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賀平安型癔癥”
那?必然?是不能的。
衡羿差點(diǎn)被小靈寵打死, 他所有的虔誠,對她而?言,都如當(dāng)初他在天上那?般嫌棄。
她是他嫌棄的狂熱信徒,他是她嫌棄的傀儡走狗。
無法見面的時候, 她追, 他逃。
等真?見了面, 她對他的那?點(diǎn)兒情愫, 不知道在什么時刻,早已經(jīng)消磨干凈了,可他還在那?里把她當(dāng)靈寵養(yǎng)著玩兒呢。
有時差的愛,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衡羿被揍得強(qiáng)撐著一口氣爬了出去?。
有勁兒小老太她是真?使啊!
可為?什么全用來揍他, 而?不揍賀平安呢?
唉。
剛爬出去?就?看見風(fēng)和暢坐在宮殿外的臺階上。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風(fēng)和暢之?前是離開了的,可是走到?半路,又想起?來件事,準(zhǔn)備去?找衡羿下令。
偏偏宮人告訴他, 皇上去?了皇后那?里,一直沒?回來。
他就?來這里等了。
本來,他是能直接推門進(jìn)去?的, 可是, 出于一種詭異的心理, 風(fēng)和暢沒?有那?樣做。
這種心理很難形容。
把一生敬重?的宿敵, 送去?她最?討厭的窩囊廢床上,然?后自?己突然?后悔了,明知道這個時間他們在做, 但是又不敢進(jìn)去?攔……
怕聽見那?個威風(fēng)凜凜的女人, 在窩囊廢身下無助凄慘的叫聲?。
所以只能在外面等。
其實(shí),不單單是花祝年, 幾乎所有人,都是看不起?衡羿這個傀儡皇帝的。
不僅僅是因?yàn)?他當(dāng)傀儡,而?是當(dāng)初他也是在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甚至一度讓眾將領(lǐng)聞風(fēng)喪膽。
打仗的時候,沒?人敢跟他正面對上,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白白地被消耗。
花祝年當(dāng)初也將他視為?頭號勁敵。
見過?一個人不把天地放在眼?里的狂妄樣子,自?然?是看不得他做狗的。
真?是看不了一點(diǎn)兒。
可他居然?把花祝年,送去?了這樣一個人的床上。
就?是因?yàn)?衡羿前后的轉(zhuǎn)變,眾人才知道——
原來,所有毀天滅地的狂妄,都能用金錢和地位來消解。
好似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的秉性一樣。
風(fēng)和暢沒?辦法想象,花祝年這般一生都不肯低頭的犟種,跟這種沒?有骨頭的人做,會是怎樣的感受。
反正,如果換做是他,會覺得憋屈。
但衡羿的確是他所見過?,最?容易控制的傀儡了。
在風(fēng)和暢前二十世的記憶里,那?些帝王要么當(dāng)著當(dāng)著,就?開始跟他談條件,要重?新分配利益,要么就?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吹草動,開始要生前身后名。
從來沒?有一個傀儡,像他這般好打發(fā),坐在高位之?上,明明要什么都行,卻只問他要一個小老太。
其他的完全聽任安排。
那?時候,風(fēng)和暢還覺得自?己賺了。
可是,現(xiàn)在卻不那?么確定了。小老太定有過?人之?處,不然?不可能這么招人惦念。
風(fēng)和暢攔住一身是傷的衡羿:“呦,皇上,這是怎么了?”
他終于將這句話,還給了他。
那?日沖突來得太快,風(fēng)和暢沒?時間細(xì)想,可事后復(fù)盤才知道被坑了。
自?己完完全全就?是替這個傀儡挨打的!
當(dāng)初那?一通折磨,呃……小老太應(yīng)該盡數(shù)用在衡羿身上,哪兒是他該受的呢?
后來這孫子還假模假樣地問他,風(fēng)大人,這是怎么了?
還怎么了,能怎么了?這不都是他鬧出來的嗎!
衡羿在小信徒那?兒受了一肚子氣,現(xiàn)在看見風(fēng)和暢,自?然?沒?什么好臉色。
他對自?己身上的傷絕口不提,冷臉訓(xùn)斥他道:“后宮似乎不是朝臣往來之?地。”
風(fēng)和暢冷笑一聲?:“就?算不是,我也來過?多次了。得了,現(xiàn)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就?別在這兒充皇上了。”
在風(fēng)和暢心里,他們應(yīng)該是上下級關(guān)系。
他在上,傀儡在下。
可衡羿不這么認(rèn)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小信徒續(xù)命。
其他的,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天地都不曾約束他分毫,一個靠走關(guān)系才勉強(qiáng)留下二十世記憶的權(quán)臣,又算什么東西?
“今天你帶她出去?了?”
“是啊,故人求我,我總不能不應(yīng)。再怎么說,她曾經(jīng)也是我扶持了一路的首領(lǐng)。”
風(fēng)和暢這時候,都沒?意?識到?,傀儡已經(jīng)生氣了。
還在這里訴說往日的情分。
衡羿沉聲?道:“今后,你不許再來見她,更?不可再帶她出去?。”
風(fēng)和暢愣了一下:“不是,你這是在命令我嗎?你是不是忘記自己什么身份了?真?拿自?己當(dāng)皇帝了啊!”
衡羿笑了笑:“我看不是我忘記,是風(fēng)大人忘記了。”
“我沒?忘記啊,你不過?是大家伙兒捧出來的傀儡而已。”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當(dāng)?我不當(dāng)這個傀儡,你跟你那?些弟兄們,還怎么大撈特?fù)频模窟@會兒把胃口養(yǎng)大了,等你們再選個新傀儡上來,分賬都未必那?么好分吧。我們是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有什么事還是商量著來比較好,你說呢?”
風(fēng)和暢心里覺得特別不舒服。
傀儡而?已,誰跟他商量著來啊?皇宮就?跟他家一樣,花祝年是他送出去?的,那?就?隨時可以再收回來。
他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跟他提“商量”兩個字?
可偏偏他說的話,細(xì)想下來又不無道理。
放眼?那?些有著赫赫戰(zhàn)功的將領(lǐng),還真?找不到第二個這么神經(jīng)的傀儡了。
啥都不要,就要小老太。
那?些虎狼一般的人,誰上去?了不是吃多占多?
哪能讓兄弟們這么安心地?fù)棋X?
風(fēng)和暢這心里真?是別扭一陣兒,又被金錢和權(quán)力抹平一陣兒。
可最?終還是別扭的。
“你怎么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呢?這跟賀平安有什么區(qū)別?”
風(fēng)和暢試圖用一些低級的人來喚醒衡羿,讓他不要跟著一起?低級。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沒?區(qū)別就?沒?區(qū)別,又能怎么樣呢?就?算跟賀平安有區(qū)別,到?時候讓她跟著你們某個人跑了,我能獲得什么寬宏大量的好名聲?嗎?”
“我就?是不許她再踏出宮門一步。你們在朝堂上,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別再來跟她扯上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初說好的,她是我的,那?就?只能是我的。誰讓你不經(jīng)允許就?帶她出去?的?我偏不準(zhǔn)她做的事,你可倒好,偏縱容她,就?顯著你了,是嗎?”
風(fēng)和暢聽完頓時惱怒道:“你這越說越不像話了!我若是跟她有什么,還能輪得到?你?我跟在她身邊多少年了?啊?”
衡羿冷笑一聲?:“那?是賀平安看得緊,他要是看得不緊,往她身上生撲的人不知道多少呢。男人什么下賤性子,你還不知道?沒?有什么比睡一個首領(lǐng),更?讓人有成就?感的了。”
風(fēng)和暢氣得渾身發(fā)抖:“你不要在這里意?有所指。我跟你說,你就?是心臟,奸夫看誰都像奸夫!”
衡羿并沒?有否認(rèn),他甚至也不如何生氣,反而?頗為?自?豪地說道:“當(dāng)初,我確實(shí)是這樣上位的,所以,自?然?要防著跟我一樣的人。”
“明知道她有個不通人性的丈夫,卻在她面前顯得柔情款款善解人意?,說什么全世界我最?心疼你,哥哥他真?是配不上你,他不許你做什么,一定是他善妒他自?私,但沒?關(guān)系我?guī)闳?做,并沒?有要你回報的意?思,只是希望你開心快樂,不要被哥哥影響到?,可能哥哥也是沒?辦法吧,他太害怕失去?你了,但這樣難免會讓人喘不過?來氣,帶你去?見賀平安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的秘密……這種手段,都是我十五年前玩剩下的。你就?不要在這里當(dāng)她唯一的知己了。”
風(fēng)和暢從來沒?有見過?衡羿這副樣子。
他反應(yīng)了好久,才意?識到?,這小子他媽的絕對是在發(fā)癲!
一種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
“那?種小情小意?的知己算什么?你真?是看輕了我跟她的感情。我跟她是千載難逢的對手,是較量無數(shù)次的宿敵,是青史留名并肩而?立的關(guān)系!”
衡羿涼涼地說道:“是么?可惜,她并不會出現(xiàn)在史書之?上。”
等她死后,她的一切,都會被他抹去?。
也沒?有什么原因,就?是怕自?己再想起?來,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人,讓他在天上過?不安生。
她死了,就?是死了。
不會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再留下關(guān)于她的只言片語。
他不想通過?她在人間留下的某些痕跡,再度回憶起?她。
有些永遠(yuǎn)都無處覓尋的人,擁有半點(diǎn)記憶都是對自?己的殘忍。
風(fēng)和暢覺得惡心至極:“你沒?事兒吧?就?連我這樣卑鄙的竊國者,都無法否定她前期的功績,你居然?想把她盡數(shù)抹去??”
衡羿淡淡地說道:“那?又怎么了?打天下的人又不只她一個,不過?是朝代更?迭而?已。她的性情偏激,倘若記載下來,引得人人效仿,那?你們怎么坐得安穩(wěn)呢?還是抹去?好啊。”
風(fēng)和暢本來是不同意?的,不過?聽他這么一說,他忽然?覺得在卑鄙這種事上,自?己真?是大善人級別的。
“嘖嘖,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抹去?的作用好像是比留下來更?好一些。”
衡羿沒?有說話。反正目的達(dá)到?了就?好,風(fēng)和暢永遠(yuǎn)不必知道,他抹去?她所有痕跡的真?實(shí)意?圖是什么。
“不過?,抹去?她的名字就?算了。你不能不承認(rèn)我跟她的特殊關(guān)系,那?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衡羿嗤笑一聲?:“你可拉倒吧,你連她的名字都守護(hù)不住,怎么還有臉說跟她有特殊關(guān)系的?”
風(fēng)和暢厚著臉皮說道:“一碼歸一碼,你愛她,不是也篡了她的位么?”
“那?關(guān)你什么事?說到?底,都是我和她之?間的算計(jì)。她是我的皇后,你不知道?為?什么要覬覦不屬于你的東西?”
風(fēng)和暢真?是無語了。
他也是看出來了,“賀平安型癔癥”,已經(jīng)發(fā)生人傳人現(xiàn)象。
這孫子看誰都要搶他的皇后,跟他媽的賀平安當(dāng)初一個樣子。
可風(fēng)和暢也不是吃素的。
那?晚回去?后,一直想著怎么回?fù)簟?br />
雖然?他并不覬覦小老太,但是他無法容忍一個傀儡這樣針對他。
花祝年午后正在休息,她自?從被奪位囚禁于此后,便越來越?jīng)]?精神了。
念伶突然?引進(jìn)來了一個人。
說此人擅吹笛,是風(fēng)大人特意?推薦過?來的。
花祝年迷茫地睜開眼?睛……
在看了對方兩秒后,口中忽然?輕道出兩個字:“薛塵?”
第112章 她剛剛就那么對著人上手了
見他站在原地沒有回應(yīng), 她又喊了一聲:“薛塵。”
這?次喚他,仿佛就確定是他了一樣。
她不會認(rèn)錯的。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花祝年澄澈的眸子里,瞬間浸滿了淚水。
其實(shí), 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 不該對他的出現(xiàn), 反應(yīng)這?樣大的。
之前?做首領(lǐng)的時候, 她的喜怒從來不形于?色。
不會讓人輕易窺探到自己?的內(nèi)心。
哪怕是賀平安,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是生氣?,什么時候在膽怯。
現(xiàn)在雖然被囚困后宮, 卻也不能這?樣放任自己?的情感?外露。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好像所有的顧忌,都可以拋之腦后。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當(dāng)下的處境。
花祝年從榻上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離得近了,才?發(fā)覺他衣著單薄。
已經(jīng)入秋了,他居然還在穿白?色的紗衣。
怎么不穿厚一些, 不冷嗎?她想給他找身厚實(shí)的秋衣穿。
紗衣內(nèi)是若隱若現(xiàn)的青紫色痕跡。
花祝年十五年前?見薛塵的時候, 覺得他傲嬌、癲狂還愛哭。
跟自己?想象后封神的他, 半點(diǎn)兒都不一樣。
況且, 她是被他狠狠拒絕過的。
可即便如此,再次見他時,怎, 怎么, 還是覺得挺喜歡的?
看見他身上帶著這?么多傷,也覺得很是心疼。
當(dāng)初在陰間那座橋上, 雖然跟他吵得很厲害,可她還是看不得他受半點(diǎn)委屈。
她寧愿他待在天上,也不想他墜落凡塵。
他是她送上去封神的,如果在上面過得不好,她會惦念。
擔(dān)心他,是不是被別?的神仙排擠欺負(fù)了?
所以,才?會淪落至此。
花祝年輕揪住他的衣袖,難得露出年少?時的情態(tài):“薛塵,誰欺負(fù)你了么?你告訴我,我?guī)湍阕崴【褪翘焱趵献樱乙步o他兩巴掌。這?世界上,就沒有我不敢打的。我現(xiàn)在,可厲害了。”
在她身后的念伶,一時沒忍住,驀地痛哭出聲。
又是為別?人的絕美愛情落淚的一天。
他是最早被風(fēng)和暢安插在小老太身邊的,可惜,她似乎對他沒有半點(diǎn)兒意思。
原來小老太不是在等他啊,原來她看見喜歡的人,竟然是這?副樣子。
把封存已久的心掏出來,小心翼翼捧到對方面前?,哪怕被狠狠扔地上也沒關(guān)系。
她只在意他為什么不開心,什么事讓他這?樣難過。
有什么是她能幫到他的?
花祝年被囚禁的這?些日子里,念伶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她現(xiàn)在一點(diǎn)兒也不厲害。
也就只能打打那個傀儡皇帝了,別?的人她誰都動不了。
可倔強(qiáng)硬撐的小老太,卻在神似白?月光的少?年面前?,露出傻傻的小女兒般地情態(tài),簡直天真得可笑?。
她說,她很厲害,也并不只是在說她厲害。
而是在說,她會像當(dāng)年那樣給他撐腰。不管她多大年紀(jì),她都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站在他這?邊。
他永遠(yuǎn)都不要害怕,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訴她。
她就是那么喜歡他。像一只猛虎一樣,可以為他撕咬所有欺負(fù)他的人。
六十五歲小老太和十六七歲少?女的愛,也沒什么不同。
同樣的赤誠熱烈,天地都為之動容。
那是賀平安、宋禮遇、風(fēng)和暢,乃至于?衡羿,都不曾得到過的。
只屬于?她心里的那個人,她只給他。
她擁有愛的絕對分配權(quán),慷慨到對一個人傾囊相授,不管他會如何?對待,哪怕棄如敝履也沒關(guān)系,她愿意給。
可同時又很吝嗇,吝嗇到賀平安發(fā)了大半輩子瘋,宋禮遇帶著多年培養(yǎng)的重兵向她投誠,風(fēng)和暢跟她明爭暗斗了十幾年也開始春心萌動,還有那個至高無上的神,帶頭兒壞規(guī)矩為她來到人間……他們都為她做了很多很多,卻不曾得到分毫。
可令花祝年沒想到的是,眼前?的少?年居然輕撫下她的手,往后退了幾步,跪了下來。
雖是跪在她面前?,卻并沒有任何?卑躬屈膝的神態(tài),反倒給人感?覺很硬氣?。
“奴才?不是薛塵,不過,倒是因?yàn)殚L得像薛塵,憑空添了諸多禍?zhǔn)隆!?br />
花祝年看著他單薄的衣衫,對他溫聲問道:“你冷不冷?要不要添件衣服?”
不重要,現(xiàn)在他是不是薛塵,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
她只在乎他冷不冷。
“奴才?不冷。一直,都是這?樣穿的。皇后娘娘,不必掛心。”
他是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而她在此刻,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她好像嚇到他了。
花祝年在心里暗暗自嘲,怎么會不害怕呢?
她剛剛就那么對著人上手了,也不管對方愿不愿意。
實(shí)在是太失態(tài)了。
她緩緩地轉(zhuǎn)過身,扶著桌子坐回到榻上,跟他拉開些距離。
至少?,讓他不要那樣緊張吧。
“你剛剛說,因?yàn)樽约洪L得像薛塵,遭了諸多禍患,是什么意思?”
“奴才?姓時,單名一個憐字。”
還不等他說后面的話?,花祝年就開口道:“時憐,你起來說話?吧。”
他不肯起,仿佛不想受她恩惠一般。
還是念伶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不知?道這?小子在倔什么,他賭他不出半月就會后悔。
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小老太呢?
念伶剛開始跟時憐一樣,也覺得自己?來服侍小老太,是大材小用了。
哪怕讓他去服侍旁的富貴夫人,他也認(rèn)了。
小老太真是半點(diǎn)兒魅力都沒有。
明明都是皇后了,穿得還跟個山野村婦一樣。
大多是粗布麻衣,顏色就褐灰藍(lán)。
念伶當(dāng)初就因?yàn)樾±咸缕凡缓茫X得她是個不懂風(fēng)情的人。
所以,也就沒怎么勾引她,一直都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服侍。
可是服侍得久了,就會越來越離不開她。
毫不夸張地講,他早上醒來時,想的第一個人就是小老太。
皇宮到處都冷冷清清的。
傀儡皇帝除了小老太,沒有納別?的妃子入宮,很多住所都是空的。
可只有皇后這?里,一進(jìn)來就給人很溫暖很舒適的感?覺。
別?的地方是皇宮,只有這?里,是家。
念伶曾經(jīng)想過,如果日子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挺好的。
他愿意陪小老太一輩子。
不只是他這?樣想,這?宮里的所有假太監(jiān),都是這?樣想的。
可風(fēng)和暢還是送了別?的人來這?里,打破了這?里的祥和寧靜。
時憐被攙扶起來后,手中仍緊握著那只竹笛,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在竭力忍耐著什么。
因?yàn)椋苊黠@地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欣賞。
這?種欣賞讓他覺得惡心!
時憐忽地抬起頭,直視著小老太道:“倘若只是像薛塵,倒也沒什么。天下間容貌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偏偏,有人要給薛塵封神,還在起義的過程中,大肆宣揚(yáng)薛塵的事跡。”
“本來別?人不知?道,他沖冠一怒殺了八十幾口官員,結(jié)果被那支起義隊(duì)伍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因?yàn)槲议L得像他,附近的管轄者就以為我是他的轉(zhuǎn)世,或是他在人間捏的一個分身。”
花祝年輕喃:“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事?我在最初的時候,就告訴眾人,薛塵沒有被封神,天上也沒有神的。”
時憐冷笑?一聲:“誰信啊!你讓別?人相信你一個老人家,能帶著那么多起義的人,少?有敗績,從南打到北么?如果不是有神的相助,這?是絕無可能做到的。”
花祝年忽地沉默了。
原來,她還是沒有滅掉自己?親手塑造的神。
她以為自己?就夠癡愚的了,沒想到比她癡愚的,還不在少?數(shù)。
“因?yàn)槲蚁裱m,周遭的管轄者,都害怕極了。若是殺我怕引來禍患,只能從小開始給我灌藥,派人打斷我周身經(jīng)脈,別?人參軍入伍的年紀(jì),我卻在家喝藥湯,連地里的重活都干不了。”
“為什么別?人都有被逼反的權(quán)利,我卻沒有呢?我注定不會上陣殺敵,終生都只能學(xué)些取悅?cè)说耐嬉鈨海瑏砹舜艘簧!?br />
“我今年十五歲了,可是,還會被街上七八歲的孩子,揍得抱頭痛哭,根本打不過。如今的我,跟一個殘廢,也沒什么區(qū)別?。處處受限,不得自由!”
“而這?一切,一是我自身不幸,長了副酷似薛塵的面容,二是拜薛塵那癡愚的信徒所賜,如果不是她后來組了支起義隊(duì)伍,也根本不會有那么多人知?道他的事。”
花祝年是個至誠之人,她并不會因?yàn)樽约?成了皇后,甚至覺得自己?曾經(jīng)平息戰(zhàn)亂,就可以忽略他人的痛苦,或者拉不下臉面來道歉。
功績是功績,地位是地位,對是對,錯是錯。
她誠懇地向他道歉:“對不起。”
當(dāng)初,確實(shí)是她太過癡愚了。
造神容易,毀神難。
自從她起義之后,小泥人兒家家戶戶都捏,祈求能在亂世得到他的庇護(hù)。
人人都知?道薛塵的樣子,連帶著讓他也遭受牽連。
時憐以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她:“你現(xiàn)在對不起有什么用?我已經(jīng)被人毀了!甚至,拜你所賜,今后可能要久留宮中,只伺候你一個人了!”
“你好歹也是皇后,聽說也是識過些字的,難道不知?道越是高位者,越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嗎?”
“倘若今日我被留了下來,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多的是想要討好你的人,在全國各地去搜尋跟薛塵相似的面孔。而我,只會在被你寵幸一番后拋棄。”
“為什么我要獲得這?樣的命運(yùn)?就因?yàn)槲议L了一張跟他相似的臉嗎?我寧可刮花這?張臉,也不會向你屈服半分。你不要想著我會服侍你,絕無這?種可能!”
時憐說完,咔嚓一聲,將手中的竹笛掰斷。
他本就使不上什么力氣?,此刻完全是為了表明決心,哪怕是自己?的手?jǐn)嗔耍步^不會碰她一下的。
時憐的掌心被震開的竹節(jié),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血簌簌地往外冒。
虛假的美男計(jì):找個衣不蔽體的美男,容貌神似她的白?月光,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薛塵,來小老太面前?搔首弄姿,祈求她的垂憐。
真實(shí)的美男計(jì):找個跟她白?月光很像的少?年,不只是那副皮囊像,連秉性都那么像,清冷又倔強(qiáng)。
他永不屈服于?她。
哪怕自身再羸弱,也別?想讓他妥協(xié)半分。在像他的同時,又像極了她。
怎么會有一個人,既像自己?的白?月光,又像自己?呢?
真是仙品。
風(fēng)和暢找人的確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近似的皮囊易尋得,可相似的品性,就算再如何?規(guī)訓(xùn),也是極難捏造的。
他的每一瞬目光,每一句話?,每一處神情,都在彰顯著他對她的厭惡。
對這?種輕易決定他人命運(yùn)的權(quán)力的厭惡。
她對這?樣的人,是永遠(yuǎn)不會設(shè)防的。
他干凈透明到,仿佛她可以觸摸到他的心。
畢竟,他什么榮華富貴,都不想從她這?里得到,就只想逃離她。
衡羿自從那晚之后,還一直都沒去看過小靈寵呢。
當(dāng)然,也是因?yàn)楸凰虻煤枚嗵於贾辈黄鹧?br />
不好意思去。
這?些天,他一直在畫一副畫。
畫中,是他的小靈寵,小信徒,小老太俯視他的樣子。
其實(shí)就是從她騎他身上,暴揍他得來的靈感?。
雖然她是在房間揍他的,可他把場景放到了野外。
她性子野,適合被畫在這?樣的地方。
構(gòu)圖參考武松打虎的形式,小老太拳頭舉得高高的,漂亮的眸子里噴著熊熊烈火。
她遮住了他眼前?的天,身后只露出寥寥無幾的星光。
一張超大的臉躍然眼前?。
衡羿帶著自己?作?的畫,去找小靈寵犯賤。
讓她看看他畫得好不好看,跟她臉上的皺紋對不對得上,若是對不上,他就再添幾筆。
雖然免不了一頓暴揍,但他心里也是開心的。
小靈寵的作?用,就是被他養(yǎng)著玩兒,看她大發(fā)脾氣?。
剛一進(jìn)門,看見房間里站著一個人,地上流了一灘血。
等他走?上前?看清楚對方的樣子時——
天塌了!
第113章 自此
不?是, 到底是怎么?找到這么?相?似的人的?
而且看此人的氣質(zhì),甚至比當(dāng)年的薛塵,還要出塵許多。
白月光本人來了,都比不?過替身。
呵。
人無語的時候, 真的會?笑。
原來犟種小?老太也是俗人一個, 永遠(yuǎn)喜歡年輕的男子?是吧!
醒掌天?下權(quán), 醉臥美男膝的日子?, 也是給她過上了。
衡羿攥緊了手中的畫,忍不?住對她出言諷刺道:“看來朕來得不?是時候,打擾皇后和歌伎私會?了。”
花祝年一句話?,差點(diǎn)氣死他:“知道不?是時候, 還不?走?”
他冷笑一聲:“這么?急著趕朕走做什么??怕朕壞了你的好事嗎?可朕看這位小?兄弟,好像不?是很愿意跟你,要朕幫你得到他嗎?他若不?肯從,就誅他九族好了。”
“或者, 像你之前那樣?,先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再把人弄去泡什么?藥浴, 等?把人泡得迷迷糊糊起反應(yīng)了, 再放床上綁起來, 讓幾?個人按著給你上。你不?是就喜歡這樣?嗎?”
當(dāng)初她就是這樣?對他的。
怎么?, 現(xiàn)在看見個神似白月光的少年,就舍不?得了?
花祝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一旁的時憐先按捺不?住了。
他真是服了!
“你們兩口子?, 是不?是都有點(diǎn)什么?大病?一個貴為皇上, 一個貴為皇后,可你們是一點(diǎn)兒人事兒都不?干吶!你哪里有個男人樣??居然幫著自己?的妻子?找男人, 是不?是有什么?綠帽癖?等?她真寵幸了我,你?*? 又?不?開心。”
衡羿倒是沒有綠帽癖。
只不?過,她跟誰睡,從來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他也不?想管她。
“誰會?在乎她呢?也不?怕告訴你,她不?過是我養(yǎng)的一只寵物,愛跟誰睡跟誰睡。我從沒把她當(dāng)過妻子?,你會?在意自家的貓,跑出去跟誰交歡嗎?我看你從了她挺好,她也該享受享受了。”
花祝年上去踹了衡羿一腳:“你在替我亂做什么?主?我并沒有那個心思,你讓他以后怎么?看我?”
衡羿氣得將她拎起來,一把摔去時憐懷里,時憐被撞了個趔趄。
他冷聲訓(xùn)斥小?信徒道:“你沒那個心思誰信?要是真對他沒心思,現(xiàn)在都開始想他以后怎么?看你了?你什么?時候在乎過別人怎么?看你?我怎么?不?知道你還在乎過這個!”
花祝年剛被推去時憐懷里,就被時憐大力推到了地上。
“你們兩口子?,真是惡心至極!這個皇宮,我就是死,也不?會?再來的。”
時憐將手中的斷笛,盡數(shù)摔砸到花祝年的身上。
“也不?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居然還在找尋年少摯愛,笑死人了。我就這么?跟你說,別說你位高權(quán)重了,薛塵看不?上你,就是當(dāng)初,他也未必看得上你!不?然早娶你了,誰會?讓你苦等?那么?多年?”
“人家壓根沒把你放心上,你還在那里苦苦惦念著,真是不?要太賤了。一個女人,一輩子?嫁了四次人,也不?嫌丟人。還想找男寵,呸,惡心!”
衡羿一腳將時憐踹出去好遠(yuǎn)。
時憐本就柔弱,連小?孩子?都打不?過,又?怎么?可能打得過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呢?
可他還是心有不?甘地跟他廝打在一起。
他是絕不?會?屈服于這兩個人的。
衡羿一通亂拳錘在時憐的臉上:“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歡她?他跟你說了?”
時憐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伸手把衡羿抓了個滿臉花:“他喜歡她怎么?不?娶她?就算封了神,下來看看她,就那么?難嗎?還不?是看不?起她!女人做到她這份上,真是失敗!睡不?了真神,只知道拿假的來慰藉余生。可惜,我這個假的,也瞧不?上她。”
花祝年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念伶連忙跟上,但被她拒絕了。
“我沒什么?事,就是隨便走走。他們打他們的,打死一個少一個。”
念伶覺得小?老太心態(tài)真好啊,被送來的男寵說了那樣?的話?,也沒有如何難過。
可自己?終究有些放心不?下,他悄悄地跟了過去。
原來小?老太是去御膳房找吃的去了。
想吃東西,直接讓人端上來就好,怎么?還自己?去找了呢?
念伶看著小?老太拎著一個食盒走了出來。
不?知道要去哪里。
下午正是吃點(diǎn)心,喝小?酒,躺草地,曬太陽的好時候啊。
花祝年盡量不讓自己因?yàn)檫@些事而難過。
之前跟賀平安過日子?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做些別的家務(wù)活來轉(zhuǎn)移注意力。
她的心是很珍貴的,不可以再為任何人而傷了。
花祝年找了一個小草坡,出溜一下滑了下去。
從上面走過的宮人,誰都看不?到她。
眼前的湖面跟她的心一樣?平靜。
花祝年從食盒里拿出兩盤糕點(diǎn),還有三壺酒。
仰躺在身后的草坡上吃了起來。
身下的秋草雖已落了顏色,摸起來卻柔柔的,像躺在棉毛毯上。
陽光溫暖不?刺眼,風(fēng)吹在臉上也好舒服。
天?空像是被洗過一樣?,云白得沒有一點(diǎn)雜質(zhì),她的心也像是落在了松松軟軟的云里。
安逸啊,真是好……安逸。她就該過這樣?的日子?,每天?都、都開開心心的。
一把五顏六色的糕點(diǎn)塞進(jìn)嘴里,都還來不?及咀嚼,整個人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她對待感情是有點(diǎn)回避的。
看見爭執(zhí)的場景,就想逃離現(xiàn)場,好像只要離開了那里,就不?會?再聽到難聽的話?。
其實(shí),不?應(yīng)該哭的。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剛剛也的確是很失態(tài)。
不?能怪時憐那樣?嫌棄自己?。
至于那個已經(jīng)封神的薛塵,他確實(shí)是早就看不?起她的。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也不?耽誤她吃點(diǎn)心。
花祝年覺得自己?的心疼得要四分五裂了,急需被一點(diǎn)甜甜的東西包裹住。
酒被她喝了一杯又?一杯,最終醉倒在草坡上。
她誰也沒有夢見,也不?想再夢見誰。
這沒什么?的。
不?過是想到了一點(diǎn)傷心事而已。
以后,她不?會?再想了。
衡羿揍完時憐后,讓人把他丟回風(fēng)和暢那里。
去的人卻說,風(fēng)大人有話?要帶給他。
衡羿正望著自己?作的畫出神:“什么?話??”
“風(fēng)大人說,你以為你跟賀平安不?一樣?,其實(shí)是一樣?的。”
衡羿冷淡地笑了笑:“下去吧。”
他對此相?當(dāng)?shù)夭?屑一顧。
自己?怎么?會?跟賀平安那個大神經(jīng)一樣?呢?
小?信徒的畫被他撕了個粉碎,不?僅如此,還隨手扔去了火爐中,燒成了灰燼。
想來真是可笑,他明明不?許史書上留下她的半點(diǎn)痕跡,可卻會?為她親自作畫。
她也配?
小?老太也不?過是一個俗人而已。
就算她英明一生,最后不?也老年昏庸了么??
她眼瞎!
放著他這個真神看不?見,他教她什么?也不?聽,偏偏去哄著一個假神!
報應(yīng)。
這是她眼瞎的報應(yīng)。
她終此一生都看不?清,誰才是待她最好的人。
衡羿對凡人根本沒抱任何幻想,他知道,他們就是這樣?的,向來如此。
癡愚偏執(zhí),該放下卻放不?下,總想著跟舊愛再續(xù)前緣。
他最看不?起這樣?的人了。
偏偏她在其中。
今后,他不?會?再去她宮里,風(fēng)和暢想往她那里送誰就送誰。
就是送八百個跟薛塵一模一樣?的男子?,他也不?會?有絲毫危機(jī)感。
因?yàn)椴?在乎,他根本不?在乎!
她現(xiàn)在對他來說,甚至連做他靈寵的資格都沒有了。
自此,她跟他之前那些在人間的妻子?,再無什么?不?同。
他與她之間的緣分,早就該斷得干干凈凈的。
衡羿從來就不?是凡間那種癡情的男子?。
總是有作為神的高傲所在,雖然不?知道到底在高傲什么?。
可他最討厭沉淪紅塵的癡男怨女了。
下來這趟,已經(jīng)是紆尊降貴了,還要他怎么?樣?呢?
現(xiàn)在她找了個靈魂慰藉,也是件好事。
就讓她跟那個人過去吧,別再想著他了。就算她一朝醒悟,他也是絕不?會?回頭的。
風(fēng)和暢這個白月光替身,找得可真是妙啊,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樁心事。
就連他對她那最后一點(diǎn)愧疚,也盡數(shù)消磨干凈了。
他不?會?再給她親近自己?的機(jī)會?。
將來,她會?一直被他困在宮中,到老,到死!
這里是她的男寵后宮,是她的葬身之地。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毫無愧疚地回天?上去了。
她分不?清虛幻和真實(shí),寧可找個人來代替他愛她,也不?肯接受被他拒絕的事實(shí)。
真是,可笑至極。
衡羿從來就不?相?信,時憐會?真的對小?老太無動?于衷。
除非是她不?想,否則就沒有她追不?到的。
就算此刻嫌棄,日后也會?愛上。
她也就這點(diǎn)本事了。
干啥啥不?行?,偏偏讓男人為她牽腸掛肚的。
衡羿對自己?的小?信徒充滿了嫌棄,他甚至覺得她是他修仙路上的污點(diǎn)。
孤獨(dú)真好啊。
他已經(jīng)孤獨(dú)很長時間了,今后也將一直孤獨(dú)下去。
不?會?為任何人而傷心。
其實(shí)有什么?可傷心的呢?她不?過是不?喜歡他了而已。
他成了可以隨時可以被替代的人。
到底誰在乎啊!
反正,她的愛,他也從沒得到過。
她的愛,像是下了詛咒一般,愛誰誰死。還是萬劫不?復(fù),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種。
于修仙路無益,越早拋棄越好。
衡羿也不?再作畫,他不?會?再做跟她有關(guān)的任何事。
甚至下朝都會?故意繞遠(yuǎn)路,避開她常去的幾?個地方。
只不?過,他照舊會?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卻再也不?想看見她。
而恰如衡羿所預(yù)想的那般,時憐果然不?會?只來一次。
風(fēng)和暢又?將人送來了。
花祝年借口不?見,她知道時憐不?愿見自己?,是被風(fēng)和暢逼迫的,所以自然不?會?強(qiáng)人所難。
甚至,哪怕時憐愿意見自己?了,她也是不?會?再見他的。
他不?是薛塵,雖然比他還要好,但也終究不?是他。
天?下間比他好的人也不?是沒有的,她若是一一都去惦念,那要想到什么?時候去呢?
任他們少年意氣,風(fēng)華俊朗,孤高絕塵,可是那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自然是毫無關(guān)系的。
她,她再也不?會?喜歡誰了。
花祝年為了躲時憐,避開了眾人,跑去了衡羿的議政殿待著。
因?yàn)槟抢锊?許閑雜人進(jìn)去,她之前也沒有被允許進(jìn)來過。
所以,她這次偷偷翻窗進(jìn)去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許。
剛一進(jìn)去,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
花祝年三兩下就爬上了房梁,趴在最大的那根梁上偷聽。
聽來聽去,覺得衡羿真是個慫貨。他是半點(diǎn)兒自己?的主張都沒有啊,完全?任由這些人搞亂當(dāng)下的朝局。
就連她提前安排好的宋禮遇,都沒能跟風(fēng)和暢相?互制衡,被衡羿給逐漸邊緣化了。
上面平衡的人支棱不?起來,下面自然會?開始亂搞。
這個臭傀儡!她想揍死他。
花祝年正生氣的時候,突然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啪嗒一下掉在了自己?的后頸。
涼涼的,軟軟的,有爪子?,還在以很快的速度往衣服里面爬,好像是——
素來沉悶壓抑的議政殿,突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尖叫:“啊!”
小?老太直接嚇得摔了下去,差點(diǎn)沒把衡羿壓死。
在幾?個老登朝臣的注視下,他冷著臉隨手將她推去一旁,整理?著自己?被她撲亂的衣服,言辭很是冷淡,連看都不?看她:“朕現(xiàn)在不?想見你,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出去。”
不?是有男寵么??來找他做什么??他已經(jīng)不?想再見她了。
花祝年從地上暴跳起來,開始往下脫拽著自己?的衣服。
她脫一件,他從地上撿起來給她圍一件,還不?忘擋住身后朝臣老登的目光:“你這是干什么??你以為這樣?朕就會?——”
他話?都沒說完,就被她狠抽了一巴掌,她吼的聲音比他還大,臉都吼得通紅:“滾!”
衡羿就是脾氣再好,如今也好不?起來了。
之前她是他的小?靈寵,小?信徒,小?妻子?,他可以縱著她,任由她打罵,也不?會?吭一聲。
可現(xiàn)在,她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老太,也可以喊她那個女的。
她在他這里的獨(dú)特性已經(jīng)消失了!
“要滾的是你,這是朕的地方,不?是你的寢宮。”
他一邊說,一邊還用她脫下來的衣服,把她圍得緊緊的。
就連她亂動?的雙手,也用綢帶綁了起來,不?許她再掙脫出來。
生怕她再給他一巴掌。
暴脾氣的小?老太少來這里,以這種別樣?的方式勾引他了。
又?是生撲,又?是打他,又?是脫衣服的。
他既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將她從心中徹底剔除出去,那就絕不?會?再回頭留戀。
絕不?!
第114章 若是沒了庇護(hù)你的人
花祝年感覺那個軟軟涼涼的東西, 在自己的衣服里橫沖直撞地亂躥。
抖又抖不出來,偏手又被他綁了起來,他一層一層地給她圍衣服,真是越幫越忙。
她忍不住說出實(shí)情:“我衣服里面掉東西了!”
衡羿正給她圍衣服的手, 驀地停住了。
呼之欲出那些?教訓(xùn)她的話, 也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一眾老登朝臣:“今日先議到?這里, 散了吧。”
老登們面面相?覷……
不是,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小老太,能被什么嚇住啊?
之前沒聽?說她有什么怕的東西。
不會是,要跟這個傀儡做,所?以特地找了個理由趕他們走吧。
之前大家都被小老太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連敢反她的人?都沒有。
現(xiàn)在看她為了一點(diǎn)寵愛, 去討一個傀儡的歡心,心里那真是五味雜陳。
起義的時候,他們沒有把她當(dāng)?女人?看待,也沒有把她當(dāng)?男人?看待, 他們就?沒有把她當(dāng)?人?看過?!
花祝年在這群老登心里,是比妖魔還要可怕的東西。
她的刀好像從來不會鈍,也不理解老兄弟們的心情, 翻起臉來那叫一個快。
武寒仇當(dāng)?日的死狀, 現(xiàn)在想起來都會覺得心悸。
雖說是風(fēng)和?暢下的手, 可謀劃這一切的人?, 是她。
人?怎么能殘忍到?這個地步呢?真就?一點(diǎn)兒舊情都不念?就?憑老哥兒幾個這點(diǎn)軍功,別說是貪點(diǎn)兒了,就?是真的竊國又怎么了?
打天下人?人?都有份, 憑什么到?最后你凌駕于眾人?之上, 把大家嚇得跟小雞仔子一樣?
都是實(shí)打?qū)崥⒊鰜淼模蠈㈩I(lǐng)們自然?對她頗有怨氣。
所?以, 當(dāng)?初扳倒她的時候,也確實(shí)是下了狠心的。
他們給她最好的結(jié)局,是留全尸。
如果不是現(xiàn)在這個傀儡皇帝,執(zhí)意要她做皇后,她哪會活到?現(xiàn)在?
斬草不除根,等于沒斬。
他們老哥幾個,其?實(shí)自從入京后,就?沒再見過?花祝年了。
想不到?今日再見,居然?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曾經(jīng)?那個一道眼神,就?讓眾人?嚇破膽的妖魔,身上不僅半點(diǎn)煞氣都沒了,還會哄男人?了?
哄法兒還挺別致。
其?實(shí),也不能怪衡羿多想。
在場的真沒將領(lǐng)相?信,她是衣服里進(jìn)?了東西,才當(dāng)?眾脫衣服的……
合著他們這些?老兄弟們,是兩口子play的一環(huán)嗎?
他媽的,就?算英雄再遲暮,怎么會遲暮成這個樣子啊?
要她豁出老臉去,在一個男人?身下?lián)u尾乞憐了?
老登們懷著復(fù)雜的心情,各自散去。
都覺得,當(dāng)?初還不如弄死她,現(xiàn)在也好過?讓她遭這個罪。
英雄惜英雄,雖然?立場不同,但還是惜的。
可也只能到?惜為止了。
衡羿將花祝年的手解開,又紅著臉幫她一件又一件地把衣服褪下來。
一只超大的壁虎,從地上的一攤衣物里,嗖地爬出來亂躥。
她慌亂之中想逃跑,卻不小心踩了它一腳,直接把尾巴給踩掉了。
花祝年感受到?腳下的觸感后,瞬間跳出去好遠(yuǎn),退著退著就?摔到?在地。
周身的寒毛聳立著,她不愿意再穿被壁虎爬過?的衣服。
只能平復(fù)著氣息,強(qiáng)裝鎮(zhèn)定?道:“你給我找件衣服穿。”
衡羿避開她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在地上找著什么:“你待會兒自己跟外面的人?說,幫你從寢宮拿一件,朕現(xiàn)在沒工夫。”
“你有什么可忙的?”
“不關(guān)?你的事。”
花祝年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來,就?這么大喇喇地往門口的方?向走。
就?是不穿衣服出去,也絕不穿壁虎穿過?的衣服。
她才不與虎謀皮,壁虎也是虎。
可還沒走出去幾步,忽然?聽?身后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年年,嚇到?你了吧。”
和?方?才的冷淡判若兩人?。
她覺得他精分。
花祝年轉(zhuǎn)過?身,剛想說什么,忽地又被嚇得后退出好遠(yuǎn)。
衡羿的手上正趴著剛剛的那只壁虎。
他看她停了下來,又冷淡道:“沒喊你,你走你的。這是朕新養(yǎng)的寵物,叫黏黏。溫順膽小還黏人?,跟你一點(diǎn)兒也不一樣。你剛剛嚇到?它了,它現(xiàn)在渾身都在發(fā)抖。”
說著還摸了摸它的尾尖:“現(xiàn)在尾巴也斷了,真是個小可憐。”
花祝年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活了六十五年,還從沒見過?這么神經(jīng)?的。
這么說,賀平安真的算她遇到?的,還算正常的了。
衡羿輕撫著那只壁虎的背脊,滿目愛憐地說道:“以后,你不要再來朕這里了。朕怕它誤會。在剛養(yǎng)它時,朕就?跟它說,朕是它唯一的主人?,也只會養(yǎng)它一只寵物。”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因?yàn)椋@里是只屬于朕跟它的。它會陪朕很久很久,今后,說不定?,朕也會讓它封神呢。好歹也是陪過?朕的人?,天子的寵物,自然?是比什么罪臣容易封神的。”
花祝年看衡羿自言自語了這么久,突然?不準(zhǔn)備出去了。
她走到?他的書桌前,一把撤飛上面鋪著的綢布,書仍穩(wěn)穩(wěn)落在上面。
黃色的綢布被她披在身上,她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甚至,離得很近。
衡羿不自在地轉(zhuǎn)過身:“別離朕這么近,它不喜歡別的寵物親近朕。”
他從來不會因?yàn)樗沂裁茨腥?而生氣。
隨便找唄,反正他也不在乎。
他又不是男人?,也沒準(zhǔn)備跟她有什么。
他是神。
神從來不會在意一個凡人?跟誰睡,跟幾個人?睡。
因此,他也不會找女人?來氣她。
他就?從沒把她當(dāng)?過?自己的女人?,也不過?是他養(yǎng)的一只怪脾氣的寵物而已。
她從始至終對標(biāo)的都是寵物。
現(xiàn)在他有新的寵物了,脾氣好,性子溫順,善解人?意,還依賴他,只聽?他的話,她也是隨時都能被替代的。
替代他的是一個男人?,而替代她的卻是一只壁虎。
衡羿覺得自己贏了。
大贏特贏。
神就?應(yīng)該這樣,不必和?凡人?爭風(fēng)吃醋。
那種蠢事,他永遠(yuǎn)都不會干。
養(yǎng)只壁虎就?是他的態(tài)度,他會對壁虎像對她一樣好,以證明她在他這里根本不值一提。
對她好,乃至于對它好,是因?yàn)樗揪?是性情很溫和?的神。
跟她一點(diǎn)兒關(guān)?系都沒有,她在他心里根本沒位置。
衡羿沉溺地安撫著自己手背上的斷尾壁虎。
花祝年本來是不想親近他的,可是又看他實(shí)在是可憐,她爬到?他面前問他:“你是什么時候瘋的?”
衡羿臉色突變:“你不要和?黏黏爭風(fēng)吃醋。”
“不是,你這種癥狀多久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只壁虎替代了?”
花祝年搖了搖頭:“我是不敢相?信,你居然?瘋到?這種程度。”
“朕沒瘋。你去找你的男寵吧,朕也該喂黏黏吃東西了。它尾巴被你弄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長出來。”
花祝年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真不是,當(dāng)?傀儡當(dāng)?瘋了么?”
衡羿仍舊玩著壁虎:“朕樂得自在,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花祝年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倒是不燒。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脫下自己的鞋子,一把將他手背上的壁虎拍飛。
衡羿忽然?惱怒:“你這是干什么?在跟它爭寵嗎?你不要再白費(fèi)力氣了,朕是絕不會再把你當(dāng)?寵物的。”
花祝年覺得他就?是當(dāng)?傀儡當(dāng)?瘋了。
她上手拍了拍他的肩,不料被他別扭地甩開。
“我剛剛看你被那些?老登擺布,心中十分難受。你也是大權(quán)在握的人?,怎么甘心當(dāng)?傀儡呢?這好好的人?,天天忍來忍去,看著他們亂搞,能不瘋嗎?硬撐罷了!所?以,我特別理解。”
衡羿驀地冷笑?一聲:“你還是別理解了,朕當(dāng)?傀儡當(dāng)?得挺開心的。”
花祝年搖了搖頭:“怎么會呢?我覺得你不開心。你別當(dāng)?傀儡了,跟我干吧。我們一起干翻所?有人?!趁現(xiàn)在風(fēng)和?暢的布局還沒那么牢固,我們完全有機(jī)會反攻的。”
衡羿四處尋找著被她拍飛的壁虎:“你回去吧。朕不想再見你。整天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可以誅你九族了。”
“那豈不是,把你也給誅了么?”
他氣得冷笑?一聲:“你可真有意思。自入宮以來,什么時候,把朕當(dāng)?過?你的男人??等到?誅九族的時候,倒是想起朕來了。”
花祝年坦誠而認(rèn)真地說道:“我要這天下,不是全無私心的。”
他仍不理她,好像在聽?,又好像在回避。
她繼續(xù)說道:“我爹娘,之前一直在地府,因?yàn)槭莵y世,他們之前福德深厚,所?以沒在亂世投胎。可現(xiàn)在天下太平了,可能要被安排轉(zhuǎn)世了。”
衡羿忍不住教訓(xùn)她道:“既然?都要轉(zhuǎn)世了,那你還想他們做什么呢?干嘛這么癡愚?緣分盡了,就?是盡了,何?必再續(xù)。”
花祝年仍認(rèn)真地說道:“我不是要跟他們再續(xù)前緣。我只是在想,爹娘投胎到?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會投去什么人?家?若是生在公侯商賈之家便罷了,可若是生于貧苦之家,那之后是有不少罪要受的。”
“我一路滅了這么多前朝留下的舊業(yè),就?是不想爹娘轉(zhuǎn)世后,再被賣進(jìn)?里面去。其?實(shí),書上總說,帝王應(yīng)該愛民如子,可我覺得這樣遠(yuǎn)遠(yuǎn)不夠。”
“帝王應(yīng)該把百姓當(dāng)?成自己的爹娘來對待。不想爹娘日后求助無門,那就?整頓吏治,不想爹娘被人?糟踐,那就?關(guān)?閉灰產(chǎn)。可很多帝王,好像把百姓當(dāng)?羊來牧。任由從上到?下的大臣宰割,自己到?時再分得一塊肉吃。你說,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爹娘呢?”
“將來天下萬民中,可能就?有我的爹娘,我不要他們再受之前的苦。我聽?說,地藏菩薩發(fā)宏誓愿,為解救母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要度得眾鬼。既然?我在人?間,為什么要看著轉(zhuǎn)世的爹娘受苦呢?”
她以為自己的話,會打動他。
可衡羿忽地將她推去一旁:“你今年多大了?”
她誠懇答道:“六十五歲了。”
“哦,六十五了啊,我還以為你五歲呢。你到?現(xiàn)在還沒有想明白嗎?你以為你的對照組,是當(dāng)?初的武寒仇嗎?你連他的一根毛都比不過?,人?家好歹會經(jīng)?商,你會什么?”
“你就?跟武寒仇那個讀圣賢書的小兒子一樣,他才是你的對照組!你不過?是比他幸運(yùn),有一對有本事懂得周旋,又會守家業(yè)的爹娘,才不至于讓你在童言無忌之時,面臨那些?殘暴不講理的人?。你能長這么大,你以為是靠你一路殺殺殺嗎?不是,是你一直在被人?庇護(hù)著!若是沒了庇護(hù)你的人?,有誰會把你當(dāng)?人?啊?真是愚不可及。”
他就?是這樣地看不起她。
神由于一貫地俯瞰人?間的原因,幾乎看到?了她所?有的錯誤選擇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
所?以,這次不會再讓她錯下去了。
話雖然?難聽?,但確實(shí)是配她的。
希望她能醒悟。
待在他身邊活著不好嗎?干嘛非要尋死呢!
他也不是真的有多在意她,但好歹夫妻一場,況且就?算壁虎尾巴斷了他都會憐惜……
不想她這么快死去,應(yīng)該也是正常的吧。
她在他心里,跟壁虎一樣。
第115章 明人不說暗話
小老太披著件黃袍, 罵罵咧咧地從殿里?出?來了。
因?yàn)楹怍嘧屗?今后吃飯坐小孩兒那桌,感覺她?跟武寒仇的小兒子會?更有共同語言。
冷寂的宮殿外,回蕩著粗糙的罵聲。
像一塊砂紙一樣,把人的心打磨得血肉模糊。
“狗日的, 你跟個二愣子一樣, 睥睨你媽的天下呢!”
“把百姓榨得跟干尸一樣, 還好意思?舔著個臉, 坐那兒養(yǎng)寵物??”
“小比崽子。你干不了,就?讓我來!”
坐在宮殿內(nèi)的衡羿,聽著暴躁小老太罵罵咧咧的話,堵住了壁虎的耳朵。
“黏黏可不要?學(xué)她?。以后, 我?guī)闳?天上?,讓你做神仙。”
壁虎爬去?他的頸間,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頸。
他沒有拒絕。
它確實(shí)是他的寵物?,比她?要?好很多。
吃了睡, 睡了吃,偶爾爬出?來散散步,更重要?的是, 從來不會?讓他擔(dān)心。
可她?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真是, 讓人厭煩。
沒多久, 有人來報,說皇后已經(jīng)回宮了,跟時憐前后腳, 兩個人沒見上?。
衡羿摸著壁虎冷笑:“可惜了, 怎么?就?沒見上?呢?”
宮人嘴角抽動了一下,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說著不在乎皇后見誰, 但會?派人去?盯梢。
時憐在她?的寢宮待了多久,做了些什?么?,事無巨細(xì)地都要?向他匯報。
匯報完他又一副冷淡的樣子,就?像現(xiàn)在這樣,還會?冷不丁地出?言諷刺幾句。
“她?把人留住,睡了他多好。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么??”
“小老太到底在裝什?么??”
“大概是在用什?么?計(jì)謀吧,反正她?總是能讓人心甘情愿地跟她?睡。”
壁虎被他握在掌心憋得嗷嗷叫,終于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衡羿感受到疼痛后,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差點(diǎn)兒沒把小家伙憋死。
他攤開掌心:“去?玩兒你的吧。”
壁虎一瘸一拐地爬走。
它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也?不知道什?么?是不喜歡。
但,它知饑飽,知冷暖,知生死,這已足夠它跟著他。
哪怕他現(xiàn)在的性情不是那么?穩(wěn)定。
時憐回到風(fēng)和暢那里?后,因?yàn)闆]能完成任務(wù),被風(fēng)和暢的人一頓揍。
可他居然在笑。
風(fēng)和暢陰惻惻地問他:“你笑什?么??”
時憐跟花祝年一樣地坦誠,其實(shí)如果不是在當(dāng)下的場景相見,他們應(yīng)該會?成為好友的。
偏偏他第一次見她?,她?的所作所為,剛巧是他最?討厭的那種人。
就?像當(dāng)初宋禮遇給花祝年的印象一樣。
對于風(fēng)和暢的問詢,時憐并不想?回應(yīng)。
所以,換來了更嚴(yán)重地毆打。
他最?終哂笑道:“笑你們都有病!你跟那個皇帝,都病得不輕。喜歡她?就?自己送上?去?睡啊,干嘛讓別人代替呢?”
風(fēng)和暢忽地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踹了他一腳。
時憐被踹得吐血不止。
“誰喜歡她?了?把你送過去?,只是我的計(jì)劃之一,跟喜不喜歡她?有何關(guān)系?”
時憐趴在地上?,諷刺地凄笑道:“上?次,你從宮人那里?得知,她?把我認(rèn)成了那個人,難道不應(yīng)該開心么??可你,卻在我被送回來后,親自上?手暴打了我一番。”
“你明明跟我一樣,是個弱得不能再弱的弱雞。為什?么?那時候不讓下人打我呢?我猜,你應(yīng)該是在發(fā)泄。因?yàn)椋L(fēng)大人,你嫉妒我。”
風(fēng)和暢一言不發(fā)地走了出?去?,留下一道永遠(yuǎn)的謎題。
時憐說的到底對不對?
不知道,沒有人能回答,就?連他也?無法回答。
按理說,他不應(yīng)該嫉妒一個歌伎的。
自己什?么?都有了,這個歌伎,不過是一個卑微的替身?而?已,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可那天,得知花祝年認(rèn)錯人后,他為什?么?要?打他呢?
這在他的計(jì)劃之中,不是么??
不過是防止那個傀儡和小老太聯(lián)手,所以離間兩人而?已。
其中,還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對傀儡揣測自己的報復(fù)。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心思?呢?
風(fēng)和暢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那種心思?,樂此不疲地往花祝年那里?送著時憐。
雖然沒有一次成功過,但他很喜歡這種挑逗她?的感覺。
仿佛是在一個饑腸轆轆的乞丐面前,拿著一碗熱湯面來引誘她?,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時候。
明人不說暗話,他想?看她?墮落。
非常想?。
甚至想在她跟時憐調(diào)情的時候,到她?房里?細(xì)細(xì)地觀摩。
然后,他再一臉正氣地告訴她:“小老太,你跟以往的那些人,也?沒什?么?不一樣嘛。就?別一天天斬這個,砍那個的了。如今美男在你懷,就?算有滔天的憤怒,也?盡可消了吧。”
不過是謀權(quán)篡位,搶了她?的天下而?已,他不是也給她送美男了么?
功過應(yīng)該是能相抵的。
風(fēng)和暢十分?期待小老太,腦子不清楚的那一天。
在他連著往她?那里?,送了三十幾次后,花祝年還沒煩,時憐先受不了了。
因?yàn)樗?次次不見他,卻也?從不拒絕風(fēng)和暢送他來。
這讓時憐感覺極其地惡心!
他覺得她?在追求他,只是在用欲拒還迎的方式。
終于,時憐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弄死她?。
弄死她?后,他也?不準(zhǔn)備活了。
在花祝年躲出?去?后,時憐假意出?宮,可去?外面繞了一圈后,讓別人誤以為他已經(jīng)離開,最?終又回到了她?的寢宮。
他的竹笛里?藏了柄細(xì)刀,刀上?淬了毒,見血封喉。
非要?讓他弄死她?,她?才知道,有些人是不容肖想?的。
任她?已經(jīng)貴為皇后,可別人也?不是盡由她?掌控的,他就?是不想?跟她?睡,這有什?么?錯!為什?么?全都要?逼他!
難道他的一生,就?是為了給她?睡而?存在嗎?
花祝年躲避了時憐一整天,很晚的時候,才回寢宮。
在宮里?躲躲藏藏的可累壞她?了。
躲在床底的時憐,看著念伶在給她?錘肩,忍不住在心里?腹誹,老妖婆也?就?這點(diǎn)兒本事了。
若是換了他,是死也?不肯給她?錘肩的,哪會?像念伶這般小意溫存。
時憐對她?厭惡到,根本不想?碰她?!
殺她?都怕臟自己的手,可是又不得不解決掉她?。
他要?讓她?看看,他雖然身?份低賤,可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將他拉扯來睡。
衡羿始終都讓人盯著時憐的一舉一動。
聽說他未出?宮,打了個轉(zhuǎn)又回去?了,心里?不禁一陣疑惑。
他要?*? ?做什?么??
難不成,今晚要?歇在這里?么??
可是,他聽之前的人多次來報,都說花祝年一直在避著他。
兩人連面都沒見上?,是怎么?進(jìn)展到直接睡覺的?
他本來不愿意想?這些,可是,又控制不住那些胡亂蹦出?來的念頭。
念伶一邊給花祝年錘肩,一邊忍不住問她?道:“皇后娘娘既然不準(zhǔn)備讓他入宮伺候,為何不直接跟風(fēng)大人講呢?也?好過這么?一次次地躲著呀。”
花祝年疲憊不已地說道:“我想?起時憐之前說的一句話。”
念伶試探地問她?:“什?么?話?”
“他說,高位者不應(yīng)該表露喜好,否則就?會?給下面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多的是打著討好上?面的旗號,去?折騰下面人的。”
念伶還是不懂:“那皇后娘娘直接說不喜歡他,不是更好嗎?”
“不好。當(dāng)我意味不明的時候,時憐對風(fēng)和暢來說,就?還有利用價值。可一旦我不喜歡了,風(fēng)和暢會?第一時間做掉他。所以,我不能拒絕,也?不能接受。”
念伶心疼道:“可是,時憐那小子,他討厭你啊。”
“討厭就?討厭吧。我也?挺討厭自己的。這日子,過得真是不痛快,像在籠子里?一樣。有他時常來陪我躲著玩兒,也?挺好。”
時憐聽完,內(nèi)心極為復(fù)雜。
他一邊感念于她?對自己的重視與相救,一邊又聽她?說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糾結(jié)與抗拒,不過是在陪她?玩兒,而?感到相當(dāng)?shù)夭贿m。
時憐也?是不明白,原來討厭與感激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真的能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
而?且,現(xiàn)在似乎感激更多一些。
甚至已經(jīng)不那么?厭惡她?的行為處事了,只是從心理上?比較抗拒和她?睡而?已。
可時憐并不喜歡自己這種心境的突然轉(zhuǎn)變。
他忽然從床下爬出?來,將花祝年和念伶嚇了一大跳。
“你以為施恩于我,我就?會?喜歡你嗎?”
“勸你不要?做夢了!感激是感激,喜歡是喜歡,我還是分?得清的。”
“我不可能因?yàn)槟憔攘宋遥?對你以身?相許。”
“況且,我本來就?是被你害的,你救我也?是應(yīng)該的。”
“我絕不會?因此就?給你什?么?好臉色。”
“你也?別想?用這種方式來勾引我,這實(shí)在是太下賤了!”
“我是不會?從了你的。哪怕你很好,但我真的不喜歡。”
“即便是知道你有此心待我,我仍舊,相當(dāng)?shù)貐拹耗恪OM阌凶灾鳌!?br />
“從今以后,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你對我好的消息。你可以直接拒絕風(fēng)和暢,讓他不要?再將我送給你。”
“這份恩情,我是不會?還的。”
“你,你休想?,讓我陪你做些什?么?茍且之事!”
“我還是如當(dāng)初見你第一面那樣,討厭你。”
時憐一頓猛烈地輸出?,生怕說得慢了,自己的心就?會?被花祝年給掠奪而?去?。
他竭力地證明著,她?在他心里?,仍舊是個老妖婆的形象。
雖然有些傷人,但他現(xiàn)在如同驚弓之鳥,對她?是非常害怕的。
時憐特別擔(dān)心自己最?終堅(jiān)守不住底線。
淪為那些任人欺辱的男人。
他本就?跟個廢人沒什?么?區(qū)別,如果連自己的心都守不住的話,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其實(shí),可能,他討厭的也?不是花祝年,而?是不喜歡這種被安排好,注定要?經(jīng)歷的荒唐情事。
雖然被時憐說了一通,但可能是由于上?次,她?已經(jīng)狠狠哭過了,再加上?對他的期望不高,也?分?得清他和薛塵,所以這回她?很平靜地接受了。
她?對他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讓人送些過來,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花祝年現(xiàn)在看時憐,就?像看當(dāng)初漂泊無依的自己。
可時憐并不懂她?這樣做的意圖,只慌亂地當(dāng)做是在給他下套。
積壓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fā):“你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都說了,我看不上?你,你留我吃飯做什?么?呢?”
“你是不是,想?灌醉我,然后——”
花祝年低頭笑了一下:“不是。我沒有那個想?法,就?只是擔(dān)心你肚子餓。每次看到你,都覺得你比之前瘦了一些。”
時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本來他是想?罵她?幾句就?離開的。
可,可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還坐到了她?身?旁。
“我隨便吃點(diǎn)就?好,不必刻意招待。”
花祝年讓人做了兩碗湯面,因?yàn)樗?今天出?去?躲了一天,也?沒有吃過東西。
時憐看到自己碗里?的湯和她?碗里?的不一樣,又有些不太敢吃。
花祝年解釋道:“我喜歡吃辣的,擔(dān)心你吃不了,所以給你做得比較清淡。要?幫你換成我這種的嗎?”
時憐搖了搖頭,低頭吃起面來。
“我也?覺得最?好不要?換,你身?上?的傷比較多,應(yīng)該要?忌口的。”
她?不過是像在提醒一個普通朋友那樣提醒他。
可時憐心中卻泛起陣陣暖意。
暖了一會?兒后,他又開始抗拒,覺得自己還是應(yīng)該討厭她?。
兩個人正低頭吃熱湯面的時候,衡羿直接推門?走了進(jìn)來。
一路上?宮人都來不及報……
時憐頓覺尷尬,畢竟當(dāng)初,他是在他面前,貶損過這兩口子的。
他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現(xiàn)在居然在跟她?一起吃湯面,還吃得心里?暖暖的。
時憐覺得自己好像背叛了自己。
他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吃飽了,先回去?了。”
花祝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才吃了幾口就?飽了么??再吃些吧。不能浪費(fèi)糧食。若是換了我以前的男人,讓人費(fèi)勁巴拉地做一趟,結(jié)果還剩這么?多面,我早大巴掌抽他了。”
時憐看了衡羿一眼,猶豫不決地站在原地。
衡羿冷笑道:“看朕做什?么??朕不過是跑丟了寵物?,來這里?隨便找找。你吃你的,只要?沒跑你碗里?,就?不用管朕。”
第116章 他本能地想要拒絕她
這話說的, 弄得時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之前衡羿曾在他?面前講過,她?不過是他?養(yǎng)的一只寵物。
好像只要他?現(xiàn)在再坐下來吃一口湯面,就成了覬覦他?寵物的人一樣。
時憐才不吃這憋屈飯, 雖然他?本?來過得就挺憋屈的。
他?看向花祝年, 同她?告別道:“我不能?再吃了, 該回去了。以后, 我不會再來。”
花祝年還來不及說什么,衡羿涼涼地開口道:“干嘛不吃啊?朕一來,你就走,好像朕趕你了一樣。”
時憐終于忍受不住他?的冷嘲熱諷, 生氣地懟他?道:“你還有完沒完?之前不是說她?是你的寵物么?你又是過來找寵物的,還讓我怎么吃?”
衡羿走過兩人的身旁,隨意?翻找著她?的梳妝臺:“朕有說在找她?嗎?朕又不是只養(yǎng)了她?一只寵物。在找另一只,和她?沒關(guān)系。別說只是吃個飯, 就是你們真睡了,朕也不在乎。”
他?在她?的寢宮里?翻找著,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時憐被花祝年拉扯著坐下:“你別管他?, 他?這里?有問題。”
花祝年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
時憐的眼?中浸滿了淚水, 吃一口面都能?掉好幾顆淚珠。
可給她?心?疼壞了。
她?一邊吃一邊同他?解釋道:“他?最近養(yǎng)了一只壁虎做寵物, 正喜歡得緊呢。”
時憐聽她?這樣講, 才勉強(qiáng)轉(zhuǎn)移了一點(diǎn)注意?力,不至于那么委屈。
明明他?沒有要當(dāng)她?男寵,卻莫名被扣上了這樣的罪名, 還被當(dāng)朝的皇上出言諷刺。
他?低頭吃著湯面, 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話:“為什么,要養(yǎng)壁虎做寵物?”
“當(dāng)傀儡當(dāng)?shù)摹R郧八?不這樣, 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花祝年說完還端起?碗喝了幾大?口湯。
衡羿走到柜子面前,在打開之后,忽然大?力地摔了柜門一下。
時憐雖然很能?受委屈,但沒做過的事,他?是不認(rèn)的。
他?聽不下去,把筷子一摔:“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過是和她?一起?吃個飯,你不用在這里?摔來摔去的。”
衡羿忽然又大?力地摔了幾次柜門:“朕找自己的寵物,礙著你們什么事兒了?好好吃你的不就行了?反正,朕看你也是個吃軟飯的材料。”
時憐下意?識拿自己笛子指他?,卻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涂了劇毒的細(xì)刀,從笛孔中露了出來。
毒可能?不易察覺,但這刀,如果花祝年沒有老眼?昏花的話,是完全能?看得仔細(xì)的。
再聯(lián)想?他?之前一直躲在床下的舉動。
念伶率先察覺到了不對勁,當(dāng)即要喊人拿下時憐。
時憐跪在地上,放棄掙扎,算是默認(rèn)了。
衡羿這才輕輕地關(guān)上柜門,不再摔得震天響。
結(jié)果,他?剛一合上,半扇柜門,哐當(dāng)一聲?,直接掉落下來。
他?偷感很重地看了花祝年一眼?,見她?無暇顧及自己,又開始去別處尋找起?來。
花祝年制止了念伶,讓他?把時憐扶回到凳子上。
時憐周身的氣勢又變得冷峻起?來:“你殺了我吧!反正,我遲早也是要死的。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她?回過頭跟念伶說了些什么,念伶神色復(fù)雜地去到了柜子旁,從里?面翻找著東西。
衡羿以為花祝年是讓念伶來幫自己找寵物,隨口吩咐道:“你去一旁候著吧,朕自己找就好。”
念伶小聲?道:“是、是皇后娘娘,讓奴才找?guī)讟訓(xùn)|西。”
說著將物件一一從柜子里?拿了出來。
一支玉笛,一件綢衣。
那件衣服衡羿認(rèn)得,本?來是進(jìn)貢給帝后的常服,都送到他?面前了,他?讓人送去了花祝年這里?。
因?yàn)椋?希望她?能?親手送給他?。
那件綢衣倒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上面的鶴繡得栩栩如生。
他?還挺喜歡的。
送到她?這里?很久了,都沒見她?把他?喊過來給他?。
他?還以為她?是忘了。
原來……
衡羿眼?睜睜地看著花祝年把那兩樣?xùn)|西,交給了時憐。
時憐往后退了一步,他?怒氣沖沖道:“你休想?讓我妥協(xié)。”
“沒想?你妥協(xié),只是剛好有人送過來,又覺得你或許會需要,就給你留下了。我不會吹笛,剛好你會。這件衣服上的鶴,我覺得像你。”
時憐扭過頭拒絕。
衡羿沒辦法?摔柜門了,又開始摔起?其他?的擺件來。
一聲?比一聲?響。
念伶還是頭一次見,找個寵物,弄出這么大?動靜的。
皇后這寢宮里?本?就簡樸,再被他?這么摔下去,估計(jì)也剩不下什么了。
但花祝年不在乎。
她?將那件繡著鶴的綢衣,穿在了時憐的身上。
還親自幫他系著腰間的帶子。
時憐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這邊含情?脈脈,那邊摔出了火星子。
她?將玉笛放到時憐的手中:“以后有機(jī)會聽你吹笛。”
說完又怕他?為難,低頭笑了笑:“我忘了,你不會再來了。那就吹給別人聽吧。”
時憐心?里?特別難過,他?是要?dú)⑺?的,可她?竟然不計(jì)較。
他?想?不通是為什么。以他?現(xiàn)在的心?境看來,所?有想?不通的東西,都視為對他?的引誘。
時憐憤怒道:“我收了你的東西,你想?對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覺得這些適合你,所?以才給你的。沒有想?過,從你這里?得到什么。你可能?不了解我,我就是覺得誰用得著什么,就會送誰東西的人。并?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誤會。”
時憐別扭地將玉笛交還給她?,還伸手去解衣服上的綢帶,卻被她?一把按住了手。
一個花盆忽然摔去了他?們之間。
時憐被嚇醒,連忙同她?拉開了些距離。
不,他?是不會從她?的。她?不要再以這樣的方式來逼他?就范了。
他?不是那樣齷齪的男子。
花祝年是個做事情?很專注的人。
正如當(dāng)初賀平安在一邊磨刀,她?都能?很專注地去拜小泥人兒一樣。
現(xiàn)在衡羿在一旁發(fā)?大?瘋,就差把她?的床給拆了,她?也是淡定如常地跟時憐講話。
仿佛這個空間里?只剩下他?們二人。
“我覺得‘焚琴煮鶴’是很殘忍的事。不是對琴殘忍,也不是對鶴殘忍,而是對人來說,很殘忍。一個擅撫琴,喜養(yǎng)鶴的人,突然毀掉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一定是心?境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無異于,殺死自己。”
當(dāng)初,她?嫁給賀平安之后,就再沒撫過琴了。
仿佛是跟過去的日子做了徹底地告別。
再也不會想?起?。
花祝年看得很清楚,她?沒有把時憐當(dāng)成薛塵。
她?現(xiàn)在,更多的,是把他?當(dāng)成了自己。
那個,焚琴煮鶴的自己。
她?怎么會強(qiáng)迫他?,甚至讓他?做自己的男寵呢?
那是他?不愿意?的事。
她?絕不會逼他?。
送他?玉笛,只是因?yàn)樗?原來的竹笛壞掉了,送他?綢衣,是看他?總是穿單薄的紗衣。
只是最簡單的關(guān)心?而已。
像是在關(guān)心?當(dāng)初那個,家道中落后,一無所?有的自己。
“時憐,我不會逼你殺死自己。你可以照舊吹笛,只是,我想?你穿暖和一些。”
時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該對她?說什么了。
他?本?能?地想?要拒絕她?,可是又覺得接受好像更好。
畢竟,她?對他?并?無圖謀,不是嗎?
好像就只是,單純地希望他?好,之前的種種,是他?想?多了。
時憐認(rèn)真地看向花祝年,看向這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女人。
她?已經(jīng)六十五歲了。
身形有些傴僂,臉上的皺紋也不少,而且也不愛捯飭自己。
講起?話來,有時很粗糙,可有時,又,很像君子。
她?比他?遇到的所?有人,都更要像翩翩君子一些。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人生。
因?yàn)殚L相的關(guān)系,沒有一個人肯親近他?,都害怕惹上災(zāi)禍。
可是,他?聽說,小老太,當(dāng)初是敢給罪臣收尸的。
她?毫不避諱當(dāng)時的法?度,也不害怕被牽連。
拎了個筐就去了。
明明知?道自己的憤怒沒有任何用處,卻偏偏要向世人顯露自己的憤怒。
她?在為自己的愛人鳴不平。
不平則鳴。
時憐忍不住想?,如果他?出生的地方,距離她?不遠(yuǎn)的話,她?應(yīng)該會教訓(xùn)那些疏遠(yuǎn)自己的人的。
可能?,她?會是他?唯一的朋友。
時憐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他?從來沒有摸過一張滿是皺紋的臉。
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時,他?的手已經(jīng)撫了上去。
花祝年怔住了。
時憐瞬間收回了自己的手,轉(zhuǎn)過身奪門而出。
他?瘋了一樣地在這個死寂的皇宮奔跑。
仿佛身后有鬼魅在追他?。
不,不是鬼魅,是小老太在追他?。
他?是不會喜歡她?的。
一切,不過是感動而已。他?不可能?因?yàn)楦袆樱拖矚g一個人。
衡羿冷笑著看完了全程,怎么說呢,他?的心?已經(jīng)不會再有絲毫波動了。
隨她?的便吧。
反正,她?現(xiàn)在是迷上了。
這個時憐也是夠怪的,嘴上說得那么嫌棄,怎么還上手了呢?
要不還是誅他?九族吧。
花祝年見時憐跑出去后,內(nèi)心?說不上什么感覺。
但她?確實(shí)是沒想?讓他?做自己男寵的。
她?回過頭看到寢宮的滿地狼藉,對衡羿問道:“你找到你的寵物了嗎?”
他?冷聲?道:“沒有。”
“不過,你的寵物,怎么會跑來我這里?呢?從議政殿到我的寢宮,要走好遠(yuǎn)的路吧。一只壁虎爬得了那么遠(yuǎn)?”
衡羿心?如死灰地看著眼?前這個癡愚的女人:“朕怎么知?道?可能?,它喜歡你這寢宮吧。不如,你搬出來,把寢宮留給黏黏住?反正,皇后這位子,就是拴只壁虎,都能?當(dāng)?shù)摹!?br />
第117章 花祝年睡得好好的
她沒理他, 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繼續(xù)吃自己的湯面。
衡羿最討厭她這?樣忽視自己。
好像他的情緒,完全?不重要一樣。
他走到她面前,對她逼迫道:“你倒是說話啊!為什么?總是一有事就不吭聲?朕離你這?么?近, 你是聽不到朕講話嗎?”
花祝年挑起一筷子面, 邊吃邊說道:“我也覺得, 這?皇位, 栓條狗都能?坐。不如你別坐了。”
他氣?得心口疼,拍著桌子跟她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朕之前跟你說過,是有人在?庇護(hù)你,你才能?走到今天。如果沒有朕的話, 你以為你現(xiàn)在?會在?哪兒?你能?當(dāng)?皇后嗎?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朕的恩賜!”
小老太又不理人了。
他咬牙切齒地都快氣?瘋了,可?她居然還自顧自地吃湯面!
甚至把時憐吃剩的倒進(jìn)了自己碗里。
衡羿坐下來?沉聲問她:“好吃嗎?”
“好吃啊。”
“你還有沒有羞恥心,吃別人剩下的?”
她自在?地回應(yīng):“有點(diǎn)兒, 但不多。我以前吃流水席都是連吃帶拿的,吃點(diǎn)兒別人剩的湯面怎么?了?更何況,比起浪費(fèi)一碗湯面, 我寧愿被你看不起。因?yàn)? 你那高高在?上的, 帶著嘲弄的目光, 半點(diǎn)兒都不重要。目光落在?老子身?上,不疼不癢的,可?老子把湯面吃了, 今晚就能?飽著肚子睡覺。”
真是, 氣?死他了。
好好地在?天上待著不好嗎?總好過受這?個窩囊氣?!
衡羿耐著性子等小老太把面吃完后,才開始往外趕她。
“滾出去?。今晚, 朕和黏黏要睡在?這?里。”
花祝年抻過他的衣袖來?,隨意地擦了擦嘴:“不用你說,我也是要出去?的。吃撐了,剛好散散步,消消食。”
他看著她蹣跚的背影,想踹她一腳,可?是又舍不得。
不是,怎么?就那么?能?氣?人呢?
小老太出去?沒走幾步,就開始打?冷嗝。
幸好念伶帶了披風(fēng)給她。
披上后,仍覺得冷,打?了一路冷嗝,去?到了衡羿的寢宮。
被趕出來?后,她并沒有任何不開心,畢竟,在?哪兒睡不是睡呢?
花祝年翻身?躺上衡羿的床,剛閉上眼睛,正準(zhǔn)備美美地睡一覺,就感覺有什么?東西,鉆進(jìn)了自己的領(lǐng)口。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涼涼軟軟有爪子……
寂靜的宮殿中,再次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尖叫。
他大爺?shù)模?br />
壁虎這?不就在?他床上么??他在?她宮中找他媽呢!
花祝年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沒有辦法?跟壁虎待在?同一個空間。
沒有歧視壁虎的意思,但真的接受不了被壁虎爬。
她骨子里就害怕那玩意兒,之前家里出現(xiàn)了,都是賀平安去?解決的。
花祝年去?了離他寢宮不遠(yuǎn)的議政殿。
剛一進(jìn)去?,就有種壓抑感。
仿佛整個人在?被什么?東西給壓著,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明明此處的房頂很高,有三層樓那么?高,居然也會覺得這?樣壓抑。
大概因?yàn)槭莿e人的地方?吧。
如果這?里屬于她,應(yīng)該會自在?一些。
她坐上了衡羿常坐的位置。
桌子左側(cè),是待批的奏章。右邊是已下發(fā)的政令。
花祝年忍不住翻看起來?,像是在?看人間那些繁雜的架構(gòu)網(wǎng)。
跟前朝一樣,裁制得百姓不人不鬼,甚至永世不得超生。
衡羿躺在?小老太睡過的床上,感覺自己像是被她暴躁的氣?息包裹著。
閉上眼睛,想的全?是她對他的打?罵。
可?是,回憶里居然不痛誒。
她好久沒有那樣激烈地打?罵他了,仿佛已經(jīng)接受了如此這?般的命運(yùn)。
衡羿翻了個身?,抱著她的枕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才不管她去?了哪里,總之他有地方?睡就行。
這?就是對待寵物的態(tài)度。
半夜里跑出去?,哪怕是跑丟了,也不甚在?乎。
等她無?處覓尋的那天,他應(yīng)該也能?做到這?樣灑脫吧。
半個月過去?了,時憐沒再來?過。
他在?風(fēng)和暢家里讀書,現(xiàn)在?天下太平,科舉也重新開了。
不像之前那樣晉升無?門。
不過,這?書總是讀不踏實(shí)的。
風(fēng)和暢不會直接阻止他讀書,但是會讓別人來?干擾他。
而且,是那種無?法?避免的干擾。
時憐的娘進(jìn)來?大鬧:“你天天讀這?些破書,有什么?用?”
“要一級級考上去?,等你做上官,我們都七老八十了。”
“況且,當(dāng)?官兒你又不是那塊材料,又能?撈多少錢呢?還不如從了皇后娘娘。”
時憐聽不下去?,把書往桌上一摔:“你要我賣了自己?”
時憐的娘諷刺一笑:“賣你怎么?了?你以為就你在?賣嗎?誰不是出來?賣的?風(fēng)大人府上來?往的那些攀附者,有哪一個不是妄想在?他這?里賣個好價錢?這?都上趕著來?給他賣命呢!賣什么?不是賣?誰都是身?不由己啊。”
“別看你這會子憧憬萬分地讀書,搞不好當(dāng)?了官兒,還是照樣要來?風(fēng)大人這?里賣的。晚賣不如早賣,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府上這群待價而沽的爛玩意兒,哪個干的不是出賣靈魂的事兒?”
“不過是讓你去?伺候皇后娘娘嘛,又不是讓你草菅人命,魚肉百姓,你比那些人可?干凈多了。這?有什么?做不得的?”
時憐重新將書拿到手上:“我是不會去?賣的。她絕不會接受我。我也不想,讓她看不起我。”
時憐的娘突然罵道:“我看你是要死了。咱們一家人現(xiàn)在?住在?風(fēng)大人家里,都是沒有骨頭的,你在?這?里硬氣?個屁啊!一家子都靠著你吃飯,之前還能?吃糠咽菜的,現(xiàn)在?都要喝西北風(fēng)了。你怎么?一點(diǎn)兒都不顧家里?”
“這?是你爹長得不像那個人,你爹要是像的話,我早把他送皇后娘娘床上去?了。現(xiàn)在?這?光景,不攀高枝兒是活不下去?的。能?怪我嗎?好不容易有你這?么?個指得上的,你還在?這?里清高起來?了。”
“你的清高一文不值,比街上的狗糞還不如。該賣就賣!趕緊地,別端著,端不出什么?好來?。你光靠讀書又上不了天,說古了的朝中無?人莫做官,咱們家世代為農(nóng),這?一下就把路子給堵死了。”
時憐的心雖然很難受,可?仍盡力地保持著平靜。
他沒能?給家人很好的生活,為此感到很是愧疚,所以任由娘講這?些話。
但他還是不會妥協(xié)的。
“你和爹再等我?guī)啄辏叶?高中的。做不了大官,就做小吏,總算有份正經(jīng)的營生。”
“我呸!我們老倆還有多少年能?等的?你做個小吏有屁用?還不是要被人欺負(fù)?就算沒人欺負(fù)你,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從小就給你灌藥湯子,都知道你跟個廢人沒什么?兩?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挑水澆個菜園子的活都干不了。有哪家愿意把姑娘嫁給你?”
“你的手啊,也就能?握住笛子了。現(xiàn)在?幸好皇后娘娘看上了你,給你指了一條明路,你還不上趕著去??真想等年老色衰,被賣去?窯子里任人睡啊?”
時憐無?奈地解釋道:“她沒有看上我。她分得清我和那個人。”
“娘也是女人,皇后娘娘肯定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會送你玉笛和鶴衣呢?這?就是定情之物呀。是你人傻,沒悟到。”
時憐突然驚出一身?冷汗:“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是定情信物?她不過是可?憐我。”
時憐的娘笑了笑:“憐惜和愛本來?就差不多嘛。這?不完全?在?你么??你若是從了她,那她就是愛。你不從,她只能?看你過苦日子,一直憐惜下去?了。”
“兒啊,該賣就賣吧。賣什么?不是賣啊。這?世間就是個巨大的交易場,沒什么?是不能?賣的。你今天賣了,明天你娘就不用吃殘羹冷飯。后天,一家人就有人供養(yǎng)了。”
時憐并不知道花祝年仍舊對自己存了那樣的心思。
他之前聽她講焚琴煮鶴的話,還以為她是能?理解他的人。
原來?,不過是在?給他設(shè)套,打?消他對她的厭惡罷了。
她的確成功了。
那晚之后,他已經(jīng)將她視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了。
可?是,事到如今,還是要賣么??
娘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話,嫌棄他沒能?給家人帶來?什么?。
這?些年養(yǎng)他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此時不報恩,又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聽著娘一句句的抱怨,時憐哭得泣不成聲,可?娘還是不停地罵他……
偏偏他不知道該怪誰,因?yàn)槟锏娜兆右埠芙^望。
好像他不賣就沒辦法?活了一樣。
時憐哭著撕碎了自己手中的書,拿上花祝年贈予的玉笛,穿著那件鶴袍去?找她。
夜深了,花祝年睡得好好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冷風(fēng)灌了進(jìn)來?。
時憐冷臉爬上她的床,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
邊哭邊脫,哭得很慘,脫得也很利落,露出了滿身?的傷疤。
花祝年嚇了一跳。
還不等她講話,他突然發(fā)瘋道:“你送我東西,不就是想要睡我嗎?你睡吧,我給你睡!我什么?都不要了!不想要了!我什么?也不會擁有,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xùn)|西是屬于我的。就連這?張臉,也是為你而生的。我生下來?就是給人睡,給人糟踐的!你睡死我吧!我不會再反抗了。”
說完,在?床上絕望地哭作一團(tuán)。
第118章 你不覺得
花祝年看著時憐身上?的疤, 覺得他像被蟲子啃噬過的花。
她把他脫下來的衣服,輕披回他的身上?。
時憐鬧脾氣拽了下來。
“遲早都是要脫的,你?給我穿什么?你?能給我穿一輩子嗎?”
花祝年有意逗他道:“那倒是不能。再說了,我也活不過你?啊。你?還這樣年輕, 以后會有人?給你?穿衣服的。”
時憐痛哭著搖頭:“年輕有什么用?年輕就是像我現(xiàn)在這樣, 是可以任人?踐踏的。我, 我甚至到死都是如此。”
她下床找了塊沒用過的錦帕, 輕擦著他的眼淚:“不會的。不會有人?永遠(yuǎn)待在同一個地?方?的。”
“怎么不會?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過的什么日子?別的男人?要么從軍,要么科考,要么就是出膀子力氣,總是有活路的, 只有我,只有我活得這么窩囊!”
“我、我現(xiàn)在,就因?yàn)?這張臉,處處受著限制, 去參軍別人?怕我起義,參加科考也未必能獲得任用,我到哪兒人?家都躲著我, 生怕我跟那個薛塵一樣, 是個嗜血好殺的角色。”
花祝年知?道時憐很難受, 可她還是弱弱地?解釋道:“那個, 薛塵,他不是嗜血好殺。那些人?,都該殺, 他只是做了應(yīng)該做的事。”
時憐突然哭得比之前還要大聲:“現(xiàn)在是在說他的事兒嗎?我是在說我自?己!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看看你?這個小老?太, 都怪你?,天天想著幫他正名, 那他要是沒殺錯的話?,我現(xiàn)在至于被這樣壓制嗎?”
“肯定是他做得不對,我才被壓制得這么狠啊。僅僅是容貌跟他相像,就要從小被藥湯灌廢,這還不能說明什么嗎?”
花祝年忽然沉默了。
因?yàn)?,她覺得時憐說得有道理。
就算薛塵當(dāng)初做得再對,也是不可以被認(rèn)定對的。
“經(jīng)年累月的一口口湯藥灌下去,我成了一個比廢人?還不如的人?!我就只能給你?睡,再沒有別的出路了。我就是個出來賣的,我還有什么本事呢?天地?之大,竟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為?什么,我要過這樣的人?生?我就,只能如此嗎?為?什么我要這么廢,為?什么我要長一張跟他相像的臉?為?什么我這么痛苦,被人?睡也這樣不甘心?”
“我并沒有想做如何宏大的事業(yè),我,我就,就只是想干干凈凈地?活著。想不被欺負(fù)地?活著!為?什么,沒有人?能來救救我?能不能,救救我啊!”
花祝年手中的錦帕,被時憐的淚水浸濕。
他的淚好像永遠(yuǎn)都流不完一樣。
擦了又來,源源不斷。
她再次向他道歉:“對不起。”
“你?對不起干嘛?我是因?yàn)?他才變成如今的樣子的!”
花祝年擦著他臉上?的淚水:“薛塵是我前前前夫,我代他向你?道歉。時憐,對不起,讓你?活得這樣辛苦。”
時憐哭得停不下來。
他也不是要那句道歉,他只是太絕望了。
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
他看不見未來,因?yàn)?就沒有未來。
所有人?在他這個年紀(jì),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
他卻連走路走快了,都會喘。
還能做些什么呢?跟人?上?床都怕被睡死。
他,他已經(jīng),不想再活下去了!
不會有人?來救他的。
時憐哭著看向花祝年,像是在跟她做最?后的告別,又,像是在求救:“我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世間?縱使有千萬條路,可沒有一條是我能走的。”
花祝年小心翼翼地?問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抱抱嗎?”
時憐猶豫了幾秒,在更大的哭聲來臨之前,忽然鉆進(jìn)了花祝年的懷里。
如撞云,墜錦。
時憐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他沒有朋友,帶著家人?寄人?籬下,家人?要他去賣,他不想,可是又有什么辦法??
他想死,一個小老?太接住了他。
衡羿晚上?睡得?*? 好好的,突然有人?來報,說時憐闖進(jìn)了皇后的寢宮。
他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趴在他頸間?睡得好好的壁虎,也陡然掉落在床榻上?,猝不及防地?被吵醒了。
壁虎迷迷糊糊地?爬走。
它?隱約感覺到這個男人?不對勁!
搞不好要發(fā)癲,可別殃及到它?。它?真是沒招誰沒惹誰,睡得好好的,一下子就給弄醒了。
衡羿在床上?坐了兩秒后,又釋然地?躺了回去。
剛好砸到那只爬去枕邊的壁虎……
壁虎說不出話?,只能亂搖尾巴,可這孫子就跟覺察不到一樣。
別是睡死了吧。
來報的人還在床前等著衡羿發(fā)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良久之后,躺回到床上?一動?不動?的衡羿,才勉強(qiáng)說出了一個字:“呵。”
剛才那口氣一直沒倒上?來,憋在心里像壓了塊千斤巨石,總算是給他呵出去了。
他才不生氣。
有什么好生氣的呢?
時憐大晚上?地?來,肯定是想開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能發(fā)生什么事呢?
不過是人?間?最?為?低劣的情欲之事罷了。
有如動?物交歡一般,惡心至極。
他是神,對此,自?然是不屑一顧的。
神沒有七情六欲,不會在這種事上?享受到半分歡愉。
既然如此,也不會在她跟別人?纏綿的時候,感受到絲毫痛楚。
他照舊可以像在天上?,看她跟賀平安做的時候一樣,平靜地?觀摩所有的細(xì)節(jié)。
神不在乎。
衡羿淡漠地?翻了個身,對來報的人?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宮人?下去后,他又閉上?了眼睛。
枕頭下的壁虎,都快被他壓麻了。如果不是枕頭質(zhì)地?綿軟的話?,它?這條小命當(dāng)即就交待在這里了。
真是難受啊。
有哪只寵物像它?活得這樣憋屈啊?
雖然主人?常喂它?,抱它?,還把它?攬?jiān)趹牙锼X……可是,它?總覺得,主人?在透過它?看另一個寵物。
枕下的壁虎拼命地?翻騰,衡羿紋絲不動?地?睡在那里。
他仿佛失去了對這個世間?的所有感知?。
好疼。
壁虎的嘴角滲出了鮮血,它?覺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此刻,床上?的人?猛然間?翻身下床。
連起床的過度動?作都沒有。
殘血壁虎終于得以解脫,可身上?仍舊是疼的。
它?看著自?己的主人?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花祝年寢宮的門被突然地?踹開,里面的場景真是給衡羿看笑了。
時憐□□地?被她抱在懷里。
如果他再晚來一些,還不知?道要有些什么動?作呢。
路上?的時間?太過短暫,他只知?道自?己是來興師問罪的。
可是,并沒想清楚,到底以什么身份。
是前世的薛塵,還是回歸神位的衡羿,亦或是豢養(yǎng)她的主人?,又或者是她現(xiàn)在的夫君薛凡,她最?瞧不上?的帝王傀儡。
不知?道。
他不知?道要用哪一個,心亂如麻到讓他無?法?抉擇。
只能感覺到怒氣蹭蹭地?往外冒。
花祝年見衡羿進(jìn)來后,扯過被子將時憐裹住。
衡羿氣得冷笑一聲,出言諷刺她道:“到底是你?喜歡的,連姿勢都跟賀平安的不一樣呢。”
時憐頓時羞得滿臉漲紅:“你?不要亂講話?!我跟她根本沒什么。”
他一巴掌將他扇去了地?上?。
花祝年拉都沒拉住,就感覺時憐連人?帶被子一起摔下去了。
她剛想下去扶,卻被他推搡回床上?。
花祝年從床上?站起來,抽了他一巴掌:“大晚上?的,你?別這里發(fā)癲!”
她剛抽完他,衡羿氣得轉(zhuǎn)身就又甩了時憐一巴掌。
一旁的念伶忍不住去扶時憐起來。
真是不知?道這個傀儡皇帝,究竟在發(fā)什么癲!
不是說不在乎嗎?
若是在乎,早干嘛去了?何必要等到現(xiàn)在呢?
人?家都已經(jīng)脫光了上?床了,他才跑過來鬧,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衡羿紅著眼睛對小老?太質(zhì)問道:“你?喜歡他什么?他那張臉嗎?你?眼瞎是不是?他除了臉像,還有哪一點(diǎn)像了?”
花祝年納悶兒道:“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瘋狂嘶吼道:“我在問你?話?!你?不要再轉(zhuǎn)移話?題了!回答我!”
她干脆利落道:“不像。哪里都不像。我沒把他當(dāng)成他。”
衡羿的眼淚比難聽的話?,來得還要快上?許多。
“你?沒把他當(dāng)成他,你?會那么主動??那個姿勢,你?跟賀平安都沒用過!”
他看過,他全記得。忘不了,根本,忘不了。
花祝年覺得這孫子他媽的,絕對是當(dāng)傀儡太壓抑,被活生生地?逼瘋了。
為?什么要對著一個老?年人?說這種話?呢?
不是,他有病吧!
她跟賀平安做的時候,他看見了?
時憐聽不得衡羿侮辱自?己,更聽不得他侮辱小老?太。
他拉扯著他的衣袖:“你?有什么沖我來,別——”
話?都沒說完,就被衡羿用燭臺砸倒在地?。
燭臺也被他扔去了時憐的臉上?,火焰在他的臉上?躥了起來。
“沒說放過你?,你?著什么急?還沒進(jìn)門,就這么沒規(guī)矩了?你?爹媽沒教你?怎么在大房面前當(dāng)妾?”
念伶嚇得上?去撲火,還沒撲兩下,就也挨了衡羿一腳。
直接被踹得吐了血,感覺那一腳,從后背直接踹到了前心。
他疼得趴到了時憐的身上?。
衡羿一手拎一個,將兩人?丟了出去。
他知?道他們都是風(fēng)和暢的人?,在宮里自?然相互照應(yīng)。
花祝年擔(dān)心時憐的臉,剛想追出去看,就被衡羿扛了起來,摔回到床上?。
她聽到咯吱一聲。
腰斷了。
可他哪管她腰斷沒斷,仍不依不饒地?問她:“你?就那么缺男人?嗎?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有男人?嗎?你?寂寞的話?,找我啊!你?不覺得,我也很像一個人?嗎?”
第119章 我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
花祝年看著眼前這個發(fā)癲的哭包, 逐漸將他跟另一個人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她輕喃道:“確實(shí),有點(diǎn)像。”
衡羿閉上了眼睛,淚滴砸落在她的鼻尖,她終于認(rèn)出來了!
然而, 花祝年下?一秒摸著他的臉說道:“你現(xiàn)在跟賀平安是越來越像了。”
他猛然間睜開眼睛。
不是, 小老太罵人咋這么?臟呢?
零傷害的臟話:把祖宗十?八代拎出來罵。
傷害值爆棚的臟話:你像賀平安。
“我怎么?會像他?”
她的手指輕蹭著他的臉:“你的臉之?前被賀平安砍傷過, 不記得了嗎?”
衡羿攥住她的手:“原來, 你記得。”
重逢之?后,她沒再提過,就連他后來臉上的疤痕消失,她也沒問過緣由?。
他以為, 她從不關(guān)心他。
“你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說,當(dāng)初賀平安砍傷了你的臉,如今你又燒傷了時憐的臉……從暴力這方面來看, 你們還是挺像的。”
衡羿忽有墜魔之?感。
明明,他之?前,不是這樣?的。
他驚得陡然起身, 翻身摔落下?床, 狼狽得像剛從噩夢中醒來一樣?。
然比噩夢更可?怕的是, 這并不是噩夢。
倘若在夢中, 做出怎樣?的事,都不足為奇。
反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所有的崩潰和癲狂,都會隨長夜沉寂。
偏偏, 他此刻無比清醒地在發(fā)瘋, 做的也是賀平安做過的事。
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他一樣?。
看見自己的妻子, 跟別的男人在床上互相依偎,這誰能?不瘋啊!
他對她找男寵這件事毫無辦法,只?能?坐在地上痛哭著指責(zé)她。
以賀平安的名義。
“你,你這樣?,對得起賀平安嗎?”
賀平安的日子,也是好起來了!
小三眼看著壓不住小四了,開始搬出小二跟她多年的夫妻情誼,試圖約束她的心。
薛塵真?是永遠(yuǎn)的白月光大房。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停留在她的心上,就沒有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花祝年在床上疊著時憐脫下?的衣袍。
袍子上的鶴被淚水打濕,看著不像之?前那么?有精神了。
她一邊輕撫著那只?鶴,一邊隨口答道:“這跟賀平安有什么?關(guān)系?我有什么?對不起他的?”
“他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大牢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居然在這里享受男色。”
其?實(shí),雖然是在說賀平安,可?怎么?不是在說自己呢?
對衡羿而言,人間是比牢獄還不如的地方,一個有記憶的神留在這里,自然是備受折磨的。
他是為她而來的,可?她有在乎過他半分?嗎?
沒有!
花祝年將那件鶴袍疊好,走下?床來到他面前:“其?實(shí),你若是心氣郁結(jié)不暢,當(dāng)傀儡當(dāng)?shù)脤?shí)在難受的話,那就去?喝點(diǎn)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實(shí)在是不用來我一個老人家這里發(fā)癲。”
“賀平安都是我前夫了,若真?要說折磨他最狠的人,難道不是你嗎?他又不是我關(guān)進(jìn)牢里去?的,也不是我能?解救的。至于我享不享受男色,這和前夫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你知道前夫是什么?意思嗎?就是我跟哪個男人睡覺,都不用征求他的同意。他也不必為此難受。”
本?來衡羿還只?是哭得渾身癱軟,結(jié)果被她幾句話給氣得,直接從地上爬起來了。
他在屋子里轉(zhuǎn)著圈地發(fā)瘋,不斷地指責(zé)她:“你總是這樣?!”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yàn)樘硬婚_感情糾葛,怎么?可?能?因?yàn)槌?了前夫,他就從此不在乎呢?夫妻關(guān)系的斷絕,又不能?代表情感的斷絕。怎么?會不難受呢?”
“前夫是你隨便找男人的理由?嗎?難道就因?yàn)槌?了前夫,就不能?再管你了嗎?你就一點(diǎn)都不考慮前夫的看法嗎?”
他痛心疾首地一頓質(zhì)問,換來的只?是她的一句:“是的。”
“你說什么??”
“我說是的。我確實(shí)不在意前夫怎么?想,應(yīng)該也沒有哪個女人會在意吧。”
衡羿被氣得扶著墻喘氣,差點(diǎn)喘不上來。
要?dú)馑懒耍?br />
她真?是沒有一天不氣他的。
還不如壁虎呢。
“我不是很喜歡拖泥帶水的男人,更不喜歡明明分?開了,還要以責(zé)任為理由?,繼續(xù)窺探前妻生活,甚至是照拂前妻的男人,聽起來怪惡心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惡心?”
不是,他能?現(xiàn)在回天上去嗎?這個小老太,他是一天也不想再跟她處了!
她居然說他惡心。
花祝年漠然地解釋道:“分開就意味彼此不再參與對方的人生。無緣無分?的試探和糾纏,把前妻當(dāng)成?自己不要,但也不肯給人的私人物品。時刻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
“一說起來就是,雖然我不再喜歡你了,但我還是會護(hù)你周全。可既然我護(hù)著你,你就要繼續(xù)聽我的。天下?沒有白得的便宜,我不許你跟除了我之外的男的睡覺,就因?yàn)槲沂悄闱胺颉D愀鷦e的男人睡覺,就是背叛了我,就是對不起我,枉費(fèi)了我對你的心意。這樣聽起來,是不是挺惡心的?”
衡羿忽然怔住了。
句句在說賀平安,可?是聽起來,怎么?好像是在罵他。
誰不是前夫呢?
花祝年笑了笑:“你拿賀平安來壓我,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這可?真?是太他媽的好笑了!前夫而已,有太多拎不清的前夫,不過是稍微施以惦念和關(guān)心,居然妄想困住一個女人今后的一生。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這種想著使小錢兒,搏大利的傻逼玩意兒吧!把女人當(dāng)傻子么??”
“前夫的惦念是他的事,他在受苦也是他的事,跟我有半個銅錢的關(guān)系么??男人所有的癲狂和崩潰,我都是不需要回應(yīng)的,也并不需要為此負(fù)責(zé)。”
“畢竟,我沒讓他喜歡我,更沒讓他念念不忘。別人把情感投放在我這里,放不下?那是他自己折磨自己,他自己把自己搞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見我跟別的男人睡個覺,就要瘋了傻了癲了,這難道不是他心性不穩(wěn)的緣故嗎?”
“況且,要鬧早鬧了,從我成?為皇后的那天,他就該承受過了。你大可?不必沖出來,替賀平安委屈。”
衡羿哪里是在替賀平安委屈,他是在替自己委屈!
不過,現(xiàn)在好像,也不那么?委屈了。
都被小老太罵成?這樣?了,他還能?怎么?委屈呢?
他一邊覺得自己不是她口中的那樣?,一邊又覺得好像也差不了多少的樣?子。
可?明明他是從不理會她跟誰睡的。
那現(xiàn)在又在鬧什么?呢?
他,他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很痛苦。
痛苦到感覺要死了!
不行,還是想鬧。
一想起來,時憐被她抱在懷里,他就渾身不舒服。
現(xiàn)在不跟她大鬧特鬧,等她以后無處覓尋了,他回歸神位后,夜夜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這個夫君當(dāng)?shù)谜?是窩囊!
“那不提前夫的事,就說你現(xiàn)在,你是不是有夫君,有男人?你有男人,還養(yǎng)男寵,這對嗎?難道你的心,不應(yīng)該在你的夫君身上嗎?跟哪個,就好好愛哪個,這很難做到嗎?”
衡羿極不喜歡人間的這種爭吵。
可?他真?是毫無辦法。
她已經(jīng)將他扯進(jìn)了嫉妒的泥潭,他只?能?一路吵下?去?。
她忍不住冷笑道:“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diǎn)上,就不怕摔死你個狗日的嗎?我是有夫君,還不只?有過一個呢。可?這是我愿意的嗎?”
“除了第一次成?親,是我自己找的。后面的哪次,不是被迫嫁的?男人自己愿意貼靠上來,我被逼無奈地嫁了,最后心不在他那里,這也怪得著我?差不多得了。你也可?以找,我沒攔著你。”
他聽完突然一整個大爆發(fā):“你是沒攔著!可?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障礙!就因?yàn)槟闵写嫒耸溃屛覜]辦法逍遙自在地過日子。我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你知不知道我已經(jīng)徹底被你毀掉了!全都怪你,全都是因?yàn)槟悖也?變得這樣?歇斯底里!”
花祝年隨手丟了個茶杯砸過去?:“你再把鍋甩我身上,我就抽你!你自己愿意當(dāng)這個傀儡皇帝,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讓你娶我當(dāng)皇后了嗎?你不滿意我,可?以跟我和離,放我回民間不好嗎?本?來我在這個破皇宮里,待得也很憋屈。”
困于一方小天地里,哪有馳騁沙場自在呢?
她都快在這個陰濕的皇宮,憋得發(fā)毛了。
衡羿被她氣得語無倫次道:“你想走是吧,好,我成?全你。我就偏不放你出去?,你到死都得待在這里!我還不給你養(yǎng)男寵,以后你誰都不許見!”
他氣沖沖地離開了。
回去?后,抱著自己養(yǎng)的壁虎一頓猛哭。
之?前差點(diǎn)兒沒被他壓死的壁虎:不是,我真?服了,你,哎,我這……
抱著壁虎哭完,他又大半夜地下?令,流放賀平安!
因?yàn)椋娇蓿驮绞窍肫鹚谧龅哪切┤兆樱较耄睦锞驮诫y受。
當(dāng)一個人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自然是不會理會自己所失去?的東西的。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越是高位者越大度高尚,位置能?撐大胸襟,總是能?原諒過往的一切。
那時候他是至高無上的神,她不過是他人間的小妻子而已。
他不在乎她的喜歡,更不在乎她跟誰睡,睡成?什么?樣?,她快不快樂……
這都是無所謂的事。
可?現(xiàn)在,他不得不流落人間,把心都掏給她了,卻還是得不到她的在乎。
衡羿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失敗的男人!
落魄到了極點(diǎn),再無可?以與之?平衡的幸福,過往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就都想起來了。
其?實(shí),這跟治世是一樣?的。
盛世的時候,哪怕朝廷貪占成?風(fēng),下?面無論是農(nóng)夫還是小生意人,就算再如何被欺壓被掠奪,只?要有足夠的銀錢賺,維持一家的生計(jì),那通通都會忍下?去?。
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只?要喂飽了上面,總會給自己留一口湯喝。
可?由?盛轉(zhuǎn)衰之?際,下?面日子都過不起來了,上面還遲鈍地沉迷浮華幻夢里,繼續(xù)揮霍無度,搜刮民脂民膏,那就是在自取滅亡。
人若是活著沒盼頭了,過去?所受的屈辱,就都一股腦兒地涌進(jìn)了腦袋里。
沖冠一怒,殺他媽的。老子活不下?去?,那就都別活,曾經(jīng)欺負(fù)過我的,都別活!
老實(shí)人的心理,就是這樣?樸實(shí)無華。
可?惜,弄權(quán)的人,永遠(yuǎn)不懂。
傲慢地走向滅亡。
衡羿在最不做人的時候,就是最像人的時候了。
他被她弄得已然拋卻了神性,跟她過往所有的男人為敵!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變成?這樣?。如果能?找到緣由?,就可?以避免了。
花祝年也自此開始了禁足的生涯。
之?前還能?在皇宮隨意走動,現(xiàn)在連寢宮都出不了了。
她擔(dān)心時憐的傷勢,讓念伶出宮看了看,并讓他給他帶幾句話。
“勿要因?yàn)榧娜嘶h下?,而惶惶不可?終日,自輕自賤,自欺自憐。人生來就是天地之?客,誰不是寄居在天地之?間呢?”
“生死皆桎梏,期望亦徒勞。做自己喜歡的事最重要,其?他的都去?他媽的。”
“臉燒毀了,剛好可?以重新開始。現(xiàn)在你是獨(dú)一無二的人了,不必再活在薛塵的陰影之?下?,你從來都是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