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001.
弄明白怎么回事, 阿提克斯不置可否。
作為大陸上僅次于龍族第二強大的種族，翼族一直很驕傲，也是因為那份驕傲, 曾經的他們在大陸上可以說是橫行霸道。
一切改變好像就是從他們弄丟了族長寶石。
那次打，很多人都喜聞樂見。
“路任在哪？”柏安雅冷冷地問道。
阿提克斯往后一靠，“不知道。”
柏安雅眼神冰冷。
卡其斯嘴角勾起露出熟悉的笑容, 那模樣卻比他不笑時更加瘆人, “還請您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們真的很著急, 他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
路任是國王, 博林之流看不慣他的人很多，有所圖謀的更多。
布特把靠桌而放的大劍立起, 眼神不善地看著阿提克斯，他不介意用點手段讓阿提克斯說實話。
賽里斯并未出現, 但屋里溫度明顯降低。
知道糊弄不過去，阿提克斯看向旁邊小黑懷里的路任, 他捏捏路任白的沒什么血色的臉。
路任臉肉嘟嘟的，手感非常好。
路任現在是魔物的模樣，臉本來就白, 倒看不出來什么。
“他確實來過這里。”阿提克斯道。
柏安雅坐直身體, 卡其斯呼吸輕滯, 布特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他人呢？”
“已經走了。”阿提克斯回頭看去。
柏安雅劍眉緊蹙。
卡其斯臉上笑容淡了幾分。
布特不信，“那他去了哪兒？”
“我怎么知道？”阿提克斯聳聳肩。
布特握著劍的手青筋暴起。
卡其斯笑著開口, “具體是怎么回事？”
阿提克斯歪著腦袋現編, “三四天前來的, 一開始藏得挺好，感覺不到魔力也看不見, 但亡靈法師能感覺到靈魂。”
“我跟他說話，他就解除了潛行魔法，之后我們簡單聊了幾句，他就走了。”
頓了頓，阿提克斯看向桌子右側無人的地方，“他的潛行魔法和賽里斯挺像，不過掌握得明顯沒有那么熟練，情緒波動過大時挺明顯。”
柏安雅幾人對視一眼，眼中都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路任會賽里斯的潛行魔法的事他們沒跟任何人說過，阿提克斯會知道只能是他真的見過路任。
“那他有沒有說過他準備去什么地方？”賽里斯問。
路任朝著阿提克斯剛剛看的方向看去，只能聽見說話聲卻看不見人，那感覺很奇怪。
賽里斯平日里總是沉默寡言，有時半個月都聽不到他一句話，這會兒話倒是多。
“那倒沒。”
“那他都說了些什么？”卡其斯緊接著問。
“隨口打了兩句招呼。他好像并不知道我在這里，就是意外碰上。”阿提克斯道。
知道從阿提克斯這里問不出什么，柏安雅四人對視一眼，向著門口而去。
在花園中站定，四人都看向對方。
“你們信嗎？”布特第一個問道，“反正我是不信，他肯定還知道些什么。”
卡其斯薄唇微抿，“從始至終他的心跳呼吸都沒亂過。”
“他是亡靈法師。”柏安雅道。
阿提克斯早就已經不是人，穿戴身體只是為了方便行動，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呼吸和心跳，只是讓它們維持在一個不變的頻率上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花園中是片刻的安靜。
“怎么辦，要離開嗎？”賽里斯問。
柏安雅看向大門半掩的大廳。
屋內，嬰兒肥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圓溜溜的眼正好奇地盯著他們這邊，見他看去，對方嚇得立刻把頭埋進小黑懷里。
“我留下。”柏安雅道。
卡其斯遲疑片刻，“那我也留下，順著線索找總比無頭蒼蠅亂撞好。”
布特點點頭，也認同，“那先待它個幾天。”
商量好，四人進門。
屋內，小黑已經不見。
廚房那邊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
他們從也特城回來時太陽就已經斜斜掛在天邊，現在更是直接掛在山頭，再要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阿提克斯對食物興趣不大，難得有這么多客人，小黑興致勃勃。
四人重新進入后，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知道從阿提克斯嘴里問不出什么，他們研究起周圍那些幾乎把整個房間占滿的書。
路任一看見四人就緊張，也怕相處得久了露餡，他從凳子上滑下要去找小黑。
他走得太急，又忘了自己現如今手短腳短，才走出沒兩步就踩住披風摔倒。
感覺著膝蓋和掌心處傳來的疼痛，路任小小的臉上淺色的眉頭緊皺。
他正準備爬起來，腋下就多出一雙手，布特問道：“沒事吧？”
把路任抱起，布特貼心地替路任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又檢查了下他兩只掌心，見路任沒受傷，這才摸摸路任的額頭，“慢點。”
感覺著腦袋上的動作，聽著布特的聲音，路任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
他本來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布特他們，本來也應該是這樣，布特他們卻非要找來。
路任沒和布特說話，小跑著向門外而去。
沖進廚房，路任一把抱住小黑的腿。
正忙著的小黑低頭看看他，用魔法從旁邊召喚過來一張高腳凳，把他從自己腿上扒拉下來放在上面，又遞給他一盤洗好的果子。
路任一口一個果子。
果子很甜，路任喉間卻始終酸澀。
他一口氣把果子全部吃完，肚子都吃得鼓鼓囊囊，那份酸澀才被果子的清甜蓋過。
有魔法的輔助，小黑很快做好一桌菜。
他把所有菜端到花園里放好，又通知阿提克斯他們開飯，再回到廚房時，吃飽喝足的路任腦袋已經困得一點一點。
遲疑瞬間，小黑還是把路任抱去花園，天才剛黑沒多久，不吃晚飯夜里會餓。
把人放下，小黑拿了餐盤按照路任的喜好裝了些食物，裝完后他卻有些困惑，他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
“我來喂吧。”布特看出來。
小黑把餐盤遞了過去，并且起身和他換了位置。
坐下，布特熟練地拿勺子裝了食物喂路任，路任努力瞪大眼看去，眼皮子卻有千萬斤重。
面對遞到鼻子下的食物，他本能張嘴。
面包香脆，果醬清甜，再加上煎蛋和蔬菜，路任被香迷糊，一口吃完他立刻再張開嘴。
布特緊繃著的一張臉放松幾分，“這孩子你們哪里弄來的？”
路任和小黑很像，小黑現在用的身體是魔王的尸體他們一眼就看出來，那也讓他更加困惑。
小黑不可能生孩子，而用魔法創造生命，就算是亡靈法師也做不到。
“你猜。”阿提克斯道。
小黑盯著布特，認認真真學習如何照顧孩子。
餐盤里的食物被吃掉一半時，路任終于再撐不住，他整個向著旁邊歪去。
布特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
“媽媽……”嗅著熟悉的氣息，路任呢喃一聲，睡得格外安心。
小黑起身上前把路任抱走抱回房間。
躺到床上時，路任有瞬間的清醒，那讓他夢回王宮。
獨屬于他奢侈繁華的宮殿，足夠他在里面游泳的泳池，永遠精致美味的食物，以及永遠上不完的課……
“路任，路任……”柏安雅的聲音傳來，“路任。”
路任翻身背對他，柏安雅別吵，他還想再睡一會兒。
“路任，該上課了。”柏安雅聲音驀地冰冷。
上一刻還在睡夢中的路任立刻一個激靈驚醒，要遲到了？
路任作勢就要往床邊滾，臨動作前猛然回神，他已經不在王宮——
路任回頭看去。
床邊，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背對窗戶而站。
窗戶打開，月光透過窗戶投入屋內，也讓床邊那人一頭白色長發染上一層銀輝。
路任心臟在那瞬間發瘋狂跳，它動靜太大讓路任都有些無法思考——他剛剛做了什么？他露餡了？
看不清柏安雅的臉，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路任心中那份不安更加強烈。
“……嗯？”已經支起上身的路任茫然，孩子特有的奶音再加上聲音中濃濃的睡意，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更加困倦。
柏安雅沒動。
路任渾身血液停止流淌。
他沒敢不動。
他往對面挪了挪，柏安雅不是阿提克斯和小黑，他不認識柏安雅，他要去找阿提克斯和小黑。
就在他爬過半張床即將到達對面床邊時，從剛剛開始就一動不動的柏安雅身體緩緩放松，他聲音冰冷而危險，“路任。”
柏安雅語氣太篤定，路任差點直接從床上滾下去。
扶住床沿，一只腳先滑下去，另外一只腳緊隨其后，落地，他光著腳就向著門口跑去。
他不是路任，柏安雅認錯人了。
柏安雅很奇怪，他都不認識他，柏安雅還大半夜跑到他房間里來。
他要去和阿提克斯和小黑告狀。
臨到門口，路任正踮著腳去夠門把手，身后就再傳來柏安雅的聲音，“不用怕。”
他聲音中已經沒了之前的危險，更多幾分失落。
路任趴在門上回頭看去。
“我看你晚上沒吃飽，所以過來看看。”柏安雅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蛋放在床頭柜上，然后轉身向著窗戶而去。
路任看向那蛋。
那是一種大陸很常見的家禽生下來的蛋，本身是灰色外殼，經過一系列的特殊腌制和烹飪后就會變成黑色。
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墨蛋。
墨蛋能儲存很長時間，因為其細膩的口感鹵香的味道深受喜歡，是很多探險者必備的干糧之一。
路任最早吃到，是他還沒認識柏安雅之前。
從酒館中醒來，撿到他的那個冒險小隊給他的兩個銀幣花完后，他不得不靠著給其他冒險小隊清理沾滿血肉的獸核、處理又臟又硬的鎧甲為生。
活很臟很累，一個星期得到的銀幣卻只有六個，兩個銀幣十個粗面饃饃，他辛辛苦苦干一個星期也就剛剛夠每頓吃上一個粗面饃饃。
他努力干，拼命干，加班加點的拼命干，才終于在半年后攢夠了五十銀幣。
他拿著那五十銀幣去鎮上他早就踩點好的一家武器鋪，買了一把據說只偶爾會失靈的劍。
他得加入探索隊，只有那樣才能賺到更多的錢，才不至于餓死。
買完劍去公會的路上，他抱著對未來美好的期望以及連續吃了半年粗面饃饃的怨氣，一咬牙一狠心買了個墨蛋。
他沒熬到工會門口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細膩的蛋白，軟綿的蛋黃，鹵香的味道，那一口他至今忘不了。
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也后悔買了它。
他有了劍后，按照他的計劃他本來應該可以加入傭兵團探險隊，然而因為他在鎮上洗了半年獸核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魔法也不會劍術，根本沒人敢帶上他。
哪怕他放出話去生死由命。
隨著他每天守在工會門口坐吃山空，本來就不多的銀幣很快用光。
一個墨蛋就要兩個銀幣，而兩個銀幣足夠買十個饃饃，如果他沒買那墨蛋他就可以再多十個饃饃。
守到最后一個銀幣也換成饃饃，他都做好準備明天就把劍賣掉然后回去洗獸核鎧甲時，柏安雅就那么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明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高級魔法袍，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透過人群看向他，走向他，然后發出邀請。
路任第一反應就是柏安雅眼神不好。
第二反應就是不安和心虛，他什么都不會，等柏安雅發現了肯定會生氣的，但他沒有如實告知，因為他真的很需要錢。
哪怕之后被踢出來也好，他真的很需要一個小隊。
組完隊，柏安雅把他帶去了鎮上最大的一家酒館，他要了兩間房，又讓店家送了食物上樓。
沒有外人的房間里，他甚至都沒嘗出那些食物的味道，就狼吞虎咽一口氣把自己撐到差點吐出來。
夜里，他肚子痛了好久。
第二天，柏安雅給了他一袋子金幣，讓他去準備些干糧。
看著那滿滿一袋子金燦燦的金幣時，路任大膽了一把，他偷偷在干糧里加入了墨蛋。
每人每天一個，他足足買了六十個。
因為做了虧心事，出發后的前幾天他每到吃飯時間就總忍不住看去。
柏安雅不是很喜歡吃墨蛋，更準確來說是對他買的所有干糧都不是很滿意。
他按照鎮上那些探險隊的規格買的，但那些東西對于柏安雅來說明顯屬于劣等品。
心中不安，吃到好吃的時，路任還是忍不住開心。
大概是實在吃不下，五天后，柏安雅就把他的那個墨蛋扔給路任。
從每天一個墨蛋到兩個，那段時間路任心情美好到了極點。
他們出發不到半個月就在路上遇到了卡其斯，卡其斯會做點心，那之后他們的食物里偶爾會多出些香香甜甜的點心。
布特也加入后，就又多了烤肉和其它需要烹飪的食物。
不過吃來吃去路任還是格外鐘情墨蛋，所以每到一個新的城鎮購買干糧時他都會建議買一些。
除了柏安雅，卡其斯、布特和賽里斯好像也對墨蛋沒興趣，所以經常把自己的也給他。
有時他一天就能拿到五個，那讓他開心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后來他徹底吃膩。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點心、烤肉、水果、零食上，柏安雅他們好像格外熱衷于看他吃東西，只要他一表現出喜歡吃什么，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能天天吃到，直到他吃膩。
之前路任不懂，現在卻已經明白那是為什么。
屋內，路任沒去拿那墨蛋，執著于開門。
“咔。”房門打開，路任正準備出門，就在走廊中看見人影。
卡其斯正向著他這邊而來。
不只是卡其斯，布特也在走廊中。
見他開門，卡其斯和布特愣了下。
路任也愣了下，下一刻他趕緊向著小黑的房間跑去。
小黑住在二樓，阿提克斯房間的隔壁。
打開門，進屋，路任直接往床上爬，直到整個鉆進小黑的被子里。
小黑早在他開門的那一刻就醒了，“怎么了？”
“我房間里有奇怪的人。”路任在小黑被子里縮成小小一團。
小黑沒多問，替路任攏了攏被子，閉上眼繼續睡。
小黑已經不是人不需要睡眠，但靜下心來冥想能讓他維持冷靜和理智。
幼崽覺多，路任不準備再睡，瞌睡卻自己找來。
路任一覺睡醒時，太陽已經照進屋。
路任鉆出被子，揉揉眼睛。
屋內只剩下他一個人，小黑不見。
路任在床上坐了會兒醒了醒瞌睡后，下床出門。
柏安雅幾人正在樓下的客廳中說話。
“你能行嗎？”布特擔憂地看向柏安雅。
柏安雅并未搭理他，閉上眼靜下心，一個熟悉且巨大的魔法陣立刻自他掌心展開。
時光回溯。
柏安雅在利用時光魔法窺探阿提克斯這城堡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路任睡意瞬間全無，他都忘了這茬了，柏安雅的時光魔法也能對物品使用——
直徑三米多的光圈中，時光飛速倒退。
靜靜站在路任屋里的柏安雅，晚飯時分路任腦袋一點一點，布特他們到來，翼族，恩格雅，路任——
回溯停止，然后以正常的速度回放。
路任一顆心跳到嗓子眼。
他看見自己解除潛行魔法，然后取下頭上披風的罩帽，露出臉。
光圈前，卡其斯緊張地跨前一步。
光圈中，路任聽見阿提克斯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他看見自己沉默，然后他聽見自己說要離開。
路任重新呼吸，他記得他當時說的是想要待上一段時間。
果不其然，又聊了幾句后，光圈中的他就向著門外而去，然后再沒回來。
光圈淡去，魔法結束，柏安雅趔趄了下。
短期內多次使用禁術魔法，就算是柏安雅也不可能毫無負擔。
素來和他不對付的卡其斯扶了他一把。
客廳中是一片死寂。
“阿提克斯沒撒謊，他真的走了？”布特啞然。
“那怎么辦，要去追嗎？”賽里斯的聲音響起。
卡其斯遲疑片刻，看向柏安雅，“你覺得那孩子有問題？”
柏安雅捏了捏鼻梁，緩過那陣眩暈，“他出現的太巧合。”
“確實。”卡其斯贊同。
“但他好像真的不認識我們。”布特欲言又止，“拖得太久會更難找。”
“他倒是能耐。”柏安雅說起這事就沒好氣，他們費盡心思教路任魔法、劍術，路任倒好，全部用在他們身上了。
卡其斯苦笑。
“我看他一直漫不經心的，還以為他一點都不想學，沒想到學的挺認真。”布特也苦笑。
“他為什么要逃？”賽里斯的聲音響起。
幾人臉上的苦笑瞬間僵住。
客廳中寂靜無聲。
路任都以為他們不會再繼續討論，開始琢磨弄出動靜下樓時，布特聲音突兀響起，“他該不會是已經知道……”
“不是一直很小心？”賽里斯訝然。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柏安雅道。
屋內再次安靜。
“那現在怎么辦，當初我就說不要這樣，就應該告訴他。”布特問。
“告訴他了他就不會跑？”柏安雅冷冷地看去。
布特啞然。
路任苦笑，柏安雅倒是挺了解他。
就算一開始就告訴他，他也不可能就那樣心安理得地跟在他們身邊一輩子。
路任故意弄出動靜，然后向著樓下而去，過程中他并沒看幾人，直到到達底樓。
進入客廳，發現幾人，路任邁開小短腿就向著門口跑去，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客廳里很快再傳來說話聲。
“不管怎么樣都必須盡快找到他，他一個人太危險。”
“兩天后走。”柏安雅道。
“兩天……”聽說柏安雅還準備再待兩天，布特有些急，想想，到底沒說什么。
他擅長戰斗，但并不擅長魔法，找人還得是柏安雅和賽里斯。
卡其斯在這上面也沒有優勢。
再后面的話路任沒聽見，他已經沖進廚房。
廚房內，小黑剛好把早餐準備好。
早飯他們是在大廳里吃的。
吃飯間，柏安雅四人三番四次的試探阿提克斯和小黑，試圖讓他們說漏嘴。
路任心情倒是挺不錯。
兩天后走，也就是說他再堅持兩天就可以徹底擺脫柏安雅他們了。
阿提克斯這魔法挺管用，等柏安雅他們走了他一定要讓阿提克斯教教他，這樣等柏安雅他們離開后，他就也可以離開。
路任驀地想到自己空間戒指中的那些寶貝。
那些寶貝每一個都價值連城，隨便賣掉一個都夠買一個大莊園，到時候再請些人，他就可以繼續過他清閑享福的好日子。
越想越是開心，路任幸福地晃晃腳丫子，他仿佛看見自己吃飽喝足在陽光下打盹兒的畫面。
他張大嘴，一下在面前臉大的面包上咬出一個小缺口。
小黑很是享受這種自己做出來的食物被人享用的感覺，趕緊再給路任的面包上抹上甜甜的果醬。
路任很給面子的咬了一大口。
003.
阿提克斯拿走一顆路任盤子里的荊棘果，他對于吃東西沒興趣，只對逗弄路任有興趣。
路任已經看破，他不搭理。
他可是知道的，小黑之前買了一大堆荊棘果，大不了晚點他再找小黑要。
小黑可大方了。
抬眸間，路任對上對面卡其斯那張臉。
自從再見，卡其斯臉上就少有笑容。
路任看去時，卡其斯正有些恍惚地看著他。
路任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招惹到他，立刻加快吃東西的速度，吃飽了好躲人。
把一整塊面包吃完時，路任肚子已經鼓囊囊，他拒絕小黑的繼續投喂，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找了兩本書后，回去自己房間。
接下去兩天他要盡可能的待在屋里。
脫掉鞋，爬上床，路任正準備翻開帶上來的書，就聽熟悉的門鈴聲響起。
不用去看路任也猜到應該是恩格雅來了。
打不過，恩格雅似乎打定主意準備用這種方式煩走阿提克斯。
路任沒下去，靠著床頭坐下，把書放到自己腿上，翻開書封。
他找的是兩本游記，一本講述的是偏遠小鎮的主人公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從初級魔法師一路到萬人敬仰的大魔法師的故事。
書頁翻開，路任還沒看見目錄，就先看見柏安雅的名字。
作者相當喜歡柏安雅，整本書就是以他為靈感創作。
路任瞬間沒了興趣。
他把書放到一旁，拿出另外一本。
這一本講述的是主人公放棄魔法、戰士這些主要職業另辟他徑，一心經商最后成為一城之主的故事。
這次作者沒有再致敬柏安雅。
他致敬伊西格。
路任噎住。
他正準備把書扔到一旁，一陣鉆心疼痛就自大腦深處涌來，“唔……”
那感覺不只是痛，更像是什么東西鉆進他的大腦，然后強行在他腦子里擠出一片空自己住下。
路任雙手抱頭倒下。
如同出現時，那份疼痛消失的也極快，一分鐘不到就結束。
一切結束，路任又在床上躺了會兒后才坐起身。
稍作休息，路任拿了那本致敬伊西格的書看了起來。
能被阿提克斯收藏的書自然不會太差，剛開始路任還有些抗拒，看完第一個大章節后他已經不可自拔。
中午小黑找來讓他去吃午飯時，他都有些不舍得停下。
午飯的菜色小黑又換了花樣。
路任手短，小黑直接替他裝了滿滿一餐盤食物，路任很給面子的全部吃光。
吃飽喝足，路任打著哈欠跳下餐桌就準備回去睡午覺。
還剩下一下午零一天。
路任一覺睡醒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躺在床上估算了下還有多久，他心情極好地起床洗漱。
洗漱完，他正準備爬回床上繼續看之前沒看完的書，門就被敲響。
路任踮著腳尖轉動門把手，然后從門縫間往外窺看。
卡其斯笑瞇瞇的站在門口。
見他看去，卡其斯微微垂眸看來。
“你有什么事嗎？”路任從門縫里問。
“我做了點心，你要嘗嘗嗎？”卡其斯說話間把手里的餐盤放低了些，讓路任看餐盤里的東西。
鮮紅的荊棘果，濃厚綿密的奶油，松軟的面包，還有一杯香濃可口的茶。
上卡其斯的課時卡其斯總會準備下午茶。
路任喉結不受控制地滑動了下，但他沒有被美食誘惑，“我不喜歡吃甜的。”
卡其斯笑容不變，“可是小黑說你喜歡。”
路任抿嘴。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這一點我可以向光明神起誓。”卡其斯臉上笑容越發溫柔。
路任遲疑片刻，微微拉開門。
卡其斯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看似好脾氣，其實卻是個特別有主見也特別固執的人，拒絕他是沒用的。
門拉開，路任舉起手就要去端餐盤。
卡其斯卻并沒給他。
“我能和你一起吃嗎？”卡其斯笑著問。
路任猶豫。
“算是昨天晚上嚇到你的道歉禮物。”
“那好吧。”路任只得讓開門口的位置。
卡其斯端著餐盤進門。
臥室不大，除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套兩件的單人沙發。
卡其斯把點心和茶水分別放在茶幾上，然后在其中一個沙發上坐下，“需要幫忙嗎？”
沙發對于路任來說有些高。
路任搖頭拒絕，他自己就可以爬上去。
爬上沙發，回頭坐好，路任才發現以他現在胳膊的長度根本夠不到茶幾。
卡其斯看破，白皙的指頭輕輕在桌面上點了兩下，茶幾就平穩的飛到路任面前。
卡其斯沒說話，安靜的攪動自己的茶。
路任拿了勺子，也攪動。
“需要幾塊糖？”卡其斯打開裝有糖塊的罐子。
“五塊。”路任晃晃腳丫子。
卡其斯一手拿著鉗子一手挽住衣袖，動作優雅的將糖塊一一放進路任的杯子里。
看著糖塊沒入，看著原本只有八分滿的茶水因為糖塊的加入而變得十分滿，路任滿足的微微瞇眼。
“我有個朋友，他每次喝茶也都需要放五塊糖。”卡其斯放下夾子間輕聲說道。
路任臉上的笑容有瞬間沒能繃住。
他早就知道卡其斯他們都是人精，特別是柏安雅和卡其斯，所以一直處處防備，但防不勝防。
“怎么了？”卡其斯像是根本沒發現般抬眸看來。
“……就是你們在找的那個朋友？”路任順著他的話問道。
“嗯。”卡其斯看向自己的茶，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任拿了叉子，叉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嘴里。
奶油的香甜、面包的松軟還有荊棘果的清甜同時襲來，路任強忍著才沒瞇眼。
卡其斯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
“好吃嗎？”卡其斯問。
“嗯。”
“他也很喜歡。”卡其斯笑著說道。
路任噎住，卡其斯還能不能讓他好好吃蛋糕了？
心中吐槽，路任面上并不表露，“你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卡其斯笑笑，眼底卻更多出幾分失落。
路任雙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五顆糖的茶水甜得膩人，可對他來說卻剛剛好。
“你見過他嗎？”卡其斯問。
路任被問住，柏安雅利用時空回溯魔法查看他和阿提克斯說話時他在屋里嗎？
路任一時間想不起來。
“嗯。”路任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按照他現在的設定，路任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存在，所以應該是見過的。
“但是我同伴從時空魔法中看去時，你好像并不在屋里。”卡其斯面不改色地說著讓路任心驚膽顫的話。
解釋不了，也無法確定卡其斯是不是在詐他，路任干脆一臉茫然地看去。
他還是個孩子，他不懂。
卡其斯并未追問，像是真的被他的演技說服。
路任盤子里的蛋糕都吃掉一半時，卡其斯再次開口，“你就不好奇我朋友為什么要跑？”
路任不好奇，一點都不好奇。
路任確保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是疑惑，“為什么？”
“我們，就是在這里的四個，我們有一個秘密一個關于他的秘密沒有告訴他。”卡其斯直直看著路任的眼睛。
路任眨巴眨巴眼睛，“那為什么不告訴他？”
“我們以為他不知道會更開心。”
路任大腦有瞬間的空白，喉間更是一陣酸苦，那倒確實。
“所以他是知道那個秘密，知道你們騙他后，所以才離開的？”路任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卡其斯他們真壞，是他就不會這樣做，他可是個好孩子。
“嗯……”卡其斯臉上笑容多出幾分苦澀，“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路任戒備，聲音卻甜軟，“什么忙？”
“如果你再見到他，你能替我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嗎？那件事是我們的不對，我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他的，我們只是害怕他接受不了。”
路任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所以卡其斯說這么多就是希望他在知道后繼續留在他們身邊，繼續和他們上演其樂融融的戲碼？
知道伊西格的事時路任不曾生氣，知道卡其斯他們對他的好都是因為伊西格他也不曾生氣，這一刻他卻有些生氣起來。
虧他還把他們當成朋友。
虧他臨走的時候都還因為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而難過。
路任雙手捧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甜的膩人的茶水都無法沖刷喉間的酸苦，“好，如果我再見到他，我一定會告訴他的。”路任看著卡其斯的眼睛認認真真保證。
卡其斯靜靜看著他，似乎在分辨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路任并不畏懼，直直看了回去。
要說起來，他能有現在的演技還得多虧卡其斯，畢竟是卡其斯手把手教會了他如何做好一個永遠保持優雅從容的國王。
第24章 第 24 章
001.
什么都沒能看出來, 卡其斯垂下眼簾。
卡其斯不再說話，路任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蛋糕和茶水上。
之前分量剛剛好的點心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有些多，把蛋糕全部吃掉茶水也喝完時, 路任都被撐得打了個飽嗝。
卡其斯笑笑，“明天我再做些？”
路任張嘴就想要拒絕，想想又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反正明天也是最后一天。
“好。”路任用力一點點腦袋, 期待起明天的下午茶。
吃完下午茶，卡其斯又坐了會兒后才離開, 路任把他送到門口。
關上門, 路任摸摸圓鼓鼓的肚子，艱難地爬上床, 要歇歇。
客廳中，樓道里。
卡其斯才拐過拐角, 就看見柏安雅臉色發白地站在角落發呆。
布特站在樓道更下方些的位置，賽里斯雖然并未現身但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聽見動靜, 三人都抬眸看來。
從三人身邊路過，卡其斯向著樓下而去，要去清洗餐盤。
“是他嗎？”柏安雅冷清的聲音傳來。
布特呼吸輕滯。
卡其斯又往下走出兩步后停下腳步。
他并未回頭。
沒能等到回答, 布特緊張地跨前一步, “卡其斯？”
“……不知道。”
“什么叫做不知道？是, 還是不是，有什么不知道？”布特不能理解。
“我分辨不出來。”卡其斯回頭看去, 他臉上早已沒了笑容。
“喜歡吃甜食, 喝茶要放五塊糖, 愛吃的蛋糕就喜歡小口小口地吃這樣就能多吃幾口，我覺得他很像, 但……他好像真的不認識我。”卡其斯道。
賽里斯也喜歡甜食，雖然沒有路任那么喜歡，但他偶爾也會放很多糖，遇到喜歡的蛋糕心情好時也會慢慢吃。
柏安雅不語。
布特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能說出話來。
卡其斯說得沒錯，那確實不能代表什么。
無人再說話，卡其斯向著樓下而去。
晚飯他們是在花園里吃的，小黑又換了新的菜色，不過這次路任沒能賞臉吃了兩口就在吃不下，因為他肚子里的蛋糕還沒來得及消化。
因為這，整個晚飯期間小黑都幽幽盯著卡其斯。
卡其斯笑瞇瞇。
陪著柏安雅三人吃完，路任起身繞著涼亭散步消食。
“后天我們就離開。”柏安雅道。
阿提克斯挑眉，“這就放棄了，不再找找？”
柏安雅不語。
卡其斯看去，眼神真摯懇求，“如果您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請一定告訴我們。”
因為光明神和死神的緣故，他一直不太喜歡阿提克斯，甚至阿提克斯的魔力都讓他覺得不舒服，但這一刻他卻顧不上那么多。
阿提克斯沒吭聲。
“嗝……”路任打了個飽嗝。
吃完飯，柏安雅四人早早回屋。
夜幕下，阿提克斯看向不知道已經繞著涼亭轉了多少圈的路任，“你真的不回去？”
路任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下午的時候我頭痛了會。”
阿提克斯愣了下，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小黑也愣了下。
下一刻，阿提克斯如同之前那般笑得沒心沒肺，“過來我看看。”
路任沒拒絕，一步一梯地爬上涼亭，站到阿提克斯面前。
阿提克斯右手抵在路任額頭。
隨著他的觸碰，一股冰涼的氣息涌入路任的大腦，它探索路任的大腦，又像是在觸摸他的靈魂。
片刻后阿提克斯收回手，“很痛嗎？”
路任點點頭又搖搖頭，“就只痛了一小會。”
阿提克斯笑笑，“可能是你太緊張了。”
路任沒說什么，要回去涼亭外繼續散步。
“早點回去休息。”阿提克斯離開。
阿提克斯才走，小黑立刻跟上。
小黑臉色不太好，看著像是要不是他在這里他們早就吵起來。
路任盯著看了會，又繞著涼亭轉了兩圈后，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扶著欄桿，一步一梯地爬上三樓，路任歇了歇后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反手關上門，路任用魔力點亮垂落的照明光球。
泡了個澡，踩著凳子洗漱，路任坐到床上，拿出下午沒能看完的書繼續看。
整座城堡一片安靜，只城堡外的樹林中隱約傳來蟲鳴鳥叫。
身體變小后他的習性似乎也跟著變化，第三個大章節還沒來得及看完，他就哈欠連天。
路任把書放到旁邊，縮進被子中，熄滅光球，替自己捻好被角，閉上眼。
城堡周圍巨樹環繞，入夜之后月光也只在深夜時分才能照入，沒了光球的照明屋內一片黑暗。
路任呼吸很快平緩。
深夜時分，路任第三次翻身時，放在一旁的書悄無聲息地就自己飄了起來，它飛向沙發，然后緩慢翻動。
一個小時后，書頁翻到路任夾著書簽的那一頁時不再翻動，書合上，又飛回路任身邊，落回原位。
路任翻了個身，背對那邊。
黑暗中一道穿著刺客袍的身影隱約浮現，不等臨時，就消失在門口。
房門再次被關上后，床上的路任睜開眼看了眼，眼中毫無睡意。
下一刻他翻了個身繼續睡。
翌日，路任心情格外好。
一想到過完今天柏安雅四人就要離開，他看什么都格外順眼，哪怕是柏安雅四人。
阿提克斯之前研究的那個魔法好像是出了什么問題，他又開始在大廳桌前埋頭苦寫。
柏安雅四人沒再像之前那樣不停試探，或直接消失或待在房間、花園。
也有窩在大廳里的。
準備再找兩本書放著有空了看的路任正滿屋子晃蕩，就猛地在一堆書后看見柏安雅那張臉。
他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柏安雅發現他。
路任轉身就要跑。
“回來。”
路任跑得飛快。
一口氣跑到阿提克斯身邊，路任躲到阿提克斯背后，
阿提克斯注意力全都在羊皮紙上，壓根沒空搭理他。
站定，路任正伸出頭去回望，后領就被什么人拎住，緊接著他整個人飛了起來。
柏安雅不知何時繞到他后面。
“放開。”路任試圖掰開柏安雅的手指，奈何柏安雅本來就不是那種柔弱的魔法師，再加上現在兩人間的體形差異，他壓根不是對手。
柏安雅像提拎著只小貓似的，拎著路任向著門外而去。
在花園中停下，柏安雅把路任放到地上，然后在路任逃跑之前反手掏出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幣。
普通金幣可不會閃閃發光，除非那是一枚上古時期流傳下來曾經屬于龍族被濃郁的龍族魔力滋養過的金幣。
路任兩只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柏安雅細長白皙的手指靈活地轉動金幣，把它從左晃到右。
路任強忍著才沒跟著轉頭看去。
他不要上當，那都是柏安雅騙他暴露身份的詭計。
而且寶貝在精不在多，他空間戒指里的寶貝隨便一樣拿出去都夠他買上一個大莊園和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幫我一個忙，我就把它送給你。”柏安雅道。
路任本身就走。
錢是賺不完的。
柏安雅道：“兩枚。”
路任咬牙切齒。
該死的有錢人。
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金幣本來就少見，更何況還是曾經屬于龍族被濃郁的龍族魔力滋養過的，不算龍族手里的，整個大陸加起來恐怕也不超過二十枚。
柏安雅卻一下就拿出兩枚。
世上有錢人那么多，多他一個怎么了？
“五枚。”
路任腳不爭氣地停下。
他回頭看去，如果是會暴露身份的問題他絕對不回答。
一回頭，路任就對上柏安雅那雙帶著淡淡笑意的眼。
柏安雅一雙眼白玉鑲金，再加上平時很少笑，給人的感覺格外冰冷，但他笑起來時那雙眼給人的感覺又截然不同，就如同冰化雪融春至。
驀地對上那樣一雙眼，路任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更讓他心臟止不住狂跳的是那雙眼中仿佛看穿一切的了然。
路任咬牙，柏安雅不可能發現了他就是他，否則他早就直接沖上來抽他。
柏安雅道：“聽說你答應卡其斯幫他給路任傳話？那你也幫我帶一句話給他吧。”
“什么話？”
“你替我告訴他，我之前給他的那幾樣東西上面都有追蹤魔法，一旦他把它們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來，我立刻就有辦法知道他在哪。”柏安雅嘴角邪惡地勾起，“你替我告訴他，我遲早會抓住他。”
路任很努力控制才沒讓自己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柏安雅給他的東西上面有追蹤魔法？
柏安雅什么時候加進去的？
柏安雅早就知道他要逃？
不，柏安雅不可能知道，不然也不會等他跑了再來抓。
柏安雅是騙他的？
路任試圖從柏安雅臉上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柏安雅根本不是那種能輕易就被人看穿的人。
如果柏安雅給的東西不能拿出來賣，那他就只剩下卡其斯的銀質刀叉和布特的護腕以及賽里斯的胸針……
路任盤算著，然后一陣心痛，柏安雅送給他的東西最多，如果不能拿出來賣那他的小金庫瞬間就縮水了一大半。
“我會告訴他的。”路任保證，然后看向柏安雅手里的金幣。
柏安雅并未賴賬，見他答應，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個裝得滿滿的袋子，從里面數出五枚金幣，一個個放進路任白白凈凈的掌心。
感覺著掌心的重量，路任卻一點沒能開心起來，因為那種金幣柏安雅居然該死的有一大袋子！
足足一大袋子！
柏安雅是去搶劫龍族了嗎？
路任噎住，因為柏安雅還真的干得出來。
路任被氣到。
心中生氣，面上他面無表情。
002.
捧著剛到手的五枚金幣，路任整個人都恍惚。
一直到回到大廳，路任都沒能從那種打擊中回過神來。
十點左右，恩格雅準時來敲門。
熟門熟路地進門，恩格雅主動打起招呼。
路任恍恍惚惚地坐在角落看書，壓根沒心情去聽他在說些什么。
打完招呼，恩格雅看向柏安雅，“柏安雅閣下，我能和您單獨聊聊嗎，關于也特城的？”
柏安雅看了眼角落面無表情地看書的某只幼崽，起身出門。
在花園中站定，恩格雅醞釀了下情緒后快速把用荊棘酒換糧食的事說了一遍，“……我們也可以和別人合作，但我覺得那樣并不穩妥，您也知城池與城池之間向來紛爭不斷，我不希望未來有一天這反倒成為威脅也特城的存在。”
還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柏安雅神色逐漸嚴肅，“你是說用酒換糧食？”
“對，而且我希望能直接和帝國換。”
柏安雅垂眸。
片刻后，他看向面前的恩格雅，“這主意誰跟你說的？”
恩格雅眼神有瞬間的閃躲，下一刻他看了回去，“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怎么了？”
柏安雅眼神冰冷，“是嗎？”
恩格雅被那雙眼看得頭皮發麻，“……是的。”
他強忍著才沒看向一旁的大廳。
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坐在阿提克斯旁邊兩只腳丫子一晃一晃的那孩子。
所謂國王，本來就是用來處理這些事的人不是嗎？
類似的話，他曾經在路任嘴里聽過。
路任好像覺得就算沒有他柏安雅四人也會接下他的委托救他的鎮子，但他知道事實并不是那樣的。
柏安雅四人或許確實是好人，卻并不是有求必應的神，他找上門時柏安雅四人明顯興致缺缺，只路任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
他仗著路任臉皮薄抓著路任訴說著他們城鎮的遭遇，本來只是想搏一搏，路任卻在聽說他們城鎮死了幾百個人城主卻不管時一下就怒了。
他不能理解身為城主卻棄自己民眾于不顧，理所當然地覺得城主就應該保護好自己的民眾，還說什么以民為主。
魔王出世，魔物橫行，越是位高權重越是家底豐厚的人就越是貪生怕死，那樣的事在大陸上并不稀奇，大部分人都已習慣，路任卻理所應當地憤怒。
路任不見，然后阿提克斯這里就多出個孩子，再加上那理所當然的話，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他不知道路任和柏安雅四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但路任明顯不想被發現。
“這件事我會之后會給你答復。”柏安雅道。
恩格雅長長吐出一口氣，柏安雅愿意考慮一下就代表還是有希望。
“阿提克斯什么時候搬到這附近的？”柏安雅突然問。
“一個月前。”恩格雅本能回答。
“那孩子呢，又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恩格雅不解，“那我就不知道了，阿提克斯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
柏安雅打量恩格雅，似乎在判斷他是不是在撒謊。
恩格雅眼神坦蕩。
柏安雅移開視線，下一刻眉頭皺起。
有那么瞬間他真的從那孩子身上看出幾分路任的影子，路任就是個小財迷。
他給路任的東西上并無追蹤魔法，但路任要是聽說他那些東西上有追蹤魔法，反應應該就跟那孩子差不多……
還有他拿出那袋子金幣時那孩子的反應……
難道真的是他弄錯了？
阿提克斯搬來時那孩子就在，也就是說他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在阿提克斯身邊，可路任幾天前才不見。
“閣下，翼族那些人還在城里，他們召喚來了很多同族，好像是還沒放棄……”
“不用搭理他們。”
恩格雅啞然，那可是翼族。
想想他又釋然，比起翼族明顯柏安雅更可怕。
柏安雅走神間，恩格雅告辭離開。
沒了他的叨擾，城堡很快再恢復安靜。
柏安雅又在院子里站了會兒后進門。
阿提克斯趴在桌上頭也不抬，路任捧著手里那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柏安雅繞到路任后方看了會，無聊的游記。
柏安雅轉身離開，回了房間。
吃完午飯，路任照例回房睡了個午覺。
一覺睡醒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看著窗外因為太陽偏移已經有些照不進來的陽光，路任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距離柏安雅他們離開已經只剩下十幾個小時。
像是知道他什么時候睡醒，路任剛洗漱完門外就傳來敲門聲，卡其斯端著下午茶過來。
今天他后面還跟了條尾巴，布特。
路任開門讓兩人進來。
路任爬上沙發時，卡其斯已經把屬于路任那份茶點在桌上放好。
今天的點心和茶都和昨天不同，也和之前他吃過的全都不同，是全新的樣式。
路任迫不及待地喝了口茶，茶水味道很淡，只能嘗出淡淡的清甜。
那重點一定就在點心上。
墨藍色拇指大小的果子里面是幾乎透明的果肉，果肉還散發著淡淡白光，看著相當可口。
“神圣果，我之前就一直想試試用它做點心，但一直不是季節，直到最近才終于有機會。”卡其斯笑笑。
路任看看卡其斯，再看看那果子。
神圣果？是他知道的那個哪怕是最黑暗的魔法制造的傷口，都能凈化起死人生白骨的神圣果？
還是同名？
“怎么不吃？”卡其斯不解。
路任看向那些夾在蛋糕夾層中間的果子，他試圖分辨出到底是哪一種。
他根本沒見過真正的神圣果，自然也不可能分辨出來。
卡其斯似乎有所察覺，笑著解釋道：“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神圣果。”
路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圣果可以說是圣品中的圣品，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存在。
因為它們不光能治療任何傷口，還只生長在最危險的龍族巢穴周圍的魔獸樹林中，且百年開花百年結果，成熟還得再等上百年。
卡其斯拿它做點心？
而且一份點心他就放了，一、二、三、四、五……
路任數了半天也沒能數清自己那份蛋糕里到底有多少顆。
“不喜歡嗎？”卡其斯不解。
“……喜歡。”路任根本不敢說不喜歡，那是他能不喜歡的嗎？
路任用叉子取下一塊，小心地放進嘴里，他細嚼慢咽，要把那神圣果味道牢牢記住，因為這輩子他都未必能吃上第二次。
“啊，對了，神圣果不光能治愈傷口，還能解除使用者身上所有幻術、變形類魔法，你能吃吧？”卡其斯笑吟吟地問道。
路任咀嚼的動作停頓。
卡其斯看去，“怎么了？你不能吃嗎？”
路任硬著頭皮咽下，“……好吃。”
見他咽下，卡其斯攪拌茶水的動作停頓。
旁邊布特身體微微前傾，一雙幾天來一直沒睡好所以充血的眼睛緊盯著路任。
冰涼的氣息自胃里涌向全身，路任整個人很快被包裹，有那么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魔力有些混亂，腦子里什么東西動了下，但一切很快又平息。
冰涼的感覺淡去，路任嘴里只剩蛋糕的香甜。
路任又用勺子叉了些喂進嘴里。
真好吃。
眼見自己那份蛋糕已經被吃掉一半，卡其斯和布特都還一動不動，路任不解地看去，“你們怎么不吃？”
卡其斯收回視線，之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布特亦是如此。
知道柏安雅他們明天一早就要離開，小黑夜里準備了一桌相當豐盛的晚餐。
柏安雅四人心不在焉，只路任吃得肚子圓鼓鼓。
撐到再也吃不下，他繞著涼亭散起步。
柏安雅四人和阿提克斯聊天的聲音時不時傳來，見柏安雅四人真的要走，他一直試圖勸阻。
“真的不再找找？”阿提克斯興致勃勃。
“你也早點離開這里吧，或者搬到遠離城市的地方去。”布特勸說，恩格雅每天都來，他們都看在眼里。
“不要。”阿提克斯拒絕。
晚飯結束，柏安雅四人早早回去休息。
明天他們就又要啟程去找人，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休息。
吃得太多，路任不想那么早回去，一直在花園中散步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
他準備回去時大廳的燈還亮著，阿提克斯趴在桌前。
聽見動靜，阿提克斯看來。
“你可想清楚了，他們明天可就真的走了。”阿提克斯停下書寫，支著下巴看來。
“嗯。”路任進門。
他早就已經想清楚了。
“你就不想找他們聊一聊，說不定是你誤會了呢？”
“誤會什么？”
阿提克斯歪著腦袋現編，“比如他們并不是把你當成伊西格的替身，而是你本來就是伊西格，是你死了之后是他們用魔法把你復活了。”
第25章 第 25 章
001.
路任面無表情, 阿提克斯編得還挺精彩。
他沒有以前的記憶，還恰好長著一張和伊西格極為相似的臉，柏安雅四人又對他那么好, 甚至連國王的位置都愿意讓給他……
事實上剛聽說伊西格的事時他還真的這么想過，但那只一瞬間，一瞬間后他就放棄了。
因為他還有個秘密, 一個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他應該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自從他在酒館中醒來后, 他腦子里時不時就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例如大潤發殺魚, 例如圓規, 再例如和這世界普遍認知存在誤差的城池與國王。
他模模糊糊的印象里，城主就應該保護好自己的臣民, 而國王則更應該以身作則保護好所有人。
城市與城市之間最大的區別在于地理位置不同以及口味不同，但無論有多大不同他們都來自同一個國家, 并且以此為榮。
這個世界的城池卻更像是一個個獨立的國家，國王雖然牽制著所有城主, 但也僅僅如此，遇到蠻橫強大的城主也只能妥協賠笑。
城與城之間更是經常發生戰斗，不死不休的不在少數。
差距實在太大, 剛開始他還懷疑自己是記憶混亂了, 他本來就失去了之前的記憶。
后來時間久了, 他慢慢地就滋生出了另一個猜測，他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印象中的世界是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里的人就是他印象中的模樣。
他沒把那想法告訴任何人, 因為那太匪夷所思, 哪怕這個世界魔法隨處可見，也沒聽說過什么人能從一個世界跑到另外一個世界。
看出路任不信, 阿提克斯啞然，他還想再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又改口，“后來頭還痛過嗎？”
路任搖搖頭。
阿提克斯眉眼柔和幾分，“如果頭有再痛一定告訴我。”
“好。”路任轉身向著門外而去，他現在這身體一到夜里就犯困。
大廳里，布特獨自一人坐在沙發里，他沒點亮光球屋里一片漆黑，乍一看見嚇了路任一跳。
布特并未注意到他進門，靜靜發呆。
其他三人的房間都已熄了燈。
路任向著樓上而去。
爬上三樓，打開房門，臨進去他從樓上回頭看了一眼。
大劍靠在一旁，布特微垂著頭，落寞而不安。
布特不會魔法，相比起柏安雅三人，在找人這件事上毫無優勢，所以他只能用最笨的方式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跑上一遍。
可整個大陸兩三百座城池，主城之外還有無數附屬城、村莊，以及各種種族的私人領地，想要用這種方式把整個大陸找上一遍怎么也得好幾年。
路任有瞬間的不忍，布特對他一直很好。
路任進門，反手把門關上。
開門的瞬間他就知道賽里斯在屋里，他并未點破，如同昨夜一般自顧自地忙碌。
洗漱完，又看了會兒書，他熄燈睡下。
明天就要離開，之后還有無數地方等著他去找，賽里斯沒待太久就離開。
感覺著他的離開，路任徹底睡去。
翌日，路任睜開眼時，陽光已經透過窗口灑進屋內。
看見那明晃晃的光影，路任心臟有瞬間的加速，換了衣服洗漱完立刻向著樓下而去。
大廳中無人。
花園里也沒看見。
廚房里小黑正忙著做早餐。
擺滿各種書籍的大廳中也只阿提克斯一人。
聽見動靜，阿提克斯抬頭看來。
“別找了，已經走了，天不見亮就走了。”阿提克斯道。
路任說不上來是個什么感覺，他本該開心，這下算是徹底甩掉柏安雅他們，但他卻并沒感覺到喜悅，心口反而一陣酸澀發脹。
他本來以為早上還能再見最后一面。
“怎么，不高興了？”阿提克斯饒有興致地打量。
路任沒搭理他，“我餓了。”
說著，路任向著廚房而去，要去找小黑。
進門，路任正仰頭去看小黑在準備什么好吃的，就聽小黑說道：“柏安雅他們已經走了。”
“嗯。”路任已經知道。
小黑打量路任一會，反手遞給路任一塊小熊餅干，“再等一會兒，快好了。”
“好。”路任口齒不清。
幾分鐘后，路任和小黑坐到花園里。
沒了熱鬧可看，阿提克斯不再加入，沉迷于自己的魔法。
小黑不是話多的人，路任也不是很想說話，兩人安靜地咀嚼著。
吃飽喝足，路任坐在涼亭邊緣思考起接下去的事。
四周古樹高大無比，他們就像在一口深井里，必須得仰頭才能看見天空。
路任盯著看了會，被燦爛的陽光晃的眼睛疼。
他之前只顧上逃跑，對逃跑之后要去什么地方倒沒什么具體想法，畢竟他能不能跑掉還是個問題。
而且就像他了解柏安雅四人那樣，柏安雅四人也很了解他，他能想到的地方柏安雅四人肯定也能想到，如果一開始就奔著那里而去肯定立刻就會被抓住。
不去思考還不覺得，真正靜下心來去思考，路任發現他好像就無處可去。
醒來后的前半年，他一直在鎮上洗獸核鎧甲，就沒離開過。
去討伐魔王的路上他們倒是從大陸最東走到了大陸最西邊，可沿途一路他都是和柏安雅他們一起走的。
沿途有意思的地方倒是不少，但說不定什么時候柏安雅他們就找來。
除此之外，他也就認識個阿提克斯。
他倒是有些想去精靈族和龍族的領地看看。
他見過一次精靈族，那是一個和他印象中一樣耳朵尖尖且漂亮優雅的種族，龍族他還沒見過，所以頗為好奇。
但兩個地方都是私人領地，外人是不能進去的，貿然闖入直接就會被殺掉。
路任坐在涼亭想了一上午，想得他都打瞌睡了時，熟悉的鈴聲響起。
恩格雅又來了。
小黑在廚房中忙碌，阿提克斯是不會去開門的，路任跳下石凳，向著大門而去。
門外果然是恩格雅。
進門，恩格雅環顧一圈后看向路任，“謝謝。”
路任向著涼亭而去，要回去繼續打瞌睡，哦不，是思考。
恩格雅進了門。
他并未在屋里待太久，阿提克斯向來不是個聽勸的人。
出門，恩格雅并未直接離開，走向路任。
在涼亭前站定，恩格雅道：“謝謝您。”
已經困到大腦空白的路任茫然地看去。
恩格雅道：“您之前的建議我認真思考過后告訴了柏安雅閣下，柏安雅閣下已經答應讓帝國的人過來處理，”
路任道：“那挺好。”
恩格雅繼續道：“荊棘果一年結兩次果，一次在冬天一次在夏天，現在已經是夏初，再要不了幾天天就要熱起來了，現在種植已經來不及，我準備在那之前先建一些釀酒的工廠，這樣等下一批果子成熟，就能馬上投入生產。”
“那挺好。”
“附近的附屬城和村子我也會派人去通知，并且鼓勵他們多種，到時候我再讓人統一收上來釀成酒。”
“這些你自己做決定就好，這是你自己的城池，你肯定比我更了解更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路任勉強精神幾分。
雖說這主意一開始確實是他提出來的，但恩格雅也沒必要什么都向他匯報。
“我聽說柏安雅四位已經離開。”恩格雅道。
“嗯。”
“您是路任嗎？”恩格雅問。
路任睡意瞬間全無。
他看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路任道。
“您不需要告訴我答案，我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我們的談話，我只是想找個機會跟您說上一句謝謝。”恩格雅以手抵心微微頷首，“這已經是您第二次拯救我的城鎮。”
如果不是路任，他肯定還在繼續頭痛種子的事，如果不是路任，柏安雅也不會到這里來。
路任不語。
恩格雅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他又停下回頭，“我始終覺得您會是個好國王，帝國肯定能在您的帶領下越來越好，但如果您覺得那樣的日子不開心，那請去過自己喜歡的日子。”
話音落下，恩格雅轉身離開，這次直到出門都沒再回頭。
路任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樹林間。
收回視線時，路任眼眶微微有些發燙。
所有人里，就只有恩格雅覺得他會是個好國王。
午飯也只有路任和小黑兩個人。
因為大廳的桌子被阿提克斯霸占，花園中陽光有有些過盛，他們把午餐的地點改到了臥室所在那棟底樓客廳里。
人數減少，小黑不得不少做幾個菜，那對喜歡做菜的他來說是一件讓人失望的事。
路任很給面子地吃了個干凈。
并且在吃得打嗝后提出建議，“恩格雅每天都往這里跑，下次邀請他一起吃飯好了。”
小黑原本沒什么精神的一雙眼瞬間有了光，雖然那張比常人白得多的臉依舊沒什么表情。
“你會釀酒嗎？”路任突然想到。
“會。”小□□，但凡是和吃食有關的他都頗感興趣。
路任道：“恩格雅準備讓也特城以后都以釀酒為生，但據我所知荊棘果釀的酒就只有一種，你要不試試？”
“要是能研究出其它酒方就賣給恩格雅，到時候能賣到整個大陸所有地方，如果暢銷，說不定接下去幾百年你的名字都會響當當。”
“我試試。”小黑快速收走桌上的餐盤，迫不及待地就要去研究。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眼睛發亮，那現在他整個人都發光。
路任笑笑。
雖說已經活了幾百年，小黑有時候卻還是像個孩子，這一點阿提克斯亦是如此。
路任摸了摸自己的頭，自從那一次后后面就再也沒痛過。
吃飽喝足，路任又坐了會兒消了消食后上樓，要睡個午覺。
002.
路任是被頭痛痛醒的。
他睡到一半，那種什么東西在他腦子里動的感覺就突然襲來，痛得他在床上蜷曲成一團。
好在這一次和之前那次一樣并沒痛太久，兩分鐘不到一切就結束。
倒回床上時，路任已經大汗淋漓。
又躺了半小時，徹底緩過那陣不適，路任起床洗漱。
他并沒下樓，而是拿了之前那本書繼續看，他已經看到中間部分。
主人公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累積了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正準備向著下一階段邁進，與此同時，前所未有的危機已經在前方等著他。
按照書簽頁翻開，路任正興致勃勃，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進來。”
小黑推開門，見路任已經睡醒，道：“我要去城里，你要去嗎？”
路任有瞬間的心動，但又有些不舍得手里的書，想想他還是點頭，“去。”
書可以回來再看，城里可沒辦法天天去。
阿提克斯和小黑除了必須出門的時候，平時都不怎么出門。
路任穿了衣服穿上鞋，末了把之前小黑給他的那件同款小披風披上。
魔王的身體一米九多且肩寬腰窄，披風穿在小黑身上時他整個人都被襯托的神秘而強大。
而路任自己就是個五短身材，披風一批，活脫脫一個長寬沒什么區別的粽子。
路任看看小黑再低頭看看自己縮水到約等于沒有的腿，有點不滿。
阿提克斯還在大廳中埋首狂寫。
小黑簡單交代兩句后，抱著路任出門。
小黑沒有用傳送魔法，而是選擇步行。
下午陽光正好，奈何樹冠厚重，幽深的樹林中只偶爾有光束投下，照出一片斑駁。
“你要離開？”小黑難得的主動找話說。
“一直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可以留下。”小□□。
路任沒說話。
小黑罕見的話多，“阿提克斯挺喜歡你，他把你當朋友。亡靈法師存在于世的時間太長，那是一件很孤獨的事，有你在他會很開心。”
阿提克斯每次搬家都特別喜歡把城堡安放在城池附近，雖然他幾乎從不去城里。
路任靠在小黑肩頭。
小黑低頭看來。
“剛剛我頭又痛了。”路任答非所問。
小黑腳下的步伐有瞬間的停頓，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有歉意一閃而過。
路任沒有點破，也沒有詢問。
那個變形魔法之前他從來不頭痛。
片刻后小黑繼續前行。
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樹林中都一片安靜，直到前方看見馬車壓出來的路。
“很痛嗎？”小黑問。
“就只痛了一小會。”
小黑不再說話。
進城后，小黑徑直向著市場而去，他的目的是荊棘果。
路任釀酒的提議他相當感興趣，釀酒的設備他有，現在缺的就是荊棘果和一些其它材料。
下午三點多，市場中沒什么人，攤販一部分昏昏欲睡一部分正聚在市場一角一起玩兒巫師牌。
小黑徑直向著荊棘果最多的那家而去。
見有客人，圍在一起玩牌的那群人里一人小跑過來，“需要些什么？”
小黑把路任放下，要看看荊棘果，果子的質量和成熟度直接影響到釀出來的酒的口感。
柜臺太高，被放下后路任就算踮著腳也看不見臺面，在旁邊站了會兒后他向著之前那家賣酒的店而去。
上次他就想進去看看，但被柏安雅拎了回去。
店中并無人，老板應該也是圍觀牌局的那群人中的一人。
一進門一股濃郁的酒香就迎面撲來。
荊棘酒雖然是果子釀造出來的但度數卻相當高，屬于烈酒，特別烈的烈酒。
布特特別喜歡荊棘酒，每次一到城鎮里就會迫不及待地來上一杯，路任看他喝得香，也曾要過一杯。
味道清甜，感覺比起酒更像是果汁。
當時正值晚飯時間，酒館里人滿為患，布特注意到他喝的是酒時杯子已經見底。
見布特看去，路任沖著他笑了笑，布特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刻他就腦袋一沉趴在桌上睡死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后。
他頭痛欲裂，眼前一切都是重影，身體更像是被放在馬車下碾過。
見他醒來，向來會照顧人的布特笑了許久都沒能止住，向來溫柔的卡其斯也在看著他時直搖頭。
柏安雅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白癡，事后柏安雅也確實嘲笑了他足足半個多月。
打那之后路任就再沒敢喝過。
進門，路任四處打量。
酒店內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木桶，桶里裝著各式各樣的酒，木桶之外角落還放著一堆形狀各異的透明酒瓶罐子，需要酒的時候就用罐子裝上一些帶走。
荊棘酒就只有一種，因為是本地酒所以只占據了屋內一個小角落，標志也只酒桶上方一塊手寫木板。
有必要和恩格雅提一句，讓他在所有從也特城出去的荊棘酒上都標上也特城的標志，這樣一來就能形成廣告效應。
賣的多了，只要酒不是太拉胯，肯定會讓很多人只認定也特城的荊棘酒，那樣一來酒能更好賣，以后也特城要再賣點其它東西也能吸引視線。
路任正琢磨“廣告效應”是個什么東西，店里就進來一人。
路任看去，他本以為是顧客，一回頭卻對上一雙巨大的白色翅膀。
翼族——
路任還沒來得及思考翼族為什么會在這里，額頭就被輕輕點了一下，緊接著他的身體就癱軟意識也隨之模糊。
昏迷過去之前路任掙扎著試圖發起攻擊，但魔力根本不聽他的使喚。
黑暗襲來，路任意識空白。
“嗯……”路任再醒來時，眼前的一切已經變了模樣，他不在之前的賣酒店里，而是在一輛飛速奔馳的馬車上。
地面不平，車子速度太快，整個世界都被顛得不停搖晃，也是這時路任發現自己在一個透明球體里。
瓶子被放在車內的桌上，車子周圍則坐著一堆有著雪白雙翅身強體健的翼族。
路任看去時一群人都看來，眼神相當不善。
地面上隱約能看見掉落的羽毛。
弄明白現在是個什么狀況，路任大腦第一反應是翼族果然掉毛。
路任腦海里想象出當年柏安雅沖進翼族領地打得雞毛滿天飛的畫面，那害得他笑了一下。
翼族確實挺欠揍的。
“你們想干什么？”路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冰冷而危險，奈何一開口就自帶孩子特有的軟糯一點也不兇。
樹林中，城堡內。
阿提克斯正把剛剛寫上的內容擦掉準備重寫，傳送魔法就在院子里亮起，緊接著大門被人猛地推開，“路任回來了嗎？”
阿提克斯看去，“他不是和你在一起？”
小黑蹙眉，快步向著路任的臥室而去。
阿提克斯愣了下，放下筆起身出門。
他到門口時，小黑正從樓上下來。
“出什么事了？”阿提克斯不解。
“路任不見了。”小黑快速說道：“到了市場我把他放下后就去買東西，等買完回頭他就不見了，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市場里，但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阿提克斯臉上再無笑容，“會不會是他自己走了？”
路任本來就琢磨著要離開。
“他不會不告訴我。”小黑說著就釋放傳送魔法，要再去城里找人。
阿提克斯稍作思考，正準備踏進魔法陣和小黑一起去，破空聲就從門口傳來。
一支魔法元素組成的箭矢飛來。
城堡附近有防御魔法，那箭矢沒能飛進大門就粉身碎骨。
阿提克斯立刻朝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極遠之外的森林中，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快速離開。
“翼族？”阿提克斯蹙眉問抬手，剛剛被防御魔法炸得粉碎的箭矢重新凝聚。一同凝聚的還有綁在箭矢尾部的一封牛皮信。
小黑拿過拆開，紙上就只一句話：讓柏安雅拿蔚藍之心換人。
兩人對視一眼，眉頭都蹙起。
柏安雅已經離開，那些翼族不知道？
“追。”阿提克斯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化作一團黑色煙霧猛然射向樹林間。
小黑并未轉化，但也同時如利箭般射出。
樹林中那人射完箭矢后轉身就跑，他速度已經很快，但那遠遠不及阿提克斯和小黑。
不過片刻兩人就在樹林中發現他。
阿提克斯抬手就要釋放魔法，魔力凝聚間前方那人卻突然自焚，他并不是真正的活物，只是一只被魔力操縱的魔偶。
那些翼族知道阿提克斯是大魔法師，并不準備硬碰硬。
阿提克斯停下腳步，眼神冰冷。
“要通知柏安雅嗎？”小黑問，蔚藍之心在柏安雅那里。
第26章 第 26 章
001.
阿提克斯有瞬間的遲疑, 路任好不容易才盼到柏安雅離開，而且……
小黑直接做決定，“我去通知他。”
話音落, 他一個傳送魔法直接消失不見。
他們認識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但真要說起來并不算多熟，他并無柏安雅的通訊水晶, 現在只能通過恩格雅聯系國都那邊, 再由國都那邊再聯系柏安雅。
目送小黑離開，阿提克斯回頭看向化為灰燼的那魔偶。
在亡靈法師面前玩魔偶, 那簡直不自量力得可笑。
樹林中, 魔力涌動。
一望無際的巨大荒原中。
馬車飛馳。
“你們想干什么？”路任問。
見路任一個奶娃遇到這種事竟然不怕，馬車中一群翼族都挑了挑眉。
下一刻他們又釋然, 大陸上外貌和真實年齡截然不符的存在比比皆是，倒是他們先入為主小瞧了路任。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柏安雅什么時候拿蔚藍之心過來，我們什么時候放了你。”一群人中一個身材格外高大健碩的男人道, 他赫然就是之前試圖踹阿提克斯城堡大門的那人。
看見這群翼族的瞬間路任多少猜到，“柏安雅已經走了，你們不知道嗎？”
“知道。”
“那你們還抓我？”路任氣呼呼, “我和他本來就不熟, 現在他又已經離開, 你們抓我有什么用？”
“柏安雅不管你的死活，但阿提克斯會管。”
路任噎住, 他這算盤打得倒還真挺不錯。
他們打不贏柏安雅, 就借刀殺人, 阿提克斯也是大魔法師，還是活了七百多年的亡靈魔法師, 真要拼命，柏安雅現在魔力不足的情況下未必沒有勝算。
更重要的是，如果知道阿提克斯是為了救人才要蔚藍之心，柏安雅未必會不給。
——如果蔚藍之心還在柏安雅手里的話。
“蔚藍之心已經不在柏安雅手里了。”路任道。
“那在哪里？”男人明顯不信。
路任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真要如實說，就算他現在逃出去了之后也不得安生。
路任試圖威脅，“阿提克斯不會放過你們的。”
男人危險瞇眼，“那不是你該思考的事。你最好祈禱他帶著蔚藍之心過來，否則……”
知道說動不了面前的人，路任不再廢話，研究起自己所在的透明水晶球。
球體成人拳頭大小，整個呈透明狀，關在里面并不覺得狹窄，他整個人完全處于漂浮狀態。
路任試著凝聚魔力，和昏迷前得不聽使喚不同，他已經恢復對魔力的控制。
他試著釋放魔法，魔力一涌出身體就如同沉入深海的石頭，不等做點什么就被吞噬。
“別白費心機了，這是翼族特有的種族魔法，沒人能從里面解開。”
路任不予搭理，繼續探索。
去討伐魔王的路上他并不參與戰斗，但也不是沒有遇到危險的時候，路上柏安雅和卡其斯陸陸續續跟他講過不少關于魔法的知識。
成為國王后，賽里斯教他魔法，雖然他從不直接出現大段內容的授課，但每一次都會附帶一份很詳細的解說與注意事項。
看得多了學得多了，他對魔法早已經不是一知半解的程度。
魔力并不是無法涌出身體，魔力也不是瞬間就被吞噬，所以……
路任正琢磨，馬車就駛進一片樹林，緊接著是穿過結界的冰涼感。
他們進入翼族的領地。
路任注意力被吸引，立刻手腳并用地向著玻璃球邊緣游去，他還從未進過翼族領地。
首先入目的就是一條寬闊的街道，街道兩側并無常見的建筑，而是一個個圓圓方方由低矮石塊或木頭欄桿組成的圈。
圈子中擺著各種各樣的商品，有衣服鞋襪，有魔法材料和武器，也有食物酒水，琳瑯滿目。
翼族天生擁有雙翅，有一半時間的都在空中，普通的房屋對他們來說并不適宜。
馬車速度很快，路任又被關在透明玻璃球中，為了看得更加清楚，他貼在玻璃壁上的臉都擠扁。
穿過街道，經過了一片廣場后，馬車重新進入樹林。
樹林和阿提克斯城堡外的那片古樹林很像，同樣年歲已久同樣數人才能環抱同樣幽深靜謐，唯一不同的是這里的樹枝丫更多且大部分樹干上都建著樹屋。
車子在一棵格外巨大的樹前停下。
車上的人下車，路任所在的水晶球也被之前意圖踹阿提克斯城堡大門的翼族從桌上拿起。
離開馬車，那翼族展翅，帶著路任飛向樹頂的樹屋。
他速度很快，兩次扇翅就已飛過樹頂。
這樹屋應該是翼族的辦事處，遠比其它樹屋要寬大許多，中間甚至修建了一個足有三四百平的廣場，廣場中還有噴泉雕像。
見帶路任新來的那群人回來，一圈建筑中最大的那個大廳中，十多個人小跑出來。
靠近，回首的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族長，寶石找回來了嗎？”
“柏安雅怎么說？”
“寶石呢？”
路任看向拿著自己的那翼族，他居然是族長。
路任記得翼族的族長好像叫米利安。
“沒要到。”米利安一說起這事立刻黑了臉，他向著大廳中而去。
“什么？”
“發生什么事了？”
“怎么會沒要回來？”
“柏安雅不給……”跟著一起去的其中一個翼族快速解釋。
片刻后，一群人全部涌入大廳。
整個大廳由手臂粗的藤條編織而成，并不顯小氣樸素，反而因為格外寬闊再加上屋內編制壁畫、銀飾的裝飾，顯得格外大氣磅礴。
“所以東西真的在他那？”
“當初攻擊我們的那個人是他？”
“是他就對了，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到那種事？”
“可他為什么要那么做？當初攻擊我們的那人下手可是相當狠，我們又沒得罪他。”
一群人面面相覷。
路任趴在水晶壁上看熱鬧。
他就知道翼族肯定莫名其妙，畢竟誰會因為對方無意中說的幾句話就偷偷摸摸跑去把人揍一頓，還把人家的族寶搶跑？
“他是？”有人注意到路任。
沉默中的一群人都看向路任。
“阿提克斯的人……”之前解釋那人大概把米利安的計劃說了遍。
聽說阿提克斯的名字，一群人臉上肌肉都是一抽，聽說要利用阿提克斯找回蔚藍之心，一群人都皺著眉頭思索可行性。
“左西，立刻增派人手去領地外盯著，一旦有人靠近立刻通報。”米利安看向右手邊一人。
“是。”那人立刻向著門外而去。
“安達，召集族內所有人，轉移幼童，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米利安看向另一人。
翼族本就好戰，聽說要開戰，一屋子人眼中都放出興奮的光芒。
得令，那個叫作安達的翼族也立刻向著門外跑去，跑還嫌不夠快，他還飛了起來。
做完基礎的部署，米利安走向屋子最里面，那里地面抬高，高臺之上則是一座人形雕像。
路任跟著看去。
靠近，看清，路任臉色逐漸奇怪。
他一開始還以為那雕像是翼族曾經的偉人或者信奉的神，但蓬松柔軟的短發，自信張狂的笑容，鼻梁上的小痣，那張臉怎么那么像是……他？
路任很快就反應過來那并不是他而是伊西格，但翼族不供自己的神供奉伊西格？
粉絲大型追星現場？
“大人，請一定保佑我們拿回本來就屬于我們的東西。”雕像面前，看著伊西格那張臉，米利安滿眼柔光一臉虔誠地祈禱。
見米利安祈禱，跟著移動過來的一群人全部滿臉虔誠地開口，“請一定保佑我們拿回本來就屬于我們的東西。”
聽著那鏗鏘有力的話語，看著眾人臉上的崇拜和認真，哪怕知道那雕像不是自己，路任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翼族追星伊西格，那柏安雅說他們對伊西格說了不該說的話又是怎么回事？
誤會？
如果真是這樣，那算不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路任面色逐漸精彩。
米利安要是知道了，表情肯定會很精彩。
“對了，那新國王的事是真的嗎？”祈禱完，一人突然問道。
“是真的。”米利安面無表情。
“竟然是真的？”
“他們真的找了個跟伊西格大人很像的冒牌貨？”
“他們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是他們四個，這事做得也太過分了，伊西格大人無人可以取代，這么做就是在侮辱他。”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訴說著不滿。
貼在水晶球上看熱鬧的路任原本還雀躍的一顆心逐漸沉寂，他一直知道很多人不滿意他這個國王，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在他面前罵罵咧咧。
路任垂眸。
又不是他自己想那樣的。
“那我們要派人出去找嗎？”
“找他做什么？”
“萬一柏安雅四人把他找回去了呢？再讓他頂著伊西格大人那張臉坐在伊西格大人該在的位置？”
“這倒確實。”
一群人都看向米利安，等待他做決定。
“找。”
路任看去，米利安眼中一片冰冷殺意。
路任沒了看熱鬧的心情，退回水晶球中，任由自己漂浮。
第27章 第 27 章［二更］
002.
大廳中又熱鬧了一會兒后, 一群人才終于舍得散去。
路任被其中一人帶到附近一間空屋放置。
翼族好像真的對他們的囚禁魔法很有信心，除了門口兩個守衛，屋內竟然沒再下任何禁制。
路任環顧一圈后, 集中注意力破解魔法。
他不準備等柏安雅或者阿提克斯來救他。
阿提克斯就算了，柏安雅不來還好，他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走, 他要是這時候又回來, 那他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前功盡棄了。
靜下心，路任集中面前一寸的位置釋放魔力。
他利用魔力組成一個球, 要用外面不斷被吞噬的魔力層保護里面的空間, 再在里面制造一場足夠破壞水晶球的爆炸。
魔法不一定要有魔法陣或者魔咒才能釋放，魔法陣和魔咒本質上只是輔助魔力變成主人需要的樣子的工具。
爆炸的制作也很簡單, 壓縮到極致的風、火元素都可以做到。
不斷給外層魔法壁注入魔法，同時在球體里把魔力轉化成風元素, 然后進行壓縮……
球體破裂。
外層的魔法壁不斷被吞噬，要維持它的存在就必須不斷注入魔力, 注入的太多是浪費，注入的太少就會破掉，這種情況下還要控制里面的魔力轉化成風元素并且壓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任再次嘗試。
第二次他在同一個地方是失敗。
稍作休息, 路任繼續, 這一次他分給外面的魔法壁更多注意力。
不集中注意力壓縮的結果就是風元素還沒壓縮到足夠的程度就猛然炸開。
距離太近, 路任直接被那股推力吹飛得撞在水晶球壁上。
后腦勺磕在水晶壁上，疼痛襲來, 路任抱著腦袋縮成一團, “唔……”
他能被吹飛, 就說明這辦法確實能從內部造成沖擊，至于要多大的沖力才能炸掉整個水晶球, 那就得試試了。
聽見動靜，門口負責看守的兩人推門看了看，見路任還在水晶球中，關了門繼續看守。
緩過勁，路任正準備再次嘗試廣場中就是一陣騷動。
屋里看不見外面，聲音也聽不真切，路任聽了會兒后就放棄。
釋放魔力，制造魔力壁，然后是把魔力轉化成風元素……
有了之前幾次的失敗經驗，這一次風元素壓縮得相當順利，爆炸威力很快就到達不亞于風球術的程度。
路任有瞬間的遲疑，然后繼續轉化壓縮，翼族既然那么有信心，水晶球壁應該會相當硬。
路任忙碌期間，外面一直鬧哄哄的，像是整個翼族的人都在高聲吵鬧，隱約間還能感覺到些許震動，像是什么東西爆炸。
路任已經一心三用，根本顧不上去想到底發生了什么。
半小時后，路任一額頭冷汗時，壓縮的風元素終于到達一個可怕的程度。
路任從空間戒指中拿出布特送給他的那對護腕帶上，深吸一口氣，操控著那風元素靠近水晶球壁，然后猛地撤去壓制的力量。
風元素球的威力遠超路任以為的大，撤去壓制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就在水晶球里炸開。
布特送給他的那對護腕瞬間被激活，一個透明球體把他包圍其中。
路任還沒來得及看清，水晶球就跟著炸開，一同炸開的還有他所在的那間屋以及那間屋所在的樹屋甚至整棵樹。
路任被炸得一口氣飛出許遠，然后狠狠撞在另外一棵樹樹干上。
向下落去的同時，路任快速釋放風球術讓自己不至于摔死。
與此同時，路任抬頭看去。
整個翼族已經亂成一團，不是因為他制造的那場遠超預料的爆炸，而是有人闖了進來。
阿提克斯和小黑就在前方那片巨大的空地中，米利安帶著人把他們圍在中間。
阿提克斯和小黑來救他了。
落地，路任心口滾燙間快速解除護腕制造的保護魔法，同時釋放之前從賽里斯那里學到的潛行魔法。
發現他從水晶球中逃了出來，附近一片的翼族全部沖向他。
他倒是學了不少魔法但戰斗經驗卻不多，翼族又是擅長戰斗且好戰的種族，硬碰硬對他沒有好處。
“不好——”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路任在眾人的注視下瞬間消失。
翼族不愧是戰斗經驗豐富的種族，撲向他的那些人并未因此停下動作，與此同時，來不及撲上來的人則快速釋放出一堆范圍性能把他關在其中的魔法。
路任釋放潛行魔法的瞬間就以最快速度向著人群外沖去，他在布特那里學過沖刺。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他現在的腿只有原來的一半不到，沖刺的速度和距離自然也大打折扣——
眼見馬上就要被關在魔法罩里，路任正準備釋放攻擊魔法，一個攻擊魔法就在他頭頂炸開。
巨大的沖力把所有撲向他的人全部掀飛，即將釋放的魔法也因此失敗。
路任回頭看去，是阿提克斯他們——
銀發飄揚，男人身形高挑，雙眼危險地半瞇。
路任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反應過來時，他身體已經先一步開跑。
“站住。”
路任腳下抹油跑得飛快。
他現在就是個小短腿。
跑出沒兩步，他整個人就懸空，什么人拎貓兒似的把他拎了起來？
路任全身血液都涌進大腦，那讓他耳膜嗡嗡作響，他用的這潛行魔法是賽力斯獨創的魔法。
他快速把手腕上的護腕取下放回空間戒指。
他現在還處于潛行中，柏安雅看不見他，能發現他大概是靠魔力。
“抓住他們。”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剛剛才被掀飛的一群人再次又撲了上來。
翼族不愧是擅長戰斗的種族，剛剛來魔法附近一片的大樹幾乎都被毀于一旦，他們卻沒事人似的立刻爬起來。
柏安雅回首就是一個風系魔法，瞬間把那些人再吹飛出去。
路任趁著這機會雙手舉過頭頂去掰柏安雅的手指，試圖解救自己的后領。
“老實點。”柏安雅手指抓得非常緊。
“嗖。”
箭破空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柏安雅抬頭看去，漫天都是即將落下的箭矢。
“哼。”柏安雅冷哼一聲，狂風憑空而起，瞬間吹散所有箭矢，一同被吹散的還有天上放冷箭的那群翼族。
“柏安雅。”阿提克斯和小黑一邊擊退不斷攻擊他們的那些翼族，一邊向著這邊靠近。
“救到人了？”阿提克斯看向柏安雅虛握著的手，他無法看見路任，只能憑對靈魂的感應知道那里確實有個人。
小黑跨前兩步，要抱著路任。
柏安雅沒給他，“先離開這里再說。”
他們并不懼怕翼族，但翼族就是一群不死不休的瘋子，除非他們把翼族的人都殺個干凈，否則這場戰斗永遠不會結束。
阿提克斯也深知這點，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正向著他們這邊沖來的米利安，帶頭向著右側而去，“這邊。”
“站住。”米利安立刻就要追。
一道身影閃現至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米利安揮刀，手卻在看清那人身后巨大的雙翼后停頓，他看去，果不其然，男人有著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族長……”
攔住他的是上一任族長。
“抱歉。”男人嘴上道歉，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被制作成傀儡的他是無法反抗阿提克斯的。
米利安抬手格擋，他本就漲得通紅的一張臉迅速漲成豬肝色，“阿提克斯！”
聽著身后咆哮的聲音，柏安雅幾人再次加速，翼族、龍族這些私人領地都設有限制傳送魔法的禁制。
這種大混戰的情況下強制破解然后傳送并不理智，特別是他們闖的還是翼族領地的情況下，最穩妥的做法還是離開之后再傳送。
“那邊，抓住他們……”
“關閉通行魔法，別讓他們跑出去了。”
“轟……”
不等那些人靠近，一連三個魔法就從三個方向同時炸開，柏安雅一個人尚且難以對付，更何況阿提克斯和小黑也并非等閑之輩。
穿過樹林，前方很快看見平原。
籠罩著整個翼族領地的防御魔法早已被啟動，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但那些人里顯然不包括柏安雅三人。
“砰。”魔法壁直接被轟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柏安雅三人沖出領地。
傳送魔法瞬間釋放，小黑帶著他們傳送。
吵鬧聲爆炸聲，瞬間被隔絕，世界安靜。
他們并未直接傳送回阿提克斯的城堡，而是被傳送到了一座城池外的空地里。
這邊距離城堡太遠，超出了傳送魔法的安全距離。
傳送魔法有距離限制，越是遠距離的傳送就越是容易出錯，一旦出錯只是少掉身體的一部分還好，最糟糕的情況是會直接消失，所以沒人會冒險。
阿提克斯環顧四周，“沒追來。”
“先走。”小黑掏出一張畫著傳送魔法的魔法陣，利用魔法陣再次傳送。
那魔法陣和路任之前用過的那個一樣，里面并不是小黑的魔力，這樣一來翼族想要找到他們就必須把那段時間所有傳送魔法的目的地全部找一遍，那能為他們爭取到不少時間。
再次傳送，被傳到一片樹林中。
確認安全，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路任整個人都癱軟。
一道冰冷危險的聲音是他頭頂響起，“路任——”
第28章 第 28 章
001.
路任只覺被扔進冒著森森寒氣的千年寒潭中,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躥頭頂。
該來的總歸要來。
柏安雅應該并沒看見他手腕上的護腕，只看見了那潛行魔法……
路任解除潛行魔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 他不知道柏安雅在說些什么。
“為什么不告而別？”柏安雅問道。
路任有些不敢直視柏安雅那雙眼，但還是看了回去，“什么？”
柏安雅一雙眸更冷幾分, “別裝了。”
路任一臉茫然。
他裝什么了？
“那不然你解釋一下那潛行魔法是怎么回事？”柏安雅道。
賽里斯的潛行魔法是獨一無二的。
路任恍然大悟, 下一刻又遮遮掩掩。
他不能說。
柏安雅蹙眉。
路任有點害怕地看去，柏安雅很兇, “……那是別人教我的, 但我不能告訴你那個人是誰。”
話音落，路任緊張地看了一眼對面的阿提克斯。
阿提克斯不讓他說。
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的阿提克斯愣了下, 下一刻臉上笑容更甚。
路任教的？
柏安雅立刻朝著阿提克斯看去。
之前他在城堡釋放的時空魔法中，路任只和阿提克斯聊了幾句后就離開, 根本沒時間教路任魔法。
阿提克斯騙了他，實際上是他把路任藏了起來？
“我沒把他藏起來。”阿提克斯一臉坦蕩, 路任就在柏安雅面前，自然算不上藏。
阿提克斯不像是在撒謊，但阿提克斯之前也說路任只和他聊了幾句就離開了。
柏安雅盯著阿提克斯看了會后再次看向路任, 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破綻。
路任身上并無路任的氣息, 他的魔力也和路任不同, 甚至靈魂都截然不同。
柏安雅咄咄逼人地注視下，路任心虛地低下頭, 他不是故意騙柏安雅的, 是阿提克斯讓他這么做的。
“先去鎮上吧, 天已經快黑了。”小□□。
夕陽已至山頂，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腳的地方, 那今夜他們就只能睡野外。
阿提克斯帶頭向著最近的城鎮而去。
他不準備太快回去城堡那邊，沒能拿到蔚藍之心，翼族肯定會去城堡那邊堵他們。
他們倒不是打不贏，但翼族不死不休。
小黑拿出披風穿上，路任有樣學樣。
穿好，小黑抱著路任跟上。
看著他們走遠，柏安雅跟上，他若有所思。
第二次傳送的位置距離城鎮也不遠，走出樹林，遠遠地就看見一條馬車壓出來的道路。
幾人順著那條路走，半小時不到就在前方看見一個城鎮。
城鎮不大，是大城池的附屬城，不過這城鎮也遠比路任剛醒來時那座小鎮要大得多。
大概是因為就在森林邊緣的緣故，城鎮里隨處可見探險者傭兵團。
有需求，自然就有商人嗅著味道而來，街道上武器店、魔法材料店、獸核收購店應有盡有，城鎮因此相當繁華。
夕陽只剩半個頭在外面，火紅的余暉照亮半片天空，鎮子也被染上一片金紅。
花了點時間靠近，幾人進入城鎮。
阿提克斯就近找了一家看著還算干凈的酒館，帶頭進去。
時值晚飯時間，酒館中人滿為患，一進門勸酒聲說笑聲就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襲來。
一群人花了點時間才在角落找到位置。
位置不大，勉強坐下四個人。
路任本想坐到小黑身邊，卻被柏安雅拎起放到自己手邊。
酒館中的侍者過來問他們要吃些什么，小黑接過菜單，認認真真挑選。
他不只喜歡自己做，也喜歡四處尋覓菜譜上沒有的美食，然后回去復刻。
阿提克斯腦袋轉來轉去，用挑貨的眼神打量酒館中的人，他喜歡強大的身體。
柏安雅注意力自始至終都在路任身上，他的眼神太過灼熱，被他看著路任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烤。
不想搭理柏安雅，路任也假裝好奇的四處打量。
魔法師，戰士、弓箭手、刺客、牧師，人族、獸人、混血，路任還在角落看見了兩個喝得暈乎乎的大胡子矮人。
他們點的餐很快送來。
路任注意力很快被面前的食物吸引。
金黃酥脆的油炸肉排，再配上酸酸甜甜的果醬，光是看著路任就饞得直咽口水。
凳子太矮，坐著盤子都和路任眼睛齊平，路任正猶豫要不要爬起來蹲在凳子上吃，身下的凳子就自己動了起來。
它的四條腿拉長，路任被托到剛剛好的高。
路任一開始還以為是小黑，視線看去才發現是柏安雅。
“謝謝。”
路任調整了下姿勢，拿起刀叉。
酥脆的面皮和鮮嫩多汁的肉融合，再加上果醬的點綴，一口肉排下去，路任眉眼彎彎。
他懸空的腳丫子也忍不住晃了晃。
“這個好吃。”路任滿含期待地看向小黑。
“嗯。”小黑記下，回去了就給路任做。
一口氣吃掉所有肉排，路任雙手端起旁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然后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吃飽喝足，他們并沒在酒館中久留，酒館里人太多聲音太嘈雜，不喝酒的話待著難受。
出門，一群人沿著街道走了一段后，選擇了一家相對安靜的旅館，要了四間房。
折騰一天，幾人都累了。
進屋，簡單沖洗了下后躺到床上，路任幾乎是立刻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緣故，夜里他做了一個相當混亂的夢。
他夢見他被柏安雅四人抓了起來，他們很生氣他居然逃跑所以把他關進了水晶球，米利安帶著翼族上上下下來救他，結果被柏安雅四人打得落花流水。
眼見逃跑無望，路任都絕望了時，阿提克斯和小黑突然就冒了出來，他們告訴他只要他愿意去死，就可以帶他離開。
路任還在糾結，阿提克斯就突然動手，緊接著他腦袋就痛了起來。
是真的痛。
睡夢中的路任被痛醒，他嗚咽一聲后在被子里縮成一團。
之前擠進他大腦的那東西好像終于汲取夠了足夠的養分，開始試探著張開觸手，要扎根得更深。
那種感覺非常怪異，同時也非常痛，就好像靈魂被生生撕出一個個血洞的痛，痛得他恨不能去死一死。
路任本以為這一次也會很快結束，但直到他渾身冷汗牙關也因為緊咬而腥甜，那東西才慢慢安靜。
疼痛并未消失，只是不再那么銳利。
路任無力地癱在床上，足足半小時后才終于有了力氣掀開被子。
他點亮光球，畫出水鏡。
鏡子中的他臉色白得嚇人，一頭蓬松柔軟的短發也因為汗水而貼在額頭上，看上去相當狼狽。
路任試著用從卡其斯那里學到的治療魔法給自己治療，但并無效果，疼痛依然存在。
路任猶豫著要不要去找阿提克斯，想想又放棄。
小黑的身體快撐不住了。
無心睡眠，路任又在床上坐了會兒后起身出門，向著樓下而去。
已是后半夜，整個鎮子包括酒館一條街在內都安靜。
路任沒用照明魔法，就著月光向著旅館后面的花園而去。
夜風襲來，他身上的汗意被吹散，連帶著疼痛似乎也得到緩解。
花園不算大，勝在照顧得好，白天時路任遠遠看過一眼，綠蔭蔥蔥頗有意境。
進入其中，路任在花園中最大的那棵樹下的公共石椅前停下。
花了些時間爬上去，他正準備靠在椅背上休息，仰頭間就在頭頂看見一道白色身影。
柏安雅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袍坐在樹上喝酒，他喝了應該已經有一會兒，臉頰微紅，發梢被夜風繚亂，看著有些狼狽。
路任從未見過那樣的柏安雅。
從第一次見面起，柏安雅好像就永遠是一副高貴優雅的模樣，就像童話中的王子。
柏安雅也確實算是四分之一個王子。
他有四分之一精靈的血統，據說那個精靈就曾經是精靈族的王子，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
路任從來沒聽柏安雅提過自己的事，這些他都是從游記中看來的。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柏安雅聲音傳來。
路任幾乎是下意識就反駁道：“我又沒想喝，而且我也不是小孩。”
話出口，路任神經瞬間緊繃。
柏安雅大概是真的有些喝醉了，并未注意到他話中的問題，只靠在樹干上看著遠方發呆。
路任猶豫要不要離開。
遲疑片刻，路任沒有離開，而是重新爬回凳子上坐下。
“你是柏安雅，傳說中那個柏安雅？”
柏安雅并未搭理他。
“那你認識伊西格嗎？”
柏安雅垂眸看了他一眼。
路任本以為他又不會搭理，熟悉的冷清的聲音就傳來，“認識，怎么了？”
“他私底下是個什么樣的人？”路任問。
世人眼中的伊西格有手段、聰明、強勢，同時也仁慈、溫柔，是當之無愧的西萊斯特帝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國王。
私底下的伊西格是什么樣的性格卻極少有人提起，他也就無從得知。
柏安雅在月色下少了幾分冰冷更多幾分溫潤的眸有懷戀浮現，他看向遠處，像是在懷念，又像是在看什么人。
那眼神路任熟悉，柏安雅偶爾也會對著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什么樣的人？”柏安雅似乎笑了下，“認死理，好吃，小氣，記仇，還特別愛鉆牛角尖……”
路任靜靜聽著。
柏安雅嘴里的那個伊西格，大概是只屬于他們五個人的伊西格。
那是外人融不進去的世界。
“你喜歡他？”路任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問出這句話。
002.
柏安雅應該是喜歡伊西格的。
不只是柏安雅，卡其斯、布特和賽里斯大概也是，否則他們又怎么會這么多年了都還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自欺欺人圍著一個只是臉有幾分相似的人團團轉。
不過伊西格也確實優秀，值得被念念不忘。
柏安雅沒回答，他拿了酒喝了一口。
空氣中是淡淡的酒香味，那酒絕不是酒館里那些普通貨，一如柏安雅身上的氣息冰涼而清冷。
“聽說新國王和伊西格長得很像？”路任道。
柏安雅垂眸看來，眼神銳利而冰冷，一點沒有了之前的醉意。
“他們都這么說。”路任縮縮脖子。
柏安雅收回視線。
“我覺得這樣不好。”路任硬著頭皮說道，“伊西格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才移開視線的柏安雅再次看來。
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銳利，倒有些驚訝和復雜，被他看著，路任只覺毛骨悚然。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路任跳下石椅，“我要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回去睡吧。”
話音落，路任向著旁邊的住宿樓而去。
走出花園，穿過底樓，路任正準備上樓，就被藏身于黑暗中的一道人影嚇了一跳。
像是魔法袍但又要干凈利落得多的黑色袍子，一米九多高挑的身形，比常人略白的臉，額上若隱若現的角，隱藏于黑暗中看不清的眼。
“……小黑？”路任認出對方。
小黑一動不動，只靜靜看著他。
不知是不是黑暗帶來的錯覺，路任毛骨悚然，小黑看著他的眼神好像相當不善。
路任往他那邊走了一步，“出什么事了？”
小黑沒動。
路任靜靜等待片刻，見小黑始終沒有想交流的意圖，只能轉身向著樓上而去，“我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吧。”
他腿太短了，一次就只能邁一階臺階，一口氣爬到累也不過剛到拐角平臺。
轉身繼續往上間，路任朝著在樓下看了眼，小黑已經不見。
路任遲疑片刻，繼續上樓。
到達他們租住的三樓，進門在床上坐下時，路任腦子里的疼痛已經不再清晰。
他躺下，要趁著天還沒亮睡個回籠覺。
翌日，路任是被阿提克斯吵醒的。
房門被推開，阿提克斯從門口探進頭來，“你有看見小黑嗎？”
路任驀地想起昨夜的事，“怎么了？”
“他一大早就不見了。”阿提克斯說話間眉頭皺起。
“我昨晚后半夜的時候見過他……”路任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穿了衣服鞋襪下床，同時把昨夜的事講了一遍。
聞言，阿提克斯臉上徹底沒了笑容。
他不再顧慮是否會惹得旅館中的人不樂，直接釋放一個高階探查魔法把整棟樓都找了一遍。
探查結束，旅館中一片罵罵咧咧。
阿提克斯立刻再釋放另一個魔法，那魔法路任之前見阿提克斯用過，在他控制和自己簽訂了契約的靈魂時。
片刻后，阿提克斯睜開眼，臉色發白眼中皆是慌亂。
“沒找到嗎？”路任問。
小黑算是阿提克斯制造出來的，兩人之間有特殊感應，阿提克斯不可能感知不到小黑，除非……
“咔……”旁邊屋的柏安雅推門出來。
他應該是喝到早上才回來，眼睛充血，身上還能嗅見幾分酒氣。
“出什么事了？”柏安雅問。
阿提克斯沒有回答，直接甩出一個傳送魔法陣，“我先回去一趟。”
路任不等他傳送就踏入其中。
柏安雅亦是如此。
魔法啟動，他們直接被傳送到城堡附近。
就如同預料的那樣，城堡周圍滿是翼族。
和他們預料的不同的是，那些翼族沒有預料中的氣勢洶洶，而是才遭遇了一場碾壓性的襲擊，除了少數幾個還能爬起來，其他的全部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地上都是血。
阿提克斯沒心情去管他們，快速向著城堡內而去，“小黑。”
大廳中空空蕩蕩。
阿提克斯向著廚房而去，廚房和他們離開時一樣，并不見人。
阿提克斯立刻再跑向居住樓、實驗室、倉庫。
把整個城堡都找了一遍依舊沒找到人，阿提克斯臉色逐漸煞白。
“阿提克斯？”路任看去。
“你感覺怎么樣？”阿提克斯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
“……挺好的。”
阿提克斯松了口氣，他看向柏安雅，“他就先交給你了。”
說著阿提克斯就再次扔出傳送魔法。
“阿提克斯。”路任叫住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提克斯什么都沒說，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啟動魔法陣。
他消失在城堡中。
魔力散去，城堡陷入安靜。
路任盯著阿提克斯釋放傳送魔法的地方看了會兒后才想起旁邊還有個人，立刻回頭看去。
柏安雅也正盯著阿提克斯釋放傳送魔法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小黑，可能失控了。”
路任呼吸輕滯。
不好的預感應驗。
柏安雅從空間戒指中拿出幾枚通訊水晶向著城堡外而去。
城堡中除非有阿提克斯和小黑的允許，否則是無法進行傳送或者通訊的。
片刻后，柏安雅回來。
路任立刻看去。
“我已經聯系了帝國的人，他們會注意看什么地方有異常動靜。”柏安雅頓了頓，“卡其斯會過來。”
如果小黑真的失控，那卡其斯的力量必不可少。
見柏安雅把卡其斯都叫回來，路任愈發不安。
小黑具體是怎么回事路任并不是特別清楚，他只大概知道小黑原來和阿提克斯是師兄弟，好像是因為七百多年的一場意外才變成現在這樣。
小黑的靈魂好像因為那場意外出現問題，那之后就算他自己不特意去控制，也會不斷吸收其它靈魂不斷強大自己。
越是強大的靈魂就需要越是強大的身體才能承載，阿提克斯之所以盯上柏安雅四人，也是因為這。
這些年里小黑一直不斷地更換身體，阿提克斯也陪著他換了一具又一具，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小黑的靈魂越來越強大，已經到了就連魔王的身體都承載不住的程度。
“如果控制不住，他會怎么樣……”路任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柏安雅道：“會被殺死。”
路任嘴唇翕動，到底沒能說出話來。
“但在那之前整個大陸都能讓他攪得天翻地覆。”柏安雅道。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城堡大門外一道傳送魔法的光亮起，卡其斯過來。
傳送完，看清楚城堡周圍那一片血泊，卡其斯頓了頓，下一刻繞開血泊向著城堡而來。
路任過去開門。
阿提克斯和小黑才是這城堡的主人，外人未得到允許進不來，阿提克斯兩人不在，里面的人主動開門也是可以的。
進門，卡其斯直接問道：“阿提克斯呢？”
“已經去找了。”柏安雅道。
卡其斯并未松一口氣，他臉上笑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他應該在一開始就殺掉他，而不是讓他成長到如今的程度。”
路任看去。
對上路任那雙眼，卡其斯語氣柔和幾分，“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路任不語。
卡其斯在把他當孩子，但他不是。
一個連魔王的身體都承載不住的強大靈魂，如果失控，如果無差別攻擊……
他昨天晚上應該立刻就去找阿提克斯的。
卡其斯正欲再說點什么，柏安雅就突然向著城堡門口而去，與此同時他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枚亮著的通訊水晶。
出門，柏安雅向水晶中注入魔力。
簡短幾句交流后，柏安雅回到城堡內，“人已經找到了。”
一顆心懸到嗓子眼的路任吐出一口氣，嚇死他了。
“他攻擊了東邊的城市，大半座城市都已經化作灰燼。”柏安雅緊接著道。
路任臉上正欲洋溢的笑容僵住，他猛地抬頭看去。
這種程度的破壞這種程度的傷亡，帝國不可能不管……
“我過去一趟，現在的話還來得及救人。”卡其斯道。
只要不是被黑暗魔法殺死，只要靈魂還沒去往無主之地，復活魔法就能使用，雖然這種程度的復活魔法會消耗相當量的魔力。
柏安雅點點頭，他第一時間把卡其斯叫過來就是為了預防這種情況。
“阿提克斯知道嗎？”卡其斯問。
“還沒告訴他。”
“那要告訴他嗎？”
柏安雅不語。
小黑已經失控，且他的失控是因為太過強大，這無法逆轉，就算阿提克斯去了也未必有辦法。
阿提克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肯定會去，也肯定不會讓他們殺死小黑。
如果阿提克斯不能控制住小黑，還反來阻撓他們，那只會有更多的死亡和破壞等著他們。
“先過去看看情況吧。”卡其斯道。
柏安雅轉身向著門外而去。
“我也去。”路任跟上。
柏安雅拒絕，“你留在這里。”
“我也去。”路任眼神堅定。
小黑是他的朋友。
柏安雅四人之外，他難得交到的朋友。
第29章 第 29 章
001.
見路任堅持, 柏安雅不再堅持，直接帶頭向著城堡外而去。
“把蔚藍之心……還給我們……”血泊中還清醒著的翼族看向柏安雅，眼中皆是不甘。
柏安雅并未理他。
卡其斯隨手扔了個治療魔法。
他已經聽說了翼族和柏安雅的事。
他并不準備介入這件事, 柏安雅的所作所為和他們三人無關，翼族要找麻煩找柏安雅去。
柏安雅釋放傳送魔法。
路任和卡其斯走入其中。
魔法啟動，三人被傳送。
四周空無一物, 地面漆黑死去。
看清周圍狀況的瞬間, 路任還以為柏安雅的傳送魔法出了錯，他們被傳送到了魔王領地。
魔王時刻都在釋放黑暗力量, 他的領地內就是這樣寸草不生。
站穩, 四處看去，看見遠處那僅剩三分之一的城鎮, 他才反應過來腳下的荒蕪之地曾是城池。
路任呼吸輕滯。
城池被毀得相當徹底，連磚瓦都沒剩下, 這種程度的破壞復活魔法還能有用嗎？
路任看向卡其斯。
卡其斯身上散發著淡淡柔光，他閉著眼感受。
柏安雅環顧一圈后也看去。
阿提克斯已經不在附近。
片刻后, 卡其斯睜開眼。
他搖了搖頭，“這附近并無靈魂，應該是全部被他吸收了, 必須在被他徹底吞噬之前釋放出來, 否則復活魔法也沒用。”
復活魔法只在靈魂完整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路任自然垂下的拳緊握。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 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就算柏安雅四人愿意放過, 帝國也必須給出一個交待。
柏安雅向著右側而去, 攻擊是從那邊發起的。
小黑現在用的是魔王的身體, 魔王時時刻刻都在散發黑暗力量，之前阿提克斯應該是對尸體做過處理, 所以黑暗力量被壓制。
隨著小黑失控，壓制也隨之失效，黑暗力量重新散發。
小黑所過之處，方圓百米之內草木衰敗大地腐蝕地面一片漆黑。
三人順著那條漆黑的路一路尋找，三個多小時后，前方逐漸看見人影。
和之前不同，小黑給人的感覺完全變了，他頭發無風自舞，身周是彌漫著的黑色霧氣，并未靠近光是遠遠看見都讓人相當不舒服。
“小黑。”路任出聲。
小黑并未回頭，徑直向著前方而去。
路任跨前幾步，“小黑！”
似乎聽見，小黑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還是之前那張熟悉的臉，但那雙眼中透露的不善卻讓人毛骨悚然。
路任正準備再往前，就被卡其斯拉住，“不能再靠近了。”
小黑身上不只是魔王的黑暗力量，還有他外放的靈魂力量，那力量強大無比，它躁動沸騰著，像是在叫囂著要撕碎世間一切。
就算小黑不發起攻擊，光是處于那個范圍內就很危險。
路任看向柏安雅和卡其斯，柏安雅和卡其斯一個是大陸最強魔法師一個是大陸最強牧師，他們也沒有辦法嗎？
“那個方向……是博特城。”柏安雅靜靜看著前方。
路任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瞬時更白幾分。
博特城，大陸最大最為繁華的十多個城市之一，常住人口最少都得七八百萬。
小黑吸收了之前那座城池所有的靈魂，目的應該就是靈魂，而博特城對他來說就是一頓豐盛的大餐，如果讓他靠近……
“必須阻止他，讓布特和賽里斯也過來。”柏安雅道。
小黑的靈魂散發的力量太過強大，只有布特能扛得住，而賽里斯的力量本身也屬于黑暗力量，有一定的抗性。
卡其斯從隨身空間中拿出通訊水晶。
看出柏安雅是真的已經動了殺心，路任連忙道：“要聯系阿提克斯嗎？他說不定有辦法。”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攔，吞噬的靈魂太多，他的理智已經被消耗殆盡，現在剩在這里的就只是一團由無數靈魂混雜而成的混合物。”柏安雅道。
“你怎么確定？你又不是阿提克斯。這幾百年他一直在想辦法，說不定已經想到辦法了呢？”路任立刻道。
柏安雅不語，只靜靜看著路任。
如果阿提克斯有辦法，那小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這一刻他突然就有些希望路任真的不是路任，路任和阿提克斯兩人關系一直挺好，如果讓他知道讓他看見他們接下去要做的事，他肯定會很傷心。
柏安雅打量路任。
卡其斯很快跟上來，“我已經聯系了他們，他們會盡快過來。帝國那邊我也已經聯系好，讓他們提前撤走前方路上所有人。”
小黑筆直前進。
路任三人跟在后方。
入夜時分，穿過一片樹林后，前方出現一個村落。
看見那村落的瞬間，路任一顆心高高懸起，他釋放探查魔法。
村里已經沒有人。
路任稍微松了口氣。
他一口氣才吐出，一個黑色魔法陣就亮起，小黑毫不猶豫的攻擊。
村子瞬間化作灰燼，一同化作灰燼的還有村子后方的群山。
村子中并無活物，但山林間動物來不及逃走，無需小黑做什么，那些靈魂全部飄向他然后融入他的身體
“布特他們還要多久？”柏安雅看向卡其斯，小黑天亮之前就會到達博特城。
村子鎮子上的人好撤離，想要把一整座城的人都撤走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卡其斯停下腳步，拿出通訊水晶。
路任跟著繼續往前。
片刻后，卡其斯再次跟上，“布特一個小時后應該就會到。”
布特不擅長魔法，需要到達最近的城市再從那邊的城市傳送到博特城，然后再從博特城騎魔獸過來。
賽里斯倒是會傳送魔法，但他距離這邊太遠，需要多次傳送。
兩人說話間，前方一道人影漸漸清晰。
路任一眼認出對方，阿提克斯。
阿提克斯也發現路任三人，他似乎笑了笑。
距離太遠，路任看不太清。
夜幕下，小黑步伐不停。
阿提克斯一直靜靜站在原地等待，直到小黑一點一點接近。
只剩不到五米時，阿提克斯上前兩步，和小黑肩并肩。
阿提克斯說著什么，一邊說還一邊笑。
小黑沒搭理他，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
小黑始終往前。
阿提克斯跟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說著。
就那樣十多分鐘后，也不知道是阿提克斯說了什么惹小黑不高興地話還是小黑被他吵吵得煩了，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掐住阿提克斯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
阿提克斯身體十四五歲的模樣，小黑卻足有一米九多，阿提克斯輕而易舉就被提了起來。
小黑沒有絲毫猶豫，不斷收緊捏著阿提克斯脖子的手。
阿提克斯一開始還能笑著說話，很快整張臉都扭曲，他試圖掰開小黑的手，但小黑力氣相當大。
路任死死看著阿提克斯。
在阿提克斯痛苦的掙扎下把阿提克斯的脖子捏斷，小黑隨手把尸體扔掉。
阿提克斯身體里倒是有靈魂，但他的靈魂充滿混亂和法術，一點都不好吃，甚至讓他惡心。
眼看著小黑越走越遠，路任小跑到阿提克斯身邊，“阿提克斯？”
還有些不敢去看阿提克斯的表情。
如果是原來的小黑，他是絕對不會對阿提克斯做這種事的。
夜色下，阿提克斯原本白皙的脖頸怪異的折斷，但那并不是最可怖的地方，最可怕的是脖子上被小黑觸碰過的地方表皮被灼燒不見，露出下方暗紅色的肌肉組織。
腐蝕還在繼續蔓延，像是要把他整個脖子都吞沒。
阿提克斯坐了起來，他兩只手扶住自己的腦袋，把它安回該在的位置。
皮膚下的肌肉組織扭動，脖子接上。
阿提克斯轉著腦袋活動了下，確認沒問題，頭痛地看向小黑離開的方向。
“阿提克斯……”路任欲要詢問阿提克斯有沒有辦法，話才開個頭，阿提克斯手指就點在他額頭上。
阿提克斯呤唱咒語。
冰涼的氣息自路任額頭逐漸擴散至全身，直到把他整個人包圍。
那是保護魔法，保護靈魂的魔法。
被那魔法包圍的瞬間，路任因為小黑的靈魂而不斷傳來刺痛感的皮膚就不再刺痛。
不等路任開口，阿提克斯就搶先一步開口，“離開這里，走遠一點，別回來。”
小黑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布特已經到了。
卡其斯停下腳步不再往前，柏安雅繼續。
阿提克斯起身，他拍拍身上的泥土，轉身就要走。
他不會讓柏安雅他們殺掉小黑的。
路任一把拉住他，“別過去。”
阿提克斯回頭看來，他笑笑，“放手。”
路任沒動，死死拽住阿提克斯。
“我得去保護他。”阿提克斯無奈地笑笑，像是說給路任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他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本來應該變成這樣的人是我才對，是他替我承受了一切。”
路任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緊。
他就只有阿提克斯和小黑兩個朋友，不能一起失去。
阿提克斯或許會恨他，但總比死掉好。
阿提克斯無奈，直接動手掰路任的手指。
阿提克斯力氣很大，特別是兩人體型差距懸殊的情況下，眼見自己的手指輕易就被掰開，路任第一次希望不是現在的模樣。
他已經顧不上柏安雅他們。
雙手徹底被掰開，眼見阿提克斯就要走，路任連忙看向旁邊的卡其斯，“卡其斯！”
卡其斯一直靜靜看著他們這邊。
“卡其斯……”路任撲上去抱住阿提克斯。
卡其斯并未動，只淡笑著看著。
就算路任不叫他，他也不會讓阿提克斯過去搗亂的。
賽里斯已經到了，他并未顯現，但在場的幾人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柏安雅和布特阻止小黑，他和賽里斯阻止阿提克斯。
至于阿提克斯能不能活下來，那他就不能保證了，大魔法師級別的對戰已經不是能手下留情的程度，稍不注意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002.
小黑必須死。
光明神代表著光明以及世間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亡靈法師侍奉的死神則是黑暗力量中最骯臟黑暗的，他們天生不合，甚至光是站在一起都會讓對方覺得惡心。
他不討厭阿提克斯和小黑，但他必須這么做。
阿提克斯一臉無奈的提拎著路任的后領，硬是把他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然后扔向一旁地上。
落地的瞬間，路任爬起來就要再撲上去。
他才站穩，腳下就是一亮。
路任反應過來要閃開時，傳送魔法已經啟動。
小黑距離布特已經只有幾十米，柏安雅開始呤唱。
卡其斯和賽里斯一左一右，兩人都靜靜看著阿提克斯，隨時準備應對他的攻擊。
路任最后看去時，阿提克斯面對著他的臉上嘴唇輕動，“抱歉……”
眼前的一切變化。
“阿提克斯！”路任的聲音在漆黑茂密的樹林中傳開，回音晃蕩，樹林中不見阿提克斯。
路任立刻朝著周圍看去，阿提克斯在哪邊？
“轟——”地震地動山搖的巨響猛然從后方傳來。
路任立刻看去。
遙遠的天際火光沖天，照亮大半個天空。
路任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再白幾分，他立刻釋放傳送魔法。
魔法啟動。
傳送結束，路任卻并沒有到達預定的位置，大魔法師的戰斗通常代表著無盡的魔力波動和混亂的磁場，那種情況下傳送魔法根本沒辦法精準定位。
六個大魔法師級別的人的戰斗，影響的范圍就更是寬闊，路任甚至都沒看見戰場，他還在山林中。
路任咬牙，再次釋放傳送魔法。
布特教過他沖刺，可那只用于近距離移動，如果能恢復原來的身體，他倒是可以多跑一段，但阿提克斯并沒告訴他該怎么解開身上的魔法。
魔法啟動。
路任放棄遠距離傳送，只傳送到前方山頭。
傳送結束，路任并不在預定的位置，向右偏離。
他手臂上多出一道血口，部分血肉被剝離。
疼痛襲來，路任試圖治療，但被傳送魔法割出的傷口普通治療術根本不起作用。
路任果斷放棄。
一道強大劇烈的劍氣橫掃而來，山林呼嘯，受驚，林中魔獸竄逃飛鳥騰空。
緊隨而來的是一陣狂風。
站在山頂附近的路任整個人被吹得向后飛出兩米，直到抓住旁邊的一棵樹。
狂風過境，落地，路任立刻再傳送。
路任短距離傳送，每次都有偏倚，時不時身上還會多出一道傷口。
不知道傳送了多少次，短距離魔法都逐漸無法傳送時，他終于在前方看見戰場。
一望無際的寬闊大地上，六道人影被分成兩個隊伍，四個人圍在周圍，兩個人在中間。
卡其斯和賽里斯沒攔住阿提克斯？
路任心臟狠狠一跳。
阿提克斯并未站在小黑身邊，因為小黑連他也攻擊，但阿提克斯并未離開，他堅持在柏安雅四人攻擊小黑時攻擊柏安雅四人。
“阿提克斯……”路任試圖叫住阿提克斯。
兩邊距離太遠，再加上空地中不斷翻涌的魔力，他喊破喉嚨阿提克斯也不可能聽見。
傳送魔法無法使用，路任掏出布特送給他的那對護腕帶上，直接向著那邊跑去。
他不斷邁開腿，可他的腿太短，就算他跑的飛快幾分鐘過去也沒能跑出多遠。
路任試圖用風系魔法段距離飛行，他才騰空，一股翻涌的魔力就猛地向著他這邊掃來。
路任來不及閃躲被直接擊中，向后飛出幾十米。
如果不是布特的護腕，他肯定摔死。
風系魔法也無法使用，路任只能老老實實的跑。
就這片刻，柏安雅他們那邊又已經打了起來。
布特作為近戰不斷近距離攻擊小黑，賽里斯偷襲阿提克斯也牽制住他，卡其斯輔佐和防御，柏安雅呤唱魔咒直接連阿提克斯一起攻擊。
柏安雅四人雖然少有機會一起動手，但到底認識多年，緊緊片刻就已經磨合出默契。
小黑完全不顧及阿提克斯，阿提克斯又要顧及小黑又要顧及柏安雅四人，是六人中最狼狽的一個，身上已經多出不少傷口。
路任咬牙加速。
柏安雅呤唱完，巨大的魔法陣在眾人頭頂展開，閃電砸下，徑直向著小黑而去。
阿提克斯立刻施放保護魔法把小黑護在下方，小黑并不領情，反手就給了他一擊。
阿提克斯早有防備，抬手間就擋住那攻擊。
“咔——”電流聲從后方傳來。
阿提克斯回頭看去間才發現原本應該向著小黑而去的閃電目標是他，來不及防御，阿提克斯直接被吞沒。
“啊——”他的身體瞬間化作灰塵。
攻擊并未結束。
第二道閃電落下，這一次徑直向著小黑而去。
小黑本能閃躲，閃電立刻追著他而去，與此同時更多閃電落下。
小黑試圖突破重圍，布特卻截斷他的去路，一劍把他打了回去。
眼見六七道閃電就要同時落在小黑身上，他們頭頂的魔法陣突然破碎。
柏安雅身體搖晃。
他身后，一道透明身影浮現，阿提克斯并不會因為失去身體就死掉。
阿提克斯瞬發魔法，一道閃電從他掌心直射柏安雅后心窩，他不會因為身體被毀而死，柏安雅卻會。
閃電擊中柏安雅，但在那之前柏安雅就先被一陣柔光包圍，卡其斯出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結束完一回合，阿提克斯沒有絲毫遲疑的再次釋放魔法，這一次他同時攻擊除小黑之外的所有人。
卡其斯立刻釋放保護魔法把四人都包裹起來。
阿提克斯的魔法啟動，四人并未被攻擊，他們直接從原地消失——阿提克斯釋放的是傳送魔法。
柏安雅四人反應過來時，面前已經不見阿提克斯和小黑。
他們還在空地中。
路任完全無法使用傳送魔法，阿提克斯卻不一樣，他是大魔法師。
四人立刻尋找，回頭間一個更大的傳送魔法已經在阿提克斯和小黑腳下亮起。
“攔住他！”布特化作一道閃電沖向阿提克斯。
賽里斯也在同時動作。
柏安雅試圖破壞傳送陣本身。
魔法啟動。
阿提克斯和小黑消失在原地。
“追——”布特立刻回頭。
阿提克斯往那邊跑的。
被魔力影響，就算是阿提克斯，也沒辦法一下子進行遠距離傳送。
不等布特跑出三步，阿提克斯的魔力波動就再次傳來，這一次他同時啟動了上百個傳送魔法。
布特停下腳步。
他們已經錯失了最佳時機。
柏安雅三人也停下。
世界逐漸安靜。
遠遠看著這一幕，路任又往前跑了一段后也停下。
面對面前空曠的戰場，他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高興？
可如果小黑再殺人……
“沒事吧？”卡其斯發現路任。
路任身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也就是他穿著一身黑衣，否則早就成了個血人。
“沒事……”
卡其斯上前的同時一個治療術砸下，原本路任自己怎么都無法治療的傷口瞬間痊愈。
路任低頭看看，他不是第一次被卡其斯治療，每一次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怎么辦？”布特問道。
“聯系帝國那邊，讓他們隨時注意，一找到立刻通知我們。”柏安雅道。
戰斗雖然結束，但附近一片波動的魔力卻還沒那么快平息，通訊水晶無法使用。
說話間，柏安雅扔出一個傳送魔法，要帶他們離開這里。
路任一群人過去。
魔法啟動，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楚時，他們已經站在阿提克斯的城堡前。
路任沒想到柏安雅會把他們帶來這里。
柏安雅徑直向著城堡而去。
卡其斯三人跟上。
城堡門前那群翼族已經不見，只滿地血。
靠近，才剛剛大戰了一場的柏安雅直接開始破解阿提克斯的防御魔法。
阿提克斯已經在這城堡中住了幾百年，防御魔法極為復雜，且其中不少充滿攻擊性，但破解它的人是柏安雅。
半小時不到，防御魔法就暫時解除。
一群人趁著那空隙快速進入。
能打開門的只有阿提克斯和小黑，但一旦進去里面，要從里面開門就容易了。
進門，柏安雅徑直向著放滿了書的大廳而去。
路任站在門前，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入，柏安雅為什么要回來這里？
“這里是他們的家，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到關于小黑的研究記錄。”卡其斯道。
路任啞然。
找到了，就去殺掉小黑？
“你知道什么嗎？”布特在路任面前蹲下。
面對他突然的靠近，路任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見路任不說話，布特道：“你不是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路任和小黑非常像，看著像是阿提克斯按照小黑制造出來的，之前他們一心忙著找路任沒心情管他，現在卻不同。
路任嘴唇翕動，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本來滿屋子翻找的伯安雅也停下腳步回頭看來，路任是該解釋一下。
路任視線在四人臉上一一掃過。
他低下頭，不說話。
第30章 第 30 章
001.
“我知道阿提克斯和小黑對你很重要, 但再重要也不能讓無辜的人因此受到傷害。”卡其斯在路任面前蹲下，他笑容溫柔。
路任看著自己的腳尖。
道理他懂，他只是有些難以接受必須殺掉小黑這個事實, “……阿提克斯曾經給過我一本魔法書，他這些年研究的禁術魔法的魔法書。”
柏安雅向著路任而來，“我看看。”
路任從空間戒指中拿出。
書很重, 他兩只手才能抱住。
柏安雅把書拿走時他有瞬間的猶豫, 但到底還是放手。
“……阿提克斯只是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路任道，柏安雅他們不要殺掉阿提克斯。
卡其斯摸摸路任的腦袋。
“有用嗎？”布特看向柏安雅。
柏安雅隨手翻看了下后, 到一旁坐下仔細查看, “我需要些時間。”
亡靈魔法和其它魔法天然有壁，阿提克斯那筆記里記載的又是他這些年的心血, 就算是柏安雅也需要時間去消化理解。
布特三人重新回去翻看屋內那些書。
路任在屋里站了會兒后，在角落的凳子上坐下。
柏安雅進展不大, 卡其斯三人倒是很快就把屋內的書大概過完一遍，他們找到一大堆和靈魂相關的書籍, 并把它們單獨堆在一旁。
“我去他們的房間看看。”大廳里檢查完，布特向著屋后而去。
路任跳下凳子跟上。
穿過花園，進門, 布特向著二樓而去。
阿提克斯和小黑住在二樓。
小黑的房間更靠近樓道, 布特優先檢查他的房間。
房間并未上鎖, 也沒有限制進入的魔法，布特輕易就可以開門。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床, 所有東西一絲不茍整整齊齊擺放著的書桌, 屋內收拾得很干凈。
布特徑直向著書桌而去。
路任在門口看了看后, 也進門。
屋內東西最多的地方就屬書桌，但一眼望去那些書基本都和做菜有關。
布特翻看了會兒, 又把抽屜打開看了看，什么都沒能找到后向著隔壁阿提克斯的房間而去。
路任跟上。
阿提克斯的房間東西就多了，滿地都是堆得快有山高的書，墻上角落稀奇古怪的掛件擺件，桌上展開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羊皮紙。
床頭的位置放著一本畫冊。
布特正檢查書桌上的羊皮紙。
路任把那本畫冊抽出來。
畫冊年代已經相當久遠，羊皮的書封都已被翻爛，畫冊很厚，里面不只是畫像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樹葉制成的書簽，字跡都模糊的便箋紙，一小段日記……
那些應該都是小黑和阿提克斯還是人類時的東西。
路任翻到第四頁時，在里面看見一張雙人的畫像。
一高一低兩個少年并肩站在一起，高些的那個笑容靦腆溫柔，矮些的那個則張揚燦爛。
那應該就是人類時的小黑和阿提克斯。
路任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們原來長這樣。
路任盯著那畫像看了會兒后，繼續翻看。
后面陸陸續續又出現了好幾張畫像，有單人的有雙人的也有多人的，但主角無一例外都是他們兩人。
路任從畫冊中抬頭時，布特已經放棄檢查，“下去吧。”
“這個能給我嗎？”路任捧著畫冊問道。
“可以。”
路任把它收入空間戒指。
下樓，重新回到大廳，布特把阿提克斯房間里都是書的事告訴了柏安雅三人，魔法的事還得靠柏安雅三人。
卡其斯和賽里斯正翻看他們找出來那一堆與靈魂魔法有關的書。
聞言，卡其斯點點頭，準備等下去看看。
柏安雅始終低頭研究路任給的那本禁術書。
屋內一片安靜。
路任很想問一句阿提克斯那邊還沒有消息嗎，又覺得沒有消息未必不是好事。
在旁邊站了會兒后，他向著廚房而去。
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但臺面上明顯多出一堆東西，路任花了點時間才辨認出來那應該是一套釀酒設備。
臺面上還放著一張便箋紙。
路任踮著腳拿過來看了看，那是一張酒方，酒方應該是小黑臨時想出來的，上面寫寫劃劃了一堆。
小黑很喜歡他研究酒方的提議，他們去買荊棘果本來也是為了釀酒。
路任把那張酒方收進空間戒指，向著花園而去，他不想去給柏安雅他們幫忙。
爬上凳子，路任望著花園中的景色發呆。
他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他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他是被布特叫醒的，布特做了晚飯。
“吃些東西吧。”布特把屬于路任的那份遞給路任。
路任接過，“阿提克斯那邊有消息了嗎？”
“沒有。”
路任吐出一口氣。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路任拿了勺子，安安靜靜地吃東西。
布特沒有離開，他在旁邊坐下。
“之后你有地方去嗎？”布特問。
路任手里的勺子頓了頓。
“如果你沒地方可去，有一個地方應該會很適合你。”布特笑著道。
路任沒吭聲，他知道布特說的地方，他收養孤兒的地方。
布特雖然人高馬大一手大劍舞得虎虎生風，實際上卻是個老好人性格，他最是看不得孩子受苦受難，所以私底下資助了不少收養孩子的機構。
布特明明是個圣劍士卻從來不舍得亂花錢，就是因為這。
“嗯……”路任含糊道。
布特當路任是難過，揉了揉路任的腦袋，“快吃吧，不然就涼了。”
話音落，布特不再說話。
路任安安靜靜吃東西。
盤子里東西不多，平時路任肯定能吃完，但現在沒什么胃口，他只吃了不到一半就再吃不下。
布特收走餐盤。
路任趁著他忙碌間去大廳看了看。
柏安雅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一動不動，只面前的桌上多了一堆輔助用書。
卡其斯腳邊多出一小堆看完的書。
旁邊另外一把看不見人的凳子旁亦是如此。
路任沒有打擾，進門找了地方靜靜坐下。
時間緩緩流逝。
后半夜時，路任再次開始犯困。
怕阿提克斯那邊傳來消息，他本不想睡，奈何現在的身體實在嗜睡，在凳子上迷糊了會兒后他還是睡著。
他再醒來時已經不在大廳中，而是躺在房間里。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路任瞬間清醒，他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趕緊向著樓下跑去。
柏安雅四人還在大廳中。
柏安雅面前的桌上書更多了，卡其斯和賽里斯已經把他們找出來的那堆書看完大半。
布特幫不上忙，就干脆去把阿提克斯房間里的書全部搬下來，路任下樓時他正好搬完最后一部分。
“怎么不穿鞋？”布特側身進門后把書放下。
路任低頭看看，向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幾分鐘后他再下樓時，角落的凳子上已經多出一份早餐。
餅干加牛奶。
布特也很會做飯，但就算是同樣的東西和小黑做出來的味道也截然不同。
路任食不知味。
路任吃到一半時，柏安雅突然從書里抬頭，他掏出一枚發光的水晶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布特。
布特拿著水晶向著門外而去。
路任跳下凳子跟上。
來到門口，布特向水晶注入魔力。
水晶那頭很快傳來聲音，路任屏息靜聽。
“柏安雅閣下，翼族那邊說是想見見您，您看……”
路任吐出一口氣。
“他現在在忙。”
“布特閣下？”對面愣了下，緊接著道，“那我再去和翼族的人說說，麻煩你盡快轉告柏安雅閣下，翼族的性格您也知道……”
“好。”布特截斷通訊。
布特似乎也松了口氣。
路任看去。
“我們在找的那個朋友，和阿提克斯、小黑關系很不錯。”布特揉揉路任的腦袋，“回去吧。”
路任扒拉扒拉頭發，心口有些泛酸。
重新回到屋內，路任也拿了書開始看，要幫忙。
卡其斯看來。
“旁邊還有一個倉庫，倉庫里面全部都是書……”路任頓了頓，“阿提克斯一直在想辦法。”
“嗯。”
路任爬上凳子，把書放在腿上翻開。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具體要找什么，只是盲目地把所有和靈魂有關的書全部翻上一遍。
柏安雅、卡其斯和賽里斯還好，到底已經學習魔法多年，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也能半猜半讀。
路任有記憶也才兩年，正式接觸魔法更是最近這兩個月的事，他讀得相當費勁。
整整一個上午，他也就勉強看完一本。
一想到倉庫里那幾百平的超大書屋，路任腦袋就嗡嗡作響。
中午，幾人簡單吃完午餐，然后繼續。
有了上午的經驗，路任下午閱讀的速度稍快了些，但一個下午也就看完一本。
把書放下時，他兩只眼睛都酸痛。
布特在廚房忙碌，他負責起幾人的餐食。
夜里路任本是準備奮戰到天明，但十一點左右就困得睜不開眼。
“回去睡吧。”布特把書從路任手里拿走。
路任想要拒絕，可眼皮子根本睜不開。
布特似乎笑了下，他直接把路任抱了起來。
嗅著熟悉的氣息，路任緊繃的神經放松，不等布特把他放回房間就在路上睡死過去。
002.
路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來時，世界已經大亮。
怕柏安雅他們丟下他離開，他爬起來就要穿衣服。
他太急，衣服都穿反，他正準備脫下來重新穿，一道熟悉的笑聲就傳來。
路任呼吸輕滯，下一刻猛地抬頭看去。
門口，阿提克斯倚靠在門框上看著他。
屋外陽光正盛，屋內大半個地面都被籠罩，陽光從地面反射到門口，阿提克斯整個人都處于淡淡的光影中。
“阿提克斯……”路任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很痛，不是夢。
如果不是夢，那這是魔法？
“小黑呢？”路任不安地看向阿提克斯。
“暫時睡著了。”
路任稍稍松了口氣，下一刻快速說道：“既然能讓小黑睡著，是不是可以讓他先一直這樣睡著，然后再想辦法？柏安雅他們就在樓下，他們可以幫忙。”
柏安雅四人很厲害的，加在一起那就更加厲害了，要是再加上阿提克斯，那他相信這世上沒有什么事能攔住他們。
“沒用的。”阿提克斯笑著搖搖頭，“是因為之前那一戰他受了傷所以我才能勉強讓他睡過去，現在限制已經解開，他會不停地吸收靈魂，就算昏迷狀態也一直在吸收。”
“不試試怎么知道？”路任堅持。
“來不及的。”阿提克斯臉上笑容淡去，“最多再有一天他就會把吸收的那些靈魂全部吞噬。”
還想說點什么的路任到了嘴邊的話卡住，那是一座城的人……
阿提克斯笑笑，“不用擺出那副表情。”
路任紅著眼看去，“那你準備怎么辦？”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阿提克斯笑著道。
路任嘴唇翕動。
“我有跟你說過我和他的事嗎？”阿提克斯問。
“……沒有。”
“我和他都是被我師父撿回去的，他是我師兄，比我大十歲，我被撿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跟在我師父身邊十多年。”
“他挺有天賦的，僅僅十多年就已經是高階魔法師。我比他更有天賦，他用十多年時間學會的東西我只用了兩三年就學完了，而且比他學得更深更透。”
“我師父很開心，把我當個寶貝，所有資源也都向著我傾斜。”
“我以為他會不開心，畢竟我搶走了本該屬于他的東西，但你猜怎么著？”阿提克斯嘴上問著，卻一點沒有要等路任回答的意思。
話音落，他就繼續說道：“他非但沒有生氣，還把我師父早些年給他的筆記和他自己的筆記都給了我。”
“剛開始我還覺得他這人挺莫名其妙挺虛偽的，我覺得他就是裝的，說不定心里早就已經嫉妒瘋了，但相處得久了我就發現是我想多了。”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
“他好像天生就缺根筋，別人搶得頭破血流的東西他興致缺缺。”
“我一心沉浸在魔法的學習和研究中，基本不關注外面的事，有時甚至會連吃飯都忘記，他就經常過來替我收拾屋子，順便給我帶一堆吃的。”
“我師父去世后，我就更加不與外人來往，但他始終都在……”
“我本來以為我們會一直那樣下去，直到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先支撐不住死去。”
“有一天我從一本非常古舊的書里看到了一個殘缺的禁術魔法陣，從僅存的文字來看，那是一個相當可怕的魔法，我那時候還年輕，一下就被挑起了好奇心。”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修復它補足它，然后在終于修復完的那天試著運行它……”
“魔法陣爆炸了。我本來以為死定了，但他救了我。之后我被他狠狠罵了一頓。我第一次看見他發那么大的火。”
“后來沒多久他的身體就開始出現異常，他開始不受控制地吸收靈魂。靈魂不斷變得強大。他的身體很快就承受不住……”
“我耗盡畢生所學，也只不過暫緩了他吸收靈魂的速度，但他卻并不在意。”
“他并不后悔救了我。”
阿提克斯望著窗口，有些走神。
路任沒去打擾，只是靜靜看著他。
阿提克斯很快回神，他再次看向路任，“我會帶他去深淵，之后不會回來了，這座城堡就留給你了。”
路任張嘴，阿提克斯在他之前開口，“他答應過陪我走到最后，我答應過他不要讓他變成怪物。”
路任沒能說出話來。
這確實是小黑會做的事。
“抱歉。”阿提克斯歉意地看向路任，“靈魂被毀的人是沒辦法進入無主之地沒辦□□回的——”
路任在他說完之前就開口，“嗯，我知道。”
阿提克斯訝然。
下一刻他苦笑，“抱歉。”
話音落，阿提克斯轉身向著門外而去。
“阿提克斯！”路任立刻跟著往門口跑，他試圖留住阿提克斯。
沖出門的瞬間，路任猛地從床上驚醒。
他立刻看向門口，屋內一片漆黑。
路任在床上坐了會兒，穿上衣服下了樓。
大廳燈火通明，柏安雅四人還在忙碌。
他們已經兩天沒睡。
路任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后才開口，“阿提克斯說他會帶小黑去深淵。”
屋內四人都抬頭看向他。
“他剛剛來過了。”路任道。
卡其斯合上書，欲言又止。
深淵深不可測，且上方魔力磁場紊亂，一旦下去就算不死也再不可能爬上來。
“什么時候？”柏安雅問。
“……一天之內。”路任喉間發苦。
柏安雅低頭繼續看書。
布特看看路任再看看卡其斯，啞然，“……他不準備再回來嗎？”
“……嗯。”路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發出的聲音。
布特不語。
卡其斯也沉默。
“七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想清楚了。”賽里斯聲音響起。
路任咬緊牙關，只有那樣才能忍住淚水。
“靈魂是具有自我修復的能力的。”低頭看書的柏安雅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路任看去，他眼中蓄滿淚水，視線都因此模糊。
柏安雅手指輕輕在面前的筆記上點了點，“雖然沒辦法把人變回原來的樣子，但理論上來說，只要能找到一片未受影響的靈魂，就可以讓那個人的靈魂重新長出來，不過具體能成長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而且因為靈魂受損記憶也會丟失，性格說不定也會變化。”
路任呼吸輕滯，下一刻猛地問道：“要多大的靈魂碎片？”
柏安雅抬頭。
路任小跑過去，努力踮起腳把自己的腦袋遞到柏安雅面前讓他看，“這么大行嗎？”
柏安雅有瞬間的困惑。
反應過來，柏安雅立刻看向路任的腦袋，他一雙白玉鑲金的眸中有白光浮現。
“你腦袋里……”柏安雅臉上是少有的驚訝神色，他之前都沒察覺。
卡其斯也過來，他一只手覆蓋在路任頭上進行感應。
片刻后他睜開眼，“確實有靈魂碎片，他什么時候做的？”
“可以嗎？”路任緊張地看向柏安雅。
自從阿提克斯把他變成現在這樣后，他的腦袋就開始痛，每一次痛都像是腦袋里多出個什么東西。
阿提克斯和小黑從不吵架，但他變成現在這樣之后兩人卻偷偷吵了好幾次架。
他不只是身體魔力變化，甚至連靈魂都變化。
柏安雅對他用過破解魔法，卡其斯讓他吃過神圣果，但都沒辦法解除他的魔法。
因為那就不是單純變形魔法，而是融合魔法，阿提克斯把小黑靈魂的一部分融合到了他的靈魂里。
阿提克斯剛剛的道歉也是因為這。
靈魂被毀的人是沒辦法進入無主之地進入輪回的，小黑阿提克斯已經救不了，他只能寄希望于這。
他不想小黑徹底從這世上消失。
路任早就已經察覺。
他同樣察覺的，還有小黑的靈魂已經強大到連魔王的身體都無法承受這件事的含義。
他那時候猜到距離小黑的失控恐怕已經不遠，但他沒想到會這么快。
“可以試一試，但我不能保證什么。”柏安雅說話間收起書，然后向著門口而去。
路任不解地看著他，柏安雅要去哪里？
“如果不阻止阿提克斯，那就算把小黑救回來又有什么意義？”柏安雅問。
路任反應過來，連忙向著門口跑去，要跟柏安雅一起去。
卡其斯三人也跟上。
“他有跟你說過他現在在什么位置嗎？”柏安雅問。
“沒。”路任搖搖頭，他腦子飛速運轉，“深淵附近無法使用傳送魔法，他肯定不會離深淵太遠。”
走出城堡，柏安雅釋放傳送魔法。
路任一群人全部進入其中。
路任仰頭看去，“你為什么要幫他？”
阿提克斯一直想要柏安雅四人的身體，之前也是真心實意地想弄死他們。
柏安雅四人和阿提克斯關系絕對算不上好，特別是柏安雅又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路任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幫忙。
柏安雅垂眸看來，“有個笨蛋要是知道我就這樣看著，事后肯定會生氣的。”
他都已經想象到路任哭得稀里嘩啦，然后沖他張牙舞爪的畫面。
“笨蛋。”
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路任，柏安雅啟動傳送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