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插播番外——前世今生……
馮裕賢是真瘋了,被這個“慧明”給逼瘋了。
之前慧明大師一直游歷在外,他未見到人,尚可以安慰自己還有機(jī)會。可以再等等,只要等到大師回來了,便可求大師幫他實(shí)現(xiàn)心愿。
正因有這樣的寄托在,哪怕他如今的日子再窮困潦倒,他都可以暫時堅(jiān)持下去。
可如今大師人回來了,他求到了他跟前,卻被告知他再無這個機(jī)會。他的日子,就將一直這般窮困下去,往后余生都再無翻身的機(jī)會。
他的一輩子還長啊,難道,往后就要一直這樣下去了?
他目前身上尚存了余銀,可供度日。可之后呢?
他已經(jīng)辭官,再入不得仕。又無技能傍身,無法賺銀子以養(yǎng)活自己。他往后的日子,將會越來越差。
所以,正因看不到希望了,他在做最后的掙扎。
哪怕此刻是被人束縛住,也仍不肯放棄,那手中匕首仍亂揮舞著。匕首映照在日光下,一道光閃到眼上,刺得他雙眼生疼。
不知怎的,望著天上那刺眼的白光,仿若周遭一切都安靜下來。
再接下來,馮裕賢只覺一陣?yán)б鈦硪u,漸漸的,失去知覺。
他以為自己死了,可當(dāng)再次睜開眼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死,而是從一間破敗的屋舍中醒來的。
屋子簡陋、閉塞,屋內(nèi)就簡單擺著一張窄床,一條一看就是自己砍了木頭隨意做出的長案。案頭亮著昏暗的火,而他眼前,則是堆放著一堆的書本。
那書也顯然十分破敗,不知來來去去的翻閱過多少遍。
望著眼前這陌生的一切,馮裕賢傻住。
這是哪兒?他為何會在這兒?
他不是……不是方才還身在金安寺內(nèi)的嗎?
他這是死了嗎?
想到這里,馮裕賢立刻抬手去掐自己一把。那皮肉上傳來的痛感令他眉心深蹙,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能感受到疼,那就是沒死。
馮裕賢再呆不住,立刻起身,嘗試著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往外頭去。
木門外,另有一間屋,看著擺設(shè),像是一間堂屋。
同這臥室一樣,堂屋也是只有巴掌大小。而堂屋的另一邊,是另外一間臥房。
正當(dāng)馮裕賢發(fā)愣時,對面臥房的門忽然打開。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死而復(fù)生的母親。
馮裕賢倏的睜大雙眼,一臉驚恐。畢竟心虛,故連連往后退去。直到退無可退了,這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娘……娘,你……”眼前的女子雖比印象中的母親要蒼老憔悴許多,但那眉眼間的熟悉,一眼就能看出,“你怎么……”他想問母親怎么又活了,可“活”那個字,卻始終說不出口來。
姜氏一身的粗布麻衣,兩鬢也早染上了雪白,臉上更是有了皺紋的痕跡,而且挺深。
“娘怎么了?”見兒子狀態(tài)不太對勁,姜氏不明所以,“你書看完了?”
“我……”馮裕賢此刻腦子一片混沌,只能隨口答,“看完了。”
于是就聽姜氏重重嘆息一聲:“都怪你爹,你爹走得早,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沒了依靠。若你爹還在,娘何必這么辛勞的做活養(yǎng)活你們?如果不是娘憑一己之力不再供養(yǎng)得起你們,又何需你和蓮娘也早早的幫忙做事干活。”
“也不會……你分明也有才華,卻一直不中。只考得個童生,連個秀才都中不了。”
聽到這句話后,馮裕賢更是一頭霧水。
他沒中秀才?他不是都中了進(jìn)士了?
越發(fā)覺得不對勁起來,馮裕賢立刻推門而出,想看看這屋子外面的世界。
屋外,天空一片漆黑。門只打開那一瞬,風(fēng)呼呼而入。
姜氏嚇得不輕,立刻拉兒子回來,并說:“原就入冬了,天兒冷。何況這會兒,天還黑了。你這好好的,突然開門做甚?快回來。”
于是,姜氏將兒子給拉了回來。
可馮裕賢卻同中了邪祟似的,懵圈得再不能開口說出一句話來。
而這時,西屋內(nèi)又傳來一道女聲,問:“娘,怎么了?”
見家中還有別人,馮裕賢本就驚訝。何況,這聲音細(xì)聽,竟是蓮妹的。
馮裕賢再顧不得許多,直往西屋闖進(jìn)去。姜氏見狀想攔,可等她反應(yīng)過來,已然來不及攔。
然后緊接著,就聽到了一聲尖叫:“啊!”
馮心蓮也不小了,這會兒是只穿著貼身里衣睡的。原已經(jīng)睡下,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這才臥坐起來的。
就這樣,哥哥突然闖將進(jìn)來。闖進(jìn)來就算了,而且是直覺闖到了她床邊來坐著。行為舉止間,竟十分怪異。
姜氏跟進(jìn)來后,見兒子如此,她也是嚇得面色鐵青。
“大郎,你做什么?”姜氏驚慌失措,“你為何握著你妹妹手。”
馮裕賢緊盯著眼前女子瞧,看著也就剛過及笄之齡。根本不必猜,她眉宇間,一看就知道是蓮娘。
“蓮娘?”馮裕賢小心翼翼問。
馮心蓮本能尖叫完后,見哥哥行為怪異,應(yīng)一聲后看向緊隨其后進(jìn)門來的母親,一臉不解問:“是我啊哥哥,怎么了?”
“你、你怎么會……我們怎么會。娘她……”他實(shí)在有太多的不解。
過了那陣子的激動和驚訝后,冷靜下來,馮裕賢這才細(xì)細(xì)盤問出一切他想知道的。
他如今仍叫馮裕賢,母親也仍是姜氏,他們一家仍是從杭州府富陽縣溪水村進(jìn)的京城。但卻不是因他考中舉人來京里趕考、舉家跟著來享福的,而是,在富陽的日子過不下去,便托著同鄉(xiāng)的福,跟著來了京城謀生。
可誰想到,那杭州府富陽縣溪水村吳家的郎君,不但春闈上高中探花郎,還在不久之后,為高門大戶安國公府所認(rèn)。如今,吳家一家,皆被吳家認(rèn)了回去,那吳大郎吳容秉,身份地位更是隨之水漲船高,如今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很是體面。
有關(guān)認(rèn)親這
一段,他是熟知的。那吳大郎母親,因幼年被人所拐,這才誤入到溪水村,嫁給了村里的耕讀人家吳家。
如今,那吳氏被認(rèn)回去,吳家父子自然也跟著享福。
而所謂的,那吳氏早年病逝,之后吳兆省迎娶自己母親姜氏為續(xù)弦,之后二人共同孕育出蓮娘和三郎清泰……都是不存在的事。
在這個世界,他們母子兄妹跟同那吳家沒有更多的交集。不過是一道入京的途中遇上的,吳家念著是同鄉(xiāng)之情,故對他們頗多照拂。
連如今暫居的這小小的院落,都是吳家?guī)兔o找的。
否則,就他們這眼下的處境,怕是連所居之處都沒有。
拿什么同人家斗?
可笑的是,如今這境遇,是占了吳探花同鄉(xiāng)的便宜,才算好過一些的。別說是同他們斗了,就是去給人家提鞋,都不配有身份。
原以為,那境遇已然是最差的了。卻沒想到,沒有最差,只有更差。
馮裕賢忽而狂笑不止,不管不顧著,只往外面院中跑去,仰天大叫。
但他這樣做,得到的,卻是左右鄰居的破口大罵。
“誰在嚎喪?大半夜不睡覺,這是想死?”
“這都快亥時了,這功夫上亂吼亂叫的,可算是擾民。若再叫喚,去京兆府告他去。”
“是最近才搬來的那家母子的院子傳來的吧?那可不敢惹,人家同吳大人家可是老鄉(xiāng),我親眼瞧見那般貴人親往這胡同來的。他們背后靠的,可是安國公府。”
“別說是安國公府窮親戚,就是親王府窮親戚,那也不能大半夜擾民不讓睡覺啊。再說,若真是夠得上關(guān)系的親戚,會安排住咱們這兒?怕早上豪華大宅子送過去了。既能安排住這兒,說明關(guān)系不過爾爾,怕什么?”
“睡吧睡吧,人家不叫了,就算了。”
這些聲音都是沖馮裕賢來的,誰也沒藏著掖著,盡數(shù)都入了馮裕賢的耳朵。
如此不堪入耳的話,再一次告訴他,他根本算不得什么。
外面院子里站的時間久了,也感覺到了冷。所以,馮裕賢也不再執(zhí)著,只任由母親妹妹合力將他拉回屋子中去。
姜氏則嚇得趕緊伸手抹眼淚:“大郎,你這是怎么了?你可別嚇唬娘啊。”
一旁,馮心蓮也說:“是啊哥哥,你別嚇我們。”
馮裕賢抬眸,安靜著看看這個后,又看看那個,然后倏爾起身,往自己屋里去。
他身后,姜氏母女同樣深蹙著眉心,一臉的擔(dān)憂和不解。
他爹前些年走了,他們孤兒寡母的,在老家那兒受欺負(fù)。所以,在為他爹守足了孝后,便一道往外頭走,去尋機(jī)會去。
先是住富陽縣的,是后來,兒子不甘心一輩子就只窩在富陽縣那小地方。這才舉家往京里來的。
從富陽到燕京,路途遙遠(yuǎn)不說,路上的一應(yīng)費(fèi)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他們母子兄妹三個就這樣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有兩年之久,才總算是到了這京中來。
可這京城里,機(jī)會多,但也難啊。
來了這大半年,不見賺到什么錢,反倒是把本就微薄的存銀也花光了。
兒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祟,突然的就念叨著說要讀書考功名,說只有考中了功名,才能算是真正翻身。
或許,是瞧見了那吳家郎君考得了探花郎,魔怔了吧。 。
馮裕賢以為自己睡上一覺,醒來后就一切回到過去。卻沒想到,第二天醒來,仍是在這里。
天亮了些,再瞧母親和妹妹,便覺她們眉眼間雖有昔日的熟悉,但細(xì)瞧,卻是比昔日的母親和妹妹差遠(yuǎn)了。
容貌姿色,儀態(tài)肌膚,哪兒哪兒都比不上。
念及此,馮裕賢趕緊找了枚銅鏡來瞧,便見鏡中的自己,形象竟也是差了曾經(jīng)太多。
曾經(jīng)他的長相,不說貌比潘安,但卻稱得上“俊逸”這兩個字的。否則,那柳家小娘子,也不會在見了自己一面后,非要嫁給自己不可。
而那葉氏……
想到葉氏,馮裕賢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來。
就算眼下困頓,可他還可以去金安寺尋那慧明大師啊。
他曾經(jīng)所擁有的一切,皆是那慧明給自己的。
想到這兒,馮裕賢便再也等不及,立刻就往門外跑去。
可這里是京城,別說去到金安寺了,就是從這兒走到城門口,也得花費(fèi)不少時間。
家里又沒有車。
意識到了有困難,馮裕賢立刻又折身回來。
“給我點(diǎn)銀子。”他問母親要錢。
姜氏立刻問:“你要銀子做什么?”
馮裕賢卻等不及了般,不耐煩說:“別問了,先給我,回頭再同你說。”
姜氏哪怕極不情愿,也仍是從袖中掏了幾個銅板來。
馮裕賢一把將銅板奪過后,嚷嚷道:“這哪里夠?還有嗎?”說著,竟自己動手,要從母親身上再搜刮銀子。
姜氏氣道:“沒了!就這么點(diǎn)了!這些給你,我們?nèi)齻今天一天都別吃飯了!”
此刻,馮裕賢卻目光落在了母親發(fā)髻上插著的一根素銀簪子上。
“這個拿來。”也不問母親,直覺就伸手去奪了來。
姜氏氣得突然大哭起來。
馮心蓮見狀,也破口大罵起自己哥哥來。
馮裕賢卻不管不顧,只帶著銅板和素銀簪子往外跑去。
他要拿銀子去賃車,然后去城外金安寺找慧明大師。
可他人才出巷子口,還未來得及到車馬行,一代發(fā)修行之人便看著他匆匆而去的方向搖頭,并沉沉嘆了口氣。
“果然,人心之惡、人性之貪,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怎樣都改變不了。”
說著,便也尋著馮裕賢方向去。
馮裕賢還未走到車馬行,就見面前站了個熟悉的人。
這一切,仿佛是置身夢中般,令他不敢相信。
“大師?”他笑起來,“果然是你。我正準(zhǔn)備去找你呢。”
第15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慧娘回來了~
馮裕賢:“我正要去找你呢。”
那慧明大師臉上不見絲毫喜悅之色,那雙眼眸深邃睿智,就那樣定定望著面前之人。
本是喜形于色的馮裕賢,被這般盯著后,臉上笑意漸漸斂盡。他的眉心慢慢蹙起,臉上表情變得疑惑起來。忽然意識到什么問題,整個人開始驚慌,連聲音都是發(fā)抖的。
“大師,您不會不幫我吧?”他問。
慧明“阿彌陀佛”了一聲,聲色淡然說:“做了一場夢,如今夢醒,你也該好好過眼下日子了。”
“不。”馮裕賢驚恐,他不愿接受這個事實(shí),一直搖頭,“不行,我不能過這樣的日子。”若那真只是一場夢的話,哪怕是那夢里最后一無所有的處境,也比眼前這日子要好得多。
至少,在那夢中,他是已經(jīng)高中了進(jìn)士的。就算往后不再在朝為官,靠著這個進(jìn)士的身份,他回杭州城也可去書院任教,做個教書先生,日子也可過得體面。
可現(xiàn)在,這里他什么都沒有。還只是個童生,靠著吳家的救濟(jì)尚且才能在這燕京城勉強(qiáng)存活下去。
“我愿意再回到夢中去。”馮裕賢幾乎是絲毫都沒有猶豫,立刻就妥協(xié)了。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不能如書中所寫那般恣意快暢,可做個進(jìn)士,總比童生強(qiáng)。
慧明則說:“可那夢里,你沒了母親,你親妹妹也去給一個年邁的老者做了妾,往后一生都將蹉跎在那惠王府中。眼下,日子雖貧困了些,可親人都在身旁。你只要耐得住寂寞,狠狠吃上些苦,又有吳家這個同鄉(xiāng)為倚仗……往后日子也會一點(diǎn)點(diǎn)好起來的。”
馮裕賢本就是性情淡漠之人,若真在意母親,就不會為前程而逼母親自縊。若真在意妹妹,也不會為前程哄她去做老王爺?shù)逆?br />
他滿心滿眼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
所以,慧明說的這些,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說:“讓我回去夢里,雖然夢里的‘她們’不在了,可這里的母親和妹妹不也一樣在好好生活?我的去留于她們來說影響不到什么。但對我來說,卻完全不一樣。”
慧明又“阿彌陀佛”一聲,繼續(xù)說:“你若選擇回到夢中去,現(xiàn)在所在的世界,就隨之一起蕩然無存了。既然世界都已不存在,你的母親和妹妹又怎會還存在呢?所以,哪怕是這樣,你還是選擇回去嗎?”
聽慧明這樣問,馮裕賢以為自己是可以選擇的,于是立刻點(diǎn)頭:“我選擇回去!”
見他仍是如從前般的自私自利,只顧自己快活,全然不顧別人死活,慧明總算是罷休了。
“你生性自私,看來再如何點(diǎn)化于你,你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曾經(jīng)答應(yīng)你的,已然做到,自此兩不相欠。從今往后,各過各的日子,各種各的善因、得各自的善果,再別來找我了。”說完,慧明又“阿彌陀佛”一聲,便轉(zhuǎn)身而去。
馮裕賢不愿放棄這最后的一根救命草,還欲去抓人。卻發(fā)現(xiàn),這和尚只是眨眼之間,便已閃身到了十步開外,再一眨眼,已然離自己很遠(yuǎn),他怎么都追不上去。
馮裕賢不甘心,總期盼著這是一場夢。等到夢醒來,他就又會再回到
之前的世界去。
可如此反復(fù)多日,他等了多日,日日醒來后都是在這個破敗不堪的家中。更可怕的是,屬于這個世界的記憶在一點(diǎn)點(diǎn)占據(jù)他的腦海,慢慢取代那夢境中的記憶。要不得多久,他就會把那一切都忘掉,完完全全只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到最后,他連最后的一點(diǎn)幻想、連最后的一點(diǎn)對曾經(jīng)美好往昔的追憶都沒有了。 。
那日在金安寺,那馮裕賢跟瘋了般想傷人。安國公府的暗衛(wèi),自然都蜂擁而至,去保護(hù)表少夫人葉氏。
可對這欲行兇之人馮公子,也并未大打出手。只是將其鉗制住,以至于不叫他繼續(xù)傷人而已。
可就這樣,他暈過去后,竟然就再沒醒得來過。
已經(jīng)好幾天過去了,他仍是全然沒有蘇醒的意識。
安國公府只是不想自己人被這歹人傷害,可沒想過私下下手解決這馮進(jìn)士。
他乃進(jìn)士,天子門生。安國公府是瘋了,才會對天子門生下手。
所以,將人從金安寺帶回京城后,先是京兆府備了案,說明了情況。之后,又把人給送去了馮宅。
然后,安國公親自入宮去,給請了宮里太醫(yī)來為其醫(yī)治。
可不論是宮里的太醫(yī),還是民間的神醫(yī),都說其生命特征一切正常,看著模樣,只是睡著了。
此事奇怪,安國公不敢對天子有任何隱瞞,只如實(shí)把情況稟告給天子知曉。
日子就這樣一日日過著,仲夏的某天,葉雅芙突然收到了杭州來自丈夫的信。
原本這段日子的等待就十分煎熬,忽而得信,葉雅芙幾乎是顫抖著雙手去打開信封的。
她希望是好消息!
拆開信后,自動忽略掉一些寒暄,直往那重要的信息看去。果然,她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消息!
葉雅芙立刻喜得從椅子上彈坐起來,然后拿著信就匆匆往安國公府去。
這段日子來,對杜老夫人素來是報(bào)喜不報(bào)憂的。
之前發(fā)生的那一切糟心的事兒,葉雅芙、包括杜家眾人,都對杜老太君閉口不談。但今日,這樣的一封信,葉雅芙卻是主動送去了她老人家跟前。
“相公來信了。”葉雅芙一來就開門見山,并高高舉起了那封信。
這些日子,杜老太君身子養(yǎng)得好多了。大家都很關(guān)心她的心理,所以,日日都有人過來陪著她說話、陪著她玩兒,哄她高興。
杜老太君自也能看得出來晚輩們的孝心,所以,為不辜負(fù)他們的這一片孝心,她也得自己好好調(diào)理好心情,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不論慧娘那邊的結(jié)局如何,她都會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就這樣一日日的等啊、盼啊,總算在這一天,見著阿福那丫頭舉著信來了。
“快拿來給我瞧瞧。”杜老太君立刻喜上眉梢。
葉雅芙不敢逗弄她老人家,立刻舉著信送去了她面前。
“信上說,相公回到溪水村,開了棺后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是空的。之后,他便幾番周折去打探消息,果然,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尋到了一點(diǎn)點(diǎn)有關(guān)娘親的蹤跡。”
一邊聽葉雅芙說,杜老太君眼睛也在一邊在迅速看信上消息。看到最后,她老人家雙手竟然顫抖起來。
“是,是……容秉信上果然是這樣說的。對,沒錯,這字跡也是容秉的自己,你們果真沒有騙我。”
葉雅芙說:“為什么要騙您?又怎么會騙您呢。不僅僅是您盼著娘親還活著,您還盼著娘親能早日歸來,我們也一樣。”
“眼下,咱們只需安安心心的在京城里等消息就好。”
“好……好,等消息。”杜老太君激動的心情仍難以平復(fù)下來。那雙手,仍顫抖著。
葉雅芙知道她老人家這會兒心情激動,難以平息,所以,也不再說話,只坐她身旁去,抬手輕輕拍撫著她后背,幫她順氣。
之后的日子,則是更為漫長的等待。
差不多等到暑熱漸漸散去,夏天過去了,秋天來了后……總算又收到了第二封信。
信上說,經(jīng)一番波折,總算是找到了人。
只是,容貌、年紀(jì),以及經(jīng)歷都對得上,但此人似乎神智不清,忘記了之前所有。
信上說,一切等回來后再議。
不管怎樣,人找著了就好。不管是瘋了還是傻了,只要人還在,一家子人總歸是團(tuán)聚了。
又是月余時間過去,差不多到了入冬時節(jié),當(dāng)京城里飄起第一場雪時,吳容秉的身影又再次出現(xiàn)在了京城中。
多時未見,他臉上分明多了許多風(fēng)霜,可想而知,這數(shù)月來,他幾經(jīng)奔波,日子并不好過。
人是直接帶去的安國公府,早收到消息的杜老太君,一大早便起了床候在國公府門口翹首以盼。
總算盼到了歸來的車馬,老人家顫顫巍巍迎過去,那眼里早濕潤透了。
馬車?yán)铮瑓侨荼认碌能嚕螅驹隈R車前,朝車內(nèi)伸出了手去。
“娘,到了,可以下車了。”吳容秉沖車內(nèi)說。
很快,一素白的手放進(jìn)了吳容秉手中。再之后,在眾人翹首企盼下,那道身影一點(diǎn)點(diǎn)的從車內(nèi)移到車外來。
當(dāng)杜老太君瞧見那張臉時,眼中淚水更是洶涌而出。
“兒!娘的兒啊!”杜老太君再也繃不住,嚎啕起來。
那女子雖小有點(diǎn)慌張,但卻在瞧見杜老太君那張臉時,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被老人家摟抱在懷中,她眼眶中淚水滴滴滾落,最后,似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來一樣,在杜老太君耳邊輕輕喚了聲:“娘。”
“你說什么?你剛剛喊我什么?”杜老太君問。
老人家圓睜著眼,滿眼期待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失去了三十多年之久的女兒。
她的寶貝疙瘩肉!
“娘?”她又嘗試著喊了一聲。
如此,杜老太君更是哭得洶涌。
一旁眾人也都忍不住淚意,跟著抹起眼淚來。
最后,還是世子夫人主動走了過來,勸說:“外面風(fēng)大,可別都凍著了,咱們進(jìn)去好好說說話。”
杜老太君聞聲,這才趕緊抹了眼淚,然后緊緊攥握住女兒手,帶著她一道往府內(nèi)去。
葉雅芙?jīng)]跟上去,而是站去了丈夫旁邊,關(guān)心問他:“這段日子受累了吧?”
吳容秉笑說:“不累。找回了母親,受這點(diǎn)累又算什么?”
葉雅芙便說:“不是說母親……不記得之前的一切了嗎?怎么……”
吳容秉執(zhí)手輕輕握住妻子手,一邊往府里去,一邊說:“半道遇上了慧明大師……走,回去慢慢細(xì)說。”
第15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一切都變得好起來了……
“你遇到慧明大師了?”葉雅芙倒是沒有想到。畢竟,這么多年來,包括她,包括安國公府,包括那個馮裕賢……都一直在找慧明大師,可一直都苦尋無果。
怎么就這么巧的,叫外出辦事的吳容秉給遇上了呢?
何況,聽他方才言詞間的意思,似乎“遇上慧明大師”這件事,有什么說道。
于是,不等到吳容秉回答,葉雅芙又說:“慧明大師說了什么?”她覺得應(yīng)該不是巧合于上,應(yīng)該是慧明大師主動去找吳容秉的。
果然,就聽身旁男人道:“應(yīng)該是他老人家預(yù)感到了什么,主動找到我和母親的。”然后,吳容秉就把這件事的經(jīng)過完完全全說給妻子聽。
原來,吳容秉先快馬加鞭趕至溪水村,開了母親的棺后,發(fā)現(xiàn)棺材里竟然是空的,這時候震驚之余,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什么念頭。也不知是為何,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子力量在推著他、引領(lǐng)著他,所以找到母親這件事,本來是毫無頭緒的,竟也能順利的在三五個月內(nèi)完成這件事。
找到人后,帶往京城的途中,偶遇了慧明大師。
聽慧明大師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因?yàn)槿缃袼麄兯羞@一切,皆因馮裕賢而起。而如今馮裕賢昏迷不醒,神智不清,算是個活死人,再醒不過來了……所以,原本因?yàn)轳T裕賢的存
在而導(dǎo)致離世的母親,就又以另外一種方式回到了這個世界來。
剛找到母親時,她是被一善良的農(nóng)戶人家收養(yǎng)了。那農(nóng)家老夫婦多年前曾有過個女兒,后來女兒意外離世,老夫婦二人十分傷心,所以在撿到母親后,便把母親當(dāng)成是她們的女兒。這些年來,也一直悉心照顧著。
母親之前屬于七魂六魄不全之人,所以智商低下。也就是俗話中的“傻子”。
但在遇到過慧明大師后,母親的這種病癥便漸漸有所好轉(zhuǎn)起來。
慧明大師自己也說,母親只要帶回家去后好好養(yǎng)著,恢復(fù)到正常人的智商,那是遲早的事。
雖然不知道到那一天還需要等多久,但只要能看到希望,他就愿意一直等著。
葉雅芙聽后,心中唏噓的同時,也十分慶幸。
“好在母親最終是找回來了。”葉雅芙說,“好在她回到了安國公府,這里有許多人真心愛她、對她好。哪怕……”葉雅芙想說,只要人回來了,這種情況下,哪怕智商回不到正常人的,也沒事兒。但又覺得,這樣說不吉利,于是立刻止住話頭。
又說起別的:“慧明大師既這樣說了,那母親肯定是可以恢復(fù)正常的。”
在《一品首輔》那本書里,跟吳容秉相關(guān)的人下場都很凄慘,自然包括這個杜氏。
而如今,一切的罪魁禍?zhǔn)遵T裕賢,得到了懲罰,而本就心性純善的好人們也陸續(xù)有了好下場……對此,葉雅芙心中十分快慰。不說如今這樣的局面同她有很大的干系吧,但至少也是有些關(guān)系的。
正是因?yàn)橛兴牡絹恚牌屏笋T裕賢自己創(chuàng)作出的那場美夢。
如今,馮裕賢也昏迷了,并且聽慧明大師的意思,他似乎是再醒不過來……那這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有關(guān)那本書所帶來的魔咒,都結(jié)束了。接下來,就是好好過眼下的日子。 。
吳容秉自然又回到了朝堂,葉雅芙也又繼續(xù)投身到了自己的事業(yè)中去。
杜老太君獨(dú)女丟失多年后又失而復(fù)得的事,很快也傳遍了整個燕京城。不管認(rèn)不認(rèn)得那位杜娘子,舉京上下都不少人前來道喜。
而安國公府,對這件事自然也給出了個妥當(dāng)?shù)恼f法。
吳兆省聽說發(fā)妻多年前并沒死,已然十分激動。再得知如今已完好無損被找回來后,更是坐立難安,很想立刻去見一面。
可在得知,她似乎失去了一些記憶,不再記得自己后,吳兆省心中又十分的惴惴不安,不敢貿(mào)然前去打擾。
他心里有諸多害怕,怕她不認(rèn)自己,怕她認(rèn)出后會指責(zé)自己,怕她對自己失望。
畢竟,當(dāng)初不管情況如何,他的確是在她“死后”沒多久,就另外娶了別人的。
其實(shí)不去相見、不再打擾,才是最好的。可畢竟少年夫妻,最是情深,吳兆省難免也十分想念。
吳兆省的這份心思,被小兒子吳清泰完全看在了眼中。
這日,吳清泰倒主動來找父親說話:“我看爹最近總是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樣,可是為著大哥母親一事?”
這時候,有些心里話,也就只能跟小兒子說一說了。
兒子面前,吳兆省倒也直言:“想見,又不敢見。”
吳清泰:“若現(xiàn)在給爹一個機(jī)會,去見那娘子一面,見過之后呢?”身為局外人的吳清泰,倒是理智清醒,“還能回到從前嗎?”
吳兆省知道自己身份同錦娘天差地別,從前錦娘不是杜家娘子時,他是一時運(yùn)勢好,這才得了機(jī)會與她結(jié)為夫妻的。如今,人家恢復(fù)了高門貴女的身份,而他只是個教書的窮酸書生,自然不再匹配。
吳兆省自己也沒敢奢望再回到從前去。
所以,當(dāng)聽小兒子這樣說時,他立刻道:“我從未這般想過。”倒不是不想,只是不敢這樣想。
他沒這個資格。
正因如今身份不再匹配,吳兆省才急急解釋:“我……”忽然間,就有些明白兒子的意思了。于是,他驟然抬眸,朝眼前幼子望去。
吳清泰此刻也正嚴(yán)肅望著自己父親,見他朝自己看來后,他則鄭重的點(diǎn)了下頭。
“她好不好的,會有安國公府里的人關(guān)心。還有大哥大嫂在。其實(shí)可以想見,她一定會過得極好。既然知道她過得那么好,且爹也沒想過再續(xù)前緣,就實(shí)在沒必要煩惱于要不要去見一面了。見了又能怎樣?”
不再有可能的兩個人,就算見了,也只是徒增悲傷而已。
不如早早放下,遙遙祝福。然后,徹底與過去道別,只專注過自己眼前日子。
“爹明白了。”吳兆省忽而間豁然開朗,于是困擾他多日的難題,也立刻迎刃而解,“爹知道該怎么做了。”他說,“爹不再去多想那些不該想的,只要她過得好就好,她過得好,爹也就安心了。往后,咱們父子好好相依為命,好好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吳清泰笑著點(diǎn)頭:“爹這樣想就對了。”
吳容秉也想到過父親要不要去見母親一面這件事,對于此事,他內(nèi)心是猶豫且掙扎的。
但最終,吳容秉自己也放棄了去多管這件事。
好在父親那邊也沒提起這事兒,吳容秉也正好省了這個心。
每日,他都會抽空去探望母親。多日的相處下來,杜意慧倒?jié)u漸恢復(fù)了正常人的神識。也漸漸的,與家中親人相處越發(fā)愉快起來。
這樣的日子一日日過著,很快便又是一個年頭過去。
葉雅芙的“嬌顏”,如今也越發(fā)辦得有聲有色起來。到了年底,三位東家分分紅的時候,蘇慧娘感慨:“我這什么力氣都沒出的人,一年下來也能拿這么多銀子,心里倒是有些過意不去。”她倒說的不是假話,而是的確如此。
比起另外兩位妹妹來,她這兩年更多的是把心思放在了家庭上,更多的在照顧丈夫和孩子。
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就更不會再分出時間和精力去管鋪?zhàn)拥氖聝毫恕?br />
不過是最初籌辦這家養(yǎng)生館時出了些銀子,如今,竟就跟著一起吃起肉來。
葉雅芙說:“當(dāng)初我們不是說好的?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若沒有蘇姐姐當(dāng)初的鼎力相助,我們‘嬌顏’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功。”
蘇慧娘如今再沒了愁心事,不但有了皎姐兒,如今又懷了二胎。
這一胎她倒想生個男孩兒,這樣,也算是為程家留了個后。
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她的愛寶,她跟相公都會惜如珍寶。
蘇慧娘夫婦都心善,如今多了一筆收入,日子也越過越紅火、越過越順心,自然就想著接濟(jì)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
蘇慧娘總覺得,自己成親后多年不孕,如今卻生了皎姐兒后又懷一個……這乃是上天對自己和程
家的眷顧,是恩惠。
既得恩惠,自然得再回饋回去,于是就不停的散錢救濟(jì)窮人。
柳嬌蓉和陸循之在數(shù)月接觸之后,柳嬌蓉原本早已鎖閉的內(nèi)心,總算是松動了。
葉雅芙聽說,陸、柳兩家,如今私下里已在走動。陸家更是鄭重請了媒人,去向柳家提親去了。三媒六聘,一樣不少。
有關(guān)和陸循之感情進(jìn)展的事,葉雅芙?jīng)]去細(xì)問過柳嬌蓉。但看她每日都神采奕奕的,精神狀態(tài)十分不錯……葉雅芙便也猜得到,在這樣的一場愛情中,她該是過得極是不錯的。
“婚期定了嗎?”葉雅芙只是這樣關(guān)心問一句。
“定下了,年后三月初八是親迎日。”柳嬌蓉笑答,并一臉的嬌怯之意。
望著她雙頰處那抹紅云,葉雅芙也跟著笑:“蓉娘,看來你是真的遇到你的良人了。”
好像……馮裕賢突然離開這個世界后,從前與他為對的所有人,運(yùn)勢都變得好起來了。
第15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結(jié)局章(上)
柳嬌蓉也沒敢想,自己這輩子竟然還能遇到如陸郎這般好的男人。
其實(shí),打從決定生下儷娘后,她就做好了往后余生都孤家寡人的準(zhǔn)備。
她小地方來的,成過一次親,又帶著一個女兒……原本,能尋個普通人家的郎君都是極好的了,哪里敢想,這輩子竟有陸郎那樣的一位將軍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好。
有了陸郎的對比,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愛,什么才是一個男人真正對一個女人好。
這樣的一份愛,從前她在馮裕賢那里,從未感受到過。
而如今再憶起馮裕賢,柳嬌蓉心中只有無盡的惡心。偶爾也會在想,她之前怎么會看上那樣一個人呢?甚至為了他,竟然不顧同樊家多年的交情,堅(jiān)持要與樊屹退婚。
雖然如今她對樊屹也仍無甚感情,對他和同對自己哥哥一樣,只是拿他當(dāng)親人待。
但為那樣的一個人而傷樊家顏面、傷樊大哥顏面,還是不值得的。
好在,樊屹他也是個心性豁達(dá)之人,并沒計(jì)較她的錯。否則,如今他同哥哥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葉姐姐,我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幸福。我很開心,我覺得未來的日子更有盼頭了。”她高興不僅僅是因?yàn)橛龅搅藢ψ约汉玫年懤桑因?yàn)殛懠胰藢λ龥]有偏見,也愿意給她這個二婚女足夠的體面。
自己母親和陸家母親也談?wù)f到一塊兒去,二位老人家交情不錯,如今只要沒事兒,都會約著一塊兒聚一聚。陸母和陸家嫂嫂們,對儷娘也十分疼愛。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還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葉雅芙心里自然也很為她高興:“這一切都是你值得的。” 。
葉雅芙常會去安國公府探望婆母,如今的杜意慧在家里人悉心的照料下,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好。
正如那慧明大師所說,她的神識在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清明起來。
對葉雅芙這個兒媳婦,杜娘子打心眼兒里十分喜歡。
每每瞧見她來,她臉上笑容都要比見到旁人時更甚幾分。
甚至,自己的兒子都得排在兒媳婦后面。
在整個安國公府,除了自己母親老太君外,杜意慧最喜歡的就是兒媳葉雅芙了。
就似是……婆媳二人前世是親母女般,杜意慧對這個兒媳婦,是沒來由的有種親切感。
對此,葉雅芙是既意外,又很受寵若驚。
她自己心里也很意外,為何這個素未謀面的婆母,竟會對自己這般的好。
杜老太君是她母親,自幼的母女之情。同吳容秉是母子,也是看著吳容秉長到六歲那般大的。
而她……或者說原身……哪怕是原身,也是她“死后”,等那姜氏嫁來后,原身才從葉家過來。
所以,這份感情,到底從何而來呢?
有時候,趁她心情不錯時,葉雅芙也會問上一問。
但她也不說話,只是笑著,那雙眼睛卻透著令人看不懂的深意。
那之后,葉雅芙就沒再問過。
但私下里,也會向丈夫訴說起這樣的疑惑來。
吳容秉倒無所謂母親是不是對妻子比對自己好,甚至,他倒愿意他們婆媳能相處得更融洽些。所以,聽妻子這樣說起時,吳容秉便擱下手中的書在一旁書案上,笑道:“母親心里肯定是感激你的,若非有你,也不會有我的今日。當(dāng)然,你本身容貌美麗且性格又好,誰不喜歡呢?她自然也喜歡。”
正經(jīng)的同他說事兒的,卻被這樣夸贊一波,葉雅芙只能羞怯一笑。
再想想自己如今的日子,只覺是置身在夢里般。
曾經(jīng)只是想可以多掙點(diǎn)錢,等到三十五歲時,可以實(shí)現(xiàn)財(cái)富自由,然后徹底躺平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而現(xiàn)在,不只是財(cái)富自由,人生階級也更上一層。
見丈夫手中拿著本兵書在看,葉雅芙好奇問他:“兵書也看起來了……你這是真打算棄文從武啦?”
有關(guān)朝堂上的事,吳容秉如今并未避而不談,而是見妻子問起后,他認(rèn)真回答說:“不管是從文,還是從武,只要是對江山社稷好的,能為百姓辦實(shí)事的,都是好的。如今,邊疆多地仍動亂不安,邊境之地的百姓們,多受其苦。聽外祖父說,他戍守北境多年,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無數(shù)次戰(zhàn)爭,這才換來了北境之地片刻的安愉。雖說兩國簽訂了契書,但若北國人真再想來犯境,契書根本不管用。只有國強(qiáng)軍馬壯,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這才能震懾得住他們。”
吳容秉的意思是,大燕不能再繼續(xù)重文輕武下去了。再一直這樣下去,哪怕國家再富,可若不強(qiáng),那些銀子也遲早是落進(jìn)敵國國庫中。
只有大燕自己兵馬強(qiáng)壯了,朝堂和文武百官們,真正重視起軍隊(duì)的培養(yǎng),真正提高軍隊(duì)的素養(yǎng)……這才是真正的強(qiáng)大。
但如此一來,自然是得撥一筆巨款到兵部,用于軍制改革等。
一旦用到錢,不論是天子,亦或是那些個宰輔,自然都得慎重起來。
近來,為銀錢之事,朝堂上分成兩派,兩派觀念不同的人吵得是不可開交。
天子每日也是焦頭爛額,頭疼得很。
吳容秉知道,想要改變現(xiàn)狀,必須得有些突破性的行為。所以,有個想法在他心中已經(jīng)盤旋很久了。
只是一直在猶豫,沒有說出口來。
葉雅芙素來知道他并非池中之物,哪怕現(xiàn)在,他身份上早已顯貴,在朝堂上也早上無可替代的存在……但他的成就仍不只是局限于此。
見他這般一番侃侃而談后,葉雅芙似是早與他心意相通了般,問:“那你心里是有什么想法嗎?”
本就猶豫要不要同她說,現(xiàn)在她話又頂?shù)搅嗣媲皝怼瓍侨荼D(zhuǎn)目去看著人,一臉的似是有話要說的表情。
葉雅芙就笑了:“是什么樣的決定?竟令你這般難以啟口。”
吳容秉這才說:“阿福,我、我想親自披甲上戰(zhàn)場去。”他說。
而這個口一旦開了后,也就沒什么猶豫的了,吳容秉便繼續(xù)盡情的發(fā)表自己心中見解道:“我是考科舉入了官場,眼下朝中吵得這么厲害,文官們能說會道,幾乎是把一群武將逼得無話可說。可武將們體力好,身強(qiáng)體壯,萬一一言不合下動了手,事情就大了。”
吳容秉的意思是,他以科舉進(jìn)士之出身,再參軍領(lǐng)兵征戰(zhàn),收復(fù)失地。
也就只有這樣,才能在文臣武將之間真正建立起一個橋梁來。
而私心里,吳容秉自己,也是想不僅僅只止步于此的,他也想自己的生命還有更多、更大更為寬廣的可能。
只是這樣一來,必然是要同妻、兒分別,一家三口再不能日日相見。
更甚至,他得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萬一哪天,他真戰(zhàn)死于疆場之上,便是再不能見到家人了。
若說舍不舍得,他心中自然是萬般不舍的。
可又想著,去戰(zhàn)場上,也不一定會死。
能為朝堂和百姓做些貢獻(xiàn),這是
他求之不得之事。
葉雅芙聽后,沉默了許久,然后才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男人,認(rèn)真說:“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康哥兒有我照顧,你盡管放心。”
“你同意了?”吳容秉似是頗有些意外。
葉雅芙則笑:“你這是一心為民為國的大義,我為何不同意?”
“可畢竟……畢竟要撇下你和康哥兒,若真去了,不知何時再歸。”
葉雅芙心中自然極是不舍的,可她不能因?yàn)樽约翰簧幔腿ヒ笏仨毎粗南敕▉砘睢H思倚闹杏写罅x,她該成全他的大義。
她做不到同他有一樣的思想高度,但卻做得到成全。
“我知道。”她認(rèn)真說,“但若我哭哭啼啼的說不準(zhǔn)你去,你難道就真的會不去嗎?再說,我也不會那樣做。我一婦道人家,并未入官場,不懂官場上的那些事兒,但我知道,憑你的才學(xué)品德,你做出的決定,決定是對的。”
“所以,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家里這邊,一切有我。”葉雅芙所說的“家里”,不僅僅是指康哥兒,還有母親。
除了放心不下妻子兒子外,吳容秉同樣也愧對母親。
母親受盡艱苦,這才回家沒多久,他不于跟前盡孝,竟就想著要離開。
對此,吳容秉深感慚愧。
這日,同妻子一道往母親院子去。杜意慧如今已然恢復(fù)得同正常人差不多,瞧見兒子兒媳過來,她立刻笑著沖他們招手。
“今日怎的沒把康哥兒也帶來?”杜意慧問。
二人向她請了安后,吳容秉這才說:“他在家跟著夫子讀書呢。”
杜意慧招呼二人坐下來說話,心中多半也猜得到這夫婦二人今日過來想必是有話說。于是,特意打發(fā)了身邊侍奉的丫鬟去奉茶來,她則問:“你們倆今天這個時辰來,又沒帶康兒一道來,可是有話說?”
見她竟看出了些什么,夫婦二人默契的相視一眼。
吳容秉倒也直接說了:“是兒子有件不孝之事,想來跟母親說。”
杜意慧:“不孝之事?”她面上神色平和,倒并不驚訝,只是語氣平緩問,“什么事,你說來聽聽看。”
于是,吳容秉就把同妻子說的那些同母親說了。
杜意慧聽后,仍十分平靜,倒沒說什么,只是看了眼一旁的兒媳婦,然后說:“這件事你們小兩口商量定了就成,畢竟往后余生,是你們二人一起過。只要你們能相互理解、體諒,其它的就都不是事兒。”杜意慧倒并未有太多的擔(dān)心,好像兒子去戰(zhàn)場上并無性命之憂一般。
只是說讓他們夫妻決定就好。
更看重的,還是他們小夫婦二人間的感情。
第15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大結(jié)局(中)
妻子這里自然是談妥了才來尋母親的,若妻子這里沒說好,也就不需要再來同母親說這事兒了。
“阿福很能理解我,對這件事,她是支持的。”雖不意外妻子的鼎力支持,但畢竟這也算是一件生離死別的大事,她能松口答應(yīng),需要莫大的勇氣。
吳容秉內(nèi)心未必沒有掙扎。
但權(quán)衡一番之后,還是決定把男女情愛放在家國大愛之后。何況,只是去戰(zhàn)場,只是有性命之憂,又不是去赴死的。
為了妻子,他爬也得爬回京都城來。
吳容秉此刻望著妻子,也不礙于母親在場而不去牽妻子手,他直接伸手去握住妻子的手,并與她十指相扣。
感受到了他的脈脈溫情,葉雅芙也回過頭來,并望向他笑。
杜意慧則道:“阿福如此有大局觀的女子,你能娶得到,那是你的福氣。但身為女人,你也得體諒她的心情。她支持你,你也得考慮考慮她的感受,不能一直讓她退讓來成全你的宏圖壯志。畢竟,你除了是天子的臣外,也是你妻子的夫。你考慮家國天下的同時,也得考慮到你自己的這個小家。”
“母親教訓(xùn)得是。”吳容秉態(tài)度誠懇著頷首應(yīng)道,“兒子定會好好考慮阿福的心情和處境。”
“既如此,那你們便去吧。”杜意慧笑著,眉眼慈愛。
夫婦二人便頷首應(yīng)下,然后一道行禮退下。
回去的一路上,吳容秉都緊緊扣握住妻子手。其實(shí)就算母親不說,有些道理他心里也是再明白不過的。
葉雅芙知道他肯定是覺得心中對不住自己,所以,她倒是開解起他來,道:“你既然做下了這個決定,就好好去做事兒。千萬別決定下了,結(jié)果卻因?yàn)槲肥孜肺玻虑閰s沒辦得好。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全力以赴、別有后顧之憂的去闖一番、去搏一下。至于家里……你放心,你不在,我定會把家中都照顧得很好。”
葉雅芙不是真正是古代女子,或許對于古人來說,這種分別是可怕的。但對新時代女性葉雅芙來說,夫妻間的分別并不十分可怕。
就當(dāng)是……趁這個機(jī)會,再繼續(xù)過一段單身的生活。
并且她也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這種單身的快樂。
其實(shí)這樣一想的話,葉雅芙心里反倒是豁朗的。
“你放心,我定會早早歸京。”吳容秉承諾。
“我信你。”葉雅芙無條件相信他的話。 。
家中工作既做好,吳容秉自是再無猶豫,當(dāng)天,便底氣十足的去找陛下說了這事兒。
天子聽后,先是驚訝、錯愕。但再沉下心來一想,又覺眼下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吳容秉乃安國公府外孫,又是自己參加科考入仕的進(jìn)士。這樣的雙重身份加身,若由他來調(diào)和文武官之間積年已久的恩怨,想是再合適不過。
只是……戰(zhàn)場上到底刀劍無眼,不是鬧著玩兒的。
尤其大西北之地。
“這件事,你舅父可知道?”天子問。
吳容秉的舅父自然就是安國公。
吳容秉說:“臣還未同舅父說,只是先來請示陛下,待陛下同意之后,再去告知舅父一聲。”
天子則說:“這件事……不管于朕還是江山社稷,或是天下黎民,自然都是極有利之事。但對你來說,卻是件極冒險(xiǎn)之事。只要你自己愿意,朕沒有什么不答應(yīng)的。”
吳容秉立刻抱手:“那臣就在家等陛下您的旨意。”
見他答得干脆,似是早下定了決心般,天子望向他的眼神也溫和許多。
他心中自然明白,這是為他除憂,為安撫朝堂,才做出的犧牲。
“你坐。”天子并沒立刻就放他走,而是讓他坐下說話。
吳容秉應(yīng)一聲“是”后,這才慢慢于一旁落座。
接下來,天子倒是沒談朝政上的事,而是問起了他家里的情況。
“于夫人那兒也有了交代?”皇帝笑問。
吳容秉恭敬著答說:“小福并非一般女子,她并不局限于小情小愛。對臣的決定,她很是支持。”
想到那葉氏來,皇帝也忍不住點(diǎn)頭,贊賞她道:“雖是農(nóng)家女出身,但眼界格局卻全然不比那些高門貴女們差。原還想著,你這樣的身份,只娶了個民間的村女實(shí)在可惜,如今看來,倒是朕錯了。”又說,“她能體諒你,這是最好的。朕也不想她往后心里恨朕。”
吳容秉立刻說:“怎么會呢。陛下是圣明之君,得萬民景仰、愛戴,老百姓們敬重還來不及,又怎會平白心生怨恨。”
“同先帝和昭和帝比起來,朕不算個好君主啊。”皇帝自嘲。
對比起前面兩任皇帝的豐功偉績,當(dāng)今圣上在功績方面自然是欠缺了些。但若論仁德,當(dāng)今圣上自是比前兩任帝王強(qiáng)一些。
帝王性格強(qiáng)悍有強(qiáng)悍的好,偏柔有偏柔的好。很多情況、很多事,都不是一概而論的。
君臣二人又閑聊一番后,吳容秉這才從宮里出來。
吳容秉前腳才出了天子的御書房,緊接著,天子便名中貴人去叫了中書令到他身邊。
又再過兩日,任命吳容秉為平西將軍,負(fù)責(zé)押運(yùn)糧食往西邊戰(zhàn)場去的圣旨便頒發(fā)了下來。
這道旨意一出,滿朝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不驚訝的。
接下來,自然又是一陣文臣和武將間的唇槍舌戰(zhàn)。 。
北方戰(zhàn)火已平息有二三年,但這一兩年來,西邊卻戰(zhàn)火不斷。
領(lǐng)軍西征的將帥,多番書信回京請求增援。這也是為什么,吳容秉請旨隨軍西行,陛下會立刻就答應(yīng)下來的原因。
一來是為緩和朝堂上文臣和武將間的矛盾,二來,他也是看好吳容秉對平西之戰(zhàn)有助益。
吳容秉悟性極高,原就熟讀兵書,且他自身也有武術(shù)傍身。之后,又在兵部呆過兩年,他是懂排兵布陣的。
而且,武將雖懂戰(zhàn)局,但于戰(zhàn)術(shù)上卻欠缺一些。此番吳容秉前去,也算是“軍師”般的存在。
帶兵出發(fā)那日,葉雅芙一身利落的裝扮,騎馬一直跟隨其后。直到快出燕京地界了,這才默默站在土坡上,目視著軍隊(duì)遠(yuǎn)行,直到徹底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
清晨出發(fā),直到傍晚時分在回到家中來。
家里,三郎和康哥兒不放心,上課也都
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夫子瞧見,索性放了他們一天假。
被放了假的二人則索性一直等候在門口,午飯都沒心思吃。
直到瞧見黃昏下,那匹馱著人的老馬慢悠悠的一點(diǎn)點(diǎn)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二人這才立刻笑起來,然后不約而同的激動著迎著人去。
“娘!”康哥兒先喊。
緊接著,吳三郎也喊她:“嫂嫂。”他關(guān)心,“你可還好?”
葉雅芙這才回過神來,望著面前這二張還略顯青澀的臉,忽而一笑,搖頭道:“我沒事兒。”又說,“就是去送了一送人而已。”
康哥兒:“那爹真就走了嗎?”他到底年紀(jì)還小,頗有些不舍。
葉雅芙翻身下馬來,盡力哄著兒子:“那可不走了么?這還有假啊。”又笑道,“康哥兒該為爹爹驕傲才對,你爹爹這是匡扶社稷、為民解憂去了。有你爹爹去增援西邊戰(zhàn)事,平西大軍一定可以很快就凱旋。”
“真的嗎?”康哥兒很信母親話,在他的認(rèn)知中,父親就是這般厲害的。
所以,母親這樣說,他自然是信了的。
“那我從現(xiàn)在開始一定要更加好好念書了,我每天都要認(rèn)真念書,等我長大了,我要像爹爹一樣,成為一個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都十分有用的人。”
一旁,吳三郎也深受鼓舞般,立刻附和著康哥兒話道:“康哥兒我們一起吧,我們一起好好努力,奮發(fā)圖強(qiáng)。我也要以兄長為榜樣,等我長大后,我也要成為國之棟梁,為朝廷所用。”
葉雅芙一手?jǐn)堉粋肩膀,帶他們一起回屋去。
“你們能有這樣的抱負(fù),不僅僅我開心,容秉肯定也會很高興的。他以身作則,給你們樹立了這樣的榜樣,就是希望能給你們帶個好頭。如此,也不枉費(fèi)他的一片苦心了。”
葉雅芙只三言兩語,便把這叔侄二人的積極性都調(diào)動了起來。
吳容秉走后,康哥兒越發(fā)奮發(fā)讀書,葉雅芙則全心全意把心思更投入到了生意上。
然后每隔半個月,葉雅芙都會鄭重的寫上一封信,再把這封信寄往西北。
如此時隔三個月之后,葉雅芙也收到了第一封丈夫從西北寄來的信。
信上細(xì)細(xì)訴說著西北的土地風(fēng)貌、風(fēng)土人情,說他已經(jīng)抵達(dá)戰(zhàn)區(qū),還同她細(xì)細(xì)說了這一路上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兒。
這信寫于一個月之前,葉雅芙收到信,已然是一個月之后。
這時候的吳容秉,想已經(jīng)徹底融入進(jìn)了整個大西北的戰(zhàn)事中去了吧。
夫婦二人來往信件中,只談小事,不談軍國大事。
如此頻率的,保持著信件往來,轉(zhuǎn)眼便是一年多過去。
又是一年年關(guān)。
只是這一次,葉雅芙等信等了有兩個月,仍沒能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