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李長安,宋明赫和懷竹月也帶著人一起趕往西邊山坡,路上,李長安看見一直跟在后面的謝夭,道:“你怎么也跟過來了?等會兒我顧不上你。”
謝夭道:“放心,肯定不添亂!
褚裕在旁邊嗯嗯點頭,低聲道:“放心,肯定會添亂!
謝夭對著褚裕后腦輕拍一下,褚裕吃痛抱頭,又不服輸看他,謝夭這才無辜笑著道:“嗯?你剛說什么來著?”
李長安:“……”
這時還沒走到那五人的尸體近前,只能遠遠看見地上橫著五具尸體,李長安繼續往前走去,謝夭莫名拉他一下,就在這時,兩三支冷箭飛來,正巧落在李長安剛才的位置。
那三支冷箭箭頭上還冒著森森寒意,遠處,兩個黑色人影竄過草叢。
李長安回身,就近找了棵樹把謝夭安頓了,又就地畫了個圈,道:“在這等著,別亂跑!闭f完轉身就要去抓人。
謝夭看著那個圈,點點頭道:“那好吧,我一個人呆這里也行,反正不會武功也死不了!
“……”
褚裕先是愣了下,心道謝夭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兒上身了,又反應過來道:“公子這招高!怎么想出來的?”
只見李長安果然停下了。
李長安本來都走了一半了,聽完這話又忍無可忍停下腳步,全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摸出來一把小短刀,扔給謝夭道:“小了點,先拿著用,別死了!
那短刀果然很小,說是刀,其實更像劍,不過是給身量不高的小孩用的那種。
倆人站在李長安畫的那個圈里面,一步也沒出去,跟那個隨手畫下的圈真有什么法力似的。那邊,歸云山莊與忠義堂的人一齊涌上去,兩個黑衣人盤旋在他們中間,場面一片混亂。
宋明赫倒是沒上前,只是站在外圍遠遠看著。
一是因為他身份尊貴,和這些小弟子混在一起去抓人像什么樣子?就算要出手,也要等到最后。二是因為他是名揚天下的千仞劍,劍客排行榜上第四,如果他出手,抓到的人是桃花仙還好,如果不是,一個小嘍啰就逼得千仞劍出劍,傳出去讓人笑話。
只見歸云山莊弟子眼看要圍剿那人,卻在那瞬間因為下盤不穩出現一個缺口,那黑衣人險險脫逃。
“嘶,嘖!
宋明赫突然就聽見這么兩聲。
轉頭,只見謝夭看著戰局,不甚看好,甚至略帶嫌棄地搖了搖頭。
宋明赫心道這算什么意思?看不上我歸云山莊?還是看不上我?他壓住心中怒氣,道:“小友有何見解?”
謝夭還在兀自感慨歸云山莊弟子怎么一代不如一代的時候,忽然感受到宋明赫盯著他看的目光,立刻換上一個歉歉然的笑,沖他點頭,道:“莊主剛才說什么?”
宋明赫:“……”
謝夭應付完了宋明赫,就在這時,一支冷箭悄無聲息飛來,正對著謝夭面門,破風聲清清楚楚傳至耳邊,謝夭拉著褚;胶蟪,發絲揚起瞬間,飛劍凌空而至。
飛劍喀拉一聲克開冷箭,劍柄系的吊墜上書四個大字——獨步青云。
飛劍的,正是那個說打起來顧不上他的李長安。
謝夭轉頭,只見李長安半跪在地上,發絲還沒落下,明顯是剛轉過身,百忙之中抽空往他這邊飛了個劍,見冷箭被克斷了,他桃花眼眼尾一揚,只那一眼便少年氣十足,朗聲道:“青云,回來!”
青云受到感召,一陣震顫,從謝夭眼前飛回時卻莫名停留了一瞬,接著飛速而去,李長安一接到劍,立刻轉身橫劈,劍氣震落了周圍幾丈的落葉。
黑衣人豎劍格擋,但已然來不及了。因為李長安下一劍已至,幾乎是和劍氣同時到了他身邊,他胡亂伸手抵擋,卻沒有預想中的劍落下,而是膝窩被人踹了一腳。
李長安把劍架他脖子上,踹他膝窩把人踹倒,卻沒看人,只是偏頭去看不遠處的草叢。
那里的草無風自動,一個影子影影綽綽閃過。
可惜,還是跑了一個。
謝夭仍躲在那李長安畫好的圈里,抬頭,卻見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似有似無地看向自己,反復幾次之后,謝夭確定了,他就是在盯著自己看,最后,甚至嘴角咧開一點,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跟他預想的果然一樣,望城山這場戲,就是沖著他來的。
謝夭偏頭問道:“褚裕,這人,你在桃花谷見過么?”
褚裕道:“我剛來谷里多久?”
謝夭道:“我記性不好!
褚裕心道記性不好耳朵不好眼睛也不好,怎么什么事都讓謝夭攤上了。
按理說習武之人五感應該比常人更敏銳些,但謝夭卻好像是個意外;蛘叨喟胗浶圆缓靡彩羌俚,專門用來欠債不還。心里這么想,嘴上沒敢這么說:“好似沒在谷里見過!
褚裕不知道的是,謝夭經脈受損,體內兩股內力相沖,內力本來應加強五感,但因相沖卻起了反作用,五感漸漸退化。
謝夭了然點點頭,道:“我也沒見過!
這人看來是專門養在外面的,雖然謝夭不認識他,但是看來這些人認識自己。
褚裕道:“人還是被抓了一個,怎么辦?哎,這小子剛才是不是奸笑來著?”
一句話沒說完,謝夭徑直走過去,疑惑道:“這就是桃花仙?好像長得確實不太好看!
褚裕差點聽跪下。
謝夭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如果不提,可能這人還稍微緩一緩,裝一裝,好把賣主求生表演得真一些,如今已經開了這個口,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再說了,哪有說自己不好看的?
那人笑道:“我怎么可能是桃花仙,我不過一個小嘍啰,在桃花仙手底下賣命的。”
李長安環視四周,道:“桃花谷還有幾人在望城?”
那人緩緩道:“不好說。十幾,二十,三十,五十……”
差的數量太多,好似什么都說了,但實際上什么也沒說。此人是個老江湖,知道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信息能放出去多少,怎么才能保住一條命。
謝夭不動聲色地瞇了瞇眼睛,心道,太麻煩。
李長安問:“桃花仙在嗎?”
那人雙唇緊閉,一雙三白眼狠狠盯著李長安,盯了許久,點了點頭。
若是換了平常人,聽到桃花仙就在望城,在他們附近,都要嚇瘋了,恨不得立刻拖家帶口收拾家伙走人,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死在了桃花仙桃花瓣下。
但李長安卻舒了一口氣,眉眼明顯舒展了些,語氣也調笑起來,道:“所以,剛才逃跑的那人……”
那人閉上眼道:“他不是。桃花仙……”說罷又睜開眼,掃視眾人,道:“另有其人!
這一眼好似能看穿眾人心底似的,褚裕下意識抓緊了謝夭衣袖。
謝夭就站在那人旁邊,寬大的袖子掩在那人身后,他道:“所以這桃花仙,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身形明顯一頓,他感覺到一個鋒利的東西不動聲色地頂著他后腰,再抬眼,卻見謝夭笑著看向他。
他環視一圈,發現全都在盯著他,不管是眼前的這個真桃花仙,還是這個年輕少俠,抑或是那邊陰陰沉沉看著他的宋明赫。后腰尖銳的痛感明顯了,明顯是謝夭用了力氣。
他又把目光轉到謝夭臉上。
謝夭一揚眉:“看我干什么?我說你丑你不樂意?”
那人低頭,心道谷主這人果然有意思,只可惜他一直被要求留在谷外,就為了一朝一日算計桃花仙。
半晌,那人冷笑一聲,道:“放了我,我自然會說!
那人被綁了,押回山下留著以后慢慢再審。山上還需要繼續搜查桃花谷人蹤跡,謝夭借口看不了血腥,先行下山,卻在下山之后,跟著關人的小弟子,看見他們把人關進了柴房。
望城山到底不是歸云山莊地界,一切都只能從簡,一個連門派駐扎都沒有的地方哪的地牢?只能柴房充當牢房先湊合一下,畢竟只要把人綁結實了,哪都一樣。
但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柴房可比牢房好混進去多了。
謝夭支開門口那兩個看上去就有點傻的小弟子,一人進了柴房。
推開門,灰塵撲面而來,滿鼻子都是柴火味。柴房內只有一扇開在屋檐之下的窗戶,昏暗至極,那人就被綁在屋子中間的木樁上。
那人見謝夭進來,咳嗽兩聲,道:“谷主。勞煩谷主大駕!
謝夭走到他跟前,調笑著問:“哦,你認識我。”
那人道:“雖然沒進過桃花谷,但到底還是桃花谷人,還是認識的!
謝夭擺擺手道:“廢話不多說了,望城山這戲,是為了我排的?”
那人很干脆地點頭。
謝夭心道怎么還絲毫不遮掩呢?
其實也沒遮掩的必要,兩方都是聰明人,聰明人再遮遮掩掩打啞謎就是浪費時間了。
謝夭問道:“為什么挑中了松云劍?”
那人道:“谷主應該知道,松云劍曾拜謝白衣為師,被謝白衣拒絕了。即使沒有入謝白衣門下,單憑松云劍愿意拜小自己二十歲的謝白衣為師,就頗受歸云山莊之人賞識。而又是谷主,殺了謝白衣。松云劍名氣足夠,跟謝白衣又有瓜葛,足夠把事情鬧大!
謝夭點點頭,又轉回頭,淡淡看著他道:“好算計。但我若說,謝白衣不是我殺的呢?”
那人看著謝夭,看了好一會兒,一笑:“谷主,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不重要!
謝夭莫名笑了,確實不重要。他轉了個話題,道:“那就說個重要的吧,讓我來猜猜,你上面是誰!
那人臉色立刻變了。
謝夭道:“桃花谷四守護中的哪一位?總不能是江問鶴那小子派你來的吧?說起來江問鶴確實每天嚷嚷著要殺了我……”
尤其是他偷喝江問鶴釀的藥酒的時候。
那人笑道:“谷主說笑了!
謝夭轉頭,冷冷看他,道:“還是說,兩位長老中的哪一位?”
那人笑容僵在臉上,一時半刻沒有說話。
謝夭好整以暇道:“那問個你能說的吧,你打算何時捅出我桃花仙的身份?”
那人陰沉沉看他一眼,道:“那位年輕少俠,下一次進門的時候!
謝夭道:“如此……甚好!
就在這時,柴房外面傳來了極具少年氣的一聲喊。
——“謝夭!”