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京夜-
謝逢青抵著后槽牙,細密輕咬,窗邊忽逢閃電,照亮滿室如同漿糊般難以攪開的氣氛,他忽而笑了。
“不是不行。”他俯低身子點點辦公桌:“想什么時候?”
嚴知希愣了下。
“今天?”謝逢青緩慢笑問:“地點呢,有想法么。令善國際,還是你家?”
她家就在隔壁,不超過十分鐘路程。
嚴知希抿唇,心臟酥酥麻麻的癢。
即將獲得夢寐以求的獎勵,而且正在和她談判詳細內容,一點點達成所愿。
吞咽下激動,她盡量平靜地說:“今天,就在這兒。”
謝逢青敲打桌面中的指骨微頓,笑道:“辦公室啊?”
咬字清晰而緩慢,在嚴知希即將點頭時,他轉而笑問:“——可以,這一切都沒問題,但嚴知希。”
這次見面他首次喊自己的名字。
嚴知希嗯了聲。
她其實已經在想晚點的事兒了,要怎么接吻、用什么體位、甚至在情動時說什么話——
嚴知希沒什么心思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心不在焉的面部微表情,急切而炙熱的眼神,以及她假的不能再假的笑。
謝逢青話抵舌尖,最后也只是笑了下,泄氣般的靠在轉椅上,眼底流露出幾分失望。
“——嚴知希。”他低聲呢喃,將后半句話硬生生吞咽下去,近乎自虐一般。
而嚴知希誤會了這句呼喊。
她以為他結束了,迫不及待的坐人腿上,攀上他的肩膀,尋著他的唇接吻。
謝逢青撇開臉,眼底流露幾分暗淡。
你養不熟的,嚴知希。
…
頂層辦公室從首席執行官配置,咖啡廳健身房臥室側廳一應俱全,謝逢青婚前最忙碌的那段日子天天睡在這邊,壓根沒有完整的作息時間。
流放回來結婚后么,就沒怎么在這兒睡過。
因此,床單被許空從黑白灰三色換成帶藍調的淺色,面料還是很舒服,柔軟細膩綿綿冰涼,被人摁在被子里面也不覺絲毫疼痛……
但他的手太冷了,冷的嚴知希想哭,冰涼摁俯時,嚴知希被冰燙的顫抖咬舌才能忍住。
為什么?
他的手向來干燥溫暖,為什么今天這么冷。
來不及深思,她輕聲喊著,細細碎碎,還沒發出完整的音,就被更重的一擊頂,支離破碎。
高樓新立,粗曠暴雨狂拍潔凈光滑窗面,一擊又一擊,一陣一陣的狂刮,狠狠沖刷明窗。
小雪在這場暴雨中微乎其微,雨滴包裹著墜落,泥土芬芳濕濕軟軟,砸出無法愈合的水坑來。
床好似被風吹的狂搖。
嚴知希最后嗓子都啞了,抽離后,她伸手,有氣無力的想要抱——
男人推開她的手,起身,去浴室清洗。
眼神模糊地看著他背影綽約,隱去浴室,嚴知希有點撐不住了,合眼昏睡。
……
…
謝莊。
滿莊寂靜,謝二小姐眼神陰鷙,連聲逼問,底下的人絲毫不敢出聲。
“二小姐,阿諾雖常粗心大意,但投遞消息這種事兒是萬萬做不出來啊!”
“二小姐,您與嚴家二小姐交往之事鮮少人知是真,但真不一定是咱們自己人泄密……”
謝徽柔聽著眾人七嘴八舌脫罪申辯,她沒什么表情,冷淡神色與往日溫和端莊大相徑庭,叫熟人不敢相認。
“住嘴。”她被吵的頭疼,冷聲呵斥。
嚴繁和謝逢青同校,這么多年她對謝逢青身邊一切都高度密切關注,卻不想意外在MIT發現了這顆明珠。
謝徽柔多年前就秘密扶持多嚴繁,前些日子與她相認,坦白告知,自己就是多年前幫助她的東方商人。
謝徽柔也不需要嚴繁做什么,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與知遇之恩,只需要換一紙離婚協議而已。
謝徽柔陰沉著眼,心想,倘若這種事都做不到,嚴繁成長的如此迅速,她也是絕不會留下嚴家——
而不等她在仔細盤問,她那邊就有消息傳來——
【小青:[照片]】
【小青:你要的。】
謝徽柔緊蹙的眉驟然松開-
等人醒來,天際沉墨吞沒醉陽,雪景盛大靡麗,高樓明窗清晰,又無比落寞。
嚴知希睜眼時,只覺得自己渾身清爽,全身只吊著一件純白的吊帶長裙,綢緞面兒,等她起身動了動,牽扯全身的疼痛叫她忍不住低呼。
緩了許久,才回過神,現在還有點恍惚。
四下無人,辦公區域的臥室整體風格太冷漠嚴肅,而且現在小風小雨不斷。
中空溫度適宜,但她渾身都冰涼。
她自己睡不熱,在家時都要各種暖寶寶熱水袋電熱毯才行,現在也可以說是被冷醒的。
冷的她實在受不了了,準備起身也沒有拖鞋,嚴知希咬唇糾結著要不要光著踮腳時,隱約聽到門外傳來開門聲響。
“……”
“……”
看著她準備下床的模樣,潔白纖細而修長的小腿晃在床邊,謝逢青也不急了。
靠在門邊交疊著手,他單指勾著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冒著熱氣。
嚴知希瞧著他,只見他竟然也穿著睡衣樣式的綢面長衣長褲,純黑色,臉蛋亮眼的帥,發型是洗過的溫順。
她極少見過謝逢青這副模樣。
這人就算是夜晚在家都西裝打底發型精致,帥的能當場上國際T臺走秀都說不準,服美役重度用戶。
今晚她看的略微出神,被謝逢青輕哂一聲打斷。
“看吧。”他好笑道:“今晚過后,你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嚴知希……她也不反駁,溫和問:“手里的東西是給我的嗎。”
讓人送上來給她帶的補充能量的,謝逢青隨手遞給她,拿了床頭的萬寶路和打火機,準備去外面點燃。
嚴知希留住了他,說,我有點頭疼。
他停留,“要喻澈來么。”
嚴知希一噎,又改口,說好像不是頭疼……
男人冷眼,居高臨下。
嚴知希……她只好笑道:“我也想抽。”
旋即又立刻補充,生怕他直接走了:“我也從沒跟你吸過,咱倆其實也算煙友吧?以后沒機會了,行嗎。”
……
嚴知希說這話都心虛。
她倒是很清楚為什么沒有這種經歷,因為自己身子差,所以謝逢青從來克制,不讓她嗆到二手煙。
包括為什么這人分明不吃晚飯,但總夜半把她拉出去吃夜宵。
她做好謝逢青轉身就走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謝逢青隨手遞給她那支被她收走的銀色巴黎釘。
夜色迷離昏暗,雨珠墜落時,男人清俊側臉愈發鋒利,但眼尾微微泛紅,難以忽視。
嚴知希看愣了,甚至沒來得及給他候火點煙。
等男人澡后清森氣息附身襲來包裹住她全身,嚴知希慌亂的后仰,巴黎釘被抖落在側。
謝逢青叼著煙,雙手撐在她身上,眼神錯落在那支打火機上。
“——喜歡這樣?”他慢悠悠地笑問:“都做過了,你這個反應,是什么意思。”
他咬著煙,字詞吐露的很慢,也不算字字清楚。
嚴知希耳尖是紅的,沒說出話。
謝逢青也不是要她說什么,就是看她這樣,覺得好笑,也覺得她這樣挺有意思的。
盡管笑著,但謝逢青眼底冰寒無法消散,戲謔似的瞧她,仿佛在看她劣質的表演。
既然得到了就不遺憾,又有什么好臉紅的。
落座床頭,敞開著腿,“過來。”
嚴知希眼含著迷,溫吞側過身,曲背,嗓音溫軟點燃巴黎釘,“少爺。”
他低頭攏煙,猩紅火光下,映照的他姿容清絕。
吞云吐霧間,將煙遞給她,嚴知希看了半晌,輕柔拿住他的手腕,細細抿住煙蒂,他才咬過的地兒,深深淺淺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嚴知希眼角泛淚,病白容貌更顯孱弱,整個身子都跟著抖。
謝逢青無動于衷,將她才抿過的煙繼續含住,深吸過肺,才含笑悠閑地反問一句:“嚴大校花似乎從高中就開始煙史。”
言下之意的深意可不太好。
縱然嚴知希聽的出來,但她不惱,只將手搭在他的腕上,緩慢解釋。
“經常生病,就戒了。”
她理性,這么多年來都是如此。
煙癮最大的時候,嚴知希可以一天不間斷的抽,指尖都是焦黃的,各種貨,南京利群芙蓉王。國內的吃完還要國外的嘗鮮,其中萬寶路最得她深愛。
后來吧,她發現這確實太影響她正常生活。
對任何事上癮,都會令她心生恐懼。
以至于在最后一次將萬寶路喜歡的口味都買完吃爽,她立刻戒。
期間自然難受到肝腸寸斷,但她萬事開弓不后悔。
現在是她戒煙的第兩年。上次破戒,還是謝逢青回國,將萬寶路落在她這兒。
她說完這句沒再多說,謝逢青也不接話。
過了會兒,謝逢青摸了摸她那處,問她,疼不疼。
嚴知希……她纏上他手臂,嗯了聲。
謝少爺漫不經心地說,晚點擦點藥。
兩人交換輪替,吞云吐霧間,他的輪廓愈發模糊而鋒利,但隔卻山水,叫人不可高攀。一支煙能有多久,很快就燃盡。
他垂眸,嗓音微啞,問她,再來一根么。
嚴知希沉默許久,點頭應許,在謝逢青夾煙時,伏下身去,指骨細柔。
“……嚴知希——?”男人性感的悶哼一聲,煙燃起,他喉骨上下滾動,凸棱清晰,隱忍出細漢。
他推開她腦袋,而嚴知希抬眸,水潤秋眸那般看著他,糾纏著,不舍,難舍難分。
……謝逢青心軟。
抽著煙,享受著,許久才結束。
他把人撈上來,就要摟在懷里接吻。
被她躲過去,“別。”
謝逢青知道她在顧及什么,惡狠狠的掐了掐她的臉:“你還知道?”但還是很深的吻過,仔細舔舐。
嚴知希人都被親軟乏力,被男人十指緊扣著骨掌深陷床里,衣衫凌亂,大片潔白無瑕細膩,春櫻泛粉。
巴黎釘和煙扔在她身上,觸感冰涼,她被凍一激靈。
隨后,就看見他身姿探下,毛茸茸的頭伏在雙腿——
“不要…!”
嚴知希后縮,被男人寬厚大掌握著潔白纖細的腳踝,狠狠拉回來,撞在他身上!
“謝逢青…!”
他不為所動,“禮尚往來。”
嚴知希咬著唇,大腦皮層都戰栗,腳背繃緊到極點,呼吸急促又不敢大動作,細細聲響輕輕地喘出來……
她抓著男人柔軟的發,一開始是推搡。
后來就慢慢變了。
……
…
饜足飽餐,嚴知希窩在他懷里,纏著他說,再來一根。
謝逢青輕哂。
這根煙抽的非常禮貌客氣,嚴知希甚至有點心不在焉,把玩著銀色巴黎釘。
“我順走了,你為什么又要找回來。”她想問其實不是這個。
不理會她拙劣的試探,直截了當:“不會用那支粉色巴黎釘。”
嚴知希果然被挑起興致,“為什么?就因為是我送的?”
謝逢青只是撩眼懷中的赤。裸的女人,在被子里的手還在撫摸她的溫熱。
“不算吧。”謝逢青淡笑一聲:“因為遲早會有今天。”
“……”嚴知希適時閉嘴。
再說下去,怕被趕出這個溫暖的懷抱啊。
這次對話過后,兩人的氣氛有點微妙,但總歸還是溫馨的,起碼此刻,嚴知希冰冷的身體是溫熱的,是軟的。
不過,等謝逢青隨身攜帶的那包硬冰爵萬寶路整盒銷空,藍色盒子里的包裝也全部開完了,嚴知希還沒完全過癮。
“你辦公室還有么。”她問的不止煙。
有些東西一旦開了葷,就不太能停。
今晚荒唐,但有人必須清醒。
“就到這兒吧。”
這人眷戀的撫摸,嗓音帶笑,轉而指骨輕碾,從床頭遞拿過本該在她包中的協議書,轉而遞到她眼前:“把字簽了吧。”
沒等嚴知希,他起身離開,不帶絲毫眷戀,身邊溫熱驟空,嚴知希表情滯停。
很難受。
就像戒煙時的癢,抓心撓肝。
等人再來,表情全然冷漠。
深藍色西服正裝很顯年輕,在墨夜高窗身姿挺拔,正在系紐扣與領帶,因此微微仰著首,眼底流露毫不掩飾的冷淡,睥睨著人。
仿佛他們沒有過整日纏綿般。
嚴知希無奈:“簽了字,還能親么。”
男人靠在臺柱上,沒什么表情,插兜腕骨出的雙青蛇頭精鋼腕表反射出冷光,在濃夜明顯。
只消一眼,嚴知希干脆利落練筆簽了字兒,笑著遞給謝逢青,“好了,謝總。”
謝逢青沒接,只是深沉地看著她。
嚴知希肩頸都仍赤。裸,散發著盈盈光澤,在高窗明樓晦暗夜色中,白的發光。
她微笑著,保持與遞給的姿勢,看著自然,其實連纖臂都在較勁。
這樣的對峙,落幕在謝逢青上前接過。
嚴知希原以為,起碼他會在說一句體面話,來證明他們是好聚好散。
但他離開的干凈利落,沒有絲毫眷戀不舍,步履穩健,連側眸余光都不施舍半分,房間里安靜的她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滿室寂靜,窗外不知何時落起小雨,淅淅瀝瀝。
嚴知希靠在床頭,纖長細膩的手臂在床里摸索,銀色巴黎釘燃起刺眼的猩紅,她也將私藏的最后一支煙點燃。
望著窗外寂靜落寞,嚴知希深深吸了一口,這次沒過肺,全然吐露,滿室香霧繚繞。
高樓大廈視角太居高臨下,嚴知希眼神冷漠遙遠的眺望,銀河似的街道現在都車水馬龍,萬家燈火生生不息——
而她現在只覺得冷。
冷的刻骨,血液都凝固,緩不過來-
謝大少爺與他還未算真正公開的妻子離婚,這件事算得上京市的大新聞。
無他,期盼他們分開與相愛的人都多,前段日子剛傳出來謝逢青為愛發瘋,還期待著真正公開那天的人,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劇本被突然腰斬。
“所以他們真的就是標準意義上的商業聯姻吧?嚴家起來了,小道消息說謝家三權鼎立,眼下正是分權時宜——這位小謝太太走的干凈利落,真是一點苦都不想吃啊!”
“你們懂什么,嫁給豪門委曲求全,做回嚴大小姐才是真正自由啊!”
“臥槽真給我們大少爺遇到壞女人了?!”“心疼謝逢青。”“逢青哥哥…”“咱少爺就是太善良了。”
“現在支持茜茜公主不會被罵小三了吧?!嗯??”
“哎喲我去,這是……嚴,嚴知希的采訪么?”
電視臺上,嚴知希妝容很素,能最大程度的勾勒出她骨感很重的面孔。
烏青被細細一層遮瑕粉底掩蓋,但仍不掩她冷倦疲色,眼神堅定而淡漠,漆黑鋒利。
“是,嚴氏集團今年將由我妹妹嚴繁全權直系管理領導,將來會進軍IT、醫藥業、數字生命……”
“我會繼續留在嚴氏,也希望今后能以更好的精神面貌……”
主持人臺本上原本沒有這個問題,但她為了收視率狠下心來開口:“您與謝氏集團的小少爺是利益成婚,在謝氏最混亂而他最可能跌落谷底時離開,這是真的嗎?眾說紛紜,或者你們只是感情不合?”
嚴知希微微愣住
時隔大半月了,聽到這名字,還是忍不住愣神。
嚴繁在瞧姐姐這模樣,心里不舒服,坐在椅子上,眼神陰鷙地讓人切斷,拒不回答就是。
直播突然進入廣告,謝莊眾人也不由松了口氣。
這幾個月來,新興企業嚴氏聲勢浩蕩的襲入各大熱門行業,氣勢洶洶而各項生產線完整流程,資金充盈雄厚,無不是為各行各業強行注入一股為之沸騰的新鮮血液。
有人忌憚也有點歡喜,更有人思慮重重的扶持又防備,謝徽柔就是如此,給了嚴繁絕對的綠燈,又怕她臨時反水。
看到嚴知希沒說什么不該說的,她才緩緩松氣。
謝莊堂前氣氛古怪,瞧著其樂融融一團和氣,但面對親姑姑的噓寒問暖,謝逢青不冷不熱。
“爸年事已高,如今是我主事,逢青,離婚后也要多在家里待著,瑞寶年紀小,黏你——”她笑著抱著孩子過來:“來瑞瑞,喊哥哥。”
小孩子牙牙學語中,喊不清楚。
謝逢青冷眼相待,漠然開口:“先走了。”
他起身離開,不搭謝徽柔任何茬,餐桌眾人看著都害怕,謝徽柔也確實瞬間陰下眼神——
“二小姐,煩您清楚。”謝逢青冷淡回眸:“我們是家人。”
這句警告很淺,其余的話,謝逢青自覺不必說的太絕。
他這人向來如此。
話說的再毒,都不算數,只有沉默不語直接動手,才是大禍臨頭,不給人絲毫后悔的機會。
消息太多,等他回到臥室,光線昏暗,他遮住眼,沉默的喘息。
臥室沒有拉開窗簾,很暗,只有幾縷很直很淺的光射進來,顆粒狂跳。
上次,在這里,她拉著自己賣乖,說想聽Saxophone,自己只彈了鋼琴,說,以后給她彈。
他在沙發上,回想起在電視臺上見到她的模樣。
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再無往日纏綿緋紅。
不由自主點開和她的朋友圈,也是空蕩蕩一片。
謝逢青輕哂。
等他退出,一連幾鍵,一路到最后的聊天框時——對方正在輸入中。
電視臺里,嚴知希職業裝嚴肅大氣,此刻她反復輸入,最后竟然無話可說。
“姐。”嚴繁坐她身邊:“謝家內部情況復雜,你不參與更好。”
嚴知希沒說話。
“你和他的合作結束的非常完美不是嗎?不要多想了,這些天去歐洲,去北極那邊玩,岑鋃哥不是喜歡你嗎?你們一起去吧。”
嚴繁想的要更多,岑家不比自家的體量,岑鋃又是個知根知底的人,今后姐姐和他在一起,她才放心。
嚴知希……她沉思片刻,應聲,好。
隨后摁滅手機,轉身離開,也不再想著怎么給那人發消息。
嚴繁放心下來,轉身,低聲冷靜的給人吩咐,務必要讓嚴知希這段時間在國外玩的盡心,不要再被國內這些破事打擾,讓她產生別的想法。
底下的人聽的忙點頭記錄,但他眼神渙散,有點不確定的問了句:“小嚴總……那個,大小姐是要?”
嚴繁皺眉,抬頭看了眼,只見姐姐踏入北京財經嘉年華娛樂直播中,笑容端莊大方,很溫和……還帶著一股隱秘的微妙情緒。
作為親妹,嚴繁這是一眼就察覺到不對。
她來不及去勸阻。
“我是嚴知希,近期某輿論漩渦中心的主角之一,我想會有人認識我。再次過來,是為澄清些事情。”
她言辭非常簡練,但一聽,就知道,是臨時打得腹稿——
“關于我和謝逢青離婚一事,并非謠傳。”她垂眸含笑:“但他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貴人。”
“無論如何,嚴氏今后將傾力相助小謝少爺一人,條件不限。”
“我言九鼎。”
第52章 京夜
嚴繁那邊渾身肅冷,踩著牛仔高靴,神色淡漠的靠在暗巷口抽煙,她身量高瘦,面無表情時不怒自威。
她在下面等姐姐,等到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謝二小姐。”嚴繁神色倨傲抬頜。
來人笑容很溫和:“她的行為,我很失望。”
其實嚴繁也不滿意姐姐這種行為。
但既然嚴知希這么做了,勢必會遭到謝徽柔的打擊報復,無可避免。
那么嚴繁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只是平靜的說:“家姐性格如此。”
謝徽柔這遭過來,不遠千里,還真就是只要親口問這么一個問題。
看到嚴繁此番姿態,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繁,你會后悔的。”謝徽柔眼底布滿嘲諷不屑,最后只留下這么一句近乎憐憫的審判。
一走了之后,京市金塢發生巨變。
謝老爺子死訊很突然,出現的時間也很巧妙,幾乎是踩著謝徽柔想要的一切而定。
在巨大的陰謀論中,金塢眾望族世家都派了代表,前來參加葬禮,場合都充斥凝固森然。
謝徽柔作為主理,在葬禮上落淚,但又無比堅強的堅持主持著這場葬禮。她那才剛滿一歲的小兒子跟在她腿邊,表情怯懦掃著生人。
“各位,我父親離開的突然,但謝氏不可群龍無首。”謝方澤在廣眾下開口:“徽柔將暫代理謝氏集團董事長一職,一切等老爺子入土為安——”
這話出來,周遭一片嘩然。
所有人的視線都忍不住看向陳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他表情十分冷淡,瞧不出絲毫悲傷,相比謝徽柔的聲淚俱下,他的反應稱得上冷血無情。
最疼愛他的老爺子去世,難道就這副反應嗎?
“非要失態才顯情深嗎?!”在旁的周明山忍不住大聲嚷嚷憤憤不平:“我看這群人就是落井下石呢,覺得謝徽柔掌權了就能肆意評價謝逢青了是吧!”
不怪周明山反應這么大,謝家當年確實富可敵國,但國內政策不歡迎一手遮天的財富量級存在,特別是謝家當年還踩了紅線,倘若不是陳楚辛與謝厲霆付出生命代價,謝家在國內不可能如此順暢。
嚴知希倒是若有所思著,神色很淡的凝望車窗外,開口道:“他還在謝莊么。”
周明山愣神,去查了下,說在。
嚴知希其實覺得很蹊蹺。以她對謝逢青的了解,這種情況下他要么當場離席要么大發雷霆,不可能隱忍至此。
為什么?他在謀劃什么?他在隱忍什么?是還有絕境逢生的后招所以才如此氣定神閑,還是——
嚴知希忍不住咬唇,心想。
還是,他真的受傷了。
自從那天她當眾挑明過后,嚴家站隊問題變得敏感,也讓謝徽柔更加如履薄冰。
而她已經把話說的那么清晰明了了,但謝逢青那邊沒有與她有任何明里暗里的接觸。
能有現在的順暢,無疑是謝逢青在那段嚴家最難熬的時間,給了托底的支持,讓嚴知希能從焦慮的深淵得到喘息。
——嚴知希嘆息一聲,無法掩飾心頭如同山浪般的狂熱思念。
她想見他。
但眼下連他愿不愿意見自己都說不準。
嚴知希思慮圍困。
周明山那邊的消息也傳來兩個字。
他看清后慌亂隱藏,嚴知希瞇眼定睛,“給我。”
……
…
“那么,今天就到這里吧。”
許空笑瞇瞇的代表謝逢青發言,結束后,葬禮后堂所有謝家人臉色都不好看。
謝逢青還是那副表情,無波無瀾,甚至有點無聊到在轉雙蛇頭腕表,儼然不把任何人的憤怒當回事。
謝徽柔要實權,可以。
謝逢青對此沒什么意見,但他對其他人非常苛責,從股份資產到各種軟財產,幾乎到了吝嗇的程度。
謝徽柔不清楚他搞什么,但這種對他百害反而有利于自己的事,她沉默著。不發言,也就等于了默許。
謝逢青轉身將走,還有人想上來理論,被謝逢青一個眼神勸退。
他們對謝逢青還是畏懼的,恐懼下隱藏著不甘心,恨不得等二小姐真正掌權后,就把他撕碎一般怨恨。
離開在謝莊常年昏暗而沒有一絲陽光的走廊,許空糾結反復,本還有話想說,但意識到身后還有上前!
忙凜冽轉身呵斥,看清來人后,卻直接愣住。
謝逢青卻聽出他有話要說,散漫開口:“我有想過留余地的。”
年輕男人步調緩慢沉穩,他背影很高很闊,因為出席葬禮,頭發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和輪廓鋒利冷硬的眉骨,雙手插著兜,姿態很淡漠。
“陳楚辛說我心軟,我總不以為然,心軟沒什么不好的吧,那會兒謝徽柔還幫我說話,說什么?她說,小男孩心軟,以后對老婆好。”
他笑了笑,眼底流露幾分對過往的懷念。
身后的人聽的忍不住皺眉。
那是個非常溫馨完美的永恒瞬間。
謝家所有人都在,一團和氣。
謝徽柔瞧著溫和,但骨子里極冷,也只有在謝厲霆面前,她才會流露幾分真摯的柔軟;謝方澤自小被長兄鋒芒打壓,卻也生不出嫌隙,只要是哥哥姐姐們說的話,他都聽得進,打心底的仰慕。
以至于在謝逢青后來的記憶里,謝家的一切都恍若黃粱一夢般。
直到陳楚辛和謝厲霆離世,這一切才慢慢變了。
謝逢青十分平靜地開口:“你說,我追求的那份和氣,是不是挺可笑的。”
“因為它永遠都無法再重現了,但我還心存妄念。”
空氣凝滯,身后的“許空”以沉默作答。
這條走廊恍若無窮無盡,讓她有種錯覺,就好像她不回答,就能一直一直,陪他走下去。
但很快,前面的男人更加緊迫的追問一句:“你不想說嗎。”
她跟在他身后,仍無反應時,就見前面淡然丟下一句:“——說說吧,知希。”
“在電視臺那番話,是你一時興起,對嗎。”
……
冗長的沉寂,只有腳步聲交錯,皮鞋與細高跟都極為緩慢,嚴知希嗯了聲。
“看到你孤身一人,我不忍心。”她坦白。
謝逢青笑了笑。
既然他已點名道姓,嚴知希上前一步,和他并行,她來時匆匆,路途略有小雪,染紅她纖白指骨與鼻尖。
嚴知希埋入血紅圍巾深吸一口,才開口:“那你呢,協議給你之后,你為什么遲遲沒有去公證。”
那份具有法律效應的離婚協議書,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得到官方蓋章,嚴知希去查時,略微驚訝。
“怎么查這個?”
“我舍不得。”
“嚴小姐,并非謝家混亂,你就有資格高攀。”
“你說這話,覺得我會信嗎。”
謝逢青笑了聲,但里面的情緒很淡,幾乎聽不出什么高興的意思。
隨后,他拿出一支巴黎釘,是粉色的,是嚴知希送他的那支。
“知道為什么我不用嗎。”
嚴知希皺眉:“你說我們遲早會有分開的今天,所以沒必要在一起時加深羈絆。”
這個回答他很早就說了,何苦再問一遍?
“不,不止。”謝逢青眉眼平靜,自顧自的點煙,咬出煙霧茫茫。
“高二那年你的狀態太差了,七班孟婧還記得嗎,你低血糖暈倒在多功能,她把我喊來抱你去醫務室,她有事離開,我留下,給你寫了句話,你沒當回事。”
“下學期,文茜那群朋友為難你,你狀態不好不想回應,看見我路過,借著你我的緋聞躲在我身后,那次事后,我以為會和你有些交集,再相見時你避之不及。”
謝逢青說到此處,停下腳步,回頭眼神冷沉的看她,看見她眼底逐漸布滿的驚訝與不可置信。
“你……你都還記得?”嚴知希略艱難的問。
這些點滴其實還有很多。
她一直在騙自己,試圖隱藏自己的記憶,但無法否認的是,他們確實不算清白到無辜的高中同學。
他們之間,很早就有那種若有似無的曖昧默契,那是在人群中自然而然就識別到同類的敏銳,難以隱藏。
誠如他所說。
幾乎每次他們即將可能有一點感情上的實質進展時,嚴知希都會以近乎恐懼似的姿態逃走。
她的回避在那時就非常嚴重了,謝逢青看得出來,所以從未逼迫過她。
“所以當年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很后悔,嚴知希。”年輕男人靠在墻上,抽著煙,很淡的看著她。
他原本以為只要不逼迫她,讓她做自己,她遲早有天能自己出來。
嚴家對她造成的影響比他預估的還要深。
這場婚姻是謝逢青深思熟慮推定的,效果也是他預估中的好,起碼讓嚴知希恢復到了媲美高中剛入校的精神狀態。那么事已至此,離婚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更別提謝家如此,謝逢青也不想讓她卷進來。
“所以知希,你不必急切的對我表忠心。”他終于對她露出幾分真誠的笑意:“即使不是夫妻,我們也會是非常好的朋友。”
他這個語氣當真是沒有任何輕浮,莊重友善,就好像真的在和她說心里話。
把嚴知希說的眉頭緊蹙:“你為什么要這么說?”
他意識到自己來是何用意,所以這么長這么一大段的剖心,竟然都是為了堵死她想要說的話。
“當年的事我確實深感抱歉,畢竟誰也不能預知今天我們還會有這么多匪夷所思的交情,你又何必非要把我拒之門外?”嚴知希忍不住上前一步咄咄逼人:“謝逢青,我不信你不會喜歡我。”
喜歡又如何呢。
謝逢青被她逼的靠在墻上,抽煙,漫不經心的吐露在她清麗漂亮骨感冷清的面孔上,含著笑,咬著煙含糊不清,道:“有必要嗎。”
“都這么多年了,你難道變過嗎?”他撇開視線:“繼續勉強在一起也只會消磨掉你對我的熱情和耐心,把對彼此的濾鏡停留在此就好了,非要鬧到難以收場嗎。”
這番話幾乎說死了。
嚴知希沉默了會兒,說:“一定要離婚,是嗎。”
他點了點頭,吝嗇到連字眼都不想再吐露。
空氣凝滯,兩人挨的有多近,兩顆心就有多遠。
“行。”嚴知希似乎終于下定某種決心,退后一步,精疲力盡般揉了把臉,平靜開口,“走吧,我開車。把證拿了。”
第53章 京夜-
嚴知希開跑車習慣是極速飆馳,今晚從謝莊蜿蜒而下卻異常緩慢,她從后視鏡里看了眼謝逢青。只見他側著臉,支起下巴,遙望窗外夜景。
她喜歡看他,為他的相貌,為他的冷淡而意興闌珊,從不會熱情到令她窘迫。
一路沉默著,她打轉向燈,遠燈把前途夜色照得昏茫。
眼見前路越發明亮,終于有人在沉寂中開口。
“前段時間,我見了蕭景亨。”她搶斷了謝逢青的質問,前路坦蕩峰高路闊,她面無表情,換來謝逢青情緒略動。
“我知道。”
“不是那次。”嚴知希單手擰彎:“后面還有一次。”
“……”
蕭景亨無疑是恨她的。
但彼時,蕭家絕無能力與此刻的謝嚴兩家撕破臉,最終蕭景亨選擇幫她一次,只當換來自家喘息時刻。
他說,謝逢青極少,甚至可以說從不會主動來參加他們那群公子哥的局,這人清高且不好接近,大家伺候著也累。
也說,謝大少爺那段時間敲打過自己,倘若不是他鎮坐,自己對待嚴知希絕不可能手軟。連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心腸手段都硬。
還道,謝逢青讓他把這些事爛在肚子里,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去。蕭景亨那時早被逼的沒想法也不敢有想法,索性問道,既然少爺您喜歡,我便是順水推舟也能讓人與您成了,為何不說呢?
謝逢青那晚眼神很淡,隔著單向透明玻璃,瞧著在喧鬧中而格格不入的女人。只見她平靜外表下,是一顆絕無波瀾的心。
謝逢青說,無法被觸動的人,不必大費周章。
從重逢的第一面,他就給她定了死罪,自覺預感推演了他們之間所有悲嗆的結局,所以每一步都計算著離開。
他好殘忍。
如果蕭景亨不說,她是不是永遠也無法知道這些事了?
“青岸每次與你拉開距離,是因為我那時情緒不穩定,文茜緊盯著你,爸媽也讓我不要與文家小姐作對。”
“我不喜歡在聚光燈與萬人仰慕下,因此那場高三的文藝晚會,是我私心想與你有次光明正大的接觸。”
風吹山草堂,清輝夜色風光無兩。
年輕男人沉默著,但夜色中那張俊朗的面孔,略有不忍與松動。
“這段關系里,到底是誰在不斷退縮與回避,到底是誰永遠準備著后路,但會把前路給我鋪清楚。”
嚴知希聲音很輕,車也背道而馳的高歌猛進,兩旁枯樹漸消,露出山峰之巔的雪夜盛景。
今晚的天空特別藍,藍到讓謝逢青的心在那一刻都產生動搖——
她的話音在耳邊落下,明璨如晝的煙火爆炸在不遠萬里的藍色邊際,途徑夜京繁美懸空之上,如同金璨銀白不息的壯麗銀河。
“……”謝逢青問:“開車上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嗎。”
敞篷已開,嚴知希側目,只見他松閑靠坐,滿空璀璨煙花在他清俊面孔上映照生輝、精彩紛呈,唇角掛著些很隨性的笑。
“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也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他說這話的時候,眸垂了下來,細碎星光染上幾分顯而易見的落寞。
嚴知希也輕笑了下。
他說陳楚辛那段往事時,神情于現在幾乎一致。他是意識不到自己的難過嗎?是覺得自己刀槍不入嗎?不可能的,人都需要感情的。
不在一起他也能繼續愛她,但為什么非要這么曲折呢?嚴知希眼神很深的看著他:“但我不能這么欺負你。”
“我很喜歡你。”嚴知希輕握上他冷硬的手:“你可以繼續偏愛我,但我要保護我的小狗。”
但我要保護我的小狗。
盛大煙花在此炸開時,將他們所有晦暗旖旎照的燦爛輝煌,終在此刻,天光大亮。
“……我從不知,你還這樣花言巧語。”
在嚴知希亮晶晶地注視下,他面孔流露出幾分笑,很輕很淺,幾乎轉瞬即逝,瞧不真切。
她……嚴知希略有不可置信:“你…你答應我了?”今晚,其實她做好敗興而歸的準備。
“答應你什么了。”
“不離婚!和我在一起。”
她整顆心都難掩興奮的狂熱,連靈魂都為之戰栗。
前半生都極少有如此情緒激動的時刻,此刻她眼神一瞬不瞬的落在謝逢青身上——
“嗯。”他笑了下:“其實,我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
他計算過無數次他們離開的場合,或難堪到一地雞毛,或好聚好散到相忘江湖,或相敬如賓到讓世人都想不起他們曾有過一段夾雜著利益的婚姻。
“但我想過。”嚴知希高興道:“我從未愛過任何人,只有——!”
還沒盡完的告白被男人輕柔吻過,細密吞噬,咬著她的唇舌輕咬,嚴知希瞪大眼睛。
距離之近,她能看清男人閉眼吻上來時,他輕輕顫抖濃密的睫。
他從未主動吻過自己。
這個吻炙熱而強勢,偏生謝逢青仍在隱忍克制,嚴知希此刻不知,倘若他真的不再克制,這份感情該有多么波濤洶涌。
嚴知希忍不住閉眼,攀著他的肩膀,在天際泛藍銀輝璀璨之際,回應著他氣息滾燙的吻。
天際再次炸開盛大浪漫時,嚴知希被吻的臉色泛粉,水眸濕潤。
男人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緋紅,氣息滾燙,低聲啞問:“接受得了嗎。”
“……”嚴知希很輕,甚至帶著點期待的嗯了聲。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么。
不是簡單的親吻,更是問她,他主動傾瀉的情感嗎,可以承受的住嗎。
“身體有不適,要告訴我。”謝逢青眼中含情,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手指顫抖、心慌恐懼、呼吸不暢——”
這個角度,嚴知希壓根聽不清他在說什么正經的事。
她只能看見他薄唇微張,濕潤,形狀完美,非常性感。
——謝逢青看出她壓根沒聽。
等嚴知希等來第二個吻時,她腦海中那個念頭愈發強烈,令她忍不住回應的要很熱情一點。
她好像,真的得到他了-
謝氏集團高層洗血愈演愈烈。
長達整個新春的權利紛爭,落幕的悄無聲息。
謝逢青不斷縱容膨脹謝家人的欲望,引導幾方自相殘殺,甚至將最尖銳的那端指向謝徽柔,毫不留情的清理謝氏異黨。
以至于謝徽柔不可置信的問他,小青,你怎么能這樣對小姑?
謝逢青沒有多說,是許空留下,以最官方的語言闡述生意場上的話術,不夾帶絲毫個人情感。
兩人最后一次單獨見面,是在謝老爺子的墳前。
“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謝徽柔一身莊肅黑裙,皮手套緊裹,面紗遮住她近日憔悴,再不見往日溫柔強大。
特助給她撐著黑傘,眼中滿是對小姐的心疼,和對謝逢青的警惕。
謝徽柔揮手,讓特助別緊張,與謝逢青并肩而立面對冷墳,嗓音平靜。
“他知道你我之間矛盾以深,勸不住我,所以將死期也交給我計算,謝氏今后歸誰都聽天由命。”
謝逢青沉默著,沒說話。
他一直都知道。
這么多年來,老爺子無論再怎么栽培于他,最偏愛的始終是這個小女兒。
在陳楚辛和謝厲霆離開后,謝逢青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是一種冷漠的無聊,他很多次都懶得周旋。
“他也知道,你不會對我下死手。”謝徽柔輕柔地說:“和嚴知希和好了吧?”
“嗯。”謝逢青沒有多說:“你之后有什么安排。”
謝徽柔沉默。
“出去吧,謝二小姐。”謝逢青垂眸,輕輕轉動腕表,漫不經心:“北歐也好,澳洲也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你仍是榮華富貴的謝二小姐。”
“……”她攥緊了手。
沉寂許久,她終于笑著開口,帶著釋然:“這么多年,不止謝方澤被壓在你父母的鋒芒之下。我也是。”
“不過現在,終于要解脫了。”她掩唇輕笑,俏皮道:“謝氏交到他們的孩子手上,算物歸原主啦。”
謝逢青皺眉,沉默片刻,喊了聲:“局勢穩定,你還是能回來。”
“不了。”她笑瞇瞇道:“看到你和知希在一起,總是無法克制的想起哥哥嫂嫂,煩得很。”
旋即轉身,細高跟踩的優雅端莊,毫不失態:“幸福下去吧,就當完成所有人的未盡夙愿。”
冷風輕吹,墓碑前的年輕男人神色冷硬,唯獨垂眸時,錯失幾分惆然。
此刻,手機震動,發來消息。
上面的人讓他今天早點回來,她做了一桌子菜,想請他來品鑒一二。
這段話來,謝逢青無法克制的在腦海中想象出她窈窕身影在廚房忙碌的模樣。
黑發垂后扎成丸子溫柔的搭在纖白的頸上,前額碎發微垂,薄唇輕抿著,穿著V領白衫,冷清而溫柔。
但是,她做飯天賦不高。往往忙碌兩個小時,端出一堆廚房垃圾來。
謝逢青很淺的笑了下。
【Tks:好,等我回來。】-
嚴知希等了他很久。
客廳點了一盞昏黃的落地吊燈,暖融融的,平層中空暖氣開的足,她在軟包里漫無目的看書,不知何時輕搭在書上昏沉。
等她聽見屋內悉悉索索的動靜時,還有些睜不開眼,直到被人溫柔的抱起,感覺到自己臉頰與眼被人溫熱親吻。
“唔…”嚴知希喉間嗚咽,發出細碎的呻。吟。
年輕男人抱她抱的很穩,手臂緊緊禁錮著她的大腿要背,低頭在她臉上親密的低語:“起來了。”
他回來了。
嚴知希懶散著抱上他,不刻意壓低的聲音其實很軟,帶著剛睡醒的溫,有點畏光,輕輕埋進他懷里:“晚了。”
一語雙關,怨他回來太晚了呢。
謝逢青很低的笑了聲:“謝太太手下留情。”
他好討厭。
嚴知希模糊地想,但自己怎么會對他如此包容。謝逢青今后夜不歸宿可怎么辦,自己可管不住他。
“你以后不能這樣。”嚴知希緩了過來:“我們在一起了,你要早點回家。我很想你。”
謝逢青被她這番認真的話逗笑了。
“我們是第一天在一起嗎。”他憋著笑掐她臉:“以前不回家,你高興的不行。”
那時他只是晚歸回來拿個文件,都被她嫌棄警惕著。
“嗯?是不是?以前很嫌棄老公?”他恨不得咬一口她。
嚴知希剛睡醒,思維略緩慢,見他這樣,自己忍不住笑了下。
“好了,放我出來。”她溫和道:“我去給你熱熱飯菜。”
謝逢青挑眉,笑著嗯了聲:“老婆,你好賢惠。”
嚴知希依然起身,進了廚房,細碎前發垂落,修飾了幾分她過于鋒利的下頜骨,更顯她此刻的平易近人。
謝逢青靠在中島臺邊的臺柱上,眼神玩味的瞧著她純白吊帶裙的窈窕背影,見她動作緩慢而嫻熟,不過多時,才說道:“過來,幫我把菜洗了。”
謝逢青挑眉:“我?”
不是他還能有誰。
她還有別的老公嗎。
“嗯。”嚴知希輕聲道:“快點。”
謝逢青覺得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他走近,打開水洗清上海青,指骨修長,隨后將沾冷水的上海青裝進筐里,遞給嚴知希。
嚴知希沒看,隨意嗯了聲,準備讓他出去等著時,就被男人寬厚溫暖的胸膛從后環抱住。
剛沾冷水的冷硬指骨細細纏繞上自己柔軟的小腹,他的下巴攏在自己肩頸出,含著濃笑,吻了下自己的側臉:“今天怎么了。”
“不想和我上床了?”將她纖細腰瘦樓的更緊,嚴知希忍不住側頭,力道輕柔的瞪他一眼。
“哪個正經夫妻,見面就是上床的?”
用油炒爛的番茄被噸的軟爛鮮香,蝦頭炒出油,米香濃厚,小黑鍋騰升起濃郁的香霧,滿室都是海鮮燴飯的氣息。
她要舀粥,身型微動,謝逢青只好抱著她輕微搖晃,第一次聽她直接說這種字眼,也忍不住笑:“到底誰喜歡?”
“…那也不能次次都這樣。我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嚴知希輕輕躲了下他:“而且,小時候,我爸媽感情好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謝逢青愣了下。
“我爸爸要更愛媽媽,媽媽很嬌貴,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會做一道爸爸很喜歡吃的菜。每次吵架,媽媽想低頭的話,就會去做這道菜去哄爸爸。爸爸每次都會原諒她。”
她嗓音溫厚,如同潺潺溫水般徐徐到來,謝逢青安靜聽著,輕嗯了聲。
那段時間還沒有嚴繁,也是嚴知希童年時最幸福的時刻。
“然后呢。”謝逢青被她代入進去,也很溫和的繼續追問,由衷好奇。
“……然后。”嚴知希略苦澀的笑了下:“因為爸爸每次都無條件的溺愛,導致媽媽釀成大禍,乃至長達二十幾年,爸爸都無法真正的放下。今朝得以離婚,至今不復相見。”
“……”
謝逢青指骨收緊,隱約意識到她在說什么。
“逢青。”她輕聲道:“我很愛你,我不希望我們會走到那一步。”
婚姻需要兩個人都認真的經營,走不了半點捷徑,但凡有人生出異心,無論那般,都容易支離破碎。
她知道謝逢青這些年在謝莊過的不算好,權利紛爭下難存真情,或許他從很早就習慣用權勢財富換取安穩,才會提出和自己做朋友也能讓她自由。
嚴知希看得出他的脆弱與不安。
她想保護他。
“謝逢青。”見他陷入沉默,嚴知希催促他,快點答應自己。
冗長沉默后,謝逢青嘆息一聲。
更深的邁入她頸窩里,連呼吸都灼熱滾燙,帶著無可奈何,但又十分踏實的滿足。
“真要被你打敗了。”
她怎么如此會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