補上一句,“這都不怕,挺厲害。”

    沒多久就到了,遲逢進去做筆錄。

    里頭的警察做筆錄前,瞧了幾眼遲逢手上那個粉色創可貼。

    問的過程中倒是沒有很兇,問完問題,讓她簽字按手印,就讓她走了。

    遲逢出門的時候,靳越倚在車門邊,在打視頻電話。

    那頭似乎在開什么會。

    見她出來,靳越切了視頻,打開微信給她發消息:【上車坐會兒,等我幾分鐘。】

    遲逢回他:【肚子不太舒服,不想坐,你先忙。】

    回完消息,遲逢就在路沿石上蹲下,隨后看起了周林溪給她發來的消息。

    【李焯然有點毛病,這兩天一直在買號造謠你。】

    附帶一條截圖,遲逢的大名和照片都被點了出來。

    控訴她的事大概有兩點。

    一是說她是殺人兇手,二是說她被嘉尚老板包養。

    那些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遲逢擰眉,點開視頻軟件搜了周林溪截圖上的ID,卻已經看不見這條視頻了。

    遲逢跟她說:【看不見了,估計是隱藏了?】

    周林溪過了會兒回過來:【誒,真不見了!我剛搜到兩三個號發的,這會兒全沒了,怎么回事?】

    遲逢這下也覺得有些蹊蹺。

    周林溪又說:【誒,神奇了,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什么只手遮天的人暗戀你了,這速度,幾乎是發一條刪一條的程度了……】

    遲逢不斷刷新著看完這條消息,又想起來剛剛方柏林跟她說的話,蹲著發了一會兒愣。

    過了會兒,他蹲夠了,她站起來,自然而然就往靳越那邊看去。

    靳越沒帶耳機,把手機音量調得挺小,在路旁的樹蔭下,看著屏幕,不時說幾句話。

    似乎察覺遲逢在看他,他抬眼看過來,將手機偏移開,用嘴型問她:“怎么了?”

    遲逢沒看懂,朝他那邊走了幾步,湊近他,同樣用嘴型說:“你說什么?”

    可不巧的是。

    電話那頭,外放的聲音清晰了不少,她堪堪能聽見那頭正說著——

    “差不多就是這樣……還有就是您前一陣交代那事兒,那小孩子還懂買水軍,只不過也挺蠢,連名帶姓地造謠,再加上幾句粗話侮辱攻擊,連文案都不帶改的,太好盯了。”

    “現在他發的視頻都下掉了,沒擴大影響,回頭我找出來他在哪買的水軍,連水軍也給端了才好。”

    靳越下意識伸手去摁音量鍵,又一想,遲逢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于是,大大方方隨便她聽,等視頻電話結束,他氣定神閑掛了視頻電話,轉頭對她說:“聽到商業機密了,你可能得賠我點錢。”

    遲逢卻小心翼翼瞧著他,問他:“你弄這些,得花多少錢啊?”

    靳越:?

    遲逢看透了他,接著說:“那些視頻,我看到了,還有之前,你怕我因為這事煩心,讓二老板不告訴我的事,我也知道了。”

    “為什么啊,靳越?”

    分手那么久了,甚至,從重逢到現在,兩人好幾次鬧得不太愉快。

    他見她的時候不冷不淡的樣子橫亙在她心里,她甚至不敢奢求太多。

    可他背著她,為她做的這些事,樁樁件件,又都擺在這里。

    讓她完全沒辦法去回避。

    靳越瞧她一眼,知道今天避不過去,于是分外輕松地說:“我知道,這些事你都能解決,也都能搞定,但我處理起來確實會更方便,舉手之勞罷了。”

    遲逢垂著眼,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解決。

    但遇上了那么多事,再難的時候也都過去了,她其實并沒有怕過什么。

    靳越打開車門,跟她說:“你也別多想,順手的事,我只是不想讓你平白費這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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